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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嬴王妃無奈, 更加放低了姿态, 求着嬴王道, “臣妾嫁給你這麽多年, 什麽事情都依着你順着你。你當年說要讓鳳兒嫁給太子, 臣妾也依着了。”
“可是今天, 臣妾也求您一回, 您與皇後便放過凰兒吧。”
嬴王性子爆裂, 王妃卻生性溫婉賢良。她平素對嬴王是百依百順的, 今兒這般違背于他的意思, 也是鼓足了勇氣的。
“什麽叫放過她?”嬴王更加不高興了, 狠狠一甩寬大的袖袍, 冷聲說道, “本王說了,本王也是她的親生父親,難道本王還會害了她不成?”
“王妃, 你如今膽子是越發大了,竟然敢這般頂撞于本王。”
其實這些年來,嬴王妃也壓抑得夠了。她心裏知道自己的夫君在做什麽, 也知道他心裏想要的是什麽, 更知道如今已經走上了這條路, 就算反悔,也是無用了。
想必如今就算他們嬴王府想舍棄一切權勢, 怕是陛下也不會相信吧?
但是那是她的女兒啊, 她懷胎十個月生出來的。
她已經為了他所謂的宏圖大業舍棄了一個女兒的幸福了, 難道,還要再舍棄一個嗎?
都說為母則強,就算她平時性子再懦弱,這回也要竭力争取。
嬴王妃心裏這樣下定了決心,所以,此刻心裏也不懼怕嬴王了。
“臣妾不敢頂撞王爺,臣妾也知道,王爺說的自然有王爺的道理。但是也請王爺理解理解臣妾的心情,凰兒是臣妾的女兒,她适合什麽樣的人,适合過什麽樣的日子,臣妾明白。”
嬴王妃知道,自己說這麽多,或許一點用處都沒有。因為她跟這個男人一起生活了近三十年了,他是什麽樣脾性的人,她知道。
但是就算再艱難,她也是要争取的。
“王爺,臣妾求您,凰兒的夫婿讓她自己選擇吧。”王妃跪了下來,顫抖着手扯着嬴王的袍角,已經滿臉是淚。
嬴王根本聽不進去,氣得一張臉成了绛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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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想跪,便就跪在這裏吧。”嬴王一把将袍角從她手裏拽出來,氣得下巴胡須亂抖,“本王不讓你起,你最好別起。”
說罷,嬴王一腳踹開書房的門,而後負着手出去了。
候在門外的兩個丫鬟,吓了一跳。
等嬴王走後,兩個丫鬟才敢跑着進屋來,陪着王妃跪在一起。
“娘娘,這該怎麽辦?”
嬴王妃道:“受罰的是我,王爺沒說要罰你們。你們兩個,留下銀花陪着我就是,金花,你去前頭候着。若是世子回來了,你去跟世子說。”
金花忙說:“是,奴婢這就去。”
嬴鴻回來後,沒等金花尋着機會與他說,嬴鴻自己的人便已經将事情都告訴嬴鴻了。
嬴鴻只沖那小厮微微颔首,沉聲道:“我知道了。”
本來是打算回自己院子去的,但是想了想,便往另外一個方向去。
嬴鴻去找自己父親的時候,嬴王還在氣頭上。
他活了大半輩子,身邊的女人素來都是對他逆來順受的。今兒這樣的事情,可還從來沒有過。
他大男子的那顆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已經發火好幾個時辰了。
聽得家奴報說世子爺來了,嬴王發脾氣道:“讓世子進來。”
面對父親的盛怒,嬴鴻面不改色。
穩步走了進去後,如往常一樣,朝着父親行了個晚輩禮,而後直起腰來。
“想必你也都知道了吧?”嬴王是背對着兒子的,負着手,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微側頭,但腰杆依舊立得筆直,“你是來替你母親求情的?”
嬴鴻道:“父王難道真的打算将凰兒嫁給那個葉千榮?”
嬴王立即轉過身來,臉色越發難看了些。
“怎麽,連你也覺得為父的決定是錯的,覺得皇後是錯的?”嬴王氣憤到了極致,又狠狠甩了下袖袍。
嬴鴻道:“兒子只是覺得,凰兒嫁不嫁葉将軍,主動權根本不在咱們這裏。”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嬴鴻道:“葉千榮雖說與葉侯府跟顧家都有仇怨,但是未必就會親近我們嬴王府。所以,兒子覺得,想讓凰兒嫁葉将軍,不過也是皇後娘娘的臨時起意罷了。”
“就算您與母妃都答應,凰兒也應了,那葉千榮能應嗎?”
“他怎麽不能?”嬴王冷哼,“能做我嬴王府的女婿,那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這外頭,不知道多好達官貴胄想做我的女婿。本王選擇他,是看得起他。”
嬴鴻道:“但葉千榮并非外頭那些達官貴胄,他有如今的這些,完全是靠他拿命拼來的。所以,不管是顧家也好,嬴王府也罷,他根本不會在意。”
嬴王沉默了片刻,繼而又道:“若是皇後懿旨賜婚,他還真敢抗旨不成?”
“未必不敢。”嬴鴻聲音淡淡的。
嬴王聞聲立即轉過頭去,虎目瞪得圓圓的,望着自己兒子。
嬴鴻卻稍稍垂了眼眸道:“依兒子看,他也并非貪戀權勢之人。再說,他的親人都已經離世,在這個世上,他也沒有什麽牽挂的人。他一個人,可以說是天不怕地不怕。”
“但他卻還有執念。”嬴王說,“當年他被葉侯府逐出家門,與喪家之犬也差不多。十三歲便只身前往北境之地,在那裏熬了十二年,才熬出今天的成就來……為的是什麽?”
嬴鴻擡起眼皮子來,目光沉沉望向自己父親。
“父王想助他鏟除葉侯府?”他聲音低沉。
嬴王冷哼,摸着自己下巴的胡須,一臉自得的樣子。
“只要本王想,本王可以将葉家連根拔起。”
嬴鴻道:“葉侯府如今雖則式微多年,但是畢竟百年世家的根基尚在。而且,葉侯府素來與嬴王府沒有什麽瓜葛,就為了拉攏一個葉千榮,卻大動幹戈鏟除一個葉侯府,怕是會讓京裏別的世家瞧着心寒。”
只稍稍頓了一瞬功夫,嬴鴻便又繼續道:
“如今王府可以動手鏟除葉侯府,将來,必然也可以動手要了別家的根基。這樣做,與失了人心并無二樣。兒子覺得,此乃下下策。而且,此舉不但對王府不利,對太子也不利。”
嬴王沉下心來細細思量了一番,覺得兒子說的未必不對。
“那你說該怎麽辦?”嬴王一時倒是沒了主意。
嬴鴻道:“小妹的婚事,還是由着她自己做主吧。她的性子不似大妹,父王該清楚。再說,拉不拉攏葉大将軍又如何,就算我們無作為,葉将軍怕是也會親太子多餘親順王或者定王。”
“順王與定王背後都是顧家,而顧家與葉家乃是姻親關系,葉将軍心中有數,萬萬不會偏順王與定王兩位王爺。而不管他是保持中立的态度,還是将來支持太子,于我們來說,都是好事一樁。”
“所以,此事最好順其自然的好,別回頭因為聯姻的事情,再徹底得罪了葉将軍。”
“本王會怕得罪他?”嬴王冷哼。
嬴鴻道:“怕倒是不怕,但是事情若是真鬧起來,一來麻煩,二來,嬴王府也會失了人心。”
“行,為父知道了。”嬴王大咧咧揮揮手,很是不耐煩的樣子。
“那母妃……”嬴鴻擡眸望着父親問。
“讓她起來吧。”嬴王面容冷肅,“哼,她如今倒是敢頂撞于本王了。罰她跪一跪,也算是搓搓她的銳氣。你也放心,她與本王近三十年夫妻,本王也不可能如何罰她。”
“就跪幾個時辰而已,無大礙。”
嬴鴻沉默片刻,才道:“母妃就算有錯,到底也是王府裏的女主人。現在父王罰她的事情鬧開了,傳出去,怕是會叫人笑話。再說,她平時哪件事情不是都依着您?這件事情,她也的确是心疼小妹的緣故。”
“行了,本王知道了。”嬴王就算知道自己有錯,他也不願承認,忙轉移話題問,“你來得正好,本王還想問你呢……早說讓你納妾,你怎麽回事?”
嬴鴻說:“如今這麽忙,兒子連娘子房裏都去得少,又何來心思納妾想別的?等等再說。”
“你過了年可二十八了啊,二十八!”嬴王特意在“二十八”三個字上加重了些音量,“不是十八歲啊我的兒,你就算不為你自己考慮,也得對咱們嬴家考慮吧?”
“我就你跟鹄兒兩個兒子,他還是個不成器的,你這樣下去,讓為父怎麽辦?”
“兒子心裏記着了。”嬴鴻忙抱拳彎腰告辭,“天色也不早了,兒子先回去吃個飯。”
又道:“就算父王生母妃的氣,也還請看在三十年夫妻的情分上,回去多哄哄母妃吧,也算是給她一個面子。”
說罷,不等嬴王再開口說話,嬴鴻已經利索轉身告別了。
嬴王狠狠捶桌子:“倒還是個癡情種!也不知道像誰!就是可憐了我嬴家的子嗣!”
到了除夕這日,一大早,宮裏便遣了小太監來榮國公府。
傳聖上口谕,說是召見顧王與顧王妃,讓他們即刻進宮去。
老夫人笑着對那小太監道:“除夕夜,本來宮裏事情就多,還勞煩公公你來國公府辦這差事,實在是委屈你了。瑛婆,你去抓把金豆子給這位小公公。”
每逢年節,尤其是新年,宮裏的小太監小宮女們,是最喜歡替主子辦差事的。
因為不管辦什麽差事,也不管差事是大是小,反正只要辦了,就一定能夠拿到賞錢。
虧他師父高亞仁疼他,這才得了這樣一樁差事。
小太監忙又在老夫人面前跪了下來,磕頭說:“奴才先給大長公主您拜年了,祝您福壽安康,祝榮國公府歲歲高升,祝府裏的爺們都當大官,夫人們都長命百歲。”
“好了好了,你先起來吧。”老夫人樂呵呵的,她望着這個小太監看,然後問,“你是在勤政殿當差的嗎?”
“是,奴才正是在勤政殿當差。”他笑着,白淨面皮都笑出花來,“您還記得奴才呢?”
“瞧着眼熟。”老夫人道,“只是本宮有些不明白,這吃年夜飯,一般都是下午再開始,怎麽這一大早陛下就要接了人進宮去?可是有什麽別的安排?”
小太監忙說:“這事兒,奴才還真是就知道一些。”
“奴才也是偶然聽了師父高公公說了一嘴,說是陛下今兒興起,想看馬球賽。奴才聽師父說,陛下說了,榮國公府的幾位爺可都是打馬球賽的好手。若不是世子爺二爺身居要職得當差,這一時間走不開,而還得留三爺在府裏陪着大長公主您,陛下可是想将府上四位爺都喚進宮去的。”
說完後,他陰測測笑兩聲,以示讨好。
老夫人笑着:“過年高興,就該熱熱鬧鬧的。”
正說着話,外頭有小丫頭來說:“老夫人,殿下與王妃過來了。”
不管這個時候進宮是去做什麽的,既然是奉旨進宮,自然得穿王爺與王妃該穿的衣裳。
陛下雖說異姓王享與親王同等待遇,但畢竟不是親王。所以,宮裏的司制局在趕制衣裳的時候,自然也稍稍留了些不一樣的地方。
此番顧晏與柳芙過來,是先給老夫人拜年,再拜年進宮的。
兩人依着祖制,在老夫人跟前行了跪拜大禮。
而後,老夫人才喚起道:“陛下宣旨進宮,你們便早早去吧。”
“是。”顧晏與柳芙同聲應着。
進了宮後,顧晏自然是去見陛下,柳芙則由宮裏的宮女領着,去了太後那裏。
此番皇後與諸位妃嫔,還有幾位太子妃王妃娘娘,都在太後宮裏。
柳芙到的時候,太後的壽康宮,又已經是烏泱泱一大群人了。
柳芙不敢多看,只低着頭走路,而後給諸位娘娘請安。
太後笑着:“你來了正好,一會兒正好你們幾個去校場看馬球賽去。你們年輕,都不想拘着,哀家知道的。所以,哀家也不拘着你們,今兒你們自己玩自己的吧。”
這些話,是對着太子妃太子側妃,還有幾位王妃側妃說的。
說完後,才對皇後道:“皇後去不去?”
皇後自然是要去的,今兒這場馬球賽,可是她提議的。
她就是想讓嬴凰看看,這葉千榮葉将軍,到底有多優秀。
“母後,今兒兒臣便也當一回小孩子了,兒臣也去看看。”皇後不但自己去,還拉着幾位娘娘說,“你們也去。”
幾位娘娘巴不得去瞧瞧熱鬧呢,跟呆在這裏悶悶的比起來,當然是去外頭看比賽的好。
“多謝太後娘娘,多謝皇後娘娘。”諸妃嫔挪身子謝恩。
而此刻,勤政殿裏,高宗單獨見了顧晏。
“今天的馬球賽,是皇後提議的。而叫你來參賽,是朕的意思。”高宗邊說,邊咳了一聲,又道,“皇後的意思正明白,她是想給嬴王府的喜和跟葉大将軍牽線。”
“但是,朕絕不能答應。”
顧晏微垂眼眸,陛下不問話,他便不随意說話。
高宗又道:“喜和自己馬球打得不錯,想必她也會喜歡上葉千榮那樣的男兒。朕叫你來,就是因為朕知道,有你在,葉千榮就不會吸引得了喜和的目光。”
顧晏心中自然知道高宗的意思,但他卻道:
“但是臣已經有了妻子,這麽做,怕是不妥。”
不提他這個妻子還好,一提這個妻子,高宗便有諸多不滿。
“想你當年在京城,那可是名滿京華的顧四郎,當時別說是別的王公千金了,便是朕的公主,你也是瞧不上。怎麽如今……卻娶了那樣一位娘子,你還這樣視若珍寶。”
顧晏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富貴之時,未必可以看得到真情,但是患難之時結下的緣分,卻是貨真價實的。”
“況且,小芙很好,臣也十分喜歡。旁的人,不管誰,臣都不會再多肖想半分。”
顧晏态度堅決,直接明明白白拒絕了高宗的旨意。
“你!”高宗沒想到他竟然會這般就拒絕了,于是,忍不住又咳嗽起來。
高亞仁眼觀鼻鼻觀口,見這位顧王殿下竟然也不勸着幾句,他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陛下,您喝口茶。”最後,是高亞仁打破了這尴尬的靜谧。
“朕不想喝。”高宗使勁揮手,“拿開,拿開。”
高亞仁忙将茶端走。
高宗又道:“有些事情,雖則你我之間還沒有說破,但是朕知道,想必你自己心中也是明白的。朕沒有想別的,就是想給你娶一個這樣的媳婦。”
“而且,朕也不想嬴王府拉攏到葉千榮,思來想去,便只有你了。”
顧晏卻說:“若是臣未娶妻,此事定當替陛下分憂。不過既然臣已經娶有妻室,且夫妻和睦并不矛盾,自然也就沒有別的想法。”
“朕沒有說要你休棄她,你如今是王爺的身份,一個王妃一個側妃,也不過分吧?”
顧晏擡眸看向高宗:“陛下是暗示臣……娶郡主為側妃嗎?”
高宗不是這個意思:“朕倒是想!但是嬴家不會答應,皇後不會答應,就是喜和她自己,也不會答應。朕是想……不管你心裏喜歡誰,你娶了喜和郡主,你如今的王妃,還是你王府的人。”
顧晏手撩起袍擺,跪了下來。
“要臣貶妻為妾,臣萬萬做不到。”
高宗心裏也明白,他對顧晏多少是了解的。
不過,如今也是沒了法子,他才想讓他這樣做的。
高宗道:“你非要逼朕下了聖旨嗎?”
顧晏道:“臣不敢……”
卻是不卑不亢,沒有一點慌張的意思。
恰好,外頭小太監喊說:“太子殿下,順王殿下,定王殿下到——”
“讓他們進來。”高宗冷了眼顧晏,而後坐回了龍案後面,又對跪在下面的顧晏說,“你先起來吧。”
“多謝陛下。”
恰好太子與順定二王走進來的時候,顧晏已經站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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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而,太子與順定二王一起給高宗請安。
高宗道:“你們三個怎麽一起過來了?”
太子說:“半道上遇着了,就一起過來給父皇請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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