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番外二

轉眼吳舍予九個月了。皮得不得了， 簡直令人發指。

小小的人才站都站不穩， 搗蛋能力已經一流， 光輝事跡有：爬到凳子上單手單腳表演雜技，趁爹媽不注意拿奶粉玩“天女散花”，把用過的尿布當帽子戴，把爸爸的手機扔馬桶裏洗澡……大人的眼睛必須時時刻刻黏他身上， 否則一不注意他就能玩出花樣來。

這小子随他爹，精力旺盛。爸媽被他折騰得夠嗆，可人家不累，一點兒睡覺的意思都沒有；小孩兒脾氣也倔， 屢教不改。有時候林舒氣急了往他屁。股上拍一巴掌，他就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小臉憋通紅，但愣是不哭，直到林舒心軟把他抱起來哄才哇地哭出聲來。

兩家老人陸陸續續回國了，雖然有鐘點工保姆幫忙， 但孩子主要還是吳懈和林舒自己帶。林舒沒有放棄學業， 新學期開始後她也攻讀了一個碩士學位。國內高強度工作訓練出來的女精英， 此時展現了她超強的學習能力和時間管理技能，一邊喂奶一邊寫paper那都是小case。

吳懈也盡量把課程時間和老婆的錯開，沒課的時候就在家帶兒子。老實說他做得很不錯。雖然沒法喂奶，但奶爸可以在半分鐘之內就泡好奶粉， 迅速安撫嗷嗷待哺的兒子。林舒還發朋友圈表揚過老公， 誇他懂得體諒老婆， 是個盡職盡責的好爸爸。

讓吳懈紮心的是兒子不太親他， 見他總是一副冷漠臉，對這個爹還不如對鐘點工保姆來得熱情。吳舍予最黏媽媽，哭起來也只會喊媽。吳懈每次把兒子從老婆懷裏抱走的時候，那小子就跟手腳有吸盤一樣，死死抓着林舒的衣服不放。

“來，爸爸抱抱！”吳懈朝小家夥拍拍手，把臉湊過去。

吳舍予：冷漠又嫌棄地推開。

吳懈：……

呵，他果然沒猜錯。這小子就是來替爺爺報仇的，是他的冤家。

見吳懈受打擊，林舒趕緊給老公挽尊。

“聽說小孩兒六歲前都是跟媽媽親，但六歲後就不理媽媽了，喜歡跟爸爸玩兒。”

吳懈：“真的麽？”

林舒使勁兒點頭：“是啊。尤其男孩子，會走會跑之後就喜歡在外面玩兒，喜歡和爸爸一起打籃球什麽的。到時候你可以帶他去游泳，去滑冰，也可以教他打球……”

老婆給吳懈勾勒出一幅美好場景讓他徜徉。想到幾年後身後就能跟着個小兄弟，吳懈心裏安慰了點。

“唉，”他撇撇嘴，還是嘆了口氣，“這要是個女孩兒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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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跟爸爸親啊。

雖然兒子也是自己的寶貝兒，但吳懈還是想要個女兒。現在他們都忙着上學，因為照顧吳舍予，本來兩年能念完的書已經變成了三年，哪敢再生一個。

算了，回國後再說吧。況且林舒已經很累了，吳懈哪敢讓老婆再受一遍罪。

“想要個女兒”這個念頭一直在吳懈腦子裏轉，揮之不去且越來越強烈。最強烈一次是去同學家做客時，吳懈的這位同學是歐洲人，跟他一樣英年早婚，家裏有三個女兒。

吳懈跟着同學回家，一進門就看到幾個小人呼喊着沖過來。大女兒跑過來先抱住了爸爸的腿，二女兒步子小過來得慢，一直張着胳膊要爸爸抱。同學一手一個把倆閨女抱起來，笑嘻嘻地用胡渣蹭她們。兩個小姑娘高興得哈哈大笑，捧着爸爸的臉你一口我一口地親個不停。

最小的女兒還不會走，聽見動靜後流着口水往門口爬，眼淚汪汪的。最後被爸爸抱到懷裏的時候一下不哭了，嘴裏還含糊不清地叫着“爹地爹地”。

吳懈在旁邊看着，羨慕得差點沒哭出聲來。

這才是貼心小棉襖啊！看看！人家家女兒見了爸爸多親，不像他兒子……

吳舍予見他回家一般連眼皮都不帶擡一下的。吳懈喊他，搶他的玩具想引起兒子注意，可吳舍予根本不接他的茬，惹急了就扯着嗓門喊媽媽。

唉。看着眼前其樂融融的父女四人，吳懈默默留下了心酸的淚水。

晚上回家，林舒在廚房裏忙着做飯，吳舍予一個人坐在安全圍欄中間，玩得專注。吳懈喊兒子，小子扭身看了爹一眼，朝他揮了揮手裏的玩具，啊啊了兩聲算打招呼了。

好像平時稍微熱情點了。吳懈挑挑眉，心情頓時明媚，趕忙到欄杆那兒把兒子抱了出來。

“媽媽媽媽……”吳舍予皺起眉頭，口齒不清。

“叫爸爸！”

兒子沒反應。

吳懈把孩子轉了個面舉起來，爺倆兒面對面。

“叫爸爸。”他一字一句對瞪着眼睛的吳舍予說，“爸、爸……”

吳舍予沒吭聲。他很冷靜地看了自家爹幾秒，然後猛地舉起手裏的玩具，照着吳懈的腦門就砸了過去。

吳懈嘶了一聲，表情痛苦。他把兒子放到地上，捂住了腦門。

小子勁兒還挺大，砸得怪疼的。

被放到地上的吳舍予翻了個身坐着，靜靜看吳懈皺着眉頭揉腦門。吳懈放下手和兒子對視了幾秒鐘，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兒子的眼神有點……挑釁。

沒錯，就是那種“你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挑釁眼神。

吳懈扁起嘴。好想揍這小子啊……但沒辦法，誰讓他是親爹呢。

他挂上老父親般慈愛的假笑，往兒子包着尿布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去，找你媽去！”

吳舍予跟聽懂了似的，迅速四肢着地開始往廚房爬。到廚房門口後他啊了一聲，提醒媽媽自己來了。

林舒笑得眉眼彎彎，趕快把兒子抱起來親了親。吳舍予“媽媽媽媽”叫了兩聲，露出甜甜的笑，還蹭了蹭媽媽的臉，最後趴在林舒肩上不動了。

看着瞬間變身天使的兒子，吳懈笑不出來。

他算是明白了。兒子不是不可愛——只是不愛他這個當爹的而已……

吃完飯，林舒給兒子洗澡。洗澡這活平時都是吳懈幹的，但他今天受打擊了不想動。洗完澡林舒哄孩子睡覺去了。吳懈沒什麽事兒，一個人呆了會兒也去了孩子的房間。

到門口他看見林舒側着身子坐在小床邊。她輕輕哼着不成調的催眠曲，一只手在孩子身上慢慢拍着。暖色的臺燈把年輕的媽媽照成好看的黃色，林舒周身的輪廓更柔和了。

吳懈眼都不眨地望着她，唇邊不自覺浮起溫柔的笑意。自從當媽之後，老婆身上溫柔細致的一面完全被挖掘出來了。她抿嘴朝孩子淺笑的樣子，耐心哄兒子不哭的樣子，俯身親孩子小臉的樣子都深深刻在他腦海裏。每次累的時候他就閉眼想想那些畫面，然後便覺得周遭都安靜下來了，內心平和又有力量。

他愛結婚前那個內斂羞澀的姑娘，也愛這個給他生了兒子的女人。她還是一樣溫柔漂亮，還更能幹了。

吳懈揚起嘴角，輕輕走到老婆身邊。

林舒扭頭看到他，沖他彎了彎眼尾。

“看，他睡着啦。”她用氣音跟丈夫說。

吳懈敞腿坐到了小床邊的地板上，伸手摸摸孩子的腦袋，輕輕嘆了口氣。

“你說，這小子怎麽不願意搭理我呢？是不是我這個爸爸當得不夠格？”

“誰說的啊。”林舒一口反駁，“你天天哄他陪他玩兒，能做的都做了，怎麽不是好爸爸了？”

“那他怎麽跟我不親呢？”

“他還小呀，現在光知道吃奶，當然跟媽媽親。等他再大點，喜歡玩了就開始黏你了。”

林舒拉上吳懈的手，耐心安慰心裏別扭的老公，“你是不是好爸爸我說了算，我覺得你很好！”

林舒眼睛亮晶晶的，語氣裏滿是驕傲自豪。

她的同學和朋友這兩年也陸續結婚了。她不是要跟她們比，但像吳懈對老婆孩子這麽上心的，絕對是獨一份。

沒孩子之前她愛他，生了孩子之後她對他多了一份依戀。每次被吳舍予折磨到快發瘋的時候，她都慶幸還有吳懈幫她擔着。對老公，林舒現在有種患難拍檔的情感。

林舒的話讓吳懈很感動。他握住老婆的手放在唇上印了印，“我老婆真好……對了，以後你別自己做飯了，讓阿姨多留一會兒。白天上課夠累的了，回來好好休息。”

林舒朝老公眨了眨眼，眼中的柔情蜜意慢慢蔓延到唇角，最後整張臉都是粉撲撲的顏色。

“好吧。最近課有點多，等不這麽忙了咱們還是自己做飯。”

家裏的飯最近都是阿姨做的，只不過吳懈前兩天念叨着想吃馄饨，她今天下課早，才想着給他做一頓的……

吳懈嗯了一聲，擡起眼皮沉沉看了她一眼——眼神莫名有點兒酸溜溜的。

“你确實是挺忙的，上課忙，回家還得陪這小子。”吳懈頓了一下，撇了撇嘴，“現在連陪我的時間都沒喽……”

林舒一怔，眼睛慢慢睜圓，随後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

“我怎麽沒陪你啊？上個周末才陪你打了大半天的游戲……”

吳懈的嘴角聳拉得更厲害了，“那才多長時間？你還天天喂吳舍予吃飯，給他洗澡呢！”

“喂，”林舒被他逗樂了，“你這是在幹嘛？跟自己的兒子吃醋麽？”

吳懈理直氣壯：“不可以嗎？”

林舒啞然失笑。她這是養了兩個兒子麽？

吳懈坐在地板上扁着嘴不看人，餘光卻在偷偷瞥老婆，一臉擺明要她哄的死傲嬌樣。林舒抿嘴忍住笑意，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

“吳舍予還小啊，現在可不得叫人時時看着陪着……”

“我年紀也不大。”吳懈嘟哝道。

本來就是嘛，他也才過23歲生日。去年過生日時林舒又是擺火鍋又是買禮物的，兩人膩歪得不得了。今年好嘛，老婆給他煮了一碗面，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匆匆說了句“生日快樂呀老公愛你哦”，然後就把他推出門讓他上課去了……

林舒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哎，你能不能不要這樣。你是爹，哪有跟兒子吃醋的道理？”

“那你還是我老婆呢！”

吳懈舌尖頂了頂腮幫子，看起來氣鼓鼓的。

啧啧啧。

林舒搖搖頭，給兒子蓋好被子，把老公從地板上扯了起來，拉上他的手往外走。

“你幹嘛？”

林舒頭也不回，“陪你這個大寶貝兒啊。也給你喂飯，幫你洗澡，行了吧？”

吳懈一愣，嘴角勾起暧昧的弧度。

“這可是你說的啊！”他抓緊老婆的手，反客為主拉上她換了個方向走，“喂飯就不用了，洗澡還是可以的……”

他們那天“洗澡”洗得十分忘情。結果……又搞出人命了。

林舒這回是有感覺的，但在醫院拿到化驗單後，她還是半天沒緩過神。回家給吳懈說了後男人也掉了下巴。

“這，這也能中？”吳懈瞪着眼，滿臉的不可思議。

林舒努着嘴沒吭聲，有點心虛。這次的意外，她也有責任……

那天吳懈本來想回房拿套的，但林舒正在興頭上，兩條小胳膊緊緊箍着他不讓他走，還說自己安全期……老婆這麽熱辣，吳懈哪能忍？可最後他也沒弄裏面啊，沒想到還是中了……

有了就有了吧，兩人雖然嘴上沒說，但其實都想再要個孩子的，只不過……來的早了點。

小兩口往國內打了個電話，想看看老人過段時間能不能過來搭把手。他們也想自己大包大攬，但沒辦法。吳舍予還這麽小，等肚子裏這個出來，如果還想繼續上課的話，沒人幫忙是不可能的。

吳家很開心。許莉忙着給兒媳婦寄保養品，整天噓寒問暖，讓她別累着。吳方達笑得見牙不見眼，他有自己的小心思。

“這下好了，這麽快我就倆孫子！将來還怕找不出個接班的？”

吳懈：……

“要是将來兩個都像我一樣，不想接呢？”

“那就再生一個嘛！反正你倆年輕……”

“您想都別想啊！”吳懈很嚴肅，“別盯着林舒的肚子！把我老婆當什麽了……”

林家驚大于喜。林母一接到消息就說要去照顧女兒，反正她馬上要退休，呆家裏也沒什麽事兒了。林澤很不爽，原本不是說出國念書的麽？怎麽一個接一個生？把她閨女當啥了？

不管老人怎麽說，吳懈和林舒慢慢消化了這個意外，開始越來越期待這個孩子了——他們都希望這次是個女兒。

可意外還沒結束。

第一次産檢時醫生看了很久。林舒躺在那兒見醫生半天不說話，開始有點兒緊張了。

孩子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她扭頭看了看吳懈，見老公也是一臉嚴肅。

“有問題嗎醫生？”吳懈問。

醫生回頭見夫妻倆一臉不安，連忙沖他們笑了笑。

“沒什麽，我只是需要确認一下。”他指着屏幕上的陰影示意他們，“你們看，兩個孕囊！”

林舒的眸光動了動。吳懈皺起眉頭，有點懵。

見兩人沒反應，醫生又重複了一遍，“兩個孕囊，是雙胎！恭喜你們！”

夫妻兩人二臉震驚，一起石化了。

半晌後林舒輕輕抽了口氣，“雙胞胎？”

“是。你家裏人有生雙胞胎的嗎？你母親那邊有沒有……”

吳懈和林舒神情恍惚地離開了醫院，用了大半天才繼續消化“雙胞胎”這個消息。

林舒摸着扁平的肚子，不敢相信裏面有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加上吳舍予，他們就有三個孩子了。好有壓力啊……

“我希望是兩個女兒。”這是吳懈說的第一句話。

林舒點頭表示贊同。老公想女兒快想瘋了她是知道的，她沒有那麽執念，單純覺得一個兒子就夠讓她抓狂的，要再來兩個吳舍予那樣的，怕是後牙槽都要咬碎了。

雙胞胎果然不同凡響，孕三個月的時候林舒的小腹就鼓了起來。上次懷孕她到五個月才顯懷的。但兩個孩子明顯比哥哥聽話，林舒這次幾乎沒任何早孕反應，除了偶爾犯困之外，學習生活沒有受到明顯影響。

三個月産檢時兩口子跟等待宣判一樣緊張——這次他們選擇提前知道孩子的性別。

拜托了拜托了，一定是女兒啊！兩人在心裏默念。

醫生這次看得很快。他轉向夫妻二人，像上次一樣滿面春風。

“是男孩子！”

吳懈的眉心使勁兒挑了挑，半天才哦了一下。林舒眼皮垂了下來，嘴跟着撇成八字形。

他們的反應有點兒出乎醫生的意料，他眨了眨灰藍色的眼睛，挑起一邊的眉毛：“看來這不是你們期待的結果？”

林舒笑得有點兒勉強，“我們已經有一個男孩子了……”

“好吧。”醫生聳了聳肩，轉頭又看向屏幕，“可雙胞胎已經是大驚喜了，或許我們應該……”

他猛地停住了話頭，輕輕哇哦了一聲。

“怎麽了？”吳懈連忙問。

醫生咧嘴笑了，又往屏幕前湊了湊，盯上去使勁兒看了看。

“你們可能不會相信……剛才另外一個寶寶被擋住了，我沒有看見。”他搖搖頭，輕輕笑了一聲，“可她似乎聽見你們在叫她呢，于是主動跑前面來打招呼了！”

“‘她’？”林舒睜圓眼睛，似是不信，“‘她’？您的意思是……”

“沒錯，就是‘她’，我看的很清楚。另外一個寶寶是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