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束發

不知為何今日的師尊格外好說話,态度如此“反常”,反而讓李無憂心中警鈴大作。

他望着眼前舉止出常之人小心道:“所以,師尊叫徒弟過來,可因何時?”

“兩事。一——瓊星樓樓主誕辰将至,萬游派将道賀之事交于我們莫遙峰。你且收拾好行李,準備随我一同動身。”

“嗯嗯。”李無憂聞言點點頭,這事前幾日師姐便有詢問過他。雖然之前主峰的意思是讓自己領頭,但竟然師尊出關,那麽自然還是由師尊來更為合适。所以如今師尊開口,他也并不驚訝。

“那麽,第二件事呢?”

“二來,”楚蘅芷望着身旁那秀美光滑的青絲,默默拾起一縷放到手心上輕聲道:“雖然尊號還未成拟定,但既是金丹修士,那麽也該早日完成束發之禮。趁着還未遠行,為師打算為你束發。”

束發一事,本應是在衆人注目下完成大禮,但長輩恩師倒是沒有要求非要在場。畢竟修真不易,每年都有不少修士隕落,沒能撐到徒弟結成金丹的人比比皆是。況且就是到場,也不一定要親自為其理發。只是,他存了私心。

他想成為第一個看見無憂束發模樣之人。

想到着,楚蘅芷低頭忍不住細細端詳眼前之人。卻見李無憂聞言,卻是吞吞吐吐;“啊這個啊!束發什麽的……我其實一點都不着急,等霁月姐突破金丹後或者之後随便找個時間都行。”

楚蘅芷一僵,不可置信道:“你,不願嗎?”

李無憂聞言,低着腦袋不說話。

這樣啊,楚蘅芷默默地放下手中秀發,心道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嘛。修真界能成束發之禮的本來就沒幾個,無憂又是小小年紀便結成金丹,肯定是希望能舉辦大禮廣告天下人。自己這樣私下完禮,暗地将所以事情搞定,自然是不好的。他不過是區區一個峰主,又算得了什麽。

楚蘅芷合上雙眼深吸口氣,再次睜開雙眼已是一片清明。“既然你不願,那便……”

“也不是,不願啦。”李無憂仰頭,眼角染起一抹緋紅,雙頰白裏透紅,眉目隐隐怯羞之态。他望着師尊支支吾吾道:“只是,沒有合适的發簪罷了。”

“什、什麽?”

“我說——沒有好看的發簪!”李無憂把頭埋在桌底下,嘟囔道:“門派家裏送過來的發簪都太醜了,金光閃閃瞅着就跟個暴發戶一般,我才不要把那種東西戴在招搖過市頭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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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蘅芷聞言一愣,一時之間竟是沒有反應過來。什麽叫做發簪太醜了?要知道世人為了及冠之禮好看,大多數人都會選擇金貴奢靡的簪子,就連自己這樣只喜素色之人,當年成禮之時也是被師傅強制性得戴上一根玉珠翡翠嵌金簪子。

無憂向來喜歡華服,卻在發簪上眼光格外不同嗎?

思及此,楚蘅芷無奈道:“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這個嘛,當然是樸素而又大氣的那種。”李無憂悄悄露了只眼睛,望着師尊頭頂發簪喃喃道:“若是師尊這樣的翡翠玉簪,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你确定,你喜歡它?”

楚蘅芷下意識地摸向頭上發簪,那真是一根再樸素不過的簪子了,同身翠綠,毫無半點珠寶雕刻,絲毫不起眼。李無憂這樣含着金湯匙出身之人,怎麽會喜歡這種。

“嗯。”李無憂趴在桌面上,微不可察地點點頭。他也明白,自己這樣身着華服之人若是戴着這樣一根玉簪,肯定會顯得頭輕腳重滑稽可笑。所以就連他也不懂,自己為何偏偏在這玩意上,偏愛這種素雅之色。

大概是因為他人生中所見最漂亮的人,永遠都是用素簪裝點自己。

“我明白了。”沉默良久,師尊如此開口道。李無憂不明所以,只得擡頭睜眼卻,見師尊取下了頭間發簪,如墨長發就這樣散落于師尊肩背上。

眼前之人,明明衣着整齊儀态端莊,卻偏偏披頭散發,在這收尾之處放棄梳理。秀麗的長發偏偏有幾縷調皮得飛舞到師尊肩前,撓騷着那白皙無暇的臉頰,以那黝黑之色,反而襯得對方越發白玉無暇。眼角淚痣掩蓋了那薄情雙瞳,紅若朱砂,勾得人心顫抖。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李無憂還是第一次,見到師尊如此“悠閑”的儀态。當真是,不一樣啊。他怔怔地看着對方,直到楚蘅芷伸手抓起自己發尾,才從一片胡思亂想中驚醒過來。

“師尊!”

“別亂動,”楚蘅芷将他整個人重新按回到太師椅上,“喜歡翡翠玉簪,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既然是喜歡、只要能為他完禮,區區一根簪子送他又有何妨?

李無憂彎腰望着河面上癡癡傻笑的青年,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頭上的發簪,頓時,河面上青年的笑容越發癡傻。感謝上蒼,感謝道祖——讓他這個喜奢戀華之人在發簪品味上如此脫俗。真沒想到,師尊竟然把他的發簪交于自己。

他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李無憂傻笑着搖晃腦袋,左右上下換着方向反複觀察頭上玉簪,便是越發覺得這簪子和自己簡直是絕搭。果然,修真界那些人喜歡“披麻戴孝”是有原因的。

不過,也只有他們莫遙峰能把素色穿得如此秀美,其他的——都是照貓畫虎!李無憂就這樣,對着河面胡思亂想許久,直到遠遠傳來的腳步聲,才将他從思緒中拉扯出來。

“無、無憂前輩!”望着眼前這谪仙之人,宋史頓時一張小臉漲得通紅。他這是在做夢嗎?如此可望而不可即的無憂前輩,竟然出現在自己洞府附近。這個美夢,也真的是太美了吧!

“啊?”李無憂歪頭看向突然出現在眼前之人一時無話。他在記人這方面,向來是把所有的記憶力都用在了女子身上。就算是只碰過一面的女修,數年相見他都能回憶起兩人初遇之時對方打扮神态如何。

但若是男子……他卻是記不大清、腦袋裏一團模糊。

瞅着對方身着服裝,他不太确定地開口道:“你,是鎮守山門的……”誰來着?

“恩恩,我是負責莫遙峰站崗的宋史!”宋史聽到李無憂的話語,興奮地一把放下手上提着的水桶興奮道:“不愧是李無憂前輩,就是我這種無名小卒,都能記得一清二楚。”

不,其實我是看你道服猜測的。而且你名字,還是你自己告訴我的。李無憂望着一臉興奮的青年,十分自然地開口道:“看來我沒記錯,你今日氣色不錯,我倒是一下子沒看出來。”

“真的嗎!前輩過譽了。”宋昔雙眼冒光心中有幾分得意:本來這幾日因為名額之事他可是煩透了,整個人都煩躁不安。好在見到前輩的欣喜之情大過了自己這幾日的焦躁,沒有在前輩面前失态,當真是太好了。

激動之下,宋史脫口而出道:“晚輩洞府就在不遠處,無無憂前輩若是方便,可否進去小坐一會?”

“啊,這個就不用了。”李無憂搖搖頭道:“我還有事,今天就不打擾了。改天有空定當登門拜訪。”

無憂其實除了收拾行李沒什麽其他事,只是對他而言兩人不過初次相見,他可斷沒有去陌生人居所的習慣。而且若是女子也就罷了,但若是男子,他就更沒有興趣。

啊不對,自己好像已經答應過師尊勤于修行少同女子來往閑聊。所以現在,女子更是萬萬不可。

“這樣啊。也對無憂前輩身為峰主首徒,自然有很多公務要是,不比我們這些外門現任,是後輩考慮不周。”宋史一臉落寞卻還是勉強打起精神回話道。能同無憂前輩談話已是人生幸事,都同無憂前輩這樣近距離接觸,自己還在得寸進尺什麽呢。

宋史細細打量着眼前之人詫異道:“無無憂前輩已經完成束發之禮了?門內最近,舉辦束發及冠之禮了!”

自己明明從無憂前輩突破金丹之時,就一直期待對方束發成人的風姿。結成金丹之人萬中無一,沒想到宗門這次竟然只是邀請內門弟子而不通知外門嗎?自己,明明那樣期待大典,還特地去山下采購衣物,怎麽會這樣!

“啊不怪宗門,只是我的束發之禮是在莫遙峰完成的,并非祭祀臺,所以宗門也就沒有另行通知。”李無憂摸了摸頭頂的玉簪,偏頭得意道:“倒是麻煩師尊,為我親自完禮親贈發簪了。”

看看看看,這可是師尊一直佩戴在頭頂的發簪,童叟無欺哦!頂着這樣的發簪,以後再也沒人敢說他是沒人要的“野孩子”了吧!他李無憂,可是超受寵的!

“這這樣啊!這發簪,倒也是別有一番韻味在其中。”

“那是自然!”沒有察覺到宋史語氣中的不正常,李無憂轉頭看向河面倒映傻笑兩聲,還沉浸在自己的所思所想中。

無憂前輩真的是太可憐了!

他身後,宋史不由自主得捏緊雙拳——天衢君這些年對無憂不聞不問也就算了,對于修真之人一輩子只有一次的及冠之禮也是如此敷衍。不告知衆人私下成禮也就算了,無憂前輩人生中第一只玉簪,竟然還是如此樸素之物。

天衢君這個人,實在是太過分了!也只有無憂前輩這麽好的人,才能忍受他這樣的“虐待”也不生氣!

就在這一刻,宋史在心裏埋下一個偉大的願望——自己要勤于修行,成為一個比天衢君更厲害的修士,保護好無憂前輩,掏心掏肺的對他好,讓他再也不用遭受這非人的虐待!

作者有話要說:

李無憂:師尊超寵我!

宋史:天衢君太過分了!

我突然有點好奇,等他們兩在一起,其他人會是什麽反應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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