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白色的月亮挂在林子的上空,發出淺淡的涼光,照着下面林中那一隊魚貫前行的人。

束慎徽領着身後的衆人騎馬穿出了林,繼續朝前走了幾裏路,一陣潺潺的溪流之聲,再循溪聲而去,果然,繞過月光下的山梁子,山谷便出現在了眼前。

從午後出來,到這個時間,中間不過短暫休息幾次,先前的激情,此刻早都消失殆盡。衆人又餓又乏,終于抵達今夜休息的地方,精神一振,紛紛下馬忙了起來。選了一處地勢略高的平坦地紮營,十幾名侍衛在王仁的指揮下分頭,一撥紮帳,一撥起火,另一撥到水邊剖洗打來的野兔山雞。很快,篝火燃了起來,肉撒了薄鹽巴,架火烤,再熱了些帶出來的幹糧和酒水,分了侍衛,束慎徽姜含元和陳倫永泰公主四人便坐在篝火之旁,飲酒閑談。

公主坐在姜含元身邊。她起先困頓,此時人又精神了起來,加上是個健談之人,便都是她的話語聲。講了今天狩獵的事,又和姜含元攀談,問了她許多在軍營裏的事,姜含元一一應答。公主聽得津津有味,神向往之。又問:“妹妹你是從小便在軍營長大?應當是吃了不少的苦吧?”

方才和公主說話時,姜含元留意到坐在篝火對面的束慎徽仿佛時不時往這邊看上一眼。此刻望去,果然,見他和身邊的陳倫閑談着,隔着火,目光似乎再次投向了這邊。

她道:“并不曾有。我父親就在軍中,對我多有照顧。”

“那也是不容易!邊塞苦寒,全是男子,姐姐真的極是敬佩你!”公主說着,取壺倒了杯酒,敬她。

她貴為公主,又是束慎徽的姐姐,姜含元再不懂禮數,也不好接,推說不敢。公主正色道:“妹妹你戰場殺敵,威名赫赫,實在是替我們女人家争臉。姐姐我是無用,能有機會敬你一杯,是我榮幸才是,你有什麽不敢的!我先飲為敬。”說完先将自己的喝了。姜含元只得接過飲下,替她也倒了一杯,回敬。

陳倫見往日誰都瞧不上眼的妻子對女将軍王妃這般敬重喜愛,心裏也是高興,加上喝了兩杯,略有酒意,這幾年因祁王的地位和積威而對他生出的拘束也放開了些,笑道:“不知殿下可還記得多年前的巡邊?臨回京前的最後一日,臣陪殿下游獵邊塞?”

束慎徽從對面收回目光,望向了他,“自然記得。你莫非是覺着今日情景如同當日?”

“知我者,殿下也!”

陳倫笑着敬了他一杯,“臣記得那日放馬邊塞,一天下來,殿下還是豪興不減,又動了想去靈丘祭趙王的念頭。當時已是日暮,殿下卻是說去說去。咱們一行人便連夜上路,行了一夜,次日清早,到了靈丘。”

“殿下當時十七歲,臣那時也剛娶公主不久,一晃眼,竟這麽多年了!”他喟嘆了一聲。

束慎徽一笑,自己倒了杯酒,朝陳倫隔空舉了一舉。陳倫忙也倒滿,二人各自飲了。飲罷,他繼續道,“如今殿下貴為攝政,臣僥幸忝居高位,當日我記得王仁也是殿下随衛,他今夜也在。時隔多年,又回到一處,情景也是相似,豈非令人感慨?對了,那夜還有一人!”

他忽然想了起來。

束慎徽一手握着空杯,正旋轉着玩弄,擡目,望向了他,目光裏略帶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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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那個替咱們領路的小兵!殿下是否還有印象?我記得殿下憐他幼小,最後贈了他一片随身玉佩,叫他回鄉娶妻。卻不知那小兵如今何在。若是照殿下之話回鄉,如今應也早已娶妻成家,膝前兒女環繞了吧。”

束慎徽仿佛遙想,片刻後,應該是想了起來,颔首:“只見小兒長,不見自己老。也不知當日那小娃娃今日如何。所謂白駒過隙,歲月催人,應當便是如此了。”

“殿下莫誤會!”

陳倫忙道,“殿下正當年華,何來如此感慨。只是這些年,臣經歷了些人事,頗覺人生無常,方才借酒胡說了兩句罷了。願再一個多年之後,臣還能如今夜這般與殿下飲酒笑談,人生當無遺憾!”

束慎徽再次斟了杯酒,舉了一舉:“必定!”

篝火對面,公主漸醺,皓腕托腮,說着話,身子微微靠向了姜含元。姜含元方才一直垂眸看着面前的火堆,一言未發,覺她醉了,怕她坐不穩跌倒,收神,伸出臂,穩穩地托住她的後腰。

公主和她又說了些話,越看只覺越愛,扭頭望向束慎徽。

“三郎!你和驸馬說些什麽勞什子的沒趣話?阿姐真的喜歡你的王妃!今晚你便把她讓給我,叫我和她同睡如何?”說完,也不待回應,從女将軍的臂懷裏出來,自己勉強站了起來,挽她也起來。

“妹妹,走了,咱們睡一塊去。他們不是話多嗎,讓他們男人說個夠去!”

陳倫回了神,知她醉,再看一眼攝政王,并未開口表态,便知道意思了,立刻走過去,一把攙住妻子,奪回她那挽着王妃的手,告了聲罪,喊道:“殿下,公主醉了!不敢再打擾殿下和王妃休息,我送她去睡。”

束慎徽慢慢站了起來,目送他夫婦入了前方幾十步外的另頂帳篷,火堆旁只剩下他和姜含元二人,隔火,相對而立。

他頓了一頓,望向她:“晚了,你應也累了,歇下吧。我再去瞧瞧守夜的事。”說完邁步去了。

這處過夜的谷地狹長,只需分頭守着出入兩個方向便是。王仁檢查了周邊之後,将侍衛分成兩撥,安排了輪值,叫一部分人先去睡。他自己打算守天命前的最難熬的那個時辰,所以也要抓緊去眯一眼。卻見攝政王到了,忙上去迎接。

束慎徽問了幾句值夜的事,說完卻沒走,讓王仁不必跟着,自去休息,他繼續在附近走了一圈,還到溪邊站了一會兒。

王仁猜測,應是攝政王生性謹慎,出來親自檢查周圍環境了。這也正常,畢竟身處野外,王妃和公主都在。他又哪敢自己去睡覺,就在一旁等着。

姜含元早已卧進了剩下的一頂帳篷裏。

這種京城富貴人家用于野游小憩的帳篷,質料和內飾,比軍營裏的自然要好得多,但為便于攜帶,支開後,本就不大,還要放置燭臺食盒衣箱或是天冷用的暖爐等物,剩下,也就只能容納二人并卧了。她躺下後,也給他留了位置,随後側向帳壁,閉目休息。過了些時候,帳門口有了動靜,他進來了,仿佛又站了一會兒,随後脫去外衣,滅了帳內的一盞馬燈,慢慢躺了下去。

兩人并頭而卧,中間,隔了約一肘的距離。

這邊帳內,漆黑一片,冷冷落落,沒半點動靜,二人躺下,便似立刻就睡着了。幾十步外的另頂帳內,氣氛卻是大不相同。

陳倫扶着微醺的公主入帳,一陣張羅,終于安頓了下去,正要熄燈睡覺,想起一件事,說,“昨天你也跟去梅園了?怎就如此多事!看見了什麽,可不要說出去。”

公主哼了聲:“還要你提醒我?”轉頭看丈夫,越看越覺得不順眼。

“真是無用!方才我坐不住,還是将軍妹妹扶住了我。你在幹什麽?哪裏來的那麽多話和三郎說個沒完?不知他心裏嫌你啰嗦嗎?平日在我跟前,怎就不見你開半個口?人家新婚燕爾,要不是我出言提醒,我看你是不是要扯着他說到天明了?射鹿也是!後來若非你擋了我的道,我早就射中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陳倫被她前半段話訓得啞口無言。新婚二人如漆似膠,從早到晚,恨不得都黏在一起,這經歷,他自己也曾有過的。但聽到後頭,又哭笑不得。之所以一直緊傍着,是因林中昏暗,又沒有便道,怕她騎馬太快萬一會出意外。忙辯解。

公主臉色這才好了些,又抱怨今日騎馬久了,腰酸背痛。驸馬替她揉捏。本就喝了些酒,再這裏揉揉,那裏捏捏,難免漸漸情,動。

他二人夫妻多年了,陳倫如今又忙于公務,于房事,難免倦怠和敷衍。今晚卻是身處野境,公主又如此打扮,叫驸馬頗有刺激之感,一發不可收拾,二人都覺暢快至極。唯一擔心便是聲響,怕驚動幾十步外的攝政王夫婦。雖猜測他二人說不定此刻也正親密無間,但自己這邊,畢竟年紀大些,不好意思,少不得,只能極力壓低聲響,免得惹出尴尬。

他進來也躺下後,姜含元在黑暗中閉着眼,慢慢地,困意襲了過來,正朦朦胧胧之間,忽然,耳中似飄入了一縷奇怪的聲音。那聲音極是輕微細弱,斷斷續續,若有似無,聽着也極是壓抑。

起先她以為自己聽錯,或者是野外那些不知隐身何處的小蟲的吟唱,沒有在意。誰知片刻之後,那聲音又飄入了耳中,辨着方位,似乎是從公主和驸馬的那頭來的。

她發呆片刻,忽然,醒悟了過來。

若只自己一個人在這裏,聽着也就聽着,無妨,但她身後,此刻卻還卧着另外一個人。不知道他睡着沒。倘若和她一樣醒着的,或者,他睡着了,萬一被那聲音給驚醒……

姜含元渾身都不得勁了。一種奇怪的陌生的感覺。如卧針氈。晚上喝下的那幾杯酒,也仿佛化作了柔軟的毛刷,在黑夜裏,輕輕地刷着她的周身肌膚。

她耐着性子閉着眼睛又等片刻,想等驸馬和公主結束。誰知他二人好似沒完沒了,居然可以這麽久……

姜含元終于決定不再等了,出帳暫時離開為好。

就算是睡在野地,以天為廬,其實她也可以過夜。

她睜了眼,用她能做到的最輕的,不至于驚動身邊人的動作,慢慢地坐了起來,正要起身,誰知如此之巧,和她卧在一起的那人竟也這個時候坐了起來。

她一頓。他也停了下來。二人便在黑暗裏一起坐着,誰都沒動。

片刻後,姜含元正要起身,忽然聽到他低聲說:“你繼續睡吧。我再去外頭看看王仁他們值夜如何。”

他起了身,外衣似乎都沒取,開了帳門,走了出去。

帳內剩她一人了。姜含元又坐片刻,慢慢地,躺了回去。

再片刻,那來自天地之間的擾了她安眠的細微動靜,也徹底地平息了下去。

束慎徽這個下半夜卻一直沒回,直到天快亮,應當是五更時分,他才輕手輕腳地入了帳,帶着一身的寒涼,重新卧下。

須臾,天明。

這邊帳中,新婚還沒多久的那二人出來,仔細看去,眼圈一周仿佛微微泛青,精神萎靡,默默無言。對面出來的夫婦,卻是老樹開花,意氣風發,連相互看對方的眼神,都好似勾纏在了一起。

束慎徽作沒看見,喚來王仁等人,準備今天的回程。

昨下半夜,攝政王忽然又出來,叫王仁去睡覺,說他不困,代替守夜。王仁莫名其妙,起先自然不敢答應,後來見他當真,坐在了谷口,這才信了,去睡下了。昨夜休息不錯,今早自然也是精神抖擻,安排手下各自做事。簡單洗漱過後,熱了些吃食,衆人用了,拔隊,踏上返程。

這一天回去的路上,大約是上天彌補,收獲竟然頗豐。射了兩只黃麂,各種野羊狐兔,不下幾十只。衆侍衛的馬鞍都快挂不下了。一路滿載凱旋,天黑時分,順利回到仙泉宮。莊氏和離宮知事帶着人,迎接一行人入內。

攝政王昨天沒回去,今天白天也耽誤了。本來是想回了離宮就連夜歸城的。到了,公主卻又不叫他走,指着外面的天說:“天都黑透了!攝政王你便是連夜趕回,到了也是半夜,哪個大臣還睜着眼睛等着和你議事?再說了,若當真是有重要急事,今天早就送消息催到這裏了!那幫人,能幹是能幹,卻個個人精,真有大事,哪個願意擔責。我還不知道他們?騎了一天的馬,你就不累嗎?晚上聽阿姐的,再住一夜,明日早早回去便是了!”

這話說的叫人實在無法反駁。就這樣,攝政王又留了下來過夜。

這個晚上,和昨夜過得又不一樣了。用了飯,攝政王和驸馬二人同泡溫泉。這邊,公主也來叫姜含元,說留了口最好的池,備下果子和酒,兩人一起去洗泉消乏。

姜含元婉拒,說自己天生和常人不同,受不住熱泉的浸泡。公主聽了,十分驚訝。姜含元再三地致歉,公主雖覺遺憾,卻也只能作罷,自己一個人去,泡了片刻,也覺無味,加上一天射獵也倦,早早便去歇了。

時辰越來越晚,姜含元早就睡了,那人卻一直沒有回來。

她猜測,這個時間,驸馬應該已經回去陪公主了。

他去了哪裏,是出來又去了別地?還是單獨一個人,仍留在泉池裏?

這也和她無關。

她閉着眼,平心靜氣,慢慢地,感到了一絲倦意,朦朦胧胧,正有些睡意,忽然,寝宮內室的門上發出了輕輕的叩響之聲。

姜含元一下被驚醒。以為是他回了。

門她沒有反闩,他自己推進來便可。但人卻沒入,片刻後,又輕輕叩了兩下。

姜含元只好起身過去,打開門,門外站着莊氏。

莊氏向她賠罪,說擾了她休息,接着又道:“驸馬回寝宮有些時候了,殿下卻一直沒見出來,更沒叫人進去伺候。方才叩門,也無回響。晚上他和驸馬喝了些酒。張寶平日近身伺候殿下,他不在,旁人也不便擅入。王妃可否去瞧瞧,提醒一下殿下,溫泉不可洗得過久。”

莊氏說話的口氣雖然聽着和平常差不多,也很是委婉,但看得出來,她神色裏已經微微帶了點焦急。

姜含元聽完,腦海裏立刻就冒出了一個念頭。

難道是他醉酒睡着,淹死在了池子裏?

她心一緊,立刻道:“好!”

她扯了件衫子,罩在方才睡覺的中衣外,衣帶都來不及系緊,立刻出了內殿。

溫泉眼不遠,就在寝殿近旁,很快便到,門外站着兩個侍女,莊氏也停在了門口。

姜含元手帶力道,叩門:“殿下!我進來了!”

她出聲完,門裏還是沒有聲音,不再猶豫,立刻推開,走了進去。

一進去,她便覺一股濕熱之氣迎面撲來,将她從頭到腳裹住。定了定神,看去,先映入眼簾的,是幾層從殿頂直落而下的用作屏障的輕薄鲛帳。

平日無人之時,這裏天窗開啓,用以透風,今夜卻是四面密閉,那鲛帳靜靜垂落,紋絲不動。

“殿下?殿下!”她試探着,又叫幾聲,沖上去,一把撥開了幾層的鲛帳,站定,望去。

內裏就像是一間巨大的浴宮。

殿室的四角燃着琉璃明燈,光線柔和。地上鋪着防滑的起細珠紋的白色磨石。中間,是一口很大的,能容十幾人在裏頭同時游水的池。池面袅袅地散着一縷縷的白色熱煙。一片濕潤的朦胧霧氣當中,她終于看見了自己要找的人。

他背對她,人靠坐在溫泉池邊,雙臂左右張在池畔之上。光着精悍的上身,半露在水面之外。觸手可及的地方,放着一壺酒,兩只夜光杯。他頭微微地後仰,一動不動,看着,應該是睡過去了。

沒淹死就好!

姜含元松了口氣,便放緩了腳步,慢慢地朝那背影走去,重重咳了一聲:“殿下!”

他到底是醉成了什麽樣子,竟還是沒半點反應。

“殿下!你醒來!”

姜含元沒辦法,只好走到他身後。

她沒碰他,只是提高音量,朝着他的耳朵方向大叫。

她喊完,終于看到他動了一下。她還沒呼出一口氣,不料,見他竟往水面滑了下去。

這要是下去了,還不真要淹死了。

姜含元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靠着自己的一只手臂,想止住他的滑落。他卻還在往下滑。眼看就要淹過口鼻了。

他皮膚沾水,極是濕滑,一個成年男子體重的拉力也不小,這個姿勢,光靠拉他一條胳膊,有些困難。無奈,她只好再靠過去,停在他的身後,俯身,雙手握住了他的雙肩,正要發力将他從水中強行拖出來,他竟突然一臂屈肘,反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往下一拽。

姜含元毫無防備,整個人“噗通”一聲,掉進了池中。

好在她熟識水性,很快就穩住了自己,從溫泉水裏冒了出來,站定,抹了把臉上的水珠,看去,見他已經睜開了眼睛,就那樣懶洋洋地靠在池畔,望着自己,竟然在笑,神色怡然。

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她明白了。他根本就是在裝睡!

竟如此戲弄!

她一下冷了臉。他卻恍若未見,自己笑完了,竟還伸手夠來了那壺酒,倒了一杯,給她遞了過來,微笑道:“這酒甜淡。你來一杯?”

姜含元奪過酒杯,擲丢在了水裏,又一把推開他,雙手撐着池壁,一躍,人便出了水,要上池畔。

身後一陣水聲,下一刻,一雙手竟又伸了過來,一把抱住她腰,将她強行再次拖回到了池中。

那男子得了手,跟着便就反身,在她還沒立穩腳前,将她壓在了池畔。

“方才你是關心我,怕我淹死?”

男子的臉朝她靠了過來。他低低地問她,聲音帶了些誘惑似的沙啞,那張生得極是漂亮的臉,濕漉漉的,眼中若有幽光閃爍。

随着他的靠近,姜含元又聞到了一股酒氣。

她忽然覺得臉在燒,心跳得厲害。必定是憤怒所致。她知道。

她沒有掙紮,也沒有推開。只是那樣盯着他的一雙眼,冷冷道:“确實怕你做了淹死鬼。只是你也想多了。你是攝政,你若現在便死,朝廷恐怕大亂。我是為了北伐大計。”

他不作聲了,瞧她,瞧了半晌,忽然點了點頭,又笑了起來。

“是。我也是。我為大魏娶了你。看來你我果然相配,天生一對。”

這張布着水氣的臉朝她迫得愈發近了。

“王妃你說,是也不是?”

他的雙目緊緊地盯着她的眼眸,口裏卻用帶了幾分調侃似的語調,慢吞吞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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