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二十八,犯桃花】 (2)

車裏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岑豆以為江東會把自己領到他家,或者一個小黑屋什麽的地方,他以前最擅長這樣,找個不着天不着地的地方,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小小的天地他就是老大。

會被打死還是強/暴還是□?岑豆想着,不禁扭過去看江東的臉色,夜色下,男人抿着薄唇,目光狠厲。岑豆忽然覺得頭皮發麻,瞅着車速不是很快,自己要不要跳車?

作者有話要說:回來鳥O(∩_∩)O

☆、綁架

好在岑豆腦子裏那些變态事件并沒有發生,車子很快停下,江東下車繞過車頭,半強迫地把岑豆“請”下車,岑豆擡頭,面前是一家叫九華山的飯店。

九華山飯店,本市飯店業的後起之秀。選址選得很好,坐公交車從她學校出發,兩站地就到了。下了公交擡眼就能看見那別具一格的隸書招牌,招牌下還有落款:江翁文達。

要是岑豆沒記錯的話,這是江家老爺子給自己取的號,岑豆私下裏管它叫谥號,死人才着意講究的東西。但看着這個落款,岑豆倒是想明白了,怪不得江東要來這家,原來這裏和他家老爺子有勾搭,說不準,就是他們家自己的産業。一想起江老爺子,岑豆的心裏就犯膈應,那麽個心狠手辣的老頭兒,偏偏長了一副菩薩相,老天爺真真瞎了眼。

江東領着岑豆進了店,門口迎賓的小姐看了江東立馬迎了上來,鞠躬行禮。江東無動于衷,只撂下三個字:“老地方。”迎賓小姐會意,片刻不耽誤為兩人帶路。

岑豆被江東牽着手不過腦地往前走,漫不經心的打量這家飯店,人很多,服務員很漂亮,裝潢很……很江東。這裏的裝潢不論從大處還是從細節都透着江東的影子,不修邊幅的霸道,刻意隐藏的張揚,野心與控制欲的産物,簡直和江東家裏一模一樣。

走到包間門口,小姐輕輕推開門,彎腰四十五度請兩人進去。

室內光線昏黃,讓人忍不住想起那首老歌:yesterday once more。岑豆僵硬地站在門口,死活不想往裏走一步。江東看着岑豆,好不容易壓下去一點的火兒又竄上來,他就不明白,自己明明跟她說了想念她,愛着她,她為什麽還有對自己如此防備!

江東用力一拽,岑豆不備,生生被他帶進包廂。

迎賓小姐冗長繁瑣地行完禮,又輕輕彎着腰一聲不吭的離開。

岑豆仍然妄想着從江東手裏掙脫,江東早早就料到了她的反應,攫住她的手腕,不過略微施力,便将岑豆整個人帶進懷裏,扣住。

外人看着,都會以為是江東扶着岑豆往桌子那兒走,其實,江東根本沒使多大力氣,光靠他往外散發的壓迫感,就足以讓岑豆就範。之所以扶着,不過是江東的私心。

“豆子,真高興遇到你,本來我是準備下個禮拜再去看你的,上回車上匆匆一瞥,怕你太激動,都沒敢下車見你。”

“上回?”岑豆的手心在冒汗。

“就是給你打電話那天中午,我就在你附近。”岑豆聽到耳邊有人如此說,越發的腿軟。

“你查我?”

“我只是想知道,分開的這幾年,你都做了些什麽——關鍵是,有沒有什麽野男人敢撬我牆角。”

岑豆的手有些發抖,正在僵持之時,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男服務員禮貌的朝裏詢問:“先生,可以上菜了麽?”

江東不舍地放開岑豆,把她按坐在椅子上,自己則冠冕堂皇地坐在她旁邊,大聲說:“進來!”

服務員們魚貫而入,整齊地擺好了菜又整齊的退出去,關上門,屋裏又留下他們倆,好像外人從來沒進來過。岑豆悵然,兩人對着一桌子酒菜竟然半點胃口都無。

岑豆看着江東,心裏不是滋味,她知道江東真心後悔了,真心想要和自己破鏡重圓,但他也真心晚了。江東也是呆愣的樣子,像是受了刺激,岑豆突然覺得身心疲憊。很多事兒,真的不必如計較,計較起來傷心傷肺,最後不論輸贏都得不到什麽實質性的好處。

“……其實你不該來找我的,你條件這麽好,找個好姑娘結婚多好。”岑豆看着江東,十分認真。

“好姑娘,哼,我就看你好,結果你還躲着我。”江東生氣,筷子一下子插到一塊水晶糕上,覺得不解恨,反複的紮,直到水晶糕千瘡百孔,再沒有紮的價值。

岑豆瞧着江東小家子氣的樣子,不禁噗嗤笑了出來:“我說你至于麽,那麽大歲數了,還當自己是小孩兒呢。我一無才無貌的半老徐娘,哪裏還配得上你江大老板。我猜您是剛回本市,一時間被往事迷了心智,看見我才會覺得這麽……嗯,親切。過段時間這種鄉情淡了,就會發現我不過是你人生中無數女人中的一個,沒啥大不了的。”

岑豆這番話是說給江東聽的,也是說給她自己聽的。人總是要向前看,不論年少時活得多熱烈,終究抵不過時間的沖刷,人跟着時間走,沒走一段都會被磨掉一些棱角,沖淡一些愛恨嗔癡,最後發現誰沒了誰不能活,沒必要把某個人某件事某段回憶,太當回事。

江東歇斯底裏:“無數女人中的一個,你他媽的還有沒有良心。老子對你怎麽樣你心裏沒數麽,就差掏心掏肺了。”

江東的話到此已經無法往下說下去,再說,他就要告訴岑豆,這麽多年他有多悔恨自己當初的不懂珍惜。悔不同于恨,恨一個人的時候可以把所有的痛苦都強壓到那個人身上,你可以罵他咒他甚至打他殺了他。可是悔呢,一切的難過哀怨都得往自己身上壓,稍微把持不住就會把自己逼瘋,根本與自虐無異。這樣的人生潦倒落魄,為了自己的尊嚴,江東根本不敢告訴岑豆。

“你怎麽對我的,你自己心裏清楚,不用我舉例吧。”岑豆不信江東會這麽折磨自己,這些大家大戶出來的人,一向懂得保養。“不過我不能自私地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你身上,畢竟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也怪我不懂事兒,非要和你們這樣的人攙和。”

“算了吧,江東,別難為自己。我都看開了,你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又為什麽要鑽這個牛角尖?”岑豆朝他微笑,那種由時間的沉澱累積出的氣度,灑脫而又決絕。

“你當我不想算了麽,我比誰都想忘了你。”江東說着,從兜裏掏出一個懷表大小的銀質盒子,老銀打造,邊緣處特意做舊,越發顯得敦厚。唯獨上面喜鵲迎春的吉祥紋路清晰又不落俗套,喜鵲羽毛栩栩如生,大巧若拙的手藝,岑豆記得滿城只有城南一家叫老鳳祥的作坊才做得出。百年傳承,名不虛傳。

“我知道你最喜歡老鳳祥的手工,說老東西厚重有質感。說實話,但現在我都沒看出來這塊銀疙瘩哪裏比卡地亞裏面賣的外國貨漂亮。但是前天路過他們家,恰巧看見櫥窗裏擺着的這玩意兒。話說眼緣這事也真邪乎,我當時第一眼看見這玩意兒就想起你了。他們都說這叫緣分,我就買下了。”江東嘀嘀咕咕說了一堆,越說目光越深遠,岑豆看着江東,卻越來越覺得頭皮發麻。

江東側目瞧着岑豆,把盒子遞到岑豆鼻尖底下,口氣雖然很客氣,話裏卻透着不容置疑的獨斷:“不打開看看麽?”

岑豆下意識地接過,江東似乎對她的溫馴很滿意,微笑着一語不發。

岑豆慢慢打開盒子,是的,從腳丫子踏進這間飯店,或者說從第一眼見到江東開始,無論岑豆的思維還是動作都可以說是“慢慢的”,而令人引以為傲的聰明靈動已經不知道躲到世界哪個角落,什麽時候江東走了,什麽時候才能找回來。

盒子裏裝着的,正是岑豆扔在江東家的戒指。和江東分手,別的東西她都扔得決絕,唯獨這枚戒指,她思前想後猶豫很久,才憤憤地擲到牆上。

岑豆望着戒指入神的功夫,腰間忽然多出一只手臂,緩緩環住她,往另一個方向拉扯。岑豆緩過神來,不動聲色地支起身板往後退。這麽明顯的拒絕,但凡江東還有點風度就該松開。但是岑豆忘了,風度什麽的都是做給外人看的,眼下屋裏就只有他們兩個,要那東西作甚?

“混蛋,你放開我!”岑豆見久久掙紮不下,急了。

被稱作混蛋的江東皺了一下眉,估摸着是嫌棄她的聲音太刺耳了,不過皺着的眉梢瞬間攀上幾抹得瑟,江東趁勢把岑豆死死按到椅子上,大手飛快的扳過岑豆的腦袋,嘴唇立馬跟着按了上去。

江東還想加深這個吻,剛才KTV裏的淺嘗辄止根本無法緩解他的渴望,反而因為那一吻,勾引出更深層次的欲望。

岑豆哪裏是肯乖乖讓人占便宜的,即便渾身哆嗦着,上半身被制住,好歹還有腳丫子,岑豆屈起膝蓋,瞄準了混蛋的二蛋就要踹下去,怎料混蛋也不是色欲熏心到忘乎所以的,岑豆的腳才伸了一半,半空中便被他空出一只手扣住。

這種姿勢,簡直是送上門去讓人家占便宜。

岑豆的身體微微僵住。

作者有話要說:老鳳祥是實在想不出名字才放上去的,在那兒買過東西的同學不要揍我。名字不好想啊。

☆、綁架

江東摸着岑豆的腿,臉上一陣恍惚,他記得從前岑豆特別怕他碰她的腿,一碰就會條件反射似的哈哈大笑,最後連眼淚都能笑出來。如今,他碰了,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如此,江東忽然沒有了做下去的興致。

江東撚起筷子為岑豆夾了一塊骨頭,他是想直接喂給岑豆的,可想來岑豆未必會接受,只好放在她面前的碗裏。

“嘗嘗這些菜,我記得都是你愛吃的。快吃吧,吃完了我領你回家看看。”

“……我剛吃過,現在吃不下。”

江東不以為意,徑自說着:“你以前總說家裏缺人味兒,這次回來我特意重新裝修了一下,把那些冷冰冰的鐵藝家具全都扔了,換成實木的,還有白色的地磚也換成地板了,喝水的那套銀杯子我送給我爸了,現在是一套挺普通的陶瓷杯子——別說,按你的意思捯饬出來,比以前熱鬧多了。”

可是再熱鬧,他一個人住依然覺得冷清。

尤其是每天晚上回家的時候,曲終人散,浮華過盡,那份冷清就顯得愈發直接。剛才還自己周圍還一群人圍着,現在除了座椅板凳連個喘氣的沒有,江東對着空曠的家,突然就覺得心裏空蕩蕩的。為了擺脫這種心慌的感覺,江東養成了在屋裏背着手轉圈的習慣。每走過一處,看到東西亂擺着,或者看到地上有一塊污跡,江東就覺得不舒服。

他還記得以前他也喜歡領着一堆兄弟到家裏玩,那幫人玩起來不管不顧,常把家裏弄得亂七八糟。等他們都走了,她就開始一點一點收拾。她有那麽一點強迫症,還有點潔癖,他們玩過的牌她一定要一張一張裝進盒裏,而且必須牌面沖下。桌子椅子要各歸各位,等全擺齊了,她就到洗手間去打一桶水,沾濕了拖把開始拖地。

她做事很有條理,也很有效率,這邊拖地,那邊廚房竈上還會煮着粥,等她全都收拾好了,就過來連哄帶騙的把他從床上拽起來吃飯。那時候他玩興大,不到精疲力盡根本停不下來。而一停下來就恨不得睡個昏天暗地。開始的時候她來叫他,他還能壓制住火氣起來吃飯。後來新鮮感過去了,他越發覺得厭煩,常常不耐煩地讓她別管他,說她有福不會享,然後翻個身繼續睡。如此過了兩三次,她再沒給他收拾過屋子,也再沒叫他起來吃飯。

當時自己好像還慶幸來着,慶幸她終于不再跟個老媽子似的啰嗦他。如今想要找個人叫他起來吃飯,可是除了花錢雇保姆以外,還有哪個女人願意管他。

“我現在特想吃你做的飯,炒土豆絲,西紅柿炒雞蛋,還有你涼拌的黃瓜,那幾年在南方混的時候,一到吃飯的點兒,我就想起你做的那些家常菜。有時候半夜做夢都能夢到。”

“你那個‘真愛’呢?你不是說她做的東西最對你胃口麽?”岑豆的口吻,帶着壓抑的譏諷和不甘。

一句話,像根針似的紮在江東心裏,刺得他生疼。可是江東還是得回答岑豆,為了多少讓她解點恨:“她和我在一起,對我百依百順,一切以我的喜好為先,其實說白了只是為了我的錢罷了。只是因為她會說話,我當時又鬼迷心竅,所以沒察覺。後來,我落魄了,她起先還跟了我一段時間,我那時候還挺感動,想着等我翻身了就娶她。但是沒多久,她就卷了我的錢走了,聽人說她前段時間找了個老頭結婚了。”

“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岑豆不鹹不淡的說,她今天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有一條毒舌,面對昔日愛人可以抓住他的痛處一拳一拳打下去,不留餘地。而自己呢,其實沒有想象中那麽難過。“但是現在你又發達了,不報複回來不是你性格。”

“沒有,正如你所說,這是我的報應。”

“到底,你對她是真愛呀。”岑豆輕笑,從椅子上站起來,“好了,你的忏悔我聽出來了,你那幾年過得不好我也放心了,敘舊之後我們兩個一刀兩斷,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不要再見面了。做不成情人還可以做朋友什麽的都是騙人的,老死不相往來對你我都好。”

岑豆撂下江東的衣服,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往門口走去。

岑豆開門,外面兩只粗壯的胳膊立時攔住了她的去路。岑豆回頭望向江東,江東已然從失魂落魄中掙脫出來,只是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一揮手,外面的人恭敬地将門再次合上。

江東從椅子上站起來,岑豆警覺地往牆角躲,看到岑豆有意逃避,一絲晦暗在江東眼底閃過,但江東掩飾的很好,或者岑豆太過緊張他的腳步,所以并沒有發覺。

“沒有我的命令,這裏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江東的聲音很溫柔,溫柔到叫岑豆頭皮發麻。

“你什麽時候開始混黑道了?”

江東搖頭:“只是保安而已。”

岑豆苦笑:“你愛怎麽說怎麽說,總之都有你的道理……可是江東,本來我以為你再混蛋也不至于真的強迫我。但凡你還有點良心,對着一個被你害的衆叛親離的女人,你都沒臉再傷害她……”

“豆子,你別這麽說,這次,我就是想要好好補償你——”

“補償!你說得輕巧!”岑豆的音調忽然調高了好幾度,眼裏噙着平日裏從未有過的瘋狂,身子微微顫抖。

“我為了你被我父母趕出家門,到現在都不敢回去見他們。我一個大學都沒畢業的女孩子,一個人過了兩年,邊工作邊念書,有時候連飯都沒得吃。你以為你背井離鄉很苦是麽,好歹你是你家江老爺子唯一的兒子,混得不好大不了回家啃老。我呢?我怎麽辦?家裏本來條件就不好,上面有個姐姐下面一個弟弟,家裏少我一個人還少個吃飯的呢。你自怨自艾地時候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我的處境,只想着讓我給你做飯洗衣服當老媽子是不是!

江東——你說你愛我,你愛的究竟是我還是一個不求回報一心替你洗衣服做飯暖床的工具!你扪心自問,到底是哪個?”

江東走近一步,伸出手想握住岑豆的手,顫聲低喊:“我不是這個意思——豆子,對不起……”

“對不起個屁!這——”岑豆激動之下指着自己的肚子,待意識到自己的動作的一剎那,又觸電般地縮了回去,好在江東此時也不是很清明,并沒有察覺。

“這是你欠我的!”岑豆咬牙道。

“豆子,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我把南方的事業都結束了,特意回來,就是為了補償你。我會把欠你的都補償給你——我們結婚吧,結婚後我會一心一意對你好,對咱們的孩子好,絕對不再惹你傷心,我——”

“到今天你的一切思維邏輯還是從你的角度出發,你這種人啊,永遠學不會為別人考慮,嫁給你,等于多了個兒子,得不償失。再說——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恨你了?我只是不再愛你了,如果不是你突然從哪裏犄角旮旯冒出來,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想起你來。”岑豆擦幹眼淚,胸口劇烈起伏幾次後終于又恢複了平靜,她跟江東說,“我只求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我好不容易過得好些。”

☆、柳暗花明

這天晚上,九華山飯店的大堂出奇的熱鬧。

先是平靜的一樓VIP包房裏呼啦啦竄出來十好幾個穿黑西裝的男人,一個一個腮幫子咬着太陽穴鼓着,把好端端的飯店弄得跟拍《古惑仔》似的。緊接着沒多會兒,這幫人跟着了魔似的,把兩邊的客人推進屋裏,把客人們弄得怨聲載道,都大聲嚷嚷着要找經理投訴。經理以為自己又要遭殃了,這時候為首的一個男的忽然吼道:“誰他媽再嚷嚷老子讓他橫着出去!”語畢,室內鴉雀無聲。

正在大夥兒猜測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大概過了一個鐘頭,又從外面走進一個中年男人,男人四下看了一圈,然後昂首闊步往裏間VIP包廂走去。也是奇了怪了,先前那幫兇神惡煞似的男人們見了這個中年人就跟耗子見了貓似的,态度一下子恭敬了不少。

中年男人徑直走到最裏間,沒用通報就推門而入。

經理愣了,最裏間不就是江東江公子的包廂?好家夥,江公子才領着一個小姑娘進去沒多大一會兒,您這會兒進去不是妨礙人家辦事麽!經理狂擦汗,想着今天晚上自己決計沒有好日子過。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江東家老爹江老爺子,也就是給飯店題字的江翁的私人秘書,柳德春。這個人在江家威望很高,連江東都得恭敬地叫聲叔。他來的确實很巧,正是江東和岑豆僵持不下,一個說要娶一個說不嫁的檔口。門被推開,兩個人都吃了一驚。

江東沒有看到,岑豆的臉色比看到他時還要慘白。

“柳叔?你來做什麽?”江東冷冷的問。

秘書柳叔公事公辦的對江東說:“您父親叫您回去。”

“不去,我正辦事呢。等辦完了再回去跟老爹說去。”

柳叔幹脆不和江東說話,直接對着岑豆說:“岑小姐,今天江東給你添麻煩了,江老爺子讓我代他表示歉意,外面已經備好了車,現在就可以送你回去。”

“我的人什麽時候輪到你做主了!”江東大喝,他對柳德春禮遇多半是看他家老子面子,說低俗點柳德春不過是替江家賣命的一條狗,憑什麽管他的事!江東冷笑,“柳叔,你管的未必太多了。”

“是你父親的意思。”

“老爺子成天閑着沒事兒不釣魚種草,管我屁事!”

“他是為了你好。”

柳德春似乎早料到江東的反應,并不為所動,只管看着岑豆。江東也順着他的眼神盯着岑豆,那發狠的勁頭分明在威脅岑豆,你要敢走,老子絕不善罷甘休!

岑豆這個時候已經冷靜下來,雖然間或有些抽噎,但好歹恢複了平日裏的思考能力。她極力維持自己的表情不要太過恐懼,天知道她多想剁了自己那根手指頭,剛才太過激動,差點就把孩子的事兒抖落出來。要是真說了……江東會殺了自己吧。就算江東不殺,江家老爺子那兒也不會饒了自己。

身為當事人,看看江東,再看看柳德春,岑豆心知江老爺子絕對不會同意她和江東再有糾纏,今天肯定要把江東弄走,老頭兒的心思雖然惡毒,但自己若不利用,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既然你家裏有事,那我就先走了,不耽誤你們了。”岑豆夾起尾巴,跐溜竄到門口,那個位置,恰好把柳德春擠在兩人中間,江東想怎麽樣,就得先過柳德春那關。果然,江東見岑豆要跑立馬就要追上來,可是不知道柳德春使了什麽手段,竟然把江東死死攔在身後,岑豆不敢回頭,趕緊跑路。

“岑豆,你給我回來!你跑了我也能把你抓出來!別跑!”

岑豆堵住耳朵,平生第一次發覺,一個人的吼聲可以這麽恐怖。

才跑了兩步,包廂外的情景讓岑豆大吃了一驚,她沒想到,不過隔了一道門的距離,裏外竟然成了兩個世界。如果說屋裏演的是出國産言情劇,那麽外面就純粹是港産黑幫片了。難道真的人生如戲,還是她誤入戲中?

早有柳德春帶來的人等在門外,岑豆一出去就攔住了她,說是要開車送她回去。要是放在平時,岑豆是絕對不會放棄蹭車的機會,可是面對江家的車,岑豆還是寧可自己走回去。江老爺子的恩情可不是那麽好還的,能躲多遠就躲多遠才是上策。

岑豆婉言謝絕,當然,對于一向不知道“婉言”怎麽說的岑豆,足足在肚裏打了半分鐘草稿。好在人家并不介意,也似乎并沒有誰下了死命令必須把她弄上車,岑豆才說不坐,人家就不理她了。

岑豆讪讪,快步離開。

看到外面天空的剎那,雖然沒有月光只有滿天星鬥,岑豆仍然有種逃出升天般的輕松。她不知道自己今天的話江東能聽進去多少,只希望他明白自己的态度,不要再糾纏那份年少時的感情。除了那個和自己白頭到老的人,其他的,都不過是生命中過客,何苦執着。

她,岑豆,早在五年前就重生了。

現在,她要回學校,睡一宿覺,明天繼續工作。

人類的精神是強大的,但也不能脫離肉體,否則就成了唯心主義。身為人類,岑豆的精神不可謂之不強大,少年不被家庭重視,青年遇上一個混蛋男友,被玩弄抛棄,又在回家的時候發現懷孕被趕出家門,衆叛親離。凡此種種已經超過了普通人所能承受的限度,稍微脆弱點的都可能一蹶不振。

偏岑豆卻振作了,靠自己的本事再次站起來。一個單身女人要什麽沒什麽,她是怎麽站起來的,大家可以自行想象,反正那話怎麽說來着,生活很拮據,競争很激烈,驕傲很沉重。

但是內心強大的同時,岑豆忘記了自己也是肉體凡胎,不過才拐了個彎,岑豆的腿一軟便再怎麽都站不起來了。

岑豆苦笑:“你老婆婆的,往後還得堅持鍛煉身體,不能這麽折騰下就罷工。”

忽然褲兜一陣嗡嗡震動,岑豆愣了一下,終于想起來自己手機還在褲兜裏。連忙拿出來,心中算計着要是江東就關機,可拿出來一看,居然是大師兄,整個晚上都陰陽怪氣的林钽!

岑豆惴惴地接了電話,才剛say hello,那邊就聽見刺耳的汽車喇叭聲。岑豆這個氣啊,她随便去下KTV就能碰見老相好,随便接個電話就有人給伴奏,她今年的命會不會太好!

遠光燈不厚道地打在岑豆身上,岑豆伸手捂住眼睛,逆着光看過去,一輛深色的帕薩特就停在不遠處,車頭沖着她,意味不明。

岑豆皺眉,周身的汗毛全都聳立起,進入戒備狀态。正在這時,帕薩特的車門打開,逆着光,岑豆只能看見一個修長的男人身影從車上下來,慢慢走向自己。

☆、柳暗花明

開着帕薩特如神祗般從天而降的男人,自然是林钽,也只能是林钽。這天下,除了林钽,還有誰會對岑豆的一舉一動都這麽上心,連人家上廁所都恨不得跟着身後的?也就林钽長得健康帥氣,這要換了別的男人,非被大夥兒當變态不可。

連江東那樣久經事故的男人都沒有察覺,在他領着岑豆出KTV之後,身後一直跟着一輛半新不舊的帕薩特。車子模樣普通是一方面,恐怕開車人的技術也不容小觑。

岑豆更不知道,打她出了九華山飯店,林钽就跟在她身後幾十米不到的地方,慢慢的一手打着方向盤,一手支着自己的腦袋,認真觀察車外燈影下岑豆的背影,每走一步,每次擡頭,雖然只是背影,但林钽就是覺得自己看到她的表情,清冷惆悵,仿佛看盡世間百态。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此時此刻,在岑豆一個人形影相吊孤立無援的時候,林钽出現了。

林钽下車,慢慢走到岑豆面前,半蹲□子與岑豆平視。

岑豆眯着眼,一陣恍惚。半晌,才微弱的說:“哦,你也在這兒啊。”

這句話出口後,岑豆便愣住了。吞回肚裏慢慢回味,為什麽這麽熟悉?哦,是了,仿佛有些張愛玲的味道,滄桑凄涼過後的小驚喜,可不就是眼下的自己?

這層關竅要是讓林钽想到,某人肯定要笑出來。世上哪裏有那麽多“剛巧”,他只相信人定勝天。

“你要去哪兒?”林钽半天沒有聽到岑豆的動靜,只好輕聲開口詢問。

“回寝室吧。”

“你有寝室鑰匙麽?”

岑豆挑眉,接着低頭往自己身上掃了一圈,特無奈的說:“好像落下KTV了,還有我的包,裏面有證件,額,還有銀行卡,錢包……怎麽辦……丢了不好補。”

岑豆的語氣,輕飄飄的,仿佛靈魂都跟着飄出了體外,虛幻不真實,讓林钽心慌。

林钽輕嘆一口氣,拉着岑豆的胳膊想把她扶起來,可是岑豆的腳太軟,中間抖了一下,險險才站穩。

“跟我上車吧,東西都在車上,我幫你拿回來了。”

“你們這麽快就散場了?”

“已經十點了。”

“哦,原來都這麽晚了,我還以為才□點鐘呢。”

待到林钽發動車子,岑豆已是一臉倦色。

“你要是累了就先眯一會兒,到了我叫你。”林钽輕聲說着,體貼地把空調溫度調高一點。

岑豆立馬搖頭:“不敢,你要把我賣了怎麽辦!”

林钽無力:“上了車才想起這個,你那腦子是不是慢了點。記着,怕人把你賣了,就必須得在上車前想辦法逃掉,不然進了車裏,一切都晚了。”

“你倒是了解壞人。”岑豆心裏倒是敬服,畢竟自己剛也是沒能在上車之前逃掉,險些被某人綁架。

“……誰又真的是純粹的好人。”

“也是,那你開吧,我睡了。”說罷,竟然真的閉眼淺眠。

林钽微愣,這個女人也太随遇而安了。

很快,耳邊傳來岑豆不太規律的呼吸聲,輕輕重重,時而急促。林钽擡手從後座拿出自己的外套給岑豆蓋上,岑豆好像感覺到了溫暖,漸漸地安穩下來。

林钽淺笑,刻意降了速度。透過後車鏡細細打量岑豆的睡顏。

林钽承認她确實不是現代意義上的美女,不高挑不妩媚,不畫煙熏。唯一深刻的地方便是她的眉毛,濃濃的眉桀骜不馴地上挑,把她整個人都襯得剛毅,和真實的她大相徑庭。她性格也不好,既小氣還有點市儈,不說話歸不說話,一說話能把人嗆死,總之一點都不讨喜。低調,神秘,時時刻刻想要把自己掩藏在人群裏,或許才華橫溢,但目前還看不太出來。以上是林钽對岑豆的評價,他自認客觀。

這麽長時間觀察,林钽算是看透了,這丫頭就是屬變色龍的,極端善于僞裝。乍一看迷迷糊糊,東南西北不分,一百以上的加減法只能借助計算器。可她在另一個領域卻可以十分精明,林钽不止一次看到岑豆早上天不亮就來實驗室,晚上人都走光了還不離開。有時候坐在電腦前面一天就為了一個公式。林钽看得出來她很享受這樣旁人看起來很枯燥的生活,好像專注于一件事可以讓她忘掉其他不開心的事情。

老頭兒私下裏跟他聊過岑豆,他說他帶了這麽多屆研究生,難得看到一個可以像她這樣不急不躁的人。還說只有守得住寂寞的人才适合搞科研,老頭兒自問比不上她。老頭兒這輩子閱人無數,看人多毒啊,他既然這麽說,肯定不是信口雌黃。

所以細算起來,自己早在那次談話之後,便已經開始有意無意的關注岑豆,從江東他們嘴裏聽到岑豆的事跡不過是加深了自己的興趣,而毒氣洩漏那天岑豆帶給他的震撼,則真正把他對她的态度從暧昧轉向明朗。

林钽開車把岑豆送回宿舍,離鎖門的時間還有十幾分鐘,林钽看岑豆還在睡着,便沒有把她叫醒,私心裏,他倒是希望岑豆能一直睡在自己身邊。林钽發現,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即便什麽都不做,就這麽靜靜地呼吸同一個空間裏的空氣也是很浪漫的。

是的,浪漫,這個詞兒在林钽腦子裏劃過,他才知道自己是個浪漫的人。

十幾分鐘很短暫,短到林钽不過剛想伸出手碰觸一下岑豆的臉頰就發現宿舍管理員阿姨拿着一板鑰匙出來鎖門了。林钽不得不叫醒岑豆,扶着迷迷糊糊的岑豆進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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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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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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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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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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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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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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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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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