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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漸冷,方玫昨天回家拿些厚衣服,被顧漾發現那件黑大衣,說什麽也要讓她今天穿着這身跟她約會,美其名曰重補第一次見面的遺憾。

“不公平,你都沒有穿那天的衣服,我為什麽要穿。”坦白說方玫自己都不記得那天顧漾穿什麽樣的衣服,更別說她了。

只是自己穿着這身,顧漾卻沒能穿第一次見面的衣服,她才不要。正打算起身,換掉別的衣服,被顧漾按下,“我不記得了嘛,要不我把我所有衣服都穿一遍,總有一件是對的。”

方玫想想就替她累得慌,“不好,我要換掉。”

“別呀,穿嘛穿嘛。”

“真的想我穿,那就答應我兩個條件。”

“你說,十個都答應你。”顧漾這架勢頗有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的架勢,只要方玫肯穿,咋樣都行。

“第一個,戒煙成功你讓我答應的事情,和這個抵消掉一個......”

自上次顧漾說戒煙,一直反反複複的。這回好不容易将近半個月沒抽煙,看這形式離戒煙也快了,只是還改不掉把煙放在手指上這個習慣,“不可以,這兩碼事。你都答應我了。”

昨天收拾櫃子的時候,方玫在最底下發現一個小箱子,裏面裝着女仆裝,尺碼是她的。衣服下面還有各種道具,“別以為我沒看到那個箱子。”

方玫窘迫地看向別處,顧漾捧着她的臉正向自己,故意問:“什麽箱子,裝的什麽啊?”

方玫沒好氣地看着她,“你說呢,臭流氓。”

跟顧漾在一起的這個四個月裏,她可算是開了眼界,也不明白這人為什麽對這件事這麽樂此不疲,那麽多花樣。

“對啊,我就是臭流氓。你好啊,流氓老婆。”

“誰是你老婆,不要臉。”

“口是心非。”

“呸!你怎麽娶我啊?”

話剛說出口,她意識到這話心裏知道就好,不該說出口的。顧漾的神色倒沒怎麽變,只是沒再繼續說下去,拉着她的手出門去了。

“今天不開車,慢慢走過去,十五分鐘左右。”

方玫自然地把手放進她的口袋裏,顧漾偏偏不喜歡這種遮遮掩掩的感覺,将手拿出口袋,十指緊扣輕輕搖晃着。

“玫玫。”

周素霖的聲音在她倆的身後響起,方玫幾乎是同一時刻誰開握住她的手,在跑向周素霖那裏,“老媽,你怎麽在這裏。”

“你弟明天回家,買點東西。”

“你們去哪裏嗎?”

“吃晚飯。”

“都快六點半了還不吃。”

顧漾看着方玫和她隔開的這一段距離,垂在半空中的手,默默地放回口袋,“阿姨好。”

“你好啊,玫玫住你那裏肯定很麻煩你,她這人很懶的,明天來阿姨家吃晚飯。”

“人家明天有事情。”方玫沒辦法在這裏多待一秒,她怕自己露餡,“我們先去吃飯了,肚子在叫。”

“那你們先去,顧漾有時間來阿姨家吃飯。”

“好,阿姨再見。”

顧漾沒能多說幾句,就被方玫拖走,原本想順勢勾住她的手,卻因為她的心虛給避開。直到繞了幾個路口,方玫才黏過去,挽着顧漾的胳膊。

顧漾煩悶,一頓飯也沒說幾句話,倒是方玫一頓飯嘴停不下來,整個人透着不自然。

剛到家,顧漾就忍不住問她,“你有必要這樣嗎?朋友之間也是可以手挽手,擁抱。”

方玫明白她生氣,趕緊撒嬌賣乖,“我錯了,真的。我媽過來我就下意識甩開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下意識?呵,你的下意識就是想離我遠遠的。你問過我将來有一天會不會為了別人出櫃,那麽現在我也問你,你會嗎?”

你會為了我,和家裏人出櫃,告訴他們你喜歡我?

顧漾沒把真正想問的說出口,如果得到的答案是不,這對她還有這段關系,無疑是個笑話。

方玫如實說出,“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所以你是打算和我玩玩,再等到合适的年紀去嫁人,是吧?”顧漾輕蔑地笑着,不知道是在嘲諷自己還是諷刺方玫。

“我沒有玩,更沒想過結婚這件事情。”

“那你什麽意思。”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這個答案比不還叫人傷心。

“我是沒有想過我們的以後,但是我更不可能為了結婚而結婚,你明白嗎?”

“不明白。”

相處的四個月裏,方母沒少給她介紹對象,方玫一一回絕了,她還以為方玫是心裏有她才拒絕的。結果她倆的未來,方玫從來沒有考慮過,原來是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回頭學孫鷺轉頭就結婚了,剩自己跟個白癡一樣。

太可笑了。

顧漾氣急,拿上外套出門,方玫穿着拖鞋追了出去,抓着她的手不讓她離開,“大晚上的,又冷又黑,我們回去慢慢說可以嗎?”

“我想自己待一會兒,好好想想我們之間的關系。”

顧漾原本是想說,我現在不想看到你,可看到她只穿着拖鞋,腳趾蓋裏的肉都發白,一下子就不落忍了,“你先回去吧,我們明天再說。”

其實顧漾沒用多大的力氣,輕輕一推,方玫就抓不住她。看着懸在半空的手和離去的背影,這才明白自己有多傷她的心。

方玫拖着疲憊的身心回到房間,接連打了幾個電話,發了信息都沒有得到回複。自己因為不愛社交,每次顧漾都會考慮她的感受,不強迫她去見朋友,回來之後還會把好玩的事情分享給她。現在連個能聯系到她的人都沒有,一想到這鼻尖一酸,抵在門邊滑坐到地上,面對着牆,低聲哭泣。

沈溫嘆着氣,把手機擱置一邊,“我這才消停沒多久,你這又開始了。”

“不是鬧別扭。”顧漾給自己倒杯酒,“她可能要和我斷了。”

一旁的衛寧翻着書頁,開口,“不會的。她在感情這方面固執得很,齊梁不就很好一個例子嗎?”

“她初戀?怎麽就是很好的例子了。”顧漾的語氣不悅。

沈溫戳了戳旁邊的人,示意她不要再繼續說下去,可衛寧拍開戳她的那雙手,繼續道:“也沒什麽,就是本來以為她那樣不會表達自己的人,居然會向人家告白。喜歡了蠻久的,後面我去別的班就不清楚了。”

“她主動和人家告白?”顧漾聽完,心裏說不住的酸楚,怎麽對她就一直那麽被動,哄她說句喜歡都費老大的勁。

“對啊,半個班都知道了。而且被拒絕後又告白了一次,當時知道這個消息還蠻震驚的。”

沈溫瞧顧漾的神色逐漸低沉,“你少說兩句。”

從頭到尾方玫不是害羞,而是因為她覺得她倆都是個女人,所以不能。歸根到底,自己在她心裏就是随時可以放棄的東西。

顧漾苦笑,把杯子裏的酒喝完,向沈溫要了煙,剛點燃想起方玫聞到煙味時的表情,又把煙掐滅。

衛寧聳聳肩,“不過現在她這樣也不能怪她,興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你是真的喜歡她嗎?”

顧漾都快難受死了,這人還在這質疑她的感情,忍着脾氣,“當然喜歡。”

“方玫以前跟我說過她家的事情,挺古板的。她爸媽對她是很好就是不太能公平地對待她和她弟弟。再加上之前感情上的事情,她自尊心又強,所以不敢表達自己,性格扭捏。”衛寧把書合上,靠在沈溫懷裏,“個人建議你倆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顧漾嚴格意義說起來算是獨生女,繼母生了弟弟,後面又得知她是同性戀,以為是她缺失父愛才導致的,心裏對她愧疚,只是加倍地補償她。

衛寧告訴她,方玫出生之前家裏長輩就說,如果是女孩就不用說了。大一點之後被親戚說有點鬥雞眼,非要叫父母帶去醫院檢查,事實并不是,只是小時候黑眼仁比較大,眼白部分少。

在她的小時候,父母因為錢的事情,經常吵架。有了弟弟之後,不管發生什麽都要叫她讓着弟弟,并且不準告訴弟弟關于家裏家境的問題。

幼兒園的時候,因為父母工作原因得去外地,而她必須得上全托。父母并沒有告訴她什麽是全托,騙她說是去玩,陪她上課,睡覺,等她一覺醒來,房間裏只有她一個人。

再大一些,弟弟上小學,平時都是父母接送。有一次臨川難得的下了場大雪,學校通知提早回家,結果在回家的路上碰見爸爸,本來想跟他分享看見雪的喜悅,結果當着朋友的面被爸爸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理由是沒有帶弟弟回家。

從那之後她和弟弟的關系急劇惡化。

高中住宿,除了剛開學那一次,父母再也沒有來過,每次期末的行李都是自己扛回家。她的朋友父母一個也不熟悉,但是他們甚至能叫出方以恩小學同學的名字。

記得有一次,方以恩因為沒人接送得去坐公交車,周素霖心疼了好久,一直念叨個沒完。

衛寧還告訴顧漾,方玫說她從初中起就一直幫忙做家務,沒有得到過什麽,偶爾偷懶還被說不懂事。弟弟只是幫忙盛飯,換來了一句:謝謝寶貝。

現在為了逼她相親,各種親戚輪番上陣找她談心、施壓、什麽都說出口。有說她太挑剔的;有說她看多了電視劇腦子開始不切實際;更有人說她是變态才會有這種想法。

方玫累極了,要不是遇見顧漾,她還是渾渾噩噩的一個人。原來一個人的生活,這麽難熬。

方玫躺在顧漾的位置上,開始認真考慮顧漾說的話。

今後會為了顧漾出櫃嗎?

确實她沒有勇氣跟父母說出口,但是如果要她和別人結婚。

她是絕對不會這麽做的。

顧漾聽完這些多少能理解方玫,但是許多事情不是自己親身經歷過,還是不能體會那份心情。自己僅僅是聽到,就這麽心疼她,那麽方玫自己呢?更何況是那麽小的她就開始承受那些。

“我先走了。”顧漾披上外套往外走。

“都快十二點了,外面還下雨,明早再說呗。”

衛寧拉扯着沈溫,“人家小兩口的事,早點解決好。”

沈溫這麽說着,但懷裏摟着衛寧,也沒有要起身攔着她的意思。顧漾看着她倆就添堵,一個嘴硬心冷,一個沒心沒肺,真是缺德的情侶。

“行了,走了。”

顧漾不大放心晚上叫車,冒雨跑回去。

等到家屋子漆黑一片,蹑手蹑腳地進了卧室,方玫已經睡着。打開小夜燈,昏黃的光線映着她臉上的淚痕更加明顯。

顧漾疼惜地撫摸她的臉頰,“對不起啊,不該放開你的手。”

她身上還泛着寒氣,方玫不由得把臉鑽進被窩裏。顧漾快速地沖個澡,躺在她身邊,發現她還穿着外衣,替她換好睡衣後,緊緊地樓着她入眠。

這晚她做了個夢,縮小版的方玫眨巴眼看她,從身後拿出一朵小花遞給她,,“要快點找到我,知道嗎?”

顧漾接過花,對她說:“我已經遇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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