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熟悉的聲音把倆人吵醒，顧漾揉眼翻身将鬧鐘關掉，“上周六調休，忘記關了，再睡會兒。”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顧漾撐起頭，努力地睜開眼，但眼睛跟被膠水黏住似的，“大概一點左右。”

“你不生氣了嗎？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顧漾拍拍自己的臉，想讓自己清醒一點，“我知道。昨天晚上我也沒有很好的處理這件事情，對不起。”

“沒有，主要是我的問題。”

“行了，別錯來錯去，我都明白。咱們先補個覺吧。”她一把把方玫摟進懷裏，“年紀真是大了，不能再熬夜了。”

日上三竿，方玫才睡飽起來，一摸旁邊，空蕩蕩的。

“顧漾，顧漾，人呢？”

房間沒有她的身影。

早上是自己做夢？也是，顧漾怎麽會這麽容易氣消呢，要是換了自己，指不定就直接說分手了。

方玫拿出手機想找顧漾的朋友，發現一個都不認識。顧漾知道方玫不愛和陌生人聯系，從來也沒有硬拉她出去過，現在可好了，連個能找到她的人都沒有。

對了，沈溫，沈溫是她表妹，應該會知道她在哪裏、

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方玫給沈溫打去電話，接的人是衛寧。

“她還沒有回去嗎？今天淩晨就走了啊，說要回去找你。”

看來今天早上不是做夢。

“她是回來了，現在又不見了，我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我把以前你跟我說的事情，跟她說了。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讓她知道，你的家庭影響了你的行為舉止。倒也不是替你辯解，只是希望她能夠理解你。”衛寧想起了以前，眼神柔軟下來，“畢竟那個時候你也開解我。”

“你們倆還好吧，叔叔阿姨那邊還那麽堅持嗎？”方玫還記得沈溫剛轉學那一段日子，衛寧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直覺告訴她跟沈溫脫不了關系。

“松口了。”

“真的，那太好了。”

“謝謝，過幾天來我們這兒聚聚，把岑岑也叫上。對了，她是不是還不知道我們的事情？”

“好像是。”

方玫的嘴是出了名的嚴，知道後也沒有透露過半點，這下好了，有喻岑岑鬧的。

“行，回頭我給她賠罪。”

挂掉電話，方玫看到牆上的顧漾的單人照。

只要她一個人的照片，看着是孤零零的。

顧漾突然出現在她身邊，“寶貝，你發什麽呆，沒睡夠嗎？”

方玫搖搖頭，“顧漾，我不是一個許諾別人的人，因為人是會變的。可是現在我想告訴你，我想和你在一塊，一輩子的那種。不管未來發生什麽，這話絕對是真心的。”

前面的話都快讓顧漾的眼淚掉下來，最後一句又叫她把眼淚收了回去。

“寶貝，不用解釋那麽多。在我面前愛說什麽說什麽，不要小心翼翼地補充說明，這點要答應我。”

“嗯。剛剛去哪裏了？”

“你忘記今天是什麽日子了嗎？”

慘了慘了，前陣子忘記一百天紀念日，哄了顧漾好久。今天又是什麽鬼日子，以後一定要把關于她的日子重點标注。

“笨蛋，自己的生日都不記得。”

還好，不是別的日子。

方玫送了一口氣，開始打量顧漾的打扮，“今天這麽好看，是為了我？”

顧漾特別臭屁地撩着額前的頭發，“明知故問，還不是你說最近喜歡誰誰誰，特地換一種風格。”

“那個只是偶像嘛，我只喜歡你。”

“等一下。”顧漾拿出手機擺弄，“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錄下來當起床鈴聲。”

“你要喜歡......以後天天說給你聽。”

“真的？”顧漾笑得特別誇張，方玫這還是頭一次說這種話，“你在這裏，數大概十秒左右再出來。”

方玫不解，“幹嘛？”

“生日驚喜啊！別忘記，十秒。”

方玫在心裏默數，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打開房間的門，顧漾抱着紫羅蘭，客廳的窗簾都被拉上，蛋糕上的燭火，照亮整個房間。

“快過來許願，我給點早了，蠟油已經往下面滴了。”

方玫失笑，把蠟燭吹滅。

“願望許了沒？”

“我給忘了，要不幹脆我向你許願好了。給我換個稱呼吧，不喜歡寶貝。好好想，不許敷衍我。”

“你可別告訴我，因為這個稱呼，別扭了四個月。”

一開始方玫死不承認，後來想到顧漾要她答應的事情，索性一股腦說出來了，“對啊，我就是不喜歡，誰知道你叫過多少人寶貝，尤其你那個初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顧漾笑得直捂肚子，“不是，好，我一定改，絕對沒有人叫過，哈哈哈哈。”

“這什麽花？”方玫覺得自己這個想法确實孩子氣了些，忙轉移話題，“挺別致，我還以為你會送玫瑰花。”

“你喜歡玫瑰？這是紫羅蘭，花店裏的人說花語是永恒的愛。”

“也沒有，只是以為你會送玫瑰。”

“那明年送，以後你生日每年都送你不一樣的。”

“拉勾。”方玫伸出小手指，“我還想要我們的合照，都沒有一張。”

壽星吩咐了，顧漾哪有不照辦的，回房間拿出拍立得，“準備好了嗎？我數三個數。三、二、一。”

照片出來，顧漾看着鏡頭，方玫抱着紫羅蘭，兩個人頭碰頭，笑得燦爛。

“多照幾張，回頭我放在家裏。”方玫滿意的點評照片。

顧漾調侃道：“不怕被發現了？”

“才不怕。明天跟我回家吃飯呗，我弟回家，我爸肯定會燒鲫魚湯，特別好喝。”

“完了，有點緊張。”顧漾伸出手，“出汗了。”

“你這也太誇張了吧。”

“見丈母娘能不緊張嘛。”

“為什麽不是婆婆？”

“因為咱倆都是女的，先閉眼，禮物還沒給你。”

“還有禮物啊。”

顧漾催促着，“當然啦，快閉上。”

方玫閉上眼睛，脖子上感覺一涼，是項鏈。

“吊墜可以打開的，裏面有我的照片，以後上班想我了就打開看看。”

“誰會上班想你。”方玫嘴硬，撫摸着方形吊墜。之前看顧漾的相冊，有一張照片她是穿着高中校服，高高地紮着馬尾，青春洋溢。不知怎地，又開始嫉妒起孫鷺，沒想到顧漾看穿她的心思。

“切，不知道是誰當時直勾勾地看着我這張照片。”

方玫不理她，把照片合上，放進裏衣。

“哎，吃醋了。”

“什麽？”

“十七八的照片能時時刻刻貼着你的皮膚，可我卻是不能。”顧漾抽出紙巾，假裝給自己抹眼淚，“你明兒再想要我的東西，是不能了。”

最近顧漾沉迷《紅樓夢》，偶爾引用黛玉的臺詞發發神經。今天方玫難得配合她，“顧姑娘，別惱了。”

顧漾糾正她，“錯啦，你應該說‘好姐姐，我錯了，今兒饒了我這一回。’這樣才對。”

“哪來的這麽多花頭，還‘好姐姐’好好的名著給你糟蹋了。”

“你再叫一聲好姐姐。”

方玫眯起眼，湊到她耳邊，“好~妹妹。”

“你怎麽淨吊胃口，就一聲，只叫一聲。”顧漾搖着她的手臂，方玫拗不過，只好又叫了一遍，“好姐姐。”

顧漾突然大叫，吓得方玫一激靈，“神經病，一驚一乍的。”

“好姐姐，好姐姐......”方玫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一遍又一遍。

剛剛趁她不注意，顧漾按下錄音。

“你......”方玫本就聽不了自己的語音，再加上剛剛說這話的時候，故意發嗲，頭皮開始發麻，“再不關，以後睡沙發。”

一聽到睡沙發，顧漾立馬關掉。

“真好。”

“睡沙發真好？那你今晚睡吧。”

“不是，我是覺得你對我上心了。稱呼也好，照片也是，就覺得現在很好”

方玫反駁她，“我不是挺上心的。”

“胡說，明明之前都沒有表達出來。”顧漾抗議，“害得我一直患得患失。”

“明明該害怕的人是我才對，第五次見面就把人家往床上帶，之前還和沒有感情的人談過戀愛。”

顧漾慢慢向方玫靠近，鼻尖蹭着她的臉頰，“方玫，今天好像是我過生日一樣。你把這些話說出來，我真的很高興，我想和你一直待下去。”

“我信。”

原來世界上的所有情話都敵不過方玫的一句“我信”。

沈溫和衛寧的婚禮在正月初十舉辦，婚禮雖然只有雙方的父母和朋友出席，但總歸是在一起了。

她們信教，牧師在念婚禮誓詞的時候，方玫在桌子底下握住顧漾的手，顧漾笑着回應。

過年期間，短暫的分離讓兩人甚是想念。婚禮結束，雙方回到出租屋，用最直接的方式表達情緒。

“圓圓，這幾天你是不是沒好好吃飯，感覺身上的肉都少了。”

方玫讓顧漾幹脆叫她名字得了，顧漾覺得全名過于生疏，而且她也明确提出這個要求，一定要給她取一個。某天突發奇想，取了“圓圓”這個愛稱。

“過年的菜都是那幾樣，都吃吐了。我已經把各種蟹都吃個遍，潰瘍都吃出來了。”

“等你搬回來，我好好給你換換口味。要不幹脆今晚就留下好了。”

“我弟十四號走，就四天了。”方玫坐起來，穿好衣服。

“好吧。”顧漾轉身摟住她的腰，“沈溫她們買了房子。朝向，位置，價格都還不錯。我也想買了，回頭你陪我去看看。”

“這麽突然。”

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手指，顧漾心下落寞，“有點羨慕她們。”

方玫躺下，安慰她，“下半年我的經理會升職，我大概率也會跟着頂上去。有錢就有底氣，要搬也會硬一點，再給我一年好不好？”

“那我可記下來，明年我們就買房。”

“好。回頭書房好好弄，廚房也是，我們買帶露臺的房子給你種花。”

“不要種花，夏天容易招蚊子。”

“那你每次出門，看到花花草草都非得拍幾張照片。”

“兩碼事。”顧漾親了方玫一口，起床給她做飯。

方玫靠在廚房門口，看着有人為她忙進忙出，說不出地暖意湧上心頭。

顧漾生日快到了，方玫最近也跟着升職。

她覺得是時候要向顧漾求婚了，為此特地去找沈溫求取經驗。

“所以你假裝跟她說分手，再單膝下跪。當時衛寧打你了沒？”

這種求婚方式簡直了，直覺告訴她找錯人了。

“打了。但是求婚成功了啊，重點是求婚成功。”

對于沈溫理直氣壯地說出這一切，方玫深感無語，心裏感嘆着衛寧的不容易，“有沒有溫和一點的方式。”

“重點不是形式，你做什麽她都會答應的。”

她相信求婚一定會成功，只是她想給顧漾一個很好的儀式感，一直以來都是顧漾給予她完美的儀式。

“戒指訂了沒，我把當時的店推給你。”

“我已經畫完圖發給別人做了，三天後去拿。”

沈溫沒想到這一出，早知道自己也設計一個，“看看。”

方玫打開手機相冊，沈溫看着照片端詳許久，“你這一堆圈是什麽？”

“中間那個大的是珍珠，旁邊這些小的是戒托。”

“珍珠保養不好不是很容易變黃。”

“對，等到我們六七十歲的時候和剛剛做出來的，肯定差別很大，這就叫歲月的見證。”

戒指的細節全部是圓形，圓圓時時刻刻都在顧漾手上。

“牛。”沈溫看着手上的戒指陷入沉思，過幾天親自設計一個給衛寧。

顧漾這幾天看方玫神神秘秘的，打電話也避着她，有時還會看着她傻笑，每次她心裏都毛毛的。

“圓圓，你這兩天怎麽了？”

“過兩天你生日，我給你準備了驚喜。”最近自己的行為确實有點反常，她怕顧漾發現求婚，幹脆說出一半，這樣她就不會瞎想了。

“怪不得。”幸好自己扼制住偷看手機的沖動，要不然方玫辛辛苦苦準備的驚喜就要被她毀了。

第二天醒來，方玫早沒影了，打電話給她也只說晚上六點來接她。

顧漾待在家裏，看時鐘一圈一圈地走着，“啊，好慢啊。”好不容易熬到五點，早早地穿戴整齊坐在玄關等方玫，“都五點五十了，要不要這麽準點。”

鑰匙轉動的聲音響起，顧漾蹭地站起來。

“吓我一跳。”方玫拍拍胸口，“走吧，顧小姐。”

車開完的地方越來越偏，路上漸漸冷清，“去哪兒啊？再往前就開到國道上去了。”

“保密。”

車繞開國道，往一條泥濘小路開去，方玫拿出一個眼罩，“戴上，馬上要到了。”

顧漾乖乖地照做，“這麽神秘。”

方玫扶她走了一小段路，耳邊傳來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空氣中夾雜着鹹濕的味道。她坐在凳子上，剛想摘掉眼罩，被方玫制止，“先等一下，你數到八十五就摘掉。”

“好。”

數到八十五，顧漾摘掉眼罩，眼前的光線照得她刺眼，方玫在沙灘上搭了個舞臺，看到她摘掉眼罩，捂嘴大笑，有些不好意思，“那什麽，你先坐着，我要唱歌了。”她捂着臉，很快又擡起頭，雙手搭在話筒架上。顧漾沒有聽她的話，走到離她二十步路的距離停下，細細觀看只為她一人的表演。

“你我在人群中試着抓緊你的手

請不要甩開我不會讓你走

可能餘溫太久沒給你感動

在我回答你的時候

你終于說出口

我疑心病有一些重

可能因為性格 對愛情不懂

不讓你等太久不讓你難受

請允許我把你帶走

讓你愛上我要多久

我已經愛上你已走不動

想拉你的手

想吻你額頭

我沉默太久

這一句我愛你說出口

我會用這一生為你守候

給不了感動不要跟我分手

你終于說出口

我疑心病有一些重

可能是因為性格

對愛情觀點不同

不讓你等太久不會讓你難受

你終于說出口

你對我感情也是很重

不會因為我性格怪異會有所變動

這次你不能走

我不會放開手

把所有感動寫成故事一起走”

歌曲結束，顧漾想上臺去擁抱她，還沒等上去，方玫開口，“顧漾，我有話想對你說。我還是很膽小，這個地方我選了很久，沒有人，風景還不錯。”顧漾這才注意到周圍，海灘的左岸有許多礁石，海鷗在天上盤旋，一些漁船停靠在遠處的岸邊，漁船在海面上起起伏伏。

“我們在一起一年了，其實我覺得自己是一個不敢放開的人，打死我都不相信我會這樣做。原本以為自己可能會孤獨終老，幸好遇到你。”方玫攥緊右手，拿話筒的那只手，細微地顫抖着，“我希望我們能一直走下去，顧漾，那個，我，我想和你結婚。”

是求婚！顧漾的腦子停滞了幾秒，方玫見她發愣，心開始發慌，還是拿着戒指走向她，打開盒子，問她，“要嗎？”

“要。”不等方玫給她戴上，自己就把戒指套在無名指上，“你準備了多久？戒指什麽時候定的，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啊啊啊！顧漾你終于嫁出去啦！”沈溫她們這時從舞臺後方跑出來，“不行了，腳麻了，疼疼疼。”

“她們都來了，小寧你也叫過來了。”

方玫聯系了顧漾所有的朋友，有她見過的，也有她沒見過的。

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句，“你們快看天上。”

深藍的天空飛過一群人字排開的大雁。

顧漾在方玫耳邊輕聲說：“圓圓不止在我手上，還在我心裏。”方玫看看天上盤旋的大雁，又看看她，低頭親吻顧漾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