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梁言念接受了自己又被賜婚的事實,雖然心情有點複雜,但……陛下聖旨賜婚,她一個王府庶女如何拒絕?

哪怕是不情願也只能在心中吐槽幾句,怎敢直面上言道。

而與梁言念不同,白路迢性子直接,才回京第二日便莫名被賜下這一樁婚事,他心中不滿,根本不願娶這麽個他今日才初聽姓名、全然不知那是誰的女子為妻。

即便宣旨太監仍在,他也怒而直言說出那句:“我不娶!”

宣旨太監臉上的情緒忽有些僵硬:“這……”

白隽和和其夫人邱慧葉站起身來。

白隽和臉色陰沉,伸手拽着白路迢往書房去。白路迢雖有掙紮,卻奈何自家父親面前不敢太放肆,最後還是被扯拽了過去。

邱慧葉面帶微笑站于宣旨太監身前:“勞煩公公稍等片刻。”

“砰——”書房門被轟然關上。

沒多久,書房內響起白隽和暴怒責罵聲,白路迢頂嘴的聲音随後起,繼而是一陣物件摔打在地、東西被砸爛發出的沉悶聲響,而後又有打鬥聲傳來。

宣旨太監好奇往那邊探看去。

邱慧葉挪動身體,面帶微笑擋住他視線。

宣旨太監愣了下,露出個禮貌微笑,也很識相的收回目光,不再去看。

白琦悠悠行至邱慧葉右側身後,壓低嗓音道:“娘,您猜書房裏的東西能留幾件完好的?”

邱慧葉笑:“大概是全都要換吧。”

“我去買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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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那種結實些的。”

白琦點頭:“知道了。”

白琦臨走前,邱慧葉又交代:“琦兒,多買兩套,備用。”

“好嘞~”

宣旨太監:“……”

書房的動靜鬧得不小,持續了挺長時間。

約摸兩盞茶功夫後,書房門才被打開。白隽和怒氣沖沖走出,白路迢一臉不情願,臉上有幾處挨打後的青腫,亦有着被迫屈服的憤怒和不甘,但被教訓一番後,也不敢再造次。

他跟着白隽和到了宣旨太監前,恭恭敬敬行禮,最終還是接下了這道賜婚聖旨。

白隽和道:“公公,小兒無禮,冒犯了陛下旨意,還請不要将此事告知陛下。”

邱慧葉給了管家一個眼神,管家立即上前,将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塞進宣旨太監手裏。

邱慧葉笑道:“小小心意,還請公公笑納。”

宣旨太監頓時眉開眼笑:“請元帥與夫人放心,咱家什麽都沒瞧見。”

“多謝公公。”

目送前來宣旨的一行人離去後,邱慧葉斂了斂臉上笑意,情緒瞬轉為擔憂。

她輕搖了下頭:“随行宣旨之人不少,此事怕是瞞不住。”

白隽和回頭,瞧見白路迢猛然甩着手中聖旨,一副嫌棄暴躁模樣時,頓覺頭疼。他擡手按了按眉心:“這臭小子真是在軍中待久了,京中規矩禮數根本沒記在心上,陛下賜婚竟然也敢拒!”

邱慧葉也是無奈:“陛下知曉路迢性子,忽然賜婚,他的反應應在陛下預料中,當不會太過責怪,怕就怕……”

邱慧葉皺眉:“就怕有心之人将此事鬧大。梁家三小姐雖是庶出,可畢竟是肅王府中人,聽聞其自幼便養在肅王妃膝下,王妃待其如親女,若是此事傳出,怕是會引得肅王府不悅。”

白隽和閉眼深嘆息一聲:“唉……”

睜眼後,見白路迢入視線中,他心中憤然,怒吼一聲:“別玩那聖旨了!”

白路迢一驚,對上白隽和憤怒眼神時,頓了一下,而後迅速轉身跑走。

“臭小子,你給我站住!”白隽和立即追上去。

“我不!”白路迢喊出聲:“站住就得挨打,我又不傻!”

“站住!”

“不!”

邱慧葉嘆了口氣,像是習慣他們父子倆這種相處方式般,沒有半分驚怪,只悠悠轉身看向大門方向,又道:“不知道琦兒那邊新的書房用具買的如何了。”

宣旨一行的太監回到皇宮述職,照規矩禀告完畢後便散去。

大概一盞茶功夫後,有個本在宣旨一行中小太監換了身侍衛衣裳、以冠束起長發,又将原本塗抹在臉上掩飾其真正面容的脂粉洗掉後重回到禦書房前。他朝門前站着的盧清行了個禮後,随盧清一起進了禦書房。

秦與奕坐于桌案前,正提筆寫着什麽,模樣認真。

小侍衛彎腰拱手行禮:“屬下于飛參加陛下。”

秦與奕沒擡頭,應了聲,又問:“白府那邊情況如何?”

于飛答:“正如陛下所言,白二公子一開始并不願意接受賜婚,但經白元帥教訓後,最終還是接旨。”

盧清小心着出聲:“陛下,前往白府宣旨的一行中,人不少,是否需要吩咐下去,将此事瞞下來?”

“不必。”

盧清與于飛對視一眼,兩人皆有所詫異與疑惑。

盧清又道:“陛下,此事若傳開,想必會對白府的名聲造成影響,而且,二公子拒婚的事若傳到肅王府那邊,怕是……”

“朕說了,不必。”秦與奕嗓音冷了些。

“……”盧清一驚,迅速低下頭去:“是。是老奴多言了。”

秦與奕寫完手下信件內容後,輕松了口氣,他放下筆,擡頭:“于飛,叫太子和蒙捷來見朕。”

于飛拱手:“是。”

待于飛離去後,秦與奕又看向盧清:“梁家三小姐大婚在即,她嫡姐不可不參加,派人将梁大小姐從阜都請回京都參加婚宴。她有孕在身,需萬般小心。”

“是。”

皇帝為白路迢和梁言念賜婚的事在一個時辰內傳遍京都,而白路迢曾拒婚一事也随後在京都百姓口中流傳。

雖然最終接下賜婚聖旨,但他拒婚之言卻仍足夠成為百姓們閑暇時的談資。

有人說:“白二公子拒婚也沒錯,他可是堂堂破風軍少帥,戰功顯赫,怎麽能迎娶一個不久之前才被退婚的女子?那梁三小姐一個庶女,根本配不上他。”

“我覺得吧,能配得上白少帥的女子,起碼也得是個世家嫡女小姐,或者是郡主公主什麽的吧,陛下忽然給他賜婚了個庶女……”

“就是。而且白家少帥都拒婚了,顯然是看不上那梁家三小姐……”

又有人道:“那梁家三小姐到底是有多讨人嫌啊,之前被退婚,現在又被拒婚……這也太那什麽了吧,這回她能嫁得出去嗎?”

“誰知道啊。我估摸着她這輩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哈哈哈哈哈……”

但在這些惡語之中,也有人氣憤幫腔:“你們別在這裏胡言亂語,你們誰聽說過梁家三小姐做過什麽品行不端的事了?人家是庶出不假,你們也不能仗着有張嘴胡說八道吧。”

“就是,人家梁三小姐再怎麽庶出那也是王府的小姐,輪得到你們在這裏說道麽?”

那人被當衆反駁,覺着丢了面子,不由提高了些嗓音:“什麽叫做胡說八道,我們随便說說也不行了?”

“怎麽了?我說的是實話,你們就是在胡說八道,惡意诋毀一個你們根本不認識的女子。”

“關你什麽事?我就樂意說!”

“那我說什麽也不關你的事,因為我也就樂意這樣講!”

“你!”

有人拍桌而起,另個人也毫不退讓,即刻站起。

茶攤之下,兩人直接扭打起來,旁邊看熱鬧的人一堆,卻誰也沒有前去幫忙。

一時間亂糟糟的,熱議卻沒有半分停歇意。

白琦在外挑選好全套書房所需物件後返回白府時便聽到了那些言論。

這事比想象中傳得要快,就像是有人在故意散播一樣。白琦忍不住皺起眉,又擡手捏了捏眉心,心情有些沉重。

回到白府時,白路迢正在祠堂罰跪。顯然,白隽和已經知曉外頭的傳言。

白琦去到祠堂,為白家的祖先們上香三柱,又行禮後,退至跪着的白路迢身側。

她淡淡出聲:“外邊的流言都知道了?”

白路迢跪在祖先牌位前,面色凝重。他沒有直接回答,但那些傳得極快的流言正是他現在跪在這裏的原由。

“就因為你的一句話,現在外面說什麽的都有。尤其是那位梁家三小姐被诋毀得不輕,她什麽都沒做,現在卻被京都人傳成了個十足讨人嫌的女子。下次你要是再想說什麽,請先過過你的腦子,領兵打仗是把好手,平時怎麽就跟個白癡似的。”

白琦往他那邊瞥了眼:“別忘了,這裏是京都城,不是邊境。人心難測,多留個心眼行不行?”

白路迢緊皺着眉,心情也不好,他哪裏知道他說的一句話竟然會被傳成那樣……他分明不是那個意思,外面那些人胡言亂語些什麽啊!

他雙手緊握成拳,嗓音亦嚴肅,他皺了皺眉,像是整理好措辭後才開口:“我沒有想那麽多,也不知道那些人會把這件事傳成那樣……我當時震驚,一時激動下便那樣心中所想直接說出。我也只是想表達我不想娶一個我從未見過、也不曾了解的陌生女子,并非是要诋毀那梁家三小姐。”

“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但別人不那樣覺得。”白琦将雙手背在身後,感慨嘆息一聲:“人言可畏啊。”

“……”

“而且,此事鬧得如此迅速,顯然是有人故意為之。我們才回京都就被人針對算計,你往後可得小心些,別再鬧出事來。”

“……”白路迢沒應答。

見白路迢悶着不說話,白琦皺了下眉,擡手便往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臭小子,當什麽悶葫蘆,我說的,聽見沒有?”

白路迢抿了下嘴:“聽見了。”

他深吸口氣,又補充道:“我知道錯了。下不為例。”

而後他再次低下頭,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緊握的雙手也始終沒有松開。他就悶頭跪在祖先牌位前,之後什麽也沒再說,神色凝重模樣卻不知他在想些什麽。

白琦搖了搖頭,神有無奈,很快便轉身離開。

肅王府。

梁言念在院中懸于銀杏樹上的秋千坐着,她雙腳微微懸空,雙手握着秋千鎖鏈,借着力輕輕蕩着。

她望着院子裏那開的正好的鮮花,微微出神。

翠翠來時,她正好偏了下頭,眼睛注視着離她最近的那株白色月季上。

“小姐,您在想什麽呢?”翠翠走過去,面帶微笑将手中端着的糕點遞到她面前:“廚房剛做出來的蟹粉酥和桂花糕,您要不要吃點?”

糕點的香味瞬間撲鼻而來,光是聞着就覺味道可口。

但梁言念此時沒有心情吃這個。

她擡頭看向翠翠,眼睛眨了兩下後,腦中忽有個念頭閃過。然後她朝翠翠露出個和善的微笑。

翠翠:“?”

翠翠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小姐,您不要這樣笑,奴婢害怕。”

梁言念笑吟吟看着她:“可愛的翠翠,幫我個忙好不好啊?”

翠翠警惕:“什、什麽忙?”

梁言念笑:“就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忙。”

“……是嗎?”翠翠不太相信。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

不,是一種強烈的、且很不詳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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