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二杯百利甜
這種只以自己為中心的人,試圖喚醒他的道德就是幻想。
用三年婚姻換商業利益,然後再一拍兩散迎娶心愛的人,輕松坐擁事業和愛情。
類似的事情她身在這樣的家庭裏還見得少嗎?
她父親當年不就是為了利益,抛棄糟糠之妻娶了她母親的嗎?只不過因為她母親的祁家能讓他搭上他這輩子用努力都換不來的平臺。
小時候,父親在外人面前總是滿臉笑意地握着母親的手,眼睛裏全是深情,他逢人便說他娶了個好太太。
沒人不說他們是伉俪情深,可當衆人散去,他對母親就只剩下了對祁家的尊重。
他哪裏是娶了個好妻子,他是娶了個好祁家。
為此,他可以抛下學生時代就在一起的初戀情人,他可以對着一個他都沒見過的女人講盡他的滿腔深情,也可以讓前妻生的兒子變成現任妻子的兒子。
還好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對季珩這類能把婚姻當作籌碼的商人有所期待。
只是有些悵然若失,原來他也和她父親一樣,都是一類人。
桌上放着早餐,雞蛋旁還有根煎烤的香腸,許是劉媽預估了她起床的時間,食物還保持着誘人的溫度。
言歲看了看似乎在認真看報的季珩,出聲道:“你說……”
她的聲音吸引季珩擡起了頭,看向她示意她繼續說。
接收到他的眼神,言歲嘴角微微勾起了個笑容,和平日裏她那想讓人親近的笑完全不同,雖然帶笑,卻透着不友好的不好惹。
她一邊拿起刀叉,叉子按住香腸,一刀快速地切了上去,一邊說道:“腳踏兩條船的人不怕扯到裆嗎?”
動作利落,完全看不出曾經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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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珩有些愣住,目光先是落在那個被一切兩段的香腸上,又落在言歲那雙盛滿諷刺的漂亮眸子上。
有幾分麻意爬上頭皮,拿着報紙的手一抖。
見季珩僵住,言歲突然意識到憤怒已經讓她無暇顧及維持人設的問題了。
但她這樣除了逞口舌之快,并不會給他帶來什麽實質性傷害。
畢竟像這種壞事都做了的人,還會怕被人諷刺幾句嗎?
除了死咬着不松口離婚,鬧得大家三敗俱傷,還不如她正當地去薅黑心資本家的羊毛。
雖然他們結婚前做了財産公證,做不到讓對方因為出軌過錯淨身出戶,但婚後該她的利益她分文不可能讓。
等會兒她就去找白芮借用她家的律師詳細咨詢。
不過剛才她的行為會不會打草驚蛇。
言歲又再次帶起乖巧季太太的面具,笑道:“昨天看了個電視劇,裏面的角色實在太過分了。不好意思啊老公,是不是吓到你了?”
裝乖穩住季珩,再抓住他的小辮子給他致命一擊。
“沒事。”季珩回答,又擡起報紙假意遮住自己投射過去的目光。
只見言歲慢條斯理地享受早餐,剛才的情緒仿佛都是他的錯覺一般。
是沒有吃醋,還是又把自己的脾氣給藏了起來?季珩一時間也摸不準。
其實他隐隐地希望言歲鬧脾氣,就算不是吃醋也好,她也該有自己正當的脾氣,而不是聽話得讓人心疼。
似乎是察覺到季珩的目光,言歲也回望過去。
在目光相撞時,言歲對他揚起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目光澄淨,像是有星光透過,白皙的小臉好像有些蒼白,昨晚可能哭過但還在勉強自己不洩漏一分情緒。
在這樣的目光下,季珩覺得自己昨天對她的試探有些過分,不顧她會難過的可能性,就為了測試她的真心。
嗓子有些幹澀,薄唇微張,明明是他試探在先,但現在也是他主動繳械投降。
“昨天的報道其實是有人設套有意為之。”季珩手上還拿着報紙,目光假裝落在報紙上,嘴裏卻在向言歲解釋,“艾夢之是個單親媽媽,急需錢,便拿錢幫人辦事。”
?
孩子是艾夢之自己的孩子?不是她和季珩的孩子啊。
是因為剛才自己陰陽怪氣得太過明顯,所以他才解釋的嗎?
這是編的托辭,還是确有其事?但細想,從頭至尾她也沒有實證過。
言歲斂下狐疑,一副理解萬歲的模樣:“我自然是相信老公的啦,這年頭很多無良媒體為了流量什麽都敢說。”
沒有再追問任何細節,似乎無論他說什麽,她都會無條件信任他。
這份乖巧更讓季珩陷入愧疚,她埋着她那如白玉般的小臉,小口小口地飲杯中的咖啡,像是個委屈巴巴的小貓崽。
鬼使神差地季珩伸出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帶了些許安慰的味道。
這個動作讓兩個人都愣住了,言歲擡起頭望着他,一雙杏眼微微瞪大。
雖然他們是夫妻,但很少有什麽親昵的動作。
寬大的手掌還放在她的頭上,微熱的溫度透過頭頂,熱度卻迅速在周身蹿開,連耳根後都透着燙。
季珩狀似無意地收回手,發絲柔軟地觸感還存留在他的手心,躲在桌下的手微微攥了起來。
沒人說話,但莫名的氛圍在倆人之間逐漸泛濫開。
回到卧室的言歲還在腦海中慢動作回放剛剛季珩的摸頭殺,閨蜜白芮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猜猜我是誰?”不用見到真人,言歲都能想像出白芮那眉飛色舞的模樣,她的眉眼也跟着染上了喜色。
“膚白腿長的無敵美少女?”言歲回憶起白芮古早時期的社交平臺簽名。
“不,我今天是傳遞好消息的和平小信鴿。”
想到上次閨蜜傳遞的季珩疑似出軌的消息,今天這又是哪一出:“說來聽聽。”
“昨天你老公那個報道是假的,現在始作俑者在我爸那兒蹲局子呢。”白芮爸爸是江城的警察局局長,“似乎是打着分裂季言兩家的打算。”
“……”倒也不用這麽心急,不用他們出手,他們的婚姻本來也維持不了多久。
看來季珩也沒有說謊,确實是她冤枉他了。
“你和你老公有沒有吵架呀?”白芮小心翼翼地問,有點兒擔心因為昨天的假消息影響了她閨蜜的家庭關系大和諧。
“……沒有。”言歲的回答讓白芮放下心來。
“就是差點兒準備離婚了。”白芮剛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
“正準備向你家借金牌律師團,拿起法律的武器保護弱小又無助的自己了。”
“……”沒感覺到這位言大小姐弱小無助在哪裏。
挂斷電話,言歲癱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開始反思自己不問證據,就把季珩和她生理上的父親歸為一類人,是不是過于武斷了?
有些心虛地泡了杯熱茶敲了敲書房的門,季珩正在接電話。
言歲悄聲地走近,言志國那谄媚的聲音大得她沒貼着手機聽筒都聽到了。
“女婿啊,”人前人後時時刻刻強調季珩和他的關系,“聽說你回來了啊,有時間帶歲歲來家裏吃個飯啊。”
自從被家裏逼着結了婚,言歲和家裏的關系降到了冰點,屬于不是十萬火急的大事就最好消失在彼此的世界裏的關系。
想必是躺在她手機的黑名單裏打不通電話,就只好直接打給季珩了。
季珩歸國的消息早就放出來了,早不約晚不約偏偏選在這個時間,必然是看到昨天的新聞了。
從她嫁到季家,言志國就沒關心過她過得怎麽樣,在她還沒有徹底失望前接到的電話,都是讓她無論用什麽辦法都一定要保住這段婚姻。
他們這段婚姻要是真的結束,兩個當事人可能都沒她這個父親着急。
“好,我們今天過去吃晚飯。”季珩欣然同意。
言家離雅築的距離有些遠,一路上言歲逐漸沉默起來。
秋風蕭瑟,路邊枯黃的樹葉在冷風的不斷席卷下,還是和樹枝分離開,晃晃悠悠地飄散而下,又不斷地被風吹遠。
到了大家都趕回家吃飯的時間,前前後後都有接連不斷的車,蔓延成長長的車隊,但也沒有完全堵死,慢吞吞地向前前進。
言歲坐得端正,看着窗外家居樓星星點點的家燈不斷亮起,閃着名為家的暖意。
但在不斷靠近言家的路上,她只能感覺到像是有一只手的五指上拉了線,而她是個被控制的提線木偶,二十多年來習以為常的窒息感又撲面而來。
下了車,言家的房子像是一個漂亮的牢籠,冷風的呼嘯嘶吼着要把她這只歸巢的鳥兒吞沒。
她像是被上了程序一般,還沒進門,就已經挂上了格式化的笑容,每一步的距離都像是用尺子丈量過一般分毫不差,标準的言家大小姐的模樣。
旁邊的季珩不知道她怎麽了,但也感覺到她比平日裏更加繃緊了神經。
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白如玉脂被他裹覆住,溫熱驅散走指尖的冰涼。
這一動作把深陷在自己狀态裏的言歲拉了出來,她擡頭看向季珩。
夕陽西沉,餘晖在他身後為他染上了一層暖金色,耀眼卻柔和。
他低頭堅定地凝着言歲的眸子,沒說一句話,卻在這種無聲裏,言歲感覺到了有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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