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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拍手鼓了幾下掌道:“狠還是你狠,你的任務完成了,支票收下,替我問靳夫人一聲好,祝她早日康複。”
靳衡挂了電話後直接把手機按了關機,他真怕,真怕那個傻瓜會再打回來,哭着問他你是不是又犯傻了?
到時候他一定會撐不住這個謊言,只想和他說一百句一萬句對不起。
他現在承認自己是真的很傻,偶爾聰明一回,竟然也不知道這樣做是對是錯。
稍稍平靜下來後,他将那張支票移回陸奕川手邊,道:“我有手有腳,多少錢都可以自己賺,不需要你的施舍。”
陸奕川冷笑一聲,似乎很看不慣他這副自命清高的模樣:“留着吧,這樣奕卿要是問起來我才好圓場,做戲就要做全套。”他站起身調了一下領帶,道:“大功告成,希望你信守承諾,我現在得回去看看我弟弟,指不定傷心成什麽樣了。”
靳衡死寂的雙眸微微動了動,笨拙的起身叫住已經走至門口的陸奕川,懇求他:“你,照顧好奕卿。”
陸奕川不以為然的笑笑,道:“他是我親弟,我當然會照顧好他。”說完便走出了咖啡廳。
靳衡重新跌回桌椅上,桌上的支票靜靜躺着,他自嘲的笑一笑,将那張支票抓起一點點浸入眼前未碰一口的咖啡,看着黑褐色的液體慢慢将這張支票上的字跡淹溺,他居然從中感受到了一絲報複的快感。
他提了手邊的塑料袋,裏面還躺着一朵完整的西蘭花,奕卿很喜歡吃,煮的方法也很簡單,用滾沸的鹽水過一遍就能吃。
這是他唯一不會做砸的一道菜品。
現在想這些有什麽用?
陸奕卿不會回來了,他終于還是把他推遠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這樣是不是更自私。
走的時候,沒忘記帶上桌上那簇水仙花,大抵是溫室裏的暖氣太足,這花兒的水分似乎被榨幹了一半,原先嬌嫩新鮮的花瓣此刻已經開始微黃卷曲,完全沒有剛買時的那股生機。
靳衡已經不在意這些了,沒有花瓶,這簇花遲早也是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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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開咖啡廳的門,步入夜晚的寒風中,這才意識到天已經暗了下來,灰蒙蒙的。
偶爾有一陣大風刮過,地上被人随地亂扔的紅色塑料袋便被卷進了半空中,大概是這灰敗背景下唯一一處鮮豔的存在。
他往馬路邊走去,覺得前路一片灰暗。好在不遠處有一盞提早亮起的路燈,剛好是指向家的方向。
他想自己這麽晚沒回去,母親該擔心了,便加快了步伐往家裏趕。
然而他沒走幾步,便看見馬路對面出現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的媽媽圍着父親送他的那條羊毛圍巾,漫無目的的走在寒風中,神色焦急,自言自語,路人都避開了她,靳衡知道她可能是犯了病,這樣跑出來太危險了!他朝着母親大喊了一聲:“媽!”
靳夫人循聲看過來,靳衡的視線幾乎立刻與她對視了。
母親看到他時,笑得很開心,即使滄桑但也很美。
然後她像個小姑娘一樣歡快的踏入馬路,不管不顧的朝靳衡跑過來。
現在是晚高峰,馬路上的車個個都急着回家。
靳衡意識到她在做什麽時,連呼吸都快跟不上不上節奏。
他跑過去大喊:“別過....!”
話到一半,一股熱流噴到他臉上。
他能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呼吸聲。
急促,粗重。
大腦一片空白,鼻子裏嘴巴裏,都是一股血腥味,是溫熱的鮮血。
周圍的聲音慢慢灌入耳中,有人驚恐的尖叫,有汽車鳴喇叭的聲音,那樣刺耳,跟催命一般!
他睜開眼睛,找到了一切恐懼的來源。
他的母親,被軋在車輪底下,血流了有兩米遠。
那簇水仙終于逃不出被人扔棄的下場,它掉到地上,外面包裝的報紙和裏面的小花全都沾了紅色的血。
再看那些花瓣,已經完完全全的,枯死了。
CP14(往事)
陸奕卿醒過來的時候,腦子都還是懵的,但他眼前是他最熟悉的陳設,他知道他在醫院。
至于怎麽來的醫院,沒有印象了。
他就躺在那,睜着眼睛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眼中空空茫茫,什麽都沒有裝進去。
陸奕川見他睜了眼也好像沒什麽動靜,便擡手在弟弟眼前揮了揮問:“醒了沒?”
陸奕卿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然後繼續看着天花板,一句話都沒說。
他的手上紮着針挂着水,那瓶藥已經要到底了,陸奕川按了床頭鈴叫醫生來換藥,然後重新坐回床邊的椅子上,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說:“你別跟哥哥鬧脾氣,我這可都是為你好,你也看到了,靳衡是個什麽人,我随便拿錢一試就出來了。”
“你不是我哥哥。”陸奕卿看都沒看他一眼,說了這麽一句。
陸奕川也沒有生氣:“為了一個外人連哥哥都不認了,行!”他笑笑說:“不認就不認吧,反正血緣關系擺在那,也由不得你扯斷,你還沒進社會,我還得管你。”
“你總有一天會明白,我這麽做是為你好。”
醫生這個時候進來,給陸奕卿重新換了瓶藥。
陸奕川問醫生情況如何。
“勞累過度引起的低血壓。”醫生看了看病人沒有血色的臉頰和雙唇說:“用藥的效果不明顯,建議留院觀察兩天。”
陸奕川給家裏通了電話報完平安後,便留在醫院照顧着弟弟。
陸奕卿沒清醒多久便又睡了過去,他累極了,眼睛閉上的時候要做噩夢,醒着的時候心口又一陣一陣的發疼,靳衡說的那些話變成了一把把鋒利的刀片卡在他的心口,讓他連呼吸一下都疼得要命。
他閉上眼睛不去想,耳邊卻總有個聲音在不斷重複着那些內容,他面上無波無瀾,心裏卻要崩潰了。
誰來告訴他,他做錯了什麽要得到這樣的懲罰?
第二天,陸父陸母也來了醫院,醫生問陸奕卿還有哪個地方不舒服。
陸奕卿木讷的說:“心口疼,能治嗎?”
醫生推推眼鏡道:“低血壓确實也有可能是心髒病的外征表現,建議你做個檢查。”
可是陸奕卿也是醫生,他清楚的知道,他這不是病。
就算把他的心髒都挖走了,也止不了疼啊。
他能醫別人,卻醫不了自己。
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除了血壓較常人低了一點外,其他一切正常。
陸安政聽罷松了一口氣,與那醫生道:“他這樣可以接受除标記的手術嗎?”
陸奕卿聽到這句話,背後一陣發寒,他下意識的退縮,卻被母親摟在懷裏安慰說別怕。
醫生說:“可以是可以,但是國內這個技術還不夠成熟。”
“我不要!”陸奕卿激裂的反抗道:“我不要做這個手術!”
“你不做這個手術,難道要帶着那個人的标記過一輩子?!”陸安政道:“人家都不要你了,你還在這固守些什麽?必須做!奕川,你立刻去安排國外的醫療團隊,就是把你弟弟打暈了擡上手術臺也必須把這個手術做了!”
陸母心疼兒子,此刻站在陸奕卿的立場上與陸安政讨價還價:“這種手術有風險的,你別拿奕卿的身體開玩笑。”
醫生也道:“是的,手術需要本人簽字同意才可以進行,而且在心理抵觸的情況下接受這類高風險手術,确實不提倡。”
陸安政看了一眼病恹恹的兒子,完全沒有一點精氣神,魂都被靳家的那小子勾走了,不僅勾走了,還揉碎了。
他嘆了一口氣,不禁後悔當初硬把陸奕卿推到靳衡面前這個決定,只能與陸奕川道:“你想想辦法,勸他把這個手術做了,然後送去國外,把書讀完再說,短時間內別回來了。”
陸奕川明白父親的意思,知道這是關乎奕卿一生的事情,不能縱容。
他和陸奕卿一起長大,一向了解弟弟的性格,不撞南牆不回頭這股倔勁死都改不回來,他只能順着來。
陸奕卿在醫院住了三天,第三天血壓才勉強恢複了正常值,但人還是無精打采的,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看着窗外的雲發呆,這幾日天氣很好,天上那幾片雲堆積成片,陸奕卿想起以前上小學的時候,老師也總喜歡讓他們拿雲朵造句。
天上的雲像什麽?
像綿羊,像小兔,像棉花糖。
現在他覺得,這片雲和地上的雪很像,不知道哪一天就都化掉了。
幹幹淨淨,仿佛沒有存在過一樣。
陸弈川來接他出院,進病房問的第一句卻是:“想不想回清溪看看?”
陸弈卿回過神來,不解的看向他。
陸弈川道:“看看你的靳衡值不值得你這幾天的黯然神傷。”
“說不定他還在那個小破屋等你回去呢?要是真那樣,哥哥我就不反對你們在一起了。”
陸弈卿的雙眸亮了亮,但很快又暗下來。
“當然也有可能人去樓空了,畢竟手上有那麽多錢,怎麽會稀罕住那種破地方。指不定在哪逍遙快活呢。”
陸弈卿還是決定回去看看,即使心中不敢再抱有希望,但他還是想着,如果能遇上靳衡,他一定要當面質問他,這段時間究竟把他當成什麽了,換錢的工具?交易的籌碼?這不是他要的答案,他更想聽到的,是靳衡的苦衷,他甚至替他想好了說辭,他要錢只是想給伯母治病。
他揣着這些想法站在那棟小樓下面,大門處沒有人在等着替他開門。
最後是房東親自下樓給開的門,陸奕卿知道大概是大哥的意思,上樓梯的時候,陸奕川抽了一張手帕捂在鼻子上,嫌棄的皺皺眉。
出租屋的門是鎖着的,陸奕卿帶了靳衡給他的鑰匙想開門進去,卻發現鑰匙連插進鎖孔都很艱難,根本轉不動。
房東掏出一大把鑰匙邊開門邊說:“住這裏的人前兩天搬走了,除了換了把鎖,其他的東西幾乎沒帶走。”
陸奕卿進了屋,寶藍色的玻璃窗緊緊關着,偶爾被風吹得砰砰作響,夜裏睡覺的時候靳衡總會拿一張報紙墊在窗戶下面,堵嚴實了就不會有聲音。
他熟悉的沙發,破電視,餐桌,一樣都沒變,安安靜靜的立在原地。
廚房裏的餐具也整整齊齊的放在臺上,其中有幾個碗被摔缺了角,但還能用。
靳衡一直只用那幾個破碗,他舍不得扔,又怕給自己用會割到手。
他去了靳夫人住過的卧室,除了一張床,桌上還擺着一個醫療箱。那是陸奕卿帶過來的,裏面裝了各種各樣應急的藥物還有伯母的藥。箱子還在,裏面的藥也沒少。
陸奕川在一旁嘲諷道:“有錢了,就看不上你送的東西了。”
陸奕卿合上醫療箱,不發一語,轉身去了靳衡的卧室。
這算是變動最大的一間了,至少衣櫃裏的衣服是少了,陸奕川認出其中有幾件是弟弟的衣服,他意味深長的看了陸奕卿一眼。
陸奕卿卻沒有表現出不自在,他曾經真心實意的把這裏當成第二個家,留下些痕跡很正常。
他的目光游移在桌上立着的相框上,裏面的照片空了,只餘下一片透明玻璃。
陸奕卿記得那裏面是他和靳衡畢業那天的合照,現在沒了。
房東說:“搬家那天,那個年輕人還在家裏燒了什麽東西,你看看”他指指角落裏一堆黑色的廢墟:“紙灰還在呢,不知道燒了什麽。”
陸奕卿意識到那張照片的最終去處後,難耐地閉了閉眼,覺得一陣頭暈,陸奕川在背後撐住了弟弟的後背,用手扶着他問沒事吧,又用眼神示意房東可以閉嘴了,那房東得了提示就再不開口了。
陸奕卿有點站不穩,他自顧自蹲下來,挨在牆壁上,整個人縮成一團。
他太難過了,難過得要喘不過氣來。眼眶發疼發脹,卻硬是一滴淚都沒流下來,陸奕川蹲在他身前,安撫地拍着弟弟的後背。
陸奕卿紅着眼眶問他:“哥,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他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啊?”
“你沒做錯”陸奕川說:“是他不識擡舉。”
從青溪回來後,陸奕卿的态度就變了許多,他像一個木偶一樣由着家人擺布,一個月的時間,陸奕川替他安排好了國外的手術。
醫生把手術同意書遞到他面前時,陸母還試圖再開口勸幾句,陸奕卿拿了筆在上面幹脆利落地簽了自己的名字,像是在報複靳衡在解約書上簽的那一筆。
躺在手術床上,無影燈晃得他眼花,麻醉針剛注射進皮膚時會有劇烈的刺痛感,但很快就會無知無覺,他的感官麻痹,頭腦卻是清醒的,醫生告訴他手術即将開始,他平靜的點點頭。
刀子什麽時候紮入腺體中他不知道,他沒有感覺到一絲痛感,但是不久後,一股濃郁霸道的雪松信息素便充斥了整個手術室,又漸漸的被各種消毒水取代。
陸奕卿知道,他與靳衡之間最深的關聯,在這一刻斷了個一幹二淨。
CP15
耳邊響起一陣警示聲,作為醫生的本能,陸弈卿沖到手術室裏,準備給病人實施搶救,但他走進了才發現,躺在手術床上被各種儀器連着發出警告的是他自己。
他一下驚醒了!
“怎麽了?”
靳衡擔憂的臉放大在他眼前,他平複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聽到電視上春晚主持人在喊新年倒計時,看到初雲坐在另一個沙發上抱着柴犬玩偶打着瞌睡。
靳衡擡手摸了一把陸弈卿的額頭,關心道:“做噩夢了?”
“嗯。”陸弈卿這才意識到自己出了一層冷汗:“夢到以前的事情了。”
靳衡看他的目光一下子滿是心疼。
陸弈卿調整了一下呼吸與情緒,與靳衡玩笑道:“夢到你不要我了,給我吓醒了。”
他把自己送到靳衡懷裏,趴在他肩上聞着雪松的香味,頓時安心下來:“幸好只是夢。”
“你應該在夢裏把那個我打一頓才對。”靳衡吻了吻他脖頸後的腺體,那裏有一個小小的疤痕,怎麽消都消不掉。
“我可舍不得。”陸奕卿小聲說:“如果真的可以回到過去,我只想好好親親你抱抱你,然後纏着你不放,一刻也不讓你消失在我眼前。你說的壞話我一句都不要信,你怎麽趕我我都不走,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就是別想把我趕走。”
陸奕卿直起身子捧着靳衡的臉頰,将他整個人都裝進自己眼裏心裏:“我還要問問那個時候的阿衡,為什麽那麽笨那麽傻,為什麽什麽都不肯告訴我。”
“那個時候的靳衡以為那樣是對你好。”靳衡的眼裏也只裝着陸奕卿:“現在的靳衡知道錯了。”他把右手的手心攤開在陸奕卿眼前,笑笑說:“自願受罰。”
陸奕卿握住他的手,湊到人耳邊使壞的說:“要在床上罰你。”
電視裏在放《難忘今宵》,唱到一半被靳衡關了。他起身把睡着的兒子抱到樓上的卧室,給他蓋好被子,初雲抱着的小柴犬脖子上綁了一個小鈴铛,一動就會響,靳衡怕動靜太大把兒子吵醒,幹脆就由着他抱着睡了,又替他開了地上的小夜燈才悄悄回了主卧。
外面的煙花太響了,陸奕卿躺在床上閉着眼,耳邊都是噼裏啪啦噼裏啪啦的響聲,他剛才看春晚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現在倒是十分精神。
他往靳衡的懷裏又靠了靠,手不安分的往老攻小腹以下的地方摸,靳衡被他挑撥得難耐,用手制止了陸奕卿的動作,壓着聲音說:“別鬧”
“就不,說好要罰你!”陸奕卿說,另一只手又去勾勒靳衡的腹肌,手指靈活的往上游走,信息素甜得不像話。
“你再這樣,我可忍不住了。”靳衡說。
“誰叫你忍了?”陸奕卿支起上半身在黑暗裏憑着感覺在靳衡臉上啄了一口,抱怨道:“再忍下去我怕你變成性冷淡。”
靳衡把他掀翻在身下,用手支着身體,陸奕卿不怕死的勾住他的脖子繼續逗他:“新年的第一個夜晚就要有個愉悅的開始...唔...”
靳衡用深吻堵住了他的嘴,陸奕卿說不了完整的話了,哼哼唧唧溢出來的全是氣音,光聽聲音就能給聽硬了的alpha決定好好教訓一下随意惹火的Omega。
進行到一半陸奕卿的體力就跟不上了,整個人軟在被窩裏任由對方伺候,偶爾舒服地哼唧兩聲,更多的時候是在發號施令,他可以完全掌控此刻覆在自己身上大開大合的alpha的力度與速度,這要歸功于靳衡的體貼。
在滅頂的快感來臨之前,陸奕卿憑着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艱難的提出:“再...再給我一個寶寶”為了達到目的,他甚至使壞的夾緊了對方。
但是靳衡就是能在關鍵時刻全身而退。
陸奕卿想氣都氣不起來,洗完澡重新被塞回被窩後,硬是忍着腰痛挪到了床邊去,抱怨道:“你不愛我了。”聲音有點沙啞。
靳衡知道他在鬧別扭,用手把人攔腰撈到懷裏好言好語的哄:“不要寶寶只要你。”
陸奕卿不吃這套:“我們小雲太可憐了,連個玩伴都沒有。”
靳衡說:“那要不,給他買只寵物來玩,小狗或者小貓。他這幾天抱着睡的那只玩偶是個什麽來着?”
“......”陸奕卿心想寵物好歹也算是個玩伴,便退了一步道:“好像是只柴犬吧。”
“那我明天托人抱一只回來養。”靳衡說。
“嗯。要打好疫苗。”
“知道”靳衡把陸奕卿抱過來與他面對面,手還在替他按揉着腰部:“腰還疼不疼?”
陸奕卿靠在他手臂上搖搖頭,但他有點累,終于有了點困意,靳衡的按摩技術太好,他的腰被按得軟綿綿的,很快就舒服得睡着了。
第二天,靳衡的手下便把狗抱上門了。
陸奕卿開門看見大春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懷裏抱着一只毛絨絨的小奶犬。大春憨厚的笑笑,喊了一聲:“嫂子,過年好。”陸奕卿連忙也道了一聲過年好,同時心裏也怪過意不去的,大過年的還要勞煩人家跑一趟。
靳初雲原本在看電視,聽到門口的動靜跑過來一看,他驚喜的大叫了一聲,跑過去摸那只小奶狗,原先抱在懷裏的玩偶被扔在沙發上無人問津。
大春半彎下腰将小狗交到靳小少爺的手上,還細心教他要怎麽抱。
這只小柴犬才三個月大,棕黃色的毛又短又軟,小耳朵耷拉着,似乎有點怕生。
小靳把他捧在懷裏,用手給狗狗順毛。
靳衡在一旁看着也喜歡,對小靳說:“這只狗以後就住我們家了,給它起個名字吧。”
小靳想了想,脫口而出:“叫‘蛋黃’!”
“噗哈哈”陸奕卿沒忍住笑出來,問他:“為什麽要叫蛋黃?怎麽不叫蛋白?”
“因為它是黃色的!而且我喜歡吃蛋黃!”小靳得意的說:“而且媽咪,是你和說的,蛋黃的營養價值高!”
“嗯...”陸奕卿贊同道:“有理有據。”
靳衡難得看見兒子有這麽高的興致,便知道這只狗養得對,同時也不得不承認小雲平時不愛說話的原因之一也許真的只是缺了個玩伴。
陸奕卿把大春請進家門喝了杯茶才讓人走。
新的一年,靳家迎來了一個新成員。
小靳現在天天就圍着蛋黃轉,連動畫片都不愛看了。陸奕卿怕兒子玩物喪志,總是提醒他別忘了要做寒假作業。
相比起來,靳衡對兒子管得就松多了,他休假在家,沒事就陪着兒子一起逗狗玩。
還專門挑了一下午的時間去寵物商城挑了小狗的玩具和狗窩,提了好幾袋各種口味的狗糧,讓蛋黃挑着吃。小蛋黃吃得太好,一下子适應不過來,腸胃鬧了一場小病,它還小,也不知道不能随地大小便,最開始那會兒,一不留神就能在角落裏發現一灘不明排洩物,味道不算好聞。
小靳原本怕靳衡會責怪小狗,但靳衡看到了也不生氣,還任勞任怨的把地板清理幹淨了。
不知道的人以為靳衡真的把一只狗當兒子養,但其實不是,他們不知道這之間的利益關系,把小狗伺候好了,小靳就會高興,小靳高興了陸奕卿就會高興,靳衡只是想看到陸奕卿高興。
這樣一比,蛋黃還是在食物鏈底端,而被捧在食物鏈頂端的陸奕卿對此一無所知,他以為靳衡真的喜歡小狗。
小狗的到來暫時緩解了主要矛盾,陸奕卿對二寶的執念也暫時消停了一會兒。
家裏人少,有了小狗倒也熱鬧了幾分,但過年的氛圍并不濃,陸奕卿便尋思着回小鎮看看,靳衡把陸奕卿接回來後,每年也總會帶着人回去住上小個把月,那裏環境好,是放松身心的好地方。此番提起,便欣然答應了。
小靳在鎮上住了三年,也有許多一起玩泥巴長大的朋友,能回去看看當然也很開心,他甚至想把小蛋黃也抱回去給朋友們看看。
計劃敲定後,陸奕卿開始收拾行李和衣服,并列了一份禮物清單打發靳衡去超市跑一趟,小靳在花園遛狗玩。
陸奕卿将靳衡和兒子的衣服疊得四平八整後放進行李箱,在尋思還有沒有忘帶的東西時,放在床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他漫不經心的接起來。
“哪位?”
“奕卿。”
“哥?!”陸奕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着急地又求證了一遍:“哥哥?”
“是我。”
陸奕卿險些連電話到拿不穩了,十三年過去了,這是陸奕川,又或者說,是陸家人第一次主動聯系他。
最開始,陸奕卿給哥哥或者母親打電話都是直接被挂斷的下場,很快就再打不通了,他後知後覺的意識他們可能都換了號碼,他以前存在手機裏的聯系方式,只有陸家老宅那一個是十多年來都可以打通的,但打通了也沒用,不會有人接的。
他被家人遺棄了十三年,今天卻意外的接到了哥哥的電話。
也不知道怎麽了,鼻子就酸了。
陸奕川問:“你現在還和靳衡在一起?”
“嗯”陸奕卿低低的應了一聲。
陸奕川沒有像以前一樣指責他,只是輕嘆了口氣,與他說:
“爸爸病重了,醫生說可能也就這兩天的事情,監獄那邊剛通過申請,人已經轉到中心醫院的病房裏,他這幾天神智昏沉,但偶爾還會念你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你還願不願意回來看看,這最後一面你見不見,自己考量。”
CP16
靳衡去完超市回來,将兩大袋的東西放在桌上,他今天路過廣場的時候看見有手藝人在賣糖絲糖葫蘆,就順便帶了兩根回來。一根給了兒子,另一根他悄悄放在背後,跑上樓打算給弈卿一個小驚喜。
可是他進門便看見陸弈卿坐在地板上,頭埋在雙手之間,整個身體都垮了,只靠着屈起的雙腿支撐。
靳衡被他的反常吓了一跳,忙過去問他怎麽了,擔憂他身體出了狀況。他把帶着包裝的糖葫蘆放到桌上,然後用手去探陸弈卿的手心溫度,扶着人的肩膀讓對方把頭擡起來。
陸弈卿像丢了魂一樣擡眼看着靳衡,他的眼睛已經紅腫了,滿臉未幹的淚痕,靳衡不知道他出去的這短短一個小時發生了什麽,他只能焦急又小心的問:“發生什麽事了?”他抓着陸弈卿微顫的右手,擔心極了。
陸弈卿的右手,當初傷得太重,又治得太晚,到後期不管是西醫中醫,用盡各種手段也沒能完全根治,雖然努力至今日,已經不妨礙日常生活,但他情緒激動的時候,還是會複發舊疾。因此靳衡平常都不舍得讓陸弈卿做一點事情,那怕是端個碗都要提心吊膽。這樣精細的護理下,右手已經很少出現狀況了,今天卻突然變得這樣嚴重。
“我爸爸...他不太好...”陸弈卿哽咽着說:“我想回去看看他...我得回去看看他。”
靳衡現在明白陸弈卿在為誰傷心了,他擦了陸弈卿眼角下滑的淚道:“好,我們現在就回去。我現在就讓人訂機票飛B市。”
“阿衡...你...”
“我跟你一起回去,把初雲也帶回去。”
“...謝謝”
靳衡哭笑不得,他用手點點陸弈卿的額頭道:“不許跟我說這種生疏的話。”
“嗯。”陸弈卿這樣答應着,但他心裏清楚,即使他和靳衡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在那一件事上,他該對他說“謝謝”,甚至還要和他說“對不起”。
回小鎮的行程取消了,飛機定在了下午4點。
小靳不明白發生了什麽情況,因為許久不見的醫生伯伯又上門了。
他抱着小柴犬在門外偷看,那個長相和藹的許伯伯正拿着一根又一根細長的銀針往爸爸的手上紮。
很快,爸爸的右手就變成了刺猬手了。這個場景他以前經常會看到,剛搬進這個家時,爸爸每天都要喝三碗那種看着就超級苦的藥,醫生還總是要往他身上紮針,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爸爸倒好像是習以為常,到後來邊紮着針還能邊和許伯伯探讨藥理,反而是在一旁圍觀的靳衡面目猙獰的可怕,不知道的還以為針是紮在他身上。
後來他在電視上看見了某個偶像劇橋段,男主對受傷的女主含情脈脈的說:“傷在你身,痛在我心。”
他用這句話來解釋靳衡的行為,雖然有點肉麻,但好像确實是這樣的。
他也知道,許伯伯每次上門都是來給爸爸治病的,今天爸爸的臉色确實很不好,他有點擔心,但是有不敢跑進去耽誤醫生伯伯治病,只能在門外等着。
他剛懂事的時候,爸爸與他說過,他曾經是個醫生。
靳初雲不明白爸爸現在為什麽不當醫生了,他現在總是在充當着病人的角色。
靳初雲很想親眼看一看爸爸穿白大褂的樣子,一定非常帥,他在照片上瞄過幾眼,爸爸年輕時可好看了!
當然現在也很好看!
胡思亂想的這會兒功夫,醫生已經給陸弈卿做完了針灸,陸弈卿試着動了一下右手,原先的酸痛感已經抑制住了,也沒有再發抖了。靳衡與許醫生聊了幾句後,便派人又把醫生送回去了。
初雲趁着這會兒功夫跑到爸爸身邊,小蛋黃跟在他腿邊搖尾巴。
他抱着陸弈卿的胳膊,問他怎麽了。
陸弈卿看着兒子道沒事。
“疼不疼?”小靳問。
陸弈卿勉強擠出一個笑來說:“不疼,習慣了就不會疼。”他摸摸兒子的頭說:“爸爸今天帶你去見外公外婆還是大伯”
靳初雲微微睜大了眼睛,這是他以前聽爸爸提起過,但卻從未見過面的三個人。
趕到B市時已經很晚了,天還下着朦朦胧胧的小雨。靳衡早早安排好了車來機場接人,小靳坐了三個小時的飛機有些累,一上車就趴在陸奕卿懷裏睡着了。陸奕卿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解下來給小靳當小毛毯蓋在身上,靳衡見狀便解下了自己的圍巾給陸奕卿重新圍上,陸奕卿的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靳衡抓着他的手給他呼熱氣取暖,與他說:“萬事有我在。”
中心醫院的五樓戒嚴,電梯和病房門口都有兩個兵在把守着,不知情的人以為這層住了什麽大人物,其實他們的存在并非為了保護某人,而是為了看守,看守某個病危的重刑犯。
人沒死,就一刻也不能放松。
陸奕卿看到病房外的這副陣勢,眉目間的神色又黯然了許多,小靳好奇盯着兵哥哥手上握着的槍,要不是被靳衡拉着,他是很想去摸一摸,然後問這些大哥哥這些是真槍還是水槍。
靳衡将兒子交到陸奕卿手上,揪揪他的耳垂輕聲道:“進去看看吧。我在外面等着。”
靳衡想,陸安政應該不會想看到自己。
陸奕卿看着他,啓唇數次,最終什麽也沒有說,只點點頭,然後拉着懵懂的小靳往病房走去。
但是兩個兵哥卻不打算這麽讓他們進去,他們問陸奕卿是陸安政的什麽人。
陸奕川這時開了門,看見弟弟帶着一個小孩站在門口,眼中并沒有多少意外,他低聲與兩個兵哥說明了情況,陸奕卿這才得以走進病房,靳衡看着他進去,在走廊裏找了個椅子悠閑地坐下,靜靜等着陸奕卿出來。
陸奕卿有十三年沒有見自己的父母與兄長了,十三年,早就物是人非。
以至于現在面對血親都會緊張,小靳覺得爸爸拉着自己的手握得有點緊。
他看着一屋子的陌生人,默默往後退了一步,擡頭看着陸奕卿,小聲喊了一聲:“爸爸?”
陸奕卿這才抽回神智,他擡眸打量了一下屋裏的人,他的兄長依然挺拔,身上的穿着卻不再如以前那般講究,原先飄在天上的人,這十三年裏好像已經适應了地上平凡無常的生活。
他的母親,坐在父親的病床前,鬓邊的白發密了許多,臉上的皺紋也深了,他印象裏,母親一向很會保養,幾乎不會老,但現在他得承認,他的母親老了,歲月最終在她的臉上刻下了一道道無法忽視的劃痕。
陸奕卿閉了閉眼,不願相信病床上躺着瘦骨嶙峋的老人是自己的爸爸,當年被當庭宣判無期徒刑都沒有低下頭的男人好像終于遇上了敵手,癌細胞剝奪了他全部的傲氣與自尊,将這個野心勃勃的男人從裏到外毀得徹底,即使到了此刻,一副蹭亮的手铐依舊将他枯瘦的左手與床邊的欄杆相連。
病房的角落坐着一個醫生,兩個護士,他們嚴陣以待,随時準備應付病人可能出現的危急狀況,可是那一地的儀器大多沒有再工作了,甚至連管都拔得差不多了。
陸奕卿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媽...”他艱難的開口,剛出聲眼淚就要往外湧。
陸母看他一眼,沒應,只拿着燙過溫水的毛巾給陸安政擦着手,男人睜着眼睛,嘴裏發出幾聲帶着痛苦的呻吟,還摻雜着一個模糊的名字:奕卿。
陸奕卿再沒忍住,他沖到陸安政病床前,直接跪了下去,他握着父親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哭着道:“奕卿在這裏!爸爸,我在這裏!”
陸安政撐着精神看了陸奕卿一眼,他其實已經看不太清眼前的食物,只能聽聲,但他記得自己兒子的聲音。他喉嚨裏嗆着清不幹淨的血,發聲異常艱難,但還是拼盡全力與兒子道:“...不怪你了...不怪你了...回家吧...和你哥哥...”
陸奕川聽到父親的名字,也走至了床前,他剛才偷偷抹了好幾把眼淚,卻還是藏不住紅掉的眼眶。
陸安政虛弱不堪的道:“...和你哥哥...好好照顧...你們母親...”他幾乎說幾個字就要歇好一會兒,似乎這樣才有力氣說後面幾個字。
陸母在一旁默默流淚,原先握在手裏的毛巾都掉到了地上。
陸奕卿慌亂的答應着:“好,好好,我聽您的話,會好好照顧母親!”
陸奕川也道:“爸,你放心。”
陸安政小幅度的點點頭,看了一眼病房裏的人,像是在找着什麽人。
小靳懵懂的站在牆邊,不清楚自己要做什麽。
直到爸爸叫他過去,他才慢慢走過去。
靳初雲和小時候的陸奕卿像了七八分,陸母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花了眼。
陸奕卿将兒子拉到床邊,讓他喊外公外婆。
小靳一向聽爸爸的話,乖巧的喊了人,陸安政竟是激動的紅了眼。
連着的他的心電儀也出現了狀況,一旁待命的醫生立時警覺起來。
陸安政與那孩子道:“...再叫一聲?”
小靳的眨眨大眼睛,品不出這一屋子的悲傷,聲音脆亮的喊:“外公好!”
陸安政剛才那一瞬間回湧的精氣神又在這一句話後漸漸消退,他聲音一下弱得輕不可聞,卻依然能聽出幾分欣慰,他道:“好...好孩子。”
他拉過陸奕卿的手與他說:“...替我,與靳家的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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