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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奕卿聽得出來他是真的生氣了。
他的手腕被靳衡抓在手裏,對方有多生氣抓的力道就有多重,陸奕卿覺得自己的手要斷在他手裏了。
謝定瀾沒有想過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捂着處理到一半還在滲血的傷口幫着解釋:“是我帶他來的。”
“你看到了,因為你,有人受傷了!”靳衡看到沒看謝定瀾一眼,只對着陸奕卿吼:“我跟你說過多少遍我的事你別管,你他媽的一句都聽不懂是吧?非要等到有人受傷了才知道怕是嗎?!非要等到!有子彈打到你身上的時候才會知道怕是嗎??!”
“對不起...我只是擔心你,我怕你出事...我...”
靳衡打斷他道:“不需要你擔心!你除了會添亂還會做什麽?!”
陸奕卿垂下眼眸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好像自己真的犯了一個天大的錯。
可是他做錯了什麽呢?擔心一個人也是錯嗎?
萊炀站在一旁擦拭着剛才染血的匕首,說:“衡,你不應該把這種累贅帶在身邊的。”
“我會管好他的。”靳衡拉着陸奕卿的手又緊了幾分。
CP30(往事)
陸奕卿被靳衡帶回了家,靳衡把他扔在客廳裏,然後走進卧室将陸奕卿極少的幾樣物品胡亂塞進了小行李箱中,
陸奕卿看着靳衡把行李箱擱在自己手邊,一時不明白他要做什麽。
“你走吧。再待在這對你對我都不好。”靳衡把陸奕卿的手放到行李箱的手把上,下了逐客令。
陸奕卿跟靳衡重逢不到三個月,卻被他趕了兩次,算上三年前那一次,一共是三次。
第一次他頭也不回的走了,年輕氣盛,覺得沒有誰離開誰是活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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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他倔強着沒有答應,看彼此誰能耗得過誰。
這一次,他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堅持是那麽的可笑。
他深刻體會到了靳衡當初說的累贅是什麽意思。
此時此刻,自己可不就是累贅嗎?
自始至終,離不開對方的人都只有陸弈卿自己而已。
第三次,他認輸了,他與靳衡認錯。
“我錯了阿衡,我和你道歉。”他低聲說,覺得自己在靳衡面前矮了一截,不斷的讓步:“以後都聽你的,我不幹涉你做的事了,你...你能不能別趕我走。”他把手從行李箱上收回去背在身後,擡眼與靳衡怒意未消的雙眸相對,軟聲道:“我想待在你身邊。”
陸弈卿的眼睛就像一汪泉水,清澈澄明,什麽都藏不住。
他這樣無辜的看着你的時候,你很難不為之動容。
靳衡長嘆一口氣扔下一句随便吧,然後開了門出去。
偌大的房子只剩下陸弈卿一個人,他出了一會兒神,才慢吞吞的将行李箱裏的東西都翻了出來,然後識趣的放進了客卧。
這一晚靳衡沒有回來。
接下來很多天,靳衡都沒有回來。
他和萊炀去了一趟安市。
在一個破落的村子裏見了一個中年男人——當年撞死靳夫人後肇事逃逸的司機。
萊炀答應幫靳衡查當年靳父貪污的案件,整個調查進入收尾階段,自然也牽出了當年這場車禍的真相。
中年男人名叫張頂,他坐在靳衡面前時,頭低得快掉下來。
靳衡手裏緊緊握着一個杯子,杯裏的茶水小幅度的晃着漣漪。
他永遠不會忘了母親倒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幕。
那輛車在軋倒人之後只稍作停頓,靳衡飛奔過去要救人的時候,那輛車突然又加速往前駛去,靳母被輪胎帶得又滾了一圈,她的腰部已經被軋得血肉模糊,幾乎要斷了。
這一切就這樣發生在靳衡眼前,他狂奔的雙腿突然發軟,整個人跌進路邊的泥坑裏,泥水濺了他滿臉。他與母親的身體只離了五米不到的距離。
他卻已經站不起來了,只能爬,卻一點都不敢靠近。
那一日陰暗的鬧市區裏,傳來了一個男人聲嘶力竭的哭聲。
而這樣惡劣的一場交通事故,最後卻被一壓再壓,逃逸的司機始終沒有伏法,靳衡拿出所以積蓄料理完母親的身後事後,便去黑市搞了一把刀,他不再寄希望于警察,而是自己搜尋這個司機的線索,當時唯一的念頭就是讓那個人償命。晝伏夜出,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而那個逃犯卻像是被人保護起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已經不把自己這條命當命了,只想報仇。
一個被仇恨毀掉的人卻陰差陽錯的救了被人追殺的萊炀。
萊炀感激他,答應替他幫忙,查靳家的案子。靳衡這才答應留在萊氏集團。
三年了,一切終于浮出了水面,也終于到了了結的時候。
萊炀敲了一下張頂面前的桌子:“說話啊!當年的事情究竟是怎麽回事,交代清楚。”
張頂這才瑟縮着擡頭,根本不敢看靳衡的眼睛,只一股腦的交代:“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當年那場車禍我...我也不想的!可是有人花了錢要我去撞那個女人,我沒有辦法啊!我為了錢,我沒有辦法!我當時欠了一屁股債要是沒有這些錢橫屍街頭的就是我了...我...啊!!!”
他交代到一半,脖子就被靳衡用手掐住了,半分鐘內,張頂的臉已經充血的紅了,脖子處冒出了青筋,很快就開始翻白眼,萊炀怕靳衡一沖動把對方脖子扭斷了連忙勸止道:“衡,你冷靜點!你讓他把事情交代清楚!誰買通他的還有誰要針對靳家的!你冷靜點!”
萊炀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讓靳衡送了手。
張頂在他松手的一瞬間就從椅子上跌了下來,倒在地上又喘又咳,宛如一個肺痨病人。
靳衡沒打算放過他,掐着對方的下巴問:“誰指使的。”
張頂被這個人的暴力吓怕了,哭着交代:“我只知道他姓陸!好像很有勢力,其他的我不知道了,我...我銀行卡有轉賬記錄,你們去查,裏面有一筆二十萬的彙款,就是那個姓陸的彙過來的!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了不知道了,你放過我!”他慌裏慌張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破舊的銀行卡,遞給靳衡:“錢我輸光了,但記錄還在,你們自己去查吧!放過我吧我只是收錢辦事而已啊!”
靳衡收了那張卡,然後讓手下人把他綁了,房子旁邊栓着一只驢,驢的身後綁着一個圓形的石磨,原本是村裏人用來滾豆子的。
張頂被幾個人擡到石磨下面,其中一個人抽出了一條鞭子。
意識到自己即将遭遇什麽時,他瘋了一樣掙紮,卻被人死死按在地上,他沖着萊炀喊:“萊先生!你答應不殺我的!你答應留我一命的!”
萊炀走過去蹲在人身前,譏笑道:“我是答應過不殺你,可是現在不是我要殺你呀,而且呀,我覺得你太可惡了,我反悔了,你還是去死吧。”
他一揮手,身後拿了鞭子的人便開始往驢身上抽,驢一被打就叫了一聲,然後繞着中間綁着它的棍子開始繞圈,身後的石磨也被帶着滾,路過地上那個人時因為繩子長度受限避不開就幹脆直接踩了上去,那個石磨因為中間這個人而有些難以移動,旁邊站着的人又狠狠抽了幾下驢屁股,驢知道痛,一下子攢了力氣跑,那個足有20斤重的石磨就那樣碾過地上那個人的肚子。
靳衡聽到身後人的慘叫,舒心了許多。萊炀接過那張銀行卡說:“我現在就讓人去查這筆記錄的轉賬方。”
“麻煩了。”靳衡看着不遠處被石磨碾出血的人說。
萊炀問:“其實,對方姓陸已經很明顯了,如果,你母親的死真的也與陸家有關呢?”
”一命嘗一命。”靳衡說:“和這件事有關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他們離開這個村落時,驢還在拉着磨,地上那個人的腰部已經徹底凹進去了,嘴裏只能溢出幾聲模糊的呻吟,石磨帶着血在地上畫了一圈又一圈。
很快,萊炀就把那項轉賬的來源方查到了底,對方并不是陸家人,但卻是陸安政的會記。
事至此,一切都很明了了,靳衡想起出事當天,他原本可以按時到家,但卻被陸奕川絆住了腳,所以母親才會出門尋他,這一切原本只是巧合,但在這項證據面前,再說巧合可就太好笑了。
至于為什麽要對一個患病的女人下手,靳衡也大概猜出了原因,母親曾經是父親的好幫手,父親做的事她肯定比別人清楚,只是受了刺激發了瘋,很多事情就很難想起來,否則也許一早就可以翻案,就算父親并非完全無辜,但那些不該有的罪名靳衡也絕不會讓他背。唯一的解釋就是病情好轉的前市長夫人,對陸安政的位置起了威脅,所以他一個都不放過。
“我爸爸說了,證據已經夠了,陸安政收受賄賂是一回事,跨海大橋這種政府項目他都敢動,這項罪名就足夠他吃不了兜着走了。”萊炀替靳衡打着算盤說:“我明天就讓人将那些資料送到紀檢委,你放心,這裏面的關系我都打點好了,我保證那些文件能送到省裏去,沒人敢攔。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靳衡眼裏也燃起興奮的火苗:“布了三年的網,終于可以收了。”
陸奕卿今天都心不在焉的,中途給病人看病的時候還拿錯了病歷本,被病患家屬揪着罵,還是主任趕過來解的圍,主任看他這幾天狀态不對,幹脆讓人提早下班回去休息。
陸奕卿更加沮喪了,他覺得自己這幾天過得糟透了。
他掏出手機看了看,靳衡沒有給他回消息,他已經四天沒有見到阿衡了,但是靳衡這四天好歹是會回他消息的,今天卻沒有。
他回去的時候時間還早,便趁着空閑去了趟超市,原本只為買水果而已,路過時蔬區時還是忍不住帶了幾把蔬菜又買了兩包挂面,他也不知道靳衡今天會不會回來,也只是想做給自己吃一吃而已。
他這幾天胃口不算好,有一頓沒一頓的餓,今天才難得有了興致。
他按着自己的食量下了一小戳面條,滾沸之後要加材料時,門口突然有了動靜,他關了火從廚房探出頭,靳衡正在玄關處換鞋。
陸奕卿看到他回來就很開心了,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
靳衡也看了他一眼,然後問:“你在做什麽?”
“我今天想吃面,所以自己煮着玩呢”陸奕卿從他的語氣裏判斷出對方心情不錯,所以自己的語調也歡快了些:“我幫你點外賣吧。”
靳衡嫌棄他的手藝,他也不打算自作多情的再去惹人家不高興。
“不用啊,你多煮一份我的。”靳衡說。
“?”陸奕卿驚訝道:“你不是說不喜歡...”
“今天突然想吃了。”靳衡打斷他說。
“好啊”陸奕卿笑得開心:“那客官稍等!”說完就又蹦跶進了廚房。
十五分鐘後,靳衡面前擺上了一碗熱騰騰的清湯面,上面卧着一個荷包蛋和幾片肉,湯裏飄了幾根綠色的青菜。
“你嘗嘗吧?”陸奕卿一臉忐忑的說。
靳衡用筷子撈了一口嘗了嘗,味道可以說是很好,陸奕卿的廚藝進步得神速,他以前就發現了。
“很好吃啊。”靳衡發自內心的誇。
陸奕卿似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誇獎,一臉滿足和小得意的說:“我說啦我進步真的很快的。你以後可以多給我點展示的機會嘛!”
“一直都很好吃。”靳衡說:“我之前說你做飯難吃是騙你的。”
“???”
“還有你身上的消毒水味,很好聞,我從來沒有嫌棄過。”
“陸奕卿,我從來不覺你是累贅,相反,那段日子沒有你,我才會走不下去。”
陸奕卿覺得今天的靳衡溫柔得不像話,但他很吃這套,小心翼翼的求證:“真的嗎?”
“以前那些話都是假的,我現在跟你說的這些話才是發自肺腑的真話。”靳衡認真的說:“你很好,我很感謝你。”
“阿衡,你這幾天是不是背着我偷吃糖果了?”陸奕卿說:“嘴巴這麽甜?”
靳衡看着他一臉天真的模樣,笑了一下,沒有回話。
“其實我真的很會煮面!你生日快到了,我到時候給你煮長壽面才行。”陸奕卿翹起了小尾巴:“我說過要給你補生日的,你快告訴我,你想要什麽禮物呀?”
“我想要的禮物我自己争取到了。”靳衡說:“你不用送了。”
“那怎麽行,我要給你驚喜的!”
“随你吧,如果到時候你還有心情想這些的話。”靳衡抽了一張紙巾擦了一下嘴。
陸奕卿沒有聽懂他後面的那句話,但也不過多計較,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要怎麽給靳衡一個生日驚喜。
晚上準備休息的時候,靳衡才發現這人把自己的東西都搬進了客卧。
陸奕卿解釋說:“我以為你還在生氣,也不會想跟我睡一張床。”他眨眨眼問:“那你現在還在生氣嗎?”
“...”靳衡走過去将他擁進懷裏,給了他這麽多天來第一個擁抱:“我不生氣了。”
他問:“如果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生我的氣嗎?”
陸奕卿享受着他的這個擁抱,頭墊在靳衡的肩膀說:“嗯,生氣還是會的,但是只會一小會兒。”
CP31(往事)
靳衡破天荒的在家裏陪了陸奕卿三天,這三天靳衡仿佛又重新撿起了剛談戀愛那會兒的溫柔與體貼,把陸奕卿寵得都有些飄飄然了。
他覺得阿衡這幾天太好說話了,幾乎有求必應。
陸奕卿原本想着借這個機會好好的與阿衡增進一下感情,但是他最近身上總是不太舒服,也說不上哪裏難受,就是特別容易累,一累就犯困,眼睛一閉就能不分場合的打起瞌睡。也是因為這種糟糕的狀态,醫院才準許他先休三天的假。
今天吃飯的時候原本也高高興興的,靳衡還誇了魚燒得好吃。甚至夾了一塊魚肉往陸奕卿嘴邊送,哪知那股混在蒜蓉糖醋裏的極淡的腥味一蹿進鼻子裏,陸奕卿就偏頭捂住了嘴,然後往洗手間沖。
靳衡被一扇門擋在外面,但他能聽出裏面的人在嘔吐,他只能敲門問:“沒事吧?”
回應他的是一陣水聲,良久,陸奕卿才開了門,蒼白着一張臉說:“可能是腸胃出了點問題。”
他想起前幾日自己沒有規律的飲食習慣,理所當然的懷疑是胃餓出了毛病。
靳衡看他臉色不好,提議要去醫院,陸奕卿拗不過他,只好去換衣服,換完衣服要出門的時候,手機卻響了,他接起來一句話還沒說,他哥陸奕川幾乎是咆哮的在電話裏喊:“家裏出事了!你馬上給我回來!”
陸奕卿還未多問,那頭的電話已經挂斷了,他知道如果不是大事,哥哥肯定不會急成那樣。
“我不去醫院了,我要回家一趟。”陸弈卿收起手機,有點擔心。
“我送你回去吧。”靳衡大發善心的說。
車穩穩停在陸宅大門外,大門外已經停了好幾輛公務車,門口甚至站着兩名配了槍的警察。
陸弈卿一見這個陣仗便知這回是真的出了很嚴重的事情,他與靳衡說了一聲便下車往家中跑去,那兩個警察查了他的證件後才讓陸弈卿進的家門。
靳衡坐在車裏,看着被完全戒嚴的陸家大院,這是何等熟悉的場面,他眼裏染上了得逞的快感。
陸弈卿沖進家中的客廳,母親和哥哥都坐在沙發上,傭人管家都被驅散了。客廳裏同樣有幾個便衣警察,分站在客廳裏的每個角落,有幾個人剛從樓上下來,手上拿着一大疊文件。
一樓的書房門外也站着兩個警察,門是關着的。
陸父在裏面接受紀檢的問話。
陸弈卿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這個屋子裏只有他一個人不知道眼前這個境況意味着什麽。
陸弈川安撫好情緒激動的母親,便走過去将陸弈卿拉到一邊小聲問他:“弈卿,你老實告訴我,你有沒有動過父親書房裏的東西?”
“是書架上的那些書嗎?”
“你別給我裝傻!”陸弈川急得眼睛都紅了:“他書房的文件,那個保險櫃,你是不是碰過了?”
陸弈卿從哥哥的眼神裏知道他已經認定是自己做的了,事到如今瞞無可瞞,便大方的承認了,還将他拿這份文件的前因後果簡單交代了。
在他看來,這種偷偷摸摸的行為雖然不對,但形勢所迫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況且他也相信,如果一早就把靳家的事情與父親說明了,他也必定會慷慨相助才對。
哪知他說完事情始末後,陸弈川的神色變得已經不足以用“難看”兩個字來形容,看他的眼神一下也變了,似乎是難以置信又懊惱至極。
“有什麽問題嗎?”陸弈卿不安的問。
陸弈川苦笑了一下,強壓着怒意道:“爸爸要被你害死了,陸家也要毀在你手上了,陸弈卿!”
“你能不能說清楚,是那份文件出了什麽問題嗎?”陸弈卿稀裏糊塗的問:“到底怎麽了?哥哥?”
“你別叫我哥!我沒有你這麽蠢的弟弟!”陸弈川像是要發狂了一樣,連身上的信息素都不受控了,直接往陸奕卿身上壓:“陸家造了天大的孽才會出了一個你!”
這話太重了,陸弈卿一下有些受不住,他往後退了一步扶着牆才站穩了。
目光游移到母親身上,陸母擡眼看着他,那眼神似乎在看一個仇人般。
他好像犯了一個錯,但沒有人告訴他他錯在哪裏,劈頭蓋臉只有責罵,還有家人的恨意。
很快書房的門就開了,最先出來的是兩個穿着黑色夾克的中年男人,然後才是他的父親。
他清楚的看到,父親手上拷着一副蹭亮的手铐。門口兩個警察随後也跟了上去。
他意識到今天這件事的嚴重性,沖過去拉着爸爸的胳膊問他出了什麽事。
陸安政看了看自己慌張的小兒子,眼裏是赤裸裸的失望,他抽開自己的胳膊,如果雙手沒有上手铐,他一定會揚手給他一巴掌:“我自問作為父親,沒有虧待過你,即使你分化成了omega,我也還是支持你去走你想要走的路,你沒有你哥哥優秀,我也沒有把這些壓力加諸在你身上。我不知道我哪裏對不起你,要你聯合外人來害我。”
陸弈卿傷心道:“爸爸...你在說什麽啊?我怎麽可能會害你?”
陸安政刻薄道:“你還是別叫這聲爸爸了,我擔不起,我就當這二十幾年養了一只白眼狼!”
走在他前面的人回頭冷冷嘲了一句:“您也別說誰害誰,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你自己做的?你兒子這麽做沒有錯,還能撈到一個大義滅親的美名。”
這些話就像毒刺一樣一根一根紮在陸奕卿的心上。
紀檢的人把陸安政往外帶,陸母追上去想叮囑幾句話都被紀檢的人擋開了。
陸奕卿看着他父親被一夥人押上了車,他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看着那幾輛車開出視線,然後靳衡的那輛保時捷才映入他眼裏。
靳衡降下了車窗,一只手撐在車窗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剛才那一幕,然後視線游轉之間對上了陸奕卿的雙眸。
陸奕卿想起哥哥的話,便想跑過去把之前的事問清楚,但是靳衡只看了他一眼,繼而便轉頭發動了汽車,仿佛沒有看見陸奕卿一般。
陸奕卿跑過去時,靳衡的車已經開出了五米遠。
他嘗試着追着跑了幾步,很快就被小腹的一陣抽痛逼停了腳步,他停在路中間,單手捂着作痛的肚子,看着靳衡的車揚長而去。
CP32(往事)
門是緊鎖着的,陸奕卿掏出靳衡給他的鑰匙,開鎖入門。
靳衡開了一瓶紅酒,正要往高腳杯裏倒,聽到動靜擡了頭,看着來人笑笑:“我知道你會回來的。來一杯嗎?”
陸奕卿捏緊了手中的鑰匙,開門見山的質問他:“我給你的那份文件你拿去做什麽了?”
他沒有問靳衡為什麽把車開走也沒有問為什麽看到那一切會無動于衷,這些問題都太蠢了。
他現在才意識到自己有多蠢。
靳衡抿了一口紅酒假裝皺眉深思,然後說:“我交給紀檢了,連同你父親貪污的證據一起,現在,他們應該躺在紀檢委的辦公桌上,很快它會變成法官判刑的依據之一。”
陸弈卿咬牙道:“所以你之前與我說的替靳家翻案的說辭都是假的了?你騙我?”
靳衡看着他發白的臉色,沒有絲毫仁慈:“也不算騙,我父親做過的事情我清楚,他不無辜,翻案一說不成立。我爸爸犯了錯,他受了該有的懲罰,陸安政是同謀,沒道理逍遙法外,我只不過是替天行道,讓該死的人死得快一點罷了。”
他走過去要拉陸弈卿的手,陸弈卿驚恐地後退躲避他的觸碰,靳衡笑着逼近他道:“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你不是一直想見我母親嗎?我現在帶你去看她。”
陸弈卿被他拉着走到最裏面的房間,那扇門一直關着,他從來沒有進去過。
靳衡拿鑰匙開鎖,門一打開,一股沉香味便撲了出來。
陸弈卿本能的抗拒進到這個房間裏,但靳衡直接把門推開了。
對着門的正中央,是一把長桌,上面供着兩幅遺像。
陸弈卿驚愕的看着眼前的兩幅照片,一幅是靳衡的父親,而與之并排的,則是他熟悉的靳伯母。
桌上有一個香壇,上面還插着剛點的香。
這一切意味着什麽,再明顯不過了。
“...怎麽會...這樣?”陸弈卿看着遺像上笑得和藹慈祥的靳伯母,一下子連話都說不出來。
怪不得靳衡說她永遠不會有病痛了,怪不得。
靳衡摸着人發白的臉龐說:“你知道我媽媽怎麽死的嗎?”
“她一個人跑出來了,脖子上帶着我爸爸送給她的那一條圍巾。整個人像是又年輕了好多歲啊。她在馬路那頭看到我,然後就往我這邊跑過來了,她笑得特別美,就跟以前一樣。”現在想到這些,靳衡已經能忍住眼淚了,他悠悠的敘述着:“我想她應該是把我認成了父親,也有可能,我爸爸真的來接她了。她只是想投入一個懷抱而已,可是結果呢?!”
“那輛車是全速撞過來的。”靳衡用手鉗着陸弈卿的下巴,狠狠的問:“陸醫生,你是醫生,你知不知道,至親的血灑到自己身上是什麽感受?”
“你知不知道,生身父母都死在自己面前是什麽感受?”
“你又知不知道,這一切不是意外,是人為啊?!”
靳衡逼着陸弈卿與自己對視,殘忍的說:“我之前問過你,知不知道是誰害死我父親又間接逼瘋我母親的,我現在告訴你答案,是陸安政!”
“不是!..你別說了!你沒有證據!你不能這樣說我爸爸!”陸奕卿根本無法相信靳衡的說辭。
“你要的證據,紀檢會給你公示出來的,事實就是,陸安政用莫須有的罪名栽贓我父親致使他自盡,也是他,派人撞死我母親,你父親是兇手,你哥哥是幫兇!這些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今天這一切僅僅只是開始!”靳衡笑得愈加狂妄,他直視着陸奕卿的雙眸,語調都是興奮的:“今天是我這三年以來最高興的一天,尤其是看到你爸爸被帶走的時候,我恨不得當場放煙花慶祝!”他又嘆了一口氣似乎有些遺憾道:“如果陸安政能當着我的面吞槍自訣就更好了!”
陸弈卿覺得自己眼前的靳衡與魔鬼無異了。
靳衡繼續說:“但是沒關系,他不敢死,我也有辦法讓他死,監獄裏的意外可太多了。還有你那個哥哥!陸安政為了保他擔了全部罪名,他現在安然無恙,但我保證,不久後一定會讓他橫屍街頭,為我母親償命!”
“阿衡...你不能這樣...!”靳衡松開了他的手,陸弈卿根本站不穩直接跌坐在地上,他不能看那兩幅遺像,只看一眼眼睛就發疼,他用雙手捂住了臉,眼淚從指縫中流出,他無助的向靳衡哭訴着:“...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不應該是這樣的...!”
“沒有誤會,陸家欠了靳家兩條命,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靳衡蹲下來把陸弈卿捂着臉的雙手握在手裏揉了揉,看着他一雙淚眼,終于動了幾分恻隐之心,他的語調又變得無比溫柔,與陸弈卿說:“但是我知道你是無辜的,你什麽都不知道。我不會動你一分一毫。”他拉着陸弈卿的手貼到自己臉側:“只要你願意,我們還可以和以前一樣。陸家作的孽與你無關。我也只想讓你父親和哥哥償命,你要好好的。”
“這些事情,以前沒告訴你,現在你知道了,選擇權在你手上。你還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陸弈卿只知道現在的靳衡說得出做得到,他說要父親和兄長的命,就一定會這麽做。他只能懇求靳衡:“阿衡,你能不能...放過他們,我爸爸做了錯事,法律會給他懲罰的,他年老了,我求你放過他一次,我求你了,還有哥哥,我相信他不會做這種事的,我求你別那樣...你能不能冷靜點...”
“我很冷靜!”靳衡厲聲打斷他的哀求:“在這件事上我比任何人都冷靜!我現在只問你,你還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陸弈卿看着眼前瘋魔的人,垂眸低聲道:“我只想求你放過我家人。”
“就是不要了?!”靳衡解讀出他話裏的意思,冷笑道:“放過他們?絕無可能!陸家欠下的命債必須還!”
他把陸弈卿從地上拉起來,把人拖到客廳的門口,粗聲道:“既然不想在一起,那你就給我滾!”
陸弈卿被他推得一個踉跄,等他穩住身體,靳衡已經把那扇門關嚴實了,對着他的只有一個冷冰冰的門板。
CP33(往事)
陸奕卿渾渾噩噩的下了樓,他沒有去取車,鬼使神差的往馬路邊走,車流湍急,飛速掠過的燈劃成一條線,一團一團攢在一起,陸奕卿看得眼花缭亂。
他擡腿步入馬路時還在想,靳伯母當時是什麽心境呢?那輛車撞過來時是不是跟現在馬路上的車一樣急。
但在他步入車流的前一刻,胳膊忽然被人大力的往後拽了一下。
陸奕卿回過神來時已經被謝定瀾拉到路邊的安全區域了。
“瘋了?”謝定瀾看着眼前目光呆滞的人說:“剛剛那樣很危險的!”
陸奕卿擡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馬路裏的車流,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想法有多可怕。
幸好謝定瀾拉了他一把。
他問:“你怎麽在這裏?”
謝定瀾沒有繼續責備,只說:“我在新聞上看到陸家出事了,所以...”
“所以來找我?”陸奕卿接道。
“嗯。”謝定瀾沒有否認,他本來想說只是湊巧遇見的,但既然被人看穿了心思,也就沒有必要隐瞞了:“事情總會過去的,你別想不開,別再做危險的事。”
“不會了。”陸奕卿笑了笑說:“剛剛謝謝你。”
“不客氣。”謝定瀾看他要往回走,又追上去問:“你...吃晚飯了嗎?”
“嗯?沒有”他這一天都沒有進食過什麽東西。
“我知道這裏有一家很好吃的牛肉面館,額...想嘗一嘗嗎?”謝定瀾說:“就在這附近。”
陸奕卿原本沒覺得餓,但現在被人一提,食欲又立馬上來了,肚子還十分不配合的叫了幾聲。
謝定瀾莞爾:“我帶你去。”
面館的門面不大,廚房占了一半的空間,裏面雖然開了空調,但依然很悶,因此外頭露天的餐桌反而更搶手一些。謝定瀾似乎和這邊的老板相熟,即使他們前面有不少人排隊,但兩碗牛肉面還是很快的出現在他們這一桌。
“你嘗一嘗”謝定瀾替陸奕卿拆了一雙一次性筷子和勺子,遞給他。
陸奕卿第一次在這種類似于大排檔的地方吃東西,他是醫生,對這類很可能衛生不合格的餐館有着本能的抗拒,但對方盛情難卻,他自然也不好表現出來,接過筷子撈了一小口面嘗了嘗,是超乎意料的美味。
他有些驚喜的看了謝定瀾一眼:“真的很好吃!”
此時,陸醫生腦海裏的各種寄生蟲畫面已經被“不幹不淨吃了沒病”這種歪理占據了。
他真的餓了,很快一海碗的牛肉面就只剩下一個小片湯了。
謝定瀾坐在對面光看着人吃了,自己倒是沒動幾口。
陸奕卿吃飽了腦子也跟着清醒了許多,突然想起之前的事便問:“你上次的傷好了嗎?”
“好了。”謝定瀾說。
“那個傷口雖然不深的,但是可能會留疤。”
“誰身上還沒有幾個疤呢?”謝定瀾渾不在意的說。
“是。”陸奕卿垂眸,安靜了半刻才說:“阿衡身上也有許多疤。你知道他那些疤是怎麽來的嗎?”
謝定瀾楞了一下:“你想知道?”
陸奕卿點點頭。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是萊炀身邊的人了。”謝定瀾說:“萊炀手下有很多打手,靳衡是最能打的一個,別人出任務是為了錢,他是真的能把命豁出去。”
“萊氏大部分人都對靳衡刮目相看,一半是因為萊炀對這人的器重,一半則是因為,靳衡這個人是真的狠,他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我跟在他身邊兩年多,有三次看着他滿身血的被推進手術室,每次都覺得救不回來了,但他總能活過來,生命力頑強得可怕。那些傷疤就是這麽來的,有被刀砍的,也有子彈打出來的。”
謝定瀾說到這裏頓了頓:“其實每個人都看得出來,萊炀對靳衡的感情特殊,他當初被靳衡救過,後來答應替他查靳家的案子,這一切都建立在靳衡為萊氏賣命的前提下,這件事解決之後,萊炀可能也不會放靳衡走。”他不無擔憂的說:“你之前遇過險,其實也是萊炀的意思,靳衡在他面前護你,其實也是害你。古萊明面上做的是古董拍賣,但背地裏是碰過軍火走私的。什麽事他們都做的出來。”
“我看得出來,那個萊先生對阿衡确實很關心”陸奕卿說:“我想阿衡應該也喜歡萊炀吧。”
他早該清醒了,他們分別了三年,靳衡最艱難的三年他缺席了,所以現在一切都變了,重逢後的一切柔情表象都不過是靳衡的處心利用。
所有人都明白這一點,只有他自己一頭熱的紮進去,然後被別人當成笑話對待。
現在他清醒了,在把父親害到監獄裏之後才終于清醒了。
回到家裏時已經很晚了,只有客廳的燈亮着,陸奕卿推門進去,陸奕川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就着瓶子在喝烈酒。
看到他回來,陸奕川也沒有再發脾氣,只語帶嘲諷道:“是不是去跟那個姓靳的慶賀去了。慶賀你幫他報了仇?接下來你是不是就要和他雙宿雙飛了?”
“報仇?”陸奕卿直至現在都不願意相信自己溫文儒雅的哥哥會是靳衡口中的幫兇:“所以你們真的做了對不起靳家的事?所以靳衡說的都是真的?”
陸奕川又灌了一大口酒:“是又怎麽樣?他要來找我算賬嗎?有本事沖我來啊!陸奕卿,你是真的傻,又傻又蠢!家裏的機密文件居然也敢那樣給了別人!你真是...沒有腦子!”
他就這樣承認了,承認三年前确實合謀害過兩條人命。陸奕卿一下子也不知道是該哭該笑,他仿佛從來不認識這個陪自己長大的哥哥。
陸安政的案子引起了軒然大波,樹倒猢狲散,陸家一下凋敗下來,盡管大多資産都被政府凍結,但狡兔三窟,有靳家這一前車之鑒,陸安政一早就謀劃好了出路,即使他現在只能在獄中待着,但他家人并未被連累到,陸奕川更是全身而退,一早在籌劃移民出國的事宜。
一個月後的法庭上,法官宣判陸安政因貪污及嚴重違紀,被判無期徒刑,即刻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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