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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往事)
陸弈卿無力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他甚至連去監獄看一下父親都無法做到。
他就算在家裏呆着也是不招待見的一個,陸母從陸父被帶走那一日起就再沒拿正眼瞧過
他。陸弈川一直在辦出國的手續,大概有幾個章被卡住了,這幾天他的心情也不好。
陸弈卿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只能去醫院,醫院那些以前在背地裏議論過他的小護士這回已經明目張膽的敢給他臉色看了。還有不少同仁來與他打聽父親的消息,他疲于應對,漸漸的也不愛說話了。
他忙完手上的事後便趴在辦公桌閉眼休息,嚴小偉看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心裏也不好受,卻也不知道要怎麽開導,畢竟這種事不發生在自己身上是無法體會到個中苦澀的,他以前耍寶賣乖陸師兄還會給個面子配合配合,但現在他就是抖了自己所有的包袱都沒能讓陸奕卿笑一笑,這樣下去非得抑郁成疾不可。
他去倒了一杯花茶放到陸弈卿桌上,也不知道人睡沒睡着,也不敢出聲吵。
他不忍心把人吵醒,別人卻十分樂意這麽做。
“陸醫生!陸醫生!”聲音伴随着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護士長着急的喊:“5床的病人突然嗆血!”
陸弈卿在睡夢中被驚醒,他猛的站起來,頭有一瞬間的暈眩,他伸手去扶桌子時還差點把桌上那個杯子碰掉了。
嚴小偉及時扶住他擔憂的問:“沒事吧?!”
“沒事。”陸弈卿揉揉太陽穴,邊戴上口罩往外走去邊讓護士繼續說明病情。
嚴小偉不太放心,也放下手上的事跟了過去。
5床的病人剛剛做過心髒搭橋手術 原先恢複得不錯,早上卻突然吐了血,陸弈卿沖進去時,已經有醫生在急救,病人家屬在外面焦心等待。
陸弈卿了解這個病人的病情與體質,腦中很快就想到了治療方案,他讓嚴小偉幫忙,有條不紊的實施急救,很快就把情況控制住了。
但這個病人一直都恢複得不錯,今天這種狀況不應該出現才對,他查了一下今日護士輸進去的藥和劑量,發現其中一味藥的劑量超出了5毫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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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避開家屬找來今天協助他的護士質問:“我在醫囑上寫的是5毫升,你給他打了多少?是10毫升,兩倍的劑量,這會要他命的你知道嗎?”
那小護士平日裏議論八卦的時候是最活躍的,這時對上陸弈卿的怒火,便頂了一句:“我也不是故意!你字寫得太潦草,我才會看錯。”
嚴小偉在一旁聽不下去了:“他的字還潦草?!師兄的字端正到可以給我小侄子當臨摹字帖了,你這叫睜眼說瞎話你知道嗎?難道你視力真有問題?”
護士被他怼得臉紅,一臉不服。
“徐護士,我希望你謹記作為醫者的責任與義務,你一句輕飄飄的不是故意的背後可能就是一條原本可以救回來的生命!”陸弈卿難得板起臉來訓話:“我希望你的所作所為能對得起你身上的白大褂還有你當初宣的誓言。我會把今天這件事一五一十的報告給院長的,一切惡果自行承擔,如果你對待病人還是這種态度,我建議你轉行。”
那護士被訓得頭都不敢擡,但轉眼又和同事去吐槽陸弈卿的八卦和為人了。
又過了幾天,陸弈卿在急診值班,一夥人風風火火的推着一個渾身是傷的男人進來,陸弈卿是第一個接手的醫生,他上前檢查了那個病人的生命體征,情況很糟糕,雖然這個人身上的溫度尚存,但脈搏呼吸心跳都已經消失,說難聽點,這就是一具還未涼透的屍體罷了,沒有施救的意義。
陸弈卿實話實說,那夥人卻忽然惱了,抓着他的手不讓他走還大聲嚷嚷他治死了人。
那幾個alpha嗓門極大,很快就把急診裏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
陸弈卿看他們的裝扮與之前送靳衡來的人無異,一時間也不知道他們來鬧事是不是受了靳衡的指使,他苦笑,冷靜的與那人道:“醫院有監控,患者的死亡時間也可以推出來,你們盡管鬧好了,看看到最後是誰理虧。”他又補充一句:“我建議你報警處理。”
那個alpha被激怒了,揚手就要給陸弈卿一巴掌,門口的保安這時趕了過來及時制止住了事态發展,一起來的還有院長。
事情解決後,陸弈卿被院長叫到了辦公室,院長的态度和之前親自上門拜訪時的态度如出一致,只不過當初是求着他到醫院就職 ,現在雖然還是這副笑面,卻是給他下停職通知書的。
“弈卿,這件事我總要給外面的人一個交代的,畢竟只有你經手,而那個病人确實是死了。”院長說。
“我做錯了什麽呢?”陸弈卿平靜的說:“我什麽都沒有做錯,醫院明明知道不是這樣的,但是醫院不想查,那幫無賴想怎麽污蔑就怎麽污蔑。”
院長道:“你體諒一下,我也沒有辦法。況且陸家出了這樣的事,你繼續留下來本來也不合适。醫院每年都要評級的,我不能拿整個醫院做犧牲。”
陸弈卿笑了一下道:“我明白的,院長,這半年謝謝你的關照。”
他拿了那張停職文書, 出了院長辦公室就把那張紙撕了,随手扔到了最近的垃圾桶裏。
嚴小偉聽到消息趕回來時,陸弈卿已經把辦公桌上的東西都收拾好了,他身上的白大褂已經脫了下來,整整齊齊的疊放在桌上。
“師兄你為什麽要走?”嚴小偉不解的問。
“這裏已經不歡迎我了。”陸弈卿身上穿了白襯衫,沒有白大褂遮掩,消瘦的身材就十分明顯,讓人感覺一陣風就能把這個omega吹走了。
“我去找院長說理去!”嚴小偉憤憤不平的要往外沖 ,陸弈卿拉住他說算了,別為難他了。
他從紙箱裏拿出自己的鋼筆,他把這只筆遞給了嚴小偉:“這支鋼筆是我大學時別人送給我的,好像還是限量版吧,學醫八年,用的都是這一支。嚴醫生,你要是不嫌棄,我把它送給你。”
這是靳衡在确立關系後送給他的第一件禮物,他珍而重之的寶貝了八年,現在這支鋼筆已經沒有任何附加意義了,它不過是一支雖然名貴但卻再普通不過的筆而已。
“師兄...”嚴小偉接過那支每個細節都無比精致的鋼筆,覺得它的份量有千斤重。
“從小我就想我以後一定要當一個出色的醫生,救死扶傷,多有意義啊。現在恐怕不行了。所以你替我走下去吧。”
他知道,礙于陸家的事情,沒有醫院會再聘用自己。
況且這一次可笑的“醫療事故”還記在了他的檔案履歷上,沒有人會去深究這場事故的因果真相,他們只會認定這是一個醫者身上不該有的恥辱。
走出醫院的時候他沒有回頭,心裏甚至還有一絲輕松,其實他心知肚明,他自小的理想已經毀掉一半了。
CP35(往事)二更
陸弈川知道自己弟弟失業了,他沒有多言,難得還安慰了幾句。
歸根結底,陸家的困境僅限于國內,等出了國一切都會好轉。陸安政早年在法國買的那塊莊園每年的收入夠他們豐衣足食,陸弈卿有這樣的學歷資本,到了國外也不愁沒醫院要他。
這一切都建立在能順利出國的前提下,只要出了國,眼前的一切阻礙都會自動消除。
但陸弈川提交上去的文件一再被卡,他的手續齊全,雖然現在是敏感時期,但也絕不至于嚴重到要限制人身自由,原本蓋個章就能解決的事情卻拖了半個月還沒有準信。
他今天得再跑一趟大使館。
陸弈卿在家裏閑着,陸母一看到他臉就拉下來,好似與仇人住在一屋下。
“哥,我陪你一起去吧。”他放下手中的時政報紙與準備出門的陸弈川說。
陸弈川整理了一下袖口,穿着依舊體面,他看了一眼無精打采的弟弟,覺得讓他出去走走也好,便答應了。
陸弈川把車停在了大使館對面的路邊。今天來得早,不需要排隊等候。
陸弈川拿着資料進去辦手續,陸弈卿坐在大堂的沙發上百無聊賴的等,他在想如果手續辦下來了,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跟着出國,可是不出國又能怎麽樣呢?他在國內除了家人外已經沒有需要挂念的人了。
靳衡麽?算了吧,自作多情也要有個度。
事到如今他還去肖想那些風花雪月的愛情真是太可笑了。
他之前總是在想,不能讓靳衡做那些危險犯法的事,還總是一廂情願的想把他從泥塘裏拉出來,哪裏知道把他推入泥塘的人正是自己敬重的家人,那麽他又哪來的立場去救贖對方呢?
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去救贖,他只想讓陸家還債。
還債才是救贖。
思緒混亂間,陸弈川已經從辦公室出來了,他臉上的神色比進去之前好多了,陸弈卿問通過了沒。
“通過了”陸弈川抖了抖手上的幾頁紙:“這個章蓋完後面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我想媽媽聽到這個消息也會高興的”陸弈卿說。
“是,要快點回去告訴她。”陸弈川說:“還要盡快打點好監獄那邊的人,讓爸爸在裏面過得好一點。”
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說:“出國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媽媽心裏過不去那道坎,這幾天對你的态度不好,你別難過。”
“哥...”
“你犯了再大的錯,我們也還是一家人。哥哥不會不管你的。”
陸弈卿自小培養的價值觀讓他懷疑這次這件事本質上是錯的嗎?其實不是,父親與兄長确實有錯,甚至害了人命,如果他一早知道真相,恐怕也無法姑息,但他做不到絕情絕義大義滅親,靳衡借着他的手将了陸家的軍,即使他是無意為之,但那把刀确實是從他手裏捅過去的,捅到了生他養他的父親身上。他沒有辦法不自責,他甚至想過母親和哥哥會不會将他趕出家門,但他們沒有,然後今天哥哥又跟他說了這一番話。
他越發覺得自己無地自容。
兩人走出了大使館,陸弈川走在前面要去取車,陸弈卿跟在他身後。
這條路人少車少,又恰好臨近辦公樓,所以很是安靜。
所以車輛發動機的聲音格外明顯。
陸奕卿尋聲看去,一臉黑色的跑車正在往這條路緩緩開過來,他看着走到馬路中間的哥哥,心裏忽然湧上了可怕的預感。
他還未來得及開口讓哥哥躲開,那輛車忽然加速飛駛過來,直直的要往陸弈川身上撞去。
陸弈卿沖過去将哥哥猛地往路邊推了一把,然後自己整個暴露在馬路中間,躲已經來不及了。
他那一瞬間心跳極快,什麽都來不及想,然後他耳邊響起了哥哥的驚呼聲還有驟急的剎車聲。
預料中的沖擊與疼痛并沒有到來。
那輛車在離他身體一厘米左右的位置堪堪停住了。
陸弈川從地上跑過來拉着弟弟問有沒有事,他着急得額頭都是汗,陸弈卿有意識的将哥哥擋在自己身後,然後才敢放松神經,一瞬間腿軟得站都站不穩。
生死關頭,沒有人會不怕。
他看着車裏駕駛座上的司機,這個人他在靳衡那裏見過幾次。
那人也盯着他,手緊緊捏着方向盤。
陸弈川确認弟弟沒事後便要上去讨理,陸弈卿趕忙攔住他,生怕下一刻這輛車會不管不顧的又撞過來。
他一直擋在陸弈川身前,那司機盯着他們看了半分鐘,最後才不甘心的将車掉頭開走。
等車完全從視線消失後,陸弈卿才徹底放心,身體不受控的要往下倒,陸弈川連忙把人扶到車裏,給他開了一瓶水,陸弈卿喝了水臉色還是白得可怕,嘴唇的血色也褪了一層。
陸弈川只以為他被吓壞了,便懊惱道:“太嚣張了,要是以前,我一定不會這麽輕饒他。”
“以前你有權有勢,現在你只是一個小市民。”陸弈卿輕聲接到。
被戳中了痛點,陸弈川憋屈得不再說話,只專心開車。
陸弈卿其實還想說:三年前,有一個無辜的人也是這麽被撞死的,那個時候,可沒有人站出來替她擋這樣的禍事。
現在,只是她的兒子來報複了。怨不得任何人。
但他最終沒有說出口。
“哥哥,你以後出門要小心點。”陸弈卿說:“或者,帶上我一起。”
他心有餘悸,卻也很快明白,這種事不會只在今天發生,以後也許會有各種各樣的意外。
直到對方達成目的才可能歇停。
但他沒有想過意外會來得那麽快。
一周後的深夜,監獄給家裏的座機打了電話,是陸母接的,對方言簡意赅的說:“陸安政誤食了砒霜,現在在醫院搶救。家屬可以來見最後一面。”
陸母聽罷直接厥倒在沙發上。
陸弈卿急救了好一會兒母親才恢複了神識,睜眼看清眼前是誰後直接上手把人往外重重推了一下,然後邊哭邊罵:“我...我沒有你這個兒子!”
CP36(往事)
陸弈卿差點摔了,面對母親這樣的指責他一句話都沒法辯駁。
三個人很快趕到了醫院,陸弈川扶着情緒激動的陸母坐在醫院長廊的椅子上,陸弈卿抓着從急診室跑出來的護士問情況怎麽樣了。
“發現得有點晚,已經有循環衰竭的跡像,很危險。”護士匆匆交代了一句就跑去拿藥了。
因為很危險,所以才會讓他們過來,為的是以防萬一,還能見上最後一面。
他趴在急診室外的玻璃窗上往裏看,他一個月不見的父親已經倒在床上,身邊圍了一群醫生,病房的角落裏還站着配槍的兵。
醫生拿除顫儀在陸安政胸口一下一下按着,他看着父親瘦弱的身體在儀器的作用下劇烈的起伏,心電儀的曲線有了較大的起伏,很快趨于平穩,陸奕卿稍稍舒了一口氣,便看見陸安政忽然一大口一大口的往外吐白沫,護士清理都來不及,醫生拿了一個長管子往他嘴裏插。
插管有多痛陸奕卿最清楚,他放在玻璃上的手指蜷縮成拳。
搶救了一個晚上,陸安政才勉強度過了難關,推出急診室的時候也被兩個兵把守着,陸母想湊上前看一看都被對方厲聲拒絕了。
既然沒有生命危險,家屬自然也就沒有探望的資格。
醫生與他們解釋了病情:“可能是得罪了什麽人,有人給他的飯菜裏投了毒。送過來的時候已經很危險了。”
陸奕川問:“誰會給他投毒?”明明該打點的都打點過了!
“這我就不清楚了。”醫生說。
陸奕卿卻很清楚。
陸安政脫離危險後很快又被轉回監獄,陸母甚至都沒能實打實的見他一面就被強制趕離了醫院。
陸奕卿離開醫院後沒有回家,他要去找靳衡好好談一談。
靳衡的電話打不通,陸奕卿只能麻煩謝定瀾幫忙,對方給了一個酒樓的地址,說靳衡在那邊談事情。
“你要一個人去嗎?萊炀應該和他在一起。”謝定瀾在電話那頭說:“我現在在外地,不然我可以帶你過去。”
“謝謝你,但是我必須見他一面。”陸奕卿說:“有些事情一定要當面講的。”
酒樓坐落于市中心的中心,是直接拿了一個四合院改的,外頭的招牌是一塊木質的牌匾,上面寫了“栖鳳樓”三個字。雖然風格古風古味,門口卻站着兩個穿黑色中山裝的男子,陸奕卿看到進這個門的人都是要先交上一個帖子的。
謝定瀾與他說這個地方到了特定的時間會主持古董拍賣會,但正常情況下只是一個頗具特色的酒樓,來這種地方談生意的一般都是古玩界的商人,自然也有一些不成文的規定,其一就是不是随便什麽人都可以進來的。
謝定瀾替陸奕卿打好了關系,因此陸奕卿進那個門的時候兩個門衛沒有為難他。
一進到屋裏,便能覺察出這裏的清幽寧靜,連溫度都比外面要低上十度。
他按着謝定瀾給的房間號要上樓,一個穿旗袍的女子攔下了他。
陸奕卿與他說自己來找朋友,那女子了然,道:“小萊總和靳先生确實都在樓上,他們有事要談,外人不便打擾。”
“還要多久?”陸奕卿看了一眼樓上問。
“這就說不定了,可我知道不打擾別人正事是最基本的禮貌。”女人的語調和動作都透着與身上旗袍不相襯的妩媚。
“我可以等,麻煩你上去通知一聲。”陸奕卿說。
“你不能站在這裏等,我們這裏的客人都是尊貴的大人物,你站在這裏太礙眼了。”那女人指了指是四合院中間露天的那一片空地:“去那邊站着。”
夏日未過,正午太陽高懸在空中,炙烤着大地和上面的人。
陸奕卿在這樣烈的太陽下站足了兩個小時,最開始只是頭暈目眩到後來演變成心跳加速冷汗潺潺,他垂在前額的頭發綴了一顆又一顆汗珠,稍微一動就能落到地上砸成一小片水。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中暑了。在支撐不住的前一刻,那個穿旗袍的女人才拉開屋裏的簾子招呼他進來。
他擡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穩了穩呼吸緩過一陣頭暈後才走進了屋裏,上臺階的時候都差點一腳踩空摔下去,好在他扶着圍欄。
繞過一個屏風,他在一個精致的隔間裏看到了坐在椅子上與萊炀煮茶品茗的靳衡。
原先一腔憤慨都被烈陽曬沒了。陸奕卿直接當着靳衡的面跪了下來。
靳衡沒有想過陸奕卿會出現在這裏,他的臉色憔悴,整個人都顯得無比蒼白,然後他當着自己的面跪了下來。
靳衡幾乎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沖過去要把人扶起來,陸奕卿掙開他的手,卑微至極的與靳衡說:“阿衡,我求你放過我的家人,你要人償命是嗎,你把我的命拿去好了,我求你,求你不要動我父親,他年老了,根本受不住這樣折騰的!”
他伸手往靳衡的腰間摸去,一邊找一邊說:“你帶槍了嗎?你開槍把我殺了吧,我也是陸家人,我也有罪,我對不起你們,你殺了我,用我這條命來換你些許仁慈,換我爸爸後半生平安,可不可以?”
“你胡說什麽?”靳衡用了力氣才把人從地上拉起來,他捧着陸奕卿的臉咬牙切齒地道:“他們不值得你這麽做你懂嗎?這筆賬我算得清清楚楚,與你無關,你給我好好活着!聽懂了嗎?誰都不能動你。”
“你派人撞我哥哥,給我父親投毒,你傷害的是我的至親!我怎麽置身事外?”陸奕卿看着他的眼睛說:“是你不想讓我好好活的。”
他掙開靳衡的手,轉身要走,靳衡莫名覺得他會做出什麽沖動的事,連忙上前把人拉住了,哪知這一拉之下,陸奕卿整個人都被帶得一個踉跄,他苦苦支撐的意志終于到了極限,就那樣閉眼倒了下去。
靳衡把人抱起來時,才發現這人輕得可怕。
CP37(往事)
病房開了空調,窗簾沒有拉上,陸奕卿偏頭看着窗外一朵冒頭的喇叭花發呆。
醫生進來的時候微微驚了一下:“你醒了?”然後快步走過去問:“感覺怎麽樣?”
見人不答,他擡手調了一下點滴的速率自言自語道:“剛才送你來的那個人走了,他給你結清了醫藥費。你要挂完兩瓶水才能離開。”
陸奕卿看到那朵紫色的喇叭花被風吹得顫了顫,好像要攀不住窗臺了。
“你的alpha讓我給你做了身體檢查,額...”醫生看着病歷本皺皺眉:“你之前腺體動過手術,恢複得并不好,因此對身體的各個指标有所幹擾,一般的檢查報告等兩三個小時就能取,你情況特殊,可能得等四五天。到時候會電話通知你的。”
醫生說了一堆,病床上的人也沒有反應,他還有別的病人要顧也不便久留,叮囑了幾句就轉身出門,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謝謝你”,他回頭看,床上的病人也在看着他,眼睛亮着一點微弱的光,醫生揚起嘴角笑笑,才出了病房。
陸奕卿晚上才回的家,開門便看見陸奕川一瘸一拐的在搬着東西。
“你腿怎麽了?”陸奕卿拉住他問。
“出門不小心摔了一下。”陸奕川放下手中的箱子說。
“摔了?我看看。”陸奕卿蹲下來,挽起哥哥的褲腳,就看見他小腿上纏着一圈紗布,紗布外面滲了血,足有一個巴掌那麽大的面積。
“媽今天情緒不好,一直頭疼,我順便讓她在醫院看了診,去門診樓拿藥的時候被一輛車刮到了。”陸奕川說:“幸好我躲得快。我最近是跟車犯沖嗎?”
陸奕卿問:“看過醫生了嗎?”
“在醫院沒敢讓她發現。等她上樓睡了,我自己處理的。”
陸奕卿去拿了藥箱,讓陸奕川坐在沙發上,然後開始着手替他重新處理傷口,紗布拆下來後,那一大片的刮傷就呈現在他眼前,陸弈卿深吸了一口氣才将眼裏的熱意壓了下去。
陸弈川看着低頭認真替自己包紮傷口的弟弟,心頭多少有一點欣慰,然後他就發現有水珠砸到了自己腿上。
一滴兩滴,到後來連續不斷的砸下來。
“弈卿?”
陸弈卿沒有擡頭應他,只騰出手胡亂抹了一把眼睛。
“你哭了?”陸弈川伸手去扶弟弟的肩膀讓他擡起頭與自己平視,映入他眼中的是一雙淚眼,他好笑道:“你哭什麽?我沒事的。”
“都是我的錯。”陸弈卿哽咽着說:“對不起。”
是他親手把父親送進監獄,使得他後半生不得安穩,也是他親手把自己的哥哥推入今天這樣随時可能喪命的險境。
“傻弟弟。”陸弈川擡手替他把眼淚擦了:“你唯一的錯就是太容易輕信別人,不是每個人都值得你交心。”
陸弈卿原本一顆心都捧給靳衡了,結果被抛棄了兩次,第一次尚可說是情有可原迫不得已,第二次,他總算明白,自己一顆真心在靳衡眼裏恐怕都比不上街角的垃圾。
如果是三年前,陸弈卿一定會辯一句:阿衡是例外。
現在他沒臉這麽說了,靳衡在他眼裏是例外,他在靳衡眼裏卻什麽都不是。
他看着眼前這個和善的哥哥問:“你們為什麽要做那些事?”
陸弈川臉上的笑滞了滞,最後收起笑容說:“剛畢業那年,這個問題我也問過爸爸,我問他為什麽要收那些人的錢,我們家不是已經很有錢了嗎?爸爸說,人站得越高,看得越遠,想要的就會越多。”
“有了權就想要錢,有了錢,就想要更大的權。人性如此。 ”
陸弈卿說:“并不是所有人都這樣。”
“那是因為他們絕大多數都是碌碌無為之輩,他們一輩子都站不到這個高度,自然也沒有這個能力和契機,嘴上天天喊道德仁義你以為他們真的就不想上位發財?等他們到了這個位置,只怕會更貪。”
“弈卿,記不記得當初你想學醫,父親最開始是反對的,是我勸他放手讓你做喜歡的事。官場的水又深又髒,正是因為這片水髒,所以我來淌就好,你只要堅持你的理想就好。”
“我心裏清楚,陸家人的手都髒,只有你除外,你什麽都不知道,從始至終無辜無知,這件事歸根結底不能怪你一分一毫”
陸弈川說:“所以我允許你傷心,但不允許你自責。這一切不怪你。”
他不能說父親咎由自取,也不忍看弟弟背着這副枷鎖郁郁寡歡,如果真的要怪,該怪他自己,怪自己最開始沒有阻止爸爸做那些錯事,怪自己過分聽話,不分是非。
他清楚,陸家今日之局面,都是報應。
靳衡接到醫院的電話說早上送過去的病人已經出院了,他多問了幾句陸弈卿的身體情況,醫生在那頭說:“我看他輸完液臉色還是不太好,想讓他留院觀察,被他拒絕了,走的時候連藥都沒拿。”
他挂了電話,想打給陸弈卿問問他有沒有好一點,但又想起今天對方看他的那種帶着憎恨的眼神,最後也沒能按下撥打鍵。
萊炀帶了一個私人醫生進了門,他走到靳衡身邊擡手替他拉開衣服,肩膀上有一個十厘米長的刀口,事先簡單處理過,但還是在流血。
醫生着手替靳衡處理起傷口,酒精消毒的時候靳衡疼得嘶了一聲。
下午,他抱着暈過去的陸弈卿往醫院趕,路上就發現自己被人跟了,後面有兩輛車一路尾随他的車至醫院。彼時陸弈卿昏迷不醒,一張臉白得可怕,靳衡試着掐了掐對方的人中,也絲毫沒有效果,車一進醫院,他抱着人往急診科沖,看着陸弈卿被醫生接診後,才分心去解決那夥人。
他與陳大春往停車場趕,那兩輛黑色的轎車明目張膽的卡在靳衡的車兩邊,想再開走非常難。
對方從車裏下來足有六人,在道上混久了這種場面也就見多了,靳衡松了松手關節後握成了拳頭,他唯一慶幸的就是沒讓這夥人追到醫院裏,只要陸弈卿是安全的,他就能放開手打。
最後六個人都被打得滿地找牙,他自己也挂了彩,被人用刀在肩膀上劃了一個口子。
陳大春想讓他去看醫生,靳衡用衣服把傷口遮了去了急診樓。
陸弈卿剛好從急診室被推出來,人沒醒,臉色緩過來些許,手上打着吊針。
醫生和他說是中暑了,靳衡想起他前幾日的胃病,便讓醫生給他做一個詳細的身體檢查,忍着肩膀的痛替人安排好病房,交好費用,卻不敢坐在床邊等人醒過來。
等處理完傷口,萊炀才黑着臉坐下來,他一早把今天跟蹤靳衡的那夥人查了個底,要是擱以往,那夥人的頭目已經被抓過來磕頭認錯了,可惜這回背後的人他卻不能動,莫說他不能,就算是他爸爸萊榮出馬,恐怕也要看斟酌三分。
那夥人背後是一個足以與古萊并肩的財團,先前倚仗陸安政謀了不少私利,現在陸家倒了,雖已經全身而退,但還是損失巨大,估計對方的當家噎不下這口氣,才會派人對着靳衡下手。
縱然陸家倒臺萊氏獲利最多,但對方卻不打算明面上與萊氏對着幹,柿子挑軟的捏,他們要弄死靳衡,就跟踩死一只螞蟻一樣。
萊炀自知自己的勢力不足以與那些人對抗,那簡直太不自量力,因此查清之後便去請求父親幫忙。他把靳衡看得極重,甚至想過等靳衡把想做的事做成了之後,他便将自己的心意挑明,全了他三年的念想。
無論如何,他都要保靳衡。
可惜萊榮并不打算幫兒子,古萊明裏做着正經生意,暗地裏卻是除了毒品外全都碰過一遍了,做賊心虛,萊榮不打算去多招一個對手,免得對方遷怒多方,到時候整個集團也要跟着遭殃。
他不僅不會幫,甚至于,只要對方提出這個需求,他就可以把靳衡綁了送到對方手上,任其處理,是死是活都與他無關。
他最初利用靳衡不過是想借着他對陸家的恨意掰倒陸安政這個自己發財路上的攔路虎,現在目的達到了,他當然要全身而退,所有的罪責都讓靳衡來擔。
萊炀看穿父親這個想法,頭一回覺得自己這麽無力。
他拉着靳衡沒有受傷的那只手說:“衡,我們出國吧。”
CP38(往事)
靳衡拉好衣服不解的問:“為什麽要出國?”
“國內已經不安全了,你搞垮了陸安政,但也動了那一派別的奶酪,今天跟蹤你的那些人我查過底細了,都是專業的殺手,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萊炀說:“我的勢力根本不能和那些人對抗,但我一定要保你,所以,你一定要跟我出國,到了國外,至少安全點。”
“......”靳衡說,他被陸弈卿那一跪跪懵了,像是自己在做什麽傷天害理的壞事才讓他這麽卑微的懇求自己仁慈。
可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了,父母之仇先報,然後再談其他,愛情這種東西他已經奢望不起了,他給不了陸弈卿安穩,滅門的仇怨也不是對方低聲下氣哭兩聲就能磨滅的,如果他真的因為陸弈卿而心軟,放過陸安政和陸弈川,他拿什麽來對得起父母?
該做的事總是要做的,他布了三年局,不達目的絕無收手的可能,即使知道這會讓陸弈卿難過,他也不得不這麽做。
但他無法再看着陸弈卿在他面前那樣狼狽了。
“那就出國吧。”
良久,靳衡才說。
眼不見心不疼,這樣他做起事來還能利落點。
萊炀沒想過靳衡會答應得這麽幹脆,高興的上前擁住了他,靳衡借着肩膀有傷的借口把人推開了。萊炀也不惱,他的臉上綻出一個喜悅的笑容,和以往的陰郁完全不同。
他心理清楚,靳衡這麽做便算是放下那個姓陸的了,他原先還擔心他會心軟,現在才知道自己的擔心太多餘了,再深的感情,過了三年也早就淡了,根本起不了威脅,陸弈卿在靳衡心裏的份量也不過如此。
他開心過了頭,便将自己心裏藏了許久的想法與靳衡說了:“我在國外的房産有好幾套,你想去哪個國家,是美國還是英國?”
“...随便吧,又不長住”
萊炀糾正道:“怎麽能随便呢?我打算和你在那裏定居的。”
“定居?”
“是啊,我會把那裏當成你我的家。”
靳衡皺眉避開萊炀的熱切的目光說:“我沒有家,以後都不會有家了。”
萊炀會錯了意,殷勤的說:“我可以給你一個新家。”
“你給不了,沒人給得了。”靳衡戳穿他不切實際的意想:“萊少爺,我感激你在我最難的時候出手相助,你真的幫了我很多。你是我的兄弟,摯友,永遠都是。”
萊炀還沒說出口的情絲就這樣被靳衡掐斷了,他臉上的笑容僵了僵,然後說:“你知道我不止想跟你做朋友兄弟。”他用手指戳了戳靳衡的心口:“我想在這裏占據一個位置。但是你總是提醒我這裏有人了。”
萊炀心想,那我只能想想辦法把這個人除了。
他開始着手辦出國的事務,他知道不能拖太久,所以動作已經夠快了,但是對方的手段和速度超出他的預料,僅僅三天,靳衡負責的兩筆交易全出了事,運輸的貨物在船上着了火,燒得一幹二淨,靳衡險些都逃不出來。
他們的目标根本不是貨物而是靳衡。
萊炀意識到對手的可怕程度,古萊每筆交易都是絕對保密,對方連這些信息都能查到,他不得不懷疑靳衡已經處于他們的監視之下了,那麽他之前做的一切計劃都破洞百出。
他需要一個人來吸引對方的視線,好讓靳衡金蟬脫殼。
靳衡手下不少兄弟都是生死之交,他們有能力自保也歷練過,似乎是最好的選擇 但萊炀并不打算讓這批人去做犧牲。
他拿出靳衡丢失的那部手機,從裏面翻出了陸弈卿的來電顯示,用這個號碼聯系到了他。
陸弈卿配好藥,又倒了杯溫水,将這兩樣交給了陸弈川,讓他拿上樓給媽媽。
哥哥轉身剛走,他的手機就響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個陌生號碼,他最近接到的電話十個有八個是八卦記者,他們無非想從自己嘴裏再挖出點陸家的新聞,陸弈卿接一個拉黑一個。
這個陌生號碼只響了兩聲就被他挂了。
對方锲而不舍的又打了第二個第三個。
陸弈卿不耐煩的接起來,如果還是那些怪腔怪調的記者他會毫不猶豫的送給他挂斷拉黑一條龍。
“哪位?”
“陸醫生,你好大的架子,我的電話你都敢挂。”萊炀在電話那頭壓着脾氣說。
陸弈卿聽出了對方的聲音,心中的煩躁越盛,理智告訴他應該立馬挂了這通電話,但情感上又隐約在害怕和期待着某樣東西,害怕聽到靳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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