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好的消息,期待?他不想承認,也許還能聽到靳衡的聲音。
他覺得自己這樣特別賤,但又不可能這麽快就完全放下,他都替自己覺得可悲。
他淡淡道:“你在我這邊并不是什麽特殊的存在,有話快說,不然我照挂不誤。”
萊炀嗤笑了一聲才道:“那靳衡于你而言算是特殊的存在吧?”
“...他怎麽了?”
“在電話裏說不清楚,出來喝杯咖啡吧。”
“我并不想見你。”
“你不想知道靳衡這三年怎麽過的嗎?”
“...這已經跟我沒有關系了。”
“關乎他的生死,你也不在意?”
“......”
“時間,地點。”
萊炀喝完第二杯拿鐵,陸弈卿才推開咖啡廳的門,他走到人對面坐下,手碰到桌上涼透的一杯檸檬水。
他睡過了頭,遲到了半個小時。
“見你一面可真難。”萊炀說。
“說重點吧。”陸弈卿沒打算為自己的遲到道歉,自小的教養教會他尊重人,但對方值不值得尊重他有自己的評判标準,很顯然,萊炀是在及格線以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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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炀難得的好脾氣,他甚至招呼服務員過來給陸弈卿換了一杯熱咖啡。然後才将一疊報紙放在桌子上:“靳衡母親的那一場車禍,這上面有詳細報道,還有現場圖,我覺得你應該會很感興趣。”
陸弈卿拿過那幾張剪報,仔細的看起裏面的新聞。
畢竟是在鬧市區出的事,而且車禍極其慘烈,當時有不少新聞媒體在跟進,報紙的社會新聞版面有一半都是這件事的報道。
記者的文字描述得很清楚,甚至照顧到了各種細節。但這一切都比不過現場圖片來得有沖擊性。
三年前的報紙,圖片都有些糊了,但他還是能靠着那個背影認出靳衡來。
照片裏,靳衡跪趴在地上,頭埋在雙臂間,屈起的五指不敢去碰一碰那個幾乎分成兩段的軀體,周圍圍觀的群衆個個都面露不忍,警車在照片中只露出一角,兩個警察帶着白手套,一臉為難,也不知道要從何下手。
“4號傍晚,鬧市區十字路口發生一起嚴重車禍。一名中年女子被一輛白色轎車撞倒,監控顯示,肇事車輛在撞人後并沒有下車檢查情況,反而倒車又從受害者身上再次碾過,而後開車逃離事故現場。受害者當場身亡,其家屬趕到後崩潰......肇事者下落未明,警方初步判定為故意殺人行為,情節嚴重,絕不姑息,後續本報将繼續跟蹤報道。”
……
這份剪報是這件事全部的彙總報道,陸弈卿一篇一篇認真看完了,總共有8份,最開始媒體十分重視,日日都是社會版頭條,但在事情有明顯進展後,媒體卻忽然全都閉了嘴,這件案子就在大衆面前銷聲匿跡了。
“其實這個案子并不難查。”萊炀耐心等人看完資料,滿意的看到對方白下來的臉色後才提點着說:“警察早就查出了兇手,但是對方卻拿着一筆巨款逍遙自在好幾年都沒有被抓。”他抿了一口拿鐵說:“你爸爸的手段是真的毒。我扪心自問,對一個無辜的病人是下不了這種手的。”
“所以靳衡再怎麽恨你們陸家,再怎麽希望陸安政暴斃獄中都不為過,因為這都是他該得的下場。你根本沒有資格要求他放過殺他父母的兇手。”
陸弈卿放下剪報,用手遮住了眼睛,那些令人絕望的照片他一眼都不能多看,但他腦海裏已經全是這個畫面了。
他是知道的,知道靳衡有多愛他的母親,也知道靳伯母有多好。
這麽好的人為什麽要遭遇這種殘忍的事情?
這樣殘忍的事情又為什麽偏偏是自己的至親做出來的?
他像是被審判的罪犯一樣,卑微的一字一頓的說:“我...我知道我爸爸和哥哥做錯了事情,我沒有要阿衡原諒他們,我...我只是希望,他們能好好活着而已。”
“可是陸家欠的是命債。”萊炀說:“命債就是要用命來還的。”
“你想要你的家人平安,就必須付出點什麽。這也是我今天約你出來談的目的。”
陸弈卿看着對方的眼睛,問:“什麽?”
“靳衡遇到了點麻煩,有人要殺他。我想讓他出國躲一陣子。”萊炀說:“但是那夥人已經盯上靳衡了,所以他要安全離開非常難,保不好會有危險。”
“你要帶他走?”
萊炀笑笑說:“他打算和我在國外安家。”
“......安家?”
“他最難的三年是我陪他走過來的,我們當然是有感情的,當然也會有家,這是他承諾給我的。有什麽問題嗎?”萊炀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全是靳衡拒絕他的那些話,他把一腔恨意全都宣洩在陸奕卿身上,看到對方失神黯然,心中才有了那麽點報複的快感。
“沒問題。”陸奕卿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真心道:“祝福你們。”
CP39(往事)
“明天晚上,你去車庫取靳衡的車,我會提前把靳衡接走,如果對方真的派了人跟蹤,你把他們引開就好。等他安全到機場了,我會打電話給你。”
“好。”
“這麽幹脆?”萊炀奇道:“你知不知道如果那夥人真的跟上你的車,你會沒命的。”
陸奕卿擡頭看他,說:“知道。”
萊炀沒想過這個過程會這麽順利,這讓他準備了一肚子的狠話都不知要怎麽說出口。
只問:“為什麽?為了還你父兄的債?”
“不全是。”陸奕卿低頭笑了笑,反倒坦然了許多:“你不會懂的。”
即使他沒有虧欠靳衡,今天他也會做這樣的選擇。
陸奕川聯系好了物流公司,這幾天陸陸續續把家裏重要的東西先寄到了法國的別墅裏。陸母坐在沙發上看着茶幾發呆。
陸奕卿回到家裏時,物流公司的貨車剛剛開走。
“快去把自己的東西收拾收拾,我今天定好了機票,下周我們就走。”陸奕川看起來心情不錯,好像那一輛車運走的是家中這幾日的黴運一般,運走了心情就明朗了。
“...媽媽呢?”陸奕卿只說。
“她在爸爸的書房裏。”陸奕川說。
陸母從陸安政入獄後,除了卧室以外,呆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陸安政的書房。
陸奕卿推門進去時,才發現那三個頂到天花板的書櫃已經空了,只剩下三個紅木制成的書架,好像秋天落光樹葉的樹幹,冷冷清清的。
這三個書架承載了父親細膩的愛,陸奕卿覺得自己心裏也跟着這三個書架一起變得空蕩蕩的了。
陸母坐在辦公桌前細細端詳着一副書法,陸安政寫得一手好書法,陸奕卿的書法是陸安政一筆一劃教出來的。
陸奕卿輕聲喚了一聲“母親”
陸母沒有擡頭看他一眼,陸奕卿原本有好多話想和媽媽說,但母親這樣冷冰冰的态度讓他識趣的閉了嘴,他站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
良久,陸母才出了聲:“監獄打來電話說你爸爸已經能自主進食了。”
“那就好。”陸奕卿說。
“如果他不在牢裏,就不會受這些苦。”陸母意有所指的說。
“媽...”
陸母擡頭看了二兒子一眼:“我實話與你說了,如果你爸爸在獄裏有個好歹,我一定會跟着他一起去。”
“我不會讓爸爸再出事了。”陸奕卿用只有自己能聽清的音量低聲說:“哥哥也不會再有事的。”
他知道,自己在母親面前,永遠都只能是罪人的姿态。
他是這個家的罪人。
陸奕卿看着天上被月光暈出輪廓的殘雲,他的24歲全是愁雲慘霧,前路迷茫,等他撥開那些迷霧時,才發現自己腳下是斷崖,只要再邁出去一步,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醫生是最懂得生命可貴的群體。
可現在他卻覺得,死才是解脫。
死了,他才對得起陸家,死了,也許靳衡還能顧及點過去的情分,放過父兄。
靳衡在家裏收拾行李,他自己的東西很少,幾件換洗的衣服和一些生活必需品外,只裝了半個箱子,他在這裏住了快三年,收拾行裝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仿佛只是一個來去匆匆的旅客。
然後他找了一個小盒子,把陸奕卿放在這邊沒有拿走的物品都裝了進去。
床頭有他一直忘記取的一塊表,靳衡一直也沒想要還,晚上睡覺的時候身邊空空如也,他就把那只表塞到枕頭下,數着秒針的節奏入睡。他把自己手上那塊表摘了,換上了這一塊。
書房裏放着幾本外文醫術,他翻了幾頁,裏面的醫學術語他一個都不認識,認識的英文連成一個句子他也看不懂這個意思了,仿佛天書一樣,每一本都有字典一半的厚度,拿在手上很有幾分分量,他把三本書小心的放進了盒子裏。
客卧的衣櫥裏有幾件奕卿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有棱有角,上面還殘留着洗衣液的香味,靳衡把這幾件衣服也裝進了行李箱,和自己的衣服放在一塊。
廚房裏還有一套全新的瓷碗,陸奕卿搬進來那一天去買的,他說兩個碗,兩雙筷子,這樣才像兩個人的家。靳衡沒有帶上這兩個碗,因為他即将要去的地方并不是他的家。
客廳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卡通擺設,擺在桌上單純只起到裝飾作用,靳衡不懂這些小玩意兒有什麽好看的,陸奕卿卻寶貝得不得了。
零零碎碎的收集了一整個箱子,他把這些都裝進了行李箱中,非常自私的想把他們都帶走,這樣就好像陸弈卿一直也在自己身邊。
他掏出那一張裱在相框裏的照片,上面是大學畢業那天兩人最親密的合照,照片的邊角已經磨損得很嚴重了,他小心翼翼的拿相框保護着,三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這張照片一直都被他珍而重之的帶在身邊。三年前走得太急,只來得及把那張照片帶走,今天他卻有很多時間,将那個人的一點一滴都收藏在身邊。
他和陸弈卿走到今天這一步,一半是天意弄人一半是他自己選的。
他并不後悔,他清楚的知道此時此刻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他要報仇,就必定會有犧牲。
即使再難以割舍,也得放棄。
他剛把那個小盒子放進行李箱中,門鈴就響了。他去開了門,然後他剛才還在思念的人就這樣出現在他眼前。
陸弈卿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襯衫,黑色的長褲,有點稍長的頭發遮住了他的眉毛,漆黑的瞳仁裏映着一點光亮,裏面像是還藏了一顆璀璨的寶石。
但是靳衡從裏面只看見了他自己。
“我聽說你要出遠門,所以來拿一下我的東西”陸弈卿彎彎眼睛笑着說。
“...”靳衡忽然就有些心虛。
“不方便嗎?”陸弈卿說。
“沒有,你進來吧。”
“那麻煩你了,謝謝。”
他走進了屋子,看見躺在地上的行李箱,了然于心,一句沒有多問,徑直往書房走去,卻沒有找到他放在這裏的三本書。
那是父親給他買的,他想自己就算什麽都不要,這三本書也是要拿走的。
“你有看見我的書嗎?”陸弈卿問跟在身後的靳衡。
“額...你等一下。”靳衡走回客廳把行李箱打開,頂着對方疑惑不解的目光把那個小盒子打開了。
拿出一堆陸弈卿熟悉無比的小物件後,那三本書才被靳衡從箱子裏拿了出來。
“...我以為你不要了才...”靳衡将那三本書遞還給陸弈卿,尴尬的解釋。
陸弈卿把書抱進懷裏,然後笑着說:“我也就只是來拿書的,其他的東西你要是喜歡就拿去好了。”
靳衡低低應了一聲,然後把小物件又裝進了小盒子裏。
他心虛得不行,總感覺自己是在別人眼皮底下做了一回小偷。
等他收拾完站起身時,才發現陸弈卿站在旁邊一直靜靜的看着他。
靳衡想起上一次與他見面并不愉快,這回便主動關心的問:“身體好點了嗎?”
“很好。謝謝關心。”
靳衡看他憔悴的模樣,怎麽也看不出是很好的樣子:“我讓醫生給你做了身體檢查 他怎麽說的?胃病呢?還有反複嗎?”
陸弈卿都快忘了這件事了,想了想每天五十幾個騷擾電話裏沒有醫院打來的後,才說:“檢查結果還沒出來。”他掏了兩張100塊的現金遞到靳衡手裏:“上次你幫我墊付的醫藥費,還你。”
“...不用還。”靳衡沒接。
“要還,我不喜歡欠人東西的。”陸奕卿把那兩張錢塞到靳衡手裏了。
靳衡看了一眼手上的紙幣,才猶豫着說:“我這次去了美國可能不回來了。”
“嗯。一路順風。”
兩人之間仿佛隔了一道冰牆,說什麽都是冷冰冰,一點溫度都沒有。
靳衡煩躁的掏出了一根煙,打火機把煙點燃了陸弈卿才說:“抽煙對身體不好,別抽了。”
靳衡不聽,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圈圈白煙,心裏頭這才順暢了點。
他提了行李箱,準備要出門了,他覺得自己有很多話要和眼前這個人囑咐,但現在卻一句都說不出口,跟被煙堵住了一樣。
心中長嘆,就這樣吧。他知道自己和陸弈卿之間是不會有好結局的,那麽最好各自安好。
他出門的時候陸弈卿沒有一起走出來,而是看着外面密布的烏雲開口道:“靳衡,我能不能在這裏避避雨?”
靳衡身影頓了頓,在一起後,陸弈卿幾乎從來不喚他全名的,上一次這樣叫他還是三年前在那通電話裏他哭着說“靳衡,我給你三秒鐘,你把剛剛說的那些話收回,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但是今天他很平靜,與身後即将到來的暴風雨對比相襯後,更是靜得可怕。
他心中湧出了不好的預感,卻又迅速的掐滅了。許多年後,靳衡都在後悔當初為什麽不相信那一瞬間的直覺。
“我沒帶傘,雨停就走。”陸弈卿說,他甚至還笑了一下。
“可以”靳衡掏出一串鑰匙放到桌子上:“房東晚上9點多會過來拿鑰匙。”
“謝謝。”
靳衡拖着行李箱走至門口,又不放心的回頭:“雨下大了,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我叫人來接你。”
他說着掏出手機要給謝定瀾打電話,但卻有電話先打進來了。
靳衡接起,萊炀在電話那頭說車已經停在樓下等了,讓他盡快下來。
他挂了電話,回頭看了一眼陸弈卿,對方笑着回望他,眼裏蒙着一層薄薄的霧,與他說:“後會無期”
CP40(往事)刀
靳衡下樓看見萊炀的車停在小區門口,後面還跟着兩輛。
他撐着傘回頭望了一眼夜幕中亮着燈的房子,直到人催了才坐進車裏。
“小題大做了。”靳衡看着後面緊緊跟着的兩輛車說。
“我怕那夥人還在跟着你,到機場就安全了。”萊炀說。
陸奕卿後腳跟着下了樓,他去車庫取了靳衡的車,然後開上了去機場的另一條路。他不知道,自己若是走晚一刻,便會連門都出不來。
雨有下大的趨勢,但這條路偏,車流到了夜間更是少。因此陸奕卿能很快察覺到路上突兀出現的四五輛車,他們緊緊尾随着,絲毫不遮掩其意圖。
在後車快要追尾的前一刻,他踩了油門,把後面五輛車甩遠了。
謝定瀾接了靳衡的電話來了小區,上了樓就發現了不對勁,靳衡房間的門大開着,地上躺着一個中年男人,手上拿着把鑰匙,頭被人砸傷了在流血。
謝定瀾蹲下來拍拍房東的肩膀,人沒有恢複意識,他先打了120。
然後走進屋去找陸奕卿,屋裏一片亂,像剛剛被人洗劫過一樣。
有另一夥人來過這裏。
他知道出事了,找遍房間的各個角落都沒看見陸奕卿的身影。
還好,沒看見人至少說明奕卿沒有和那夥人碰上面。
至少應該是安全的,也許他早就先回家了。
謝定瀾冷靜下來,給靳衡打了一通電話:“出事了,你家裏被人闖進來過。”
靳衡立時緊張起來:“陸奕卿呢?你接到他了嗎?”
“我沒看見他的人,應該是提前回家了,我會去确認他的安全。”謝定瀾說:“你要小心,他們可能跟上你的車了。”
靳衡轉頭看了後面兩輛黑色轎車,都是自己人開的:“沒有,我沒開自己的車。”
“可是我在停車場也沒看見你的車。”謝定瀾警覺起來:“誰開走了?”
靳衡倒吸一口涼氣,話都說不連貫:“你...你去物業查監控。查到了馬上告訴我!”
十分鐘後,謝定瀾打電話告訴他,取走那輛車的是陸奕卿。
一條銀線似的長蛇小道,在雨中,隐而複見,斷而再連。
上面疾馳過數輛車,濺起一地水。
陸奕卿看着後面急追不舍的車輛,油門踩到了底。他只需要把這群人拖住就好,拖到靳衡上了飛機,一切就都會結束。
這條路再長,也很快就要到底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他做事向來小心謹慎,在馬路上飙車還是人生第一次,只是一想起這可能也是最後一次,便有心再放縱幾分。
這時偏偏有人要來分他的心。藍牙耳機自動接進了一個電話。
“你好,請問是陸先生嗎?”
陸奕卿看了一眼後視鏡分心道:“...你說。”
“這裏是仁愛醫院,一個星期前你在我院做了體檢,現在可以來取檢查報告了。”
“...我可能不需要了。”身體健康與否對一個将死之人不具有任何意義。
對方猶豫了一下,本着好意提醒他:“檢查結果顯示你已經懷孕了,最好來醫院再做一次系統的産檢。”
“......”陸奕卿腦子空白了一瞬:“你說什麽?”
“您懷孕了,妊娠15周。”
“...怎麽可能?”他騰出一只手撫上小腹,那裏一點變化和感覺都沒有,怎麽可能?
“寶寶發育不良,你自己的身體指标也不太好,建議盡快來醫院做二次檢查。”
那頭把電話挂了。
陸奕卿的心原本已經沉進了湖底準備靜靜的死去,但現在偏偏有一個小生命闖進來了,它輕而易舉的在那灘死水裏攪起了漣漪。讓他又不甘心了。
他近日嗜睡,容易犯惡心,容易疲累,上一次發情期是什麽時候他都記不清了。
這樣明顯的表征,他作為一個專業的醫生,居然無知無覺。
不僅無知無覺,現在還要帶着這個孩子奔赴死路。
死灰複燃的生存欲讓他踩了剎車。
他此刻的念頭只是不能讓這個孩子跟他一起死,可是剎車踩到了底,車速也絲毫未減。
陸奕卿方才的坦然消失無蹤,他拼命踩着那個踏板,卻絲毫沒有效果。
剎車失靈。
燃起的希望又被滅頂的絕望蓋過,他無暇去想,這個剎車是怎麽壞的,誰弄壞的。
只知道,他救不了這個孩子了。
車繼續這樣開下去,遲早要撞的。
這時藍牙耳機又自動接入了一個電話。
他慌神之際,靳衡的聲音從電子儀器傳進了他的耳朵。
“陸奕卿!你在哪?!”
陸奕卿覺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這一聲震碎了,他慢慢冷靜下來,看了一眼時間,已經過了12點。
猛然間想起,今天是靳衡的生日。
三個月前他就在想要怎麽給他過這個生日,他又記起靳衡在飯桌上的那句話,他說“随你吧,如果到時候你還有心情想這些的話。”。
他現在才懂得他話裏的意思,早在最開始,靳衡就只是想利用他罷了,他不知道,靳衡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是怎麽看他的,也許只是在戲耍一個傻子罷了。
“靳衡”他開口,聲音又輕又淡。
靳衡将手機貼緊了耳朵才能捕捉到對方細弱的聲音,他握着電話的手都在細微的發顫,從謝定瀾告訴他陸奕卿開走了自己的車時,他就已經要瘋了。
陸奕卿看着車前的雨霧,即使開着車燈,他也快看不清前路了,他沒有回答靳衡的問題,而是與他細細的說:“今天是你生日啊,我都快忘了,你說得對,此時此刻,我怎麽會有心思想要給你過生日呢?你一早就料到今天這個局面了,一早就只想着利用我。”
靳衡顧不上這些了,他幾乎哀求的說:“陸奕卿,奕卿,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告訴我,告訴我你現在在哪?是不是有人在跟着你?我求你了,你快告訴我!你...!!!”
“我懷孕了。”陸奕卿用四個字輕飄飄的打斷了他的話。
“你...什麽??!”靳衡哽了一下。
“這個孩子在我身體裏住了快四個月了。”陸奕卿操縱着方向盤,平靜的說:“剛剛醫院打電話給我我才知道的。在你生日的這一天知道了他的存在。能不能算是我給你的禮物?”
“奕卿...”
“我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陸奕卿自嘲的笑了笑:“你怎麽會喜歡這個孩子呢?你根本就是讨厭都來不及吧,所以我不給你這個禮物了,我會把這個孩子一起帶走。”
後面的車超了道開到他前面,他被包圍了。
陸奕卿閉了閉眼,抱着留遺言的心态說:
“靳衡,你說的一點都沒錯,陸家就是欠你的,我哪來的資格要求你寬恕呢?我也是罪人。”
“我和肚子裏的孩子,剛好兩條命,我替父兄還給你好不好?”
“我死後,求你念及過去的感情,放過我父親和哥哥。我只是想讓他們活着,不奢求其他的。”
“靳陸兩家的恩怨,到此為止吧,你放下這些仇恨,和你真正喜歡的人,去開始新的生活,我祝你幸福。”
卡在他車前的兩輛吉普上下來了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車後也停了三輛車。
靳衡在電話裏說了什麽陸奕卿都不想聽了,他摸了摸小腹,輕聲安慰了寶寶幾句,然後才說:“在你生日這天說這話實在晦氣,但我還是想說,如果可以,明年今日,給我和寶寶上柱香吧。”
“奕卿...不要...”
沒有人回應他的哀求,靳衡最後聽到的是一聲劇烈的撞擊聲。
電話挂斷。
CP41(往事)回到開頭
靳衡再打過去,手機已經無法接通了。
“停車!”他沖着駕駛座的司機喊。
司機猶豫着放慢了速度,又聽到萊炀道:“不許停!繼續開。”
靳衡回頭瞪他一眼。
萊炀說:“是他自願替你引開那些人的,你現在回去,前功盡棄!”
“是你讓他去做這些事的!”靳衡怒不可歇地說:“我讓你不要動他的!你聽不懂人話嗎?!”
他掏出手槍抵到萊炀的頭上然後沖着開車的人喊:“停車!不然我現在就敢開槍殺了他。”
司機是萊炀的人,這樣便被拿捏住了尾巴。
“我命令你繼續開,沒到機場就不許停!”萊炀被槍口抵着太陽穴,卻沒有一絲要退讓的意思,他一點都不怕死的對靳衡說:“你開槍打死我好了,他可以為你死我也可以!”
車輛平穩的行駛在馬路上。
“你真讓我感動。”靳衡收回槍,松開了扼在萊炀脖子上的手,在對方摸着脖子大喘氣的時候,擡手用槍把把人敲暈了。
在萊炀倒下來的那一刻,他拿槍指着司機的後腦逼停了車,車未停穩,他就一把打開車門,直接從車上滾了下來。
陳大春的車緊緊跟在後面,一見老大從車上摔下來,立馬把車停到路邊下來查看情況,靳衡從地上爬起來,晃了晃被摔暈的頭,坐到陳大春的車裏,讓他調頭,加速。
陳大春立馬照辦了。
靳衡打開手機,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操作軟件的手還是抖得不成樣子,五分鐘後,陳大春從老大嘴裏得到了一個詳細地址,他踩了油門快速往那邊趕去。
雨停了,凹凸不平的水泥路蓄起了水坑,被撞碎的汽車部件掉在水坑裏,還在冒着白煙。
陸奕卿在一陣劇烈的撞擊中失去了意識。
前路被堵,他又剎不住車,最後關頭猛打了方向盤,沖着路邊的建築物撞過去。
生死時刻,他還是本能的想要把肚子裏的孩子保護好。
安全氣囊打開需要合适的速度和碰撞角度。
他算好了速度和角度,在撞上的那一刻,雙手護住了肚子。劇烈的撞擊觸發了安全氣囊,護住了他的頭頸。
這輛車的車頭已經被撞得慘不忍睹,但裏面的人僅僅只是被沖擊得暈了過去。
他的急中生智救了他一命,那個弄壞剎車的人想借此殺了他,沒有成功。
但他逃不過下一劫。
那夥人見車停了立馬操着刀槍棍棒圍了上去,為首的人開了車門,将人從車裏拽了出來。
陸奕卿暈迷之間被人狠砸了一下後腦勺,他在劇痛中恢複意識,睜眼便發現自己被一群陌生人包圍了。
為首的那個拽着他的頭發迫使他仰起頭,然後拿着一張照片進行對比。
怎麽看都不是同一個人,況且這人還是個Omega,根本就不是他們要找的人。
“這個人不是靳衡。我們追錯人了。”
陸奕卿聽到這句話,便明白這次的計劃算是成功了,他盡力把人拖住了,也許靳衡此刻已經在飛機上了。
“我們查到的信息不會有錯,去機場有兩條路,去另一條追。”
“那這個人怎麽辦?”
“殺了。”
話音剛落,陸奕卿便察覺到自己腦門上頂上了一個冰冷生硬的東西。
那是槍。
他在靳衡家裏摸過槍口,也是這樣,生硬冰冷。打過一枚子彈後才會變得溫熱。
他閉上眼,靜靜等着槍響。
“不能開槍。”有人說。
“這裏是居民區,開槍會驚動人,最好不要把警察招來。”
“那怎麽辦?我們這一大夥人被一個Omega耍了不給點教訓?”
“弄死人又不是只有這一個辦法。”
“交給我!”人群中突然有人站出來,他伸出的那只手手背有一個圓形的槍疤。
陸奕卿睜眼看着這個人走近,恍然覺得此人眼熟。
“這個人我見過,是靳衡的小情兒。你們把他交給我的幾個哥們”他擡起自己的右手,将那個傷疤展示給衆人看:“各位要殺靳衡是為了錢,我不一樣,我跟他有私仇,他開槍廢了我一只手。這筆賬我得從他的人身上讨回來才行。”
衆人都明白道上的規矩,默認私仇私了這一規則,不再多加幹涉,只留了五個人在這裏處理,其他人各自上車,往另一條路追去。
陸奕卿被留下來的那五個人拉到一條無人的小巷裏。
午夜的村落一向安靜得詭異,偶爾能聽見幾聲貓叫。
那人從車裏拿了一把錘子,錘子一頭為方體一頭為圓錐體,
他拿在手上掄了掄,然後讓人按住陸奕卿的右手。
“你要做什麽?”陸奕卿掙紮了幾下沒能掙開,他一個勁的把自己的手往後縮,握慣筆和手術刀的手在潮濕肮髒的地板上顯得一點都不搭調。
像一塊白玉落在了土裏。
那人拿着錘子對着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比了比。
“這可是靳衡欠我的。”
鐵錘随着話音落下,不偏不倚的砸在其中一個指骨,骨頭碎裂的聲音在靜谧的環境裏顯得格外清脆。
街角躲在破紙盒中的貓也聽到了,它渾身細抖了一下。
陸奕卿是看着那個鐵錘落到自己手上的,整個過程太快了,他的痛覺神經在那一瞬似乎也麻痹了一樣,他甚至沒能明白這樣打下去意味着什麽,繼而骨頭深處爆裂出一陣錐心急痛,他才想起來要喊疼,可是喊給誰聽?
那人感受到了報複的快意,下的手越發的狠毒,他先把所有的指關節一個一個砸碎,直到這只手靠骨頭再也支撐不起來,變成一灘軟肉後,又換了另一個圓錐的端,尖銳的頂端嵌入肉裏又立刻拔出來,直到手背血肉模糊為止。
陸奕卿最開始還能喊還能掙紮,到後來一句話都吐不出來了,呼吸急促,全身冷汗,臉白成了紙,那群抓着他的人已經松開了手,因為知道這個人不可能有力氣再掙紮了。
陸奕卿無力的倒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變成一灘爛肉。
那人施虐上瘾,又掰正陸奕卿的手心,圓錐尖端對準手腕的動脈處狠狠砸了下去,嵌進皮肉後又沿着筋脈拉開了一個血口,登時血流如柱。
空氣一下全是血腥味,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人才終于放過了他的手,他意識恍惚,看着自己的血流到到路邊的泥坑裏化開一朵花,身上的其他部位也傳來了痛,他下意識的把自己蜷縮起來,用沒受傷的左手護住小腹,後背傳來一陣又一陣悶響,是鐵棍與皮肉相撞的聲音。
神智飄忽間,他還在和肚子裏的寶寶說着對不起。
這是他預料中的結局,卻從沒想過要再搭上一條小生命。
如果他早點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至少會為了這個孩子努力活下去,不管多辛苦。
施虐的人拿棍子對準了陸奕卿的後腦勺,一棒敲了下去。
Omega吐出一大口血後,倒在泥水裏再無動靜。
那人蹲下來探了一下陸奕卿的鼻息,發現還有微弱的呼吸後搖搖頭,示意人繼續:“還沒死。打到他斷氣為止。”
“他為什麽一直護着肚子?”
“總不可能是有娃了吧?”
“踹一腳,有也得成沒有。”
說這話的人說幹就幹,伸手去掰陸奕卿的手,哪知這人即使在昏迷中,手也緊緊護着肚子,竟然是掰不開
旁邊圍觀的幾人啐罵了一聲,要上前一起動手,可還未靠近,街角突然駛進了一輛吉普車,車還未挺穩,那上面便跳下一個人來。
為首的那個立即認出了來人是誰。
“靳衡!”
“愣着幹嘛?!上啊,這才是今晚的目标。”
他這麽指揮着讓別人往前沖,自己卻後退了數十步。
靳衡随手拿過斜立在牆邊的棍子,對着那個要跑的人精準無誤的掄了過去,那人立時頭破血流,捂着頭倒地哀嚎。
他們的包圍圈散開後,他才能看見那處的地上躺着一個渾身是血的人,他上身的襯衣紅白斑駁,身下的泥坑已經染成了暗紅。他就那樣縮成一團,比流浪貓還可憐。
靳衡徹底發了瘋,他奪過那些人手裏染血的棍棒,然後毫不留情的還到他們身上,長街裏忽然傳來了驚悚的慘叫聲,緊接着一聲槍響劃破深夜的寂靜,紙盒裏的流浪貓瑟縮的抖了一下,片刻後,街尾傳來了警鳴聲。
陳大春看到那個帶頭的人腦門被槍打出了一個窟窿,幫兇落荒而逃,M16靜靜落于地上,槍口還在冒煙。
“老大...”他跑去路口,沒有看見警車的影子,但那陣此起彼伏的警鳴聲已經越來越近,他跑回來與靳衡說:“快走,警察要來了!”
靳衡置若罔聞,他跪到地上,伸手想把陸奕卿抱到懷裏,他心愛之人此刻滿身的血滿身的傷,他竟不知要從何處下手去碰他,靳衡的視線觸到他那只傷得慘不忍睹的右手時,終于奔潰的哭喊起來,他把人抱進懷裏,擦去他嘴角的血,還有一絲溫度還有一絲鼻息,他扯下衣服去包紮陸奕卿右手不斷出血的口子,那個口子幾乎挖穿了整個手腕,怎麽堵都堵不住,血流得比方才的暴雨還兇。
“...我需要...我需要一輛救護車”他把人抱在懷裏,想用自己的體溫把人捂暖:“沒事的沒事的,到了醫院就會好的...奕卿,你別吓我了...你別這樣懲罰我,我求你了求你了...”
陳大春看着被靳衡抱在懷裏的人,分明已經跟死人無異了,他咬牙狠心的去拉靳衡想把他帶走:“老大!警察來了就走不了!”
他看着靳衡失去理智的樣子,不得不出言提醒:“他救不活了,流了這麽多血,滿地都是!一個人,哪裏來的那麽多血可以流?你清醒一點啊!”
靳衡甩開他的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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