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氨基酸的脫水縮合...” (7)

你爹爹,以前我以為他很兇,但其實他也是一個很好的叔叔。”

“你說靳衡啊?”

“你怎麽能叫自己爹爹的全名呢?”方硯輕聲說:“這樣是不對的。”

“...”初雲妥協道:“好吧,那就我爹爹吧,他也不是我一出生就陪着我的,我知道他之前做錯了事,還為此付出了代價, 我以前很讨厭他的!不過我現在知道,一個人犯了錯不要緊,要緊的是是不是能知錯就改,我以前不能理解,現在卻慢慢有點懂了,而且他帶着我爸爸去治病,讓我爸爸恢複了健康,還給了我爸爸很好的生活,我就覺得,他也不是那麽讨厭了。”

“那他對你好嗎?”

“...挺好的。”靳初雲自認不能昧着良心說話:“他會給我買零食,我想吃什麽他都會給我買,想要什麽他也都會滿足。”

“那不就是一個好爹爹了。”

“...算吧,算是一個好爹爹吧。”初雲若有所思的說。

“所以我真的很羨慕你。”方硯看着窗戶外的月亮說,他在想,自己的爸爸媽媽是不是也在看着同一輪明月。

“只要你願意,你也可以把這裏當家”初雲說:“我的爸爸就是你的爸爸,我的爹爹就是你的爹爹。”

靳初雲再長大一點才意識到這話說得不太恰當,但也沒關系,因為後來,方硯确實成了他的家人。

愉快的周末轉瞬即過,周一的早上,陸奕卿将微單交給兒子,又給兩個小孩戴了款式相同的鴨舌帽,備好水壺,小書包裏裝了靳衡上次買回來的零食,将兩個小朋友送到因為運動會而熱鬧起來的校園,他注意到,确實有許多外校的人士在進出學校。

靳衡早上沒有出門,在家裏賴了會床,才走回書房打開電腦。看到古萊的股票如預期所料一路跌停,臉上便露出滿意的笑容,陸奕卿替他泡了一杯咖啡放到桌子上,好奇的問他在得意什麽。

“寶貝,你還記得古萊嗎?”

“嗯?記得啊,怎麽了?他們找你麻煩了?”陸奕卿一下子有點擔心,當初靳衡入獄,萊氏也在背後做過手腳,要不是靳衡命大,可能都沒命出獄,這些事情陸奕卿都是後來才知道的,雖然已經過了許多年,但乍聽到古萊,心還是不免提了一提,盡管他知道,現在的阿衡沒有幾個人敢動。

“不是他們找我麻煩,是我找他們麻煩。”靳衡說:“我把這個集團走私軍火的證據交給了媒體和警局,今天早上讓人推上新聞頭條,兩個小時後,萊氏股票跌停,萊榮現在恐怕已經在警局喝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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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突然要出這個手?”

靳衡将陸奕卿拉到身邊,讓他坐在自己大腿上,在愛人耳邊說:“是他們先惹我的嘛,我哪有不還擊的道理?”

“他們做了什麽?”陸奕卿問。

“之前醫院那個要給你打藥的護士你還記得吧?”

“嗯。”

“是萊炀指使的。”

“...我以為那個護士是私仇...”他聽到萊炀這個名字時,心裏還是有點膈應:“...我還以為,萊氏的人不會再來招惹我們。”

“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世事人心都是複雜又險惡的。”靳衡說:“不過沒關系,有我在,那些肮髒的東西都不會靠近你,我會保護好我們奕卿。”

陸奕卿說:“我不太懂你公司上的事,但我相信阿衡會做出正确的決定。”

“我還打算,在它破産後将萊氏旗下的古董行全部收購,榨幹它的全部價值。”

“阿衡還缺那點錢嗎?”

“萊氏是做古董出身的,在這個行業裏口碑算是不錯,不過都是萊家祖輩打下的江山,到了萊榮手上,就開始動歪心思,走私非法古董,從盜墓賊手裏買東西,到了萊炀這裏,連軍火都敢碰了,這家企業根本就是從裏到外的爛透了,走向滅亡是遲早的事情,我推了一把讓它們死得更快一些,但這還不夠,我還要讓萊氏那些人看着他們的祖宗基業落入我手,這才是對他們最大的屈辱。”

第二日,陸奕卿便在電視上看到古萊董事長被批捕,萊氏宣告破産的消息。

一個那麽大的集團,一夜之間便覆滅了,還是以這種毫不光彩的形式。

靳衡穿好西裝,散着領帶下樓找老婆,陸奕卿邊替他打好領結邊問他今天的行程。

“今天也沒什麽事,去把收購合同簽了,很快就回來陪你吃午飯。”

“這麽快?我以為這之間起碼要花上好幾個月。”

“小傻瓜,為這一天我籌備了許久,現在只不過是收網了。”

陸奕卿想了想問:“這麽做會不會太過分了?”

靳衡看着他的眼睛反問:“那萊炀當初對你做的事過不過分?我沒要他的命,已經很仁慈了。”

“我是怕,他要是被逼急了,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來,畢竟他們那種人,是不要命的。”

話音剛落,沙發旁的座機就響了起來,陸奕卿拿起接過,是初雲的班主任打過來的。

“初雲沒有回家啊...”陸奕卿環視了一下整個房間,沒有看見兒子的身影:“你說初雲不在學校?怎麽可能,我今天送他進校園了。”

班主任在電話那頭強裝冷靜的說:“和他在一起玩的同學說他不見了,我以為他自己跑回家了”

“他沒有回家!”陸奕卿的語調都不穩了。靳衡意識到不對,連忙接過話筒問:“怎麽回事?”

班主任連忙說:“孩子不見了,我現在去保安室查監控,您別急。今天學校的外來人員多,可能是和外校的朋友跑出去玩了。”

“放屁!我兒子要是跟誰出去玩會不跟我們說嗎?你這個班主任是怎麽照看自己的學生的!他媽的還查個屁監控,馬上報警!”

電話剛挂斷,陸奕卿的手機就進了一條消息,他劃開信息,裏面只有一個小視頻,視頻的封面是初雲。

陸奕卿心中不好的預感已經要将他生吞活剝了,他深呼吸一口氣,才用拇指點開了視頻。

視頻中的初雲還穿着他新買的T恤衫,但都已經蹭髒了,小朋友露在鏡頭中的上半身被繩子五花大綁,臉上還有幾塊淤青,只有嘴巴能出聲,他像是被吓壞了,哭着喊:

“爸爸救我!爸爸!!!爸爸!!!!救我!!!啊啊啊啊啊——”

他呼救到一半,畫面中又出現一只手,一掌掄到孩子臉上,小朋友立時歪頭失去了意識。

視頻結束。

陸奕卿沒能拿穩手機,靳衡眼疾手快的接過,單手摟住愛人軟倒的身體。

CP82

謝定瀾在會議室裏沒等到靳衡的人來,公證方的人員問他今天的合同還簽不簽了。

他原以為靳衡臨時改了主意,正要打電話過去詢問,手機先響了起來。

“合同先壓着。”靳衡在電話裏說。

謝定瀾聽出他的語氣不對勁,忙問出了什麽事。

“初雲被萊炀的人綁了。”

謝定瀾楞了一秒,從椅子上站起來,還不小心碰倒了手邊的水杯:“我馬上趕過來。”

“你先去把收購的備案撤銷了。”靳衡在電話裏費力的說:“先按他們的要求來。”

水杯的水漫到一旁的合同紙上,公證處的工作人員眼疾手快的把那幾張合同救了出來。

卻聽到謝總監急匆匆的甩下一句說:“不簽了。”然後人便快速的跑出了會議室,留下一室弄不清狀況的員工。

謝定瀾風風火火的趕到靳家,一下車便看到陳大春和那幫兄弟都站在別墅外的小花園裏,臉色凝重,謝定瀾便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這幫兄弟現在都過上了安穩的生活,如果不是緊急情況,不會聚得這麽齊,他小跑過去問怎麽不進去,陳大春說:“裏面警察多,兄弟們都發怵,在外面等着,老大要是有事會叫我們的。”

謝定瀾推開門邁入屋裏,果見客廳裏有十幾個穿着制服的警察。

靳衡坐立不安,在客廳裏來回走。

謝定瀾清楚,靳衡因為前幾年的經歷,膽子大了手段也狠,遇上點事從來都是按着自己的心意解決,誰要是惹到他了他也根本不會跟你講法律,直接按着自己的手段報複,根本不屑于報警。

如今卻麻煩起警察了。

因為這回出事的是初雲,他不敢再糙來了。

謝定瀾把人拉住,問:“情況怎麽樣了?怎麽,怎麽就會被綁架了呢?”

靳衡語無倫次的說:“他們學校這兩天開運動會,門禁松,什麽人都能進,萊炀的人混進去把孩子帶走了。他打了一個電話提條件,要我放棄萊氏的古董行,我答應了,現在在等第二個消息。”

謝定瀾皺眉道:“現在你就這樣幹等着?!萊炀手段有多毒,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那我能怎麽辦! 我兒子在他手裏!不順着他的心意要是他對初雲做點什麽事,我怎麽辦!!?”他打開謝定瀾的手,低罵了幾句髒話,不知道是在詛咒誰,而後轉頭急躁的問那兩個搞技術的警察:“五分鐘過去,查到那個號碼的位置了嗎?”

“地圖數據顯示那個號碼的手機現在在海裏,嫌疑人打完第一通電話應該就扔了。現在正在調那一片區域的監控,有可疑車輛才能進行跟蹤,獲取線索。”

負責這個案子的隊長是以前的老熟人李烨,他站起身安慰靳衡,讓他穩住情緒,綁匪随時可能打第二個電話過來,到時候還需要他冷靜應對。

“奕卿呢?”謝定瀾也稍稍冷靜,他環顧客廳一周都沒有發現陸奕卿的身影,便擔心的問。

“在樓上。”靳衡揉了揉眉心,看了眼樓上說:“他剛剛一着急暈過去了,我把他抱回卧室休息了。”

“小初雲是他的命。”謝定瀾說:“無論如何孩子都不能出事。”

這時,已經被警方監控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靳衡沖過去接了起來。

萊炀的聲音慢悠悠的從聽筒裏傳過來:“我的人和我說了,你放棄了收購,這很好。”

“你提的條件我都已經滿足了,現在就把我兒子放了!”

“衡,你這麽兇幹嘛?!我們這麽久沒有說上話,你就一點都不懷念我們以前的情分?”

“誰他媽跟你有情分!?”

“我勸你态度好點,你兒子還在我手上,話說回來,這小孩長得不太讨喜啊,長了一張讨人厭的臉,我都沒看出來哪裏長得像你了,你說,是不是你關監獄裏的那幾年,陸奕卿給你戴綠帽了?你還給這個小野種做了十幾年的便宜爹哈哈哈太可笑了,靳衡。”

“萊炀,你別來挑戰我的底線。”

“嗯,我猜你現在一定怒不可歇,但又拿我沒辦法,我還猜你已經報了警,這通電話已經被監聽了對不對?哈哈哈哈告訴那些警察,別費力氣了,不就是想查我把小野種綁到哪了嗎?我告訴你們,只說一遍,可要聽好了,城郊廢木工廠。”

警察立即準備行動,不管這個地址是真是假,都有去一次的必要。

“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好心嗎?因為這個小野種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最近天幹物燥,最容易發生火災了。你們去救吧,看看是我的汽油燒得快,還是你們跑得快。”

“我爸人老了,膽子小,被警察吓一吓就什麽都說了,可我不一樣,國內的警察可奈何不了我,我可真的是,什麽都敢做的呢。”

那只手機在靳衡手裏幾乎要被捏得變形,電話信號一斷,手機便承受了主人的所有怒火,被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李烨開始調配人手,全部人員都往城郊的工廠趕,并且立馬聯系了離得最近的消防。

如果真的如萊炀所言,那麽那個十三歲的孩子此刻便是身陷火海,晚一步,後果都會無法想象,他們開始與時間賽跑。

靳衡扔下手機也要趕過去,他原本想叮囑謝定瀾在家裏幫忙照看着奕卿,結果擡眼看向二樓時,Omega已經站在了樓梯口,不知道他醒過來多久,又聽到了什麽。

靳衡三步并作兩步的沖上樓,陸奕卿拉着他的手說:“有線索了?警察去救初雲了對不對?我也要跟着去。”

靳衡看他臉色很不好,嘴唇的血色都褪了大半,有些不放心,他方才心裏都是初雲,急得亂了分寸,奕卿暈倒了也沒想起要讓私人醫生上家裏看看,現在看他一臉病容,心裏便後悔起來,便說:“我現在叫醫生上門,你在家裏好好呆着,我去把兒子安然無恙的帶回來。”

陸奕卿像是沒聽見他說的話,推開他的手,自己扶着欄杆下樓,靳衡追上去,陸奕卿再看向他時眼睛已經盛了淚,他堅定的說:“初雲喊的是爸爸救我,他在等着我,你不可以不讓我去。至少要讓我看着。”

靳衡最終答應了,他彎下身将愛人打橫抱起,出門時,将陳大春叫過來交代了幾句,對方點頭,立即帶着一幫兄弟去取車。謝定瀾從沙發上拿了一塊小毛毯追了上去,靳衡坐進車裏後,接過小毛毯攤開給陸奕卿圍上。謝定瀾坐進駕駛座發動汽車,全速跟上前面的警車,而陳大春的那幫兄弟則分乘在兩輛吉普車上,也緊緊跟着警車。

郊外的廢木工廠原先是由一家木材公司經營,後來公司倒閉,工廠也跟着倒了,裏面殘餘了許多未加工的木頭,這些木頭全都暴露在初夏的烈陽下暴曬,只要點一把火,就能燃起來。

一夥人提着幾桶汽油将這些木頭從裏澆到外,坐上車離開之前往工廠裏扔了一個打火機。小小的火苗一落地便燃了一大片,火焰順着牆體上的易燃物質一路蹿高。

其中一個縱火犯不忍心,上車前皺眉看着工廠的三樓說:“那還是個孩子啊。”

“走了,現在良心發現太晚了,警察一會兒就來了!”

同夥将他拽上了車,車輛飛速啓動,揚長而去。

沒過多久,舊工廠裏便冒出了黑色的濃煙,底層發出木頭被火燒裂的聲音,噼噼啪啪的,像在放鞭炮,要很仔細的去聽,才能聽見,這些雜響裏,夾雜了一個小孩微弱的哭聲。

CP83

H市的郊外栽種了許多樹,遠遠望去一片綠油油,像是撒了抹茶粉,在這一片翠綠中,突兀的滾起了黑煙,警車與消防嘶鳴着靠近。

他們趕到時,工廠底層的牆已經燒黑了,火勢依舊在蔓延,從一樓蹿到三樓,濃煙正是從三樓的窗戶裏滾出來的。

消防官兵立即實施了滅火,他們需要先将一樓的火勢控制住,後續的救援才可能實現,警隊的人則在焦急怎麽把裏面的孩子救出來。

但他們甚至不知道小孩被困在了幾樓,如果是一樓,那麽受害者很可能兇多吉少,也許已經倒在哪些燒黑的木炭之中,如果是在二三樓,則可能還有生還的可能,所幸現在刮起了逆向風,火勢蔓延得沒有想象中那麽快,但依然是争分奪秒。

工廠的二樓與三樓是封閉的,只開了一扇小窗,那扇窗不足三塊磚頭拼在一起大,根本不能給救援帶來幫助,雲梯不能派上用場,只能靠人沖進去救。

陸奕卿不顧靳衡的阻攔下了車,他被護在安全區域,卻依然能感受到大火帶出來的熱浪,空氣都是炙熱滾燙的。

他來時只知道警察找到了孩子的蹤跡,靳衡沒有告訴他具體情況,他以為跟着過來,很快就能見到孩子。卻沒有想過是這種狀況。

“我要進去找我的孩子。”他掙開靳衡扶着他的手,要往火場裏沖。

靳衡連忙拉住他,可陸奕卿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硬是生生的掙開了他的手,他跑了沒幾步便又被人從身後抱着往後拽,摔在地上,靳衡在他耳邊喊:“奕卿你冷靜點!現在別添亂了!”

陸奕卿近乎絕望,那麽大的火,初雲還那麽小,在裏面該多怕啊。

“你松開我!讓我去救他!!寶寶哭着喊爸爸救我,這些你都沒聽見嗎?你為什麽要阻止我!松開!你松開!”他擡手重重的打在靳衡手臂上。

“你聽我說,聽我說!陸奕卿!”靳衡抓着他的肩膀,吼着讓他冷靜,他心中的煎熬不比陸奕卿差一分一毫,可他還是艱難的保持着冷靜,他必須冷靜,誰都能慌,唯獨他不能,他捧着Omega的臉,看着他的淚眼,努力解釋着:“等消防把一樓的火勢控制住,我就進去救孩子,寶寶肯定活着,在二樓或是在三樓,他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他有事!你別添亂!懂不懂?!”

陸奕卿被他吼得愣住了,他的肩膀都被抓疼了,卻聽懂了靳衡話裏最重要的信息,他不能添亂。

他沒用,什麽都做不了,沖進去也救不了初雲,還會給別人帶來麻煩,讓他們再多救一個人。

他不能再做拖油瓶了,于是他安靜了下來,呆愣着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只有眼淚一直無聲無息的流,他看着眼前那些火被水蓋過後又複燃,好像永遠都滅不幹淨。

如果孩子死了,他想,他也活不下去了。

當初萬念俱灰時,是這個孩子給了他活下去的信念,如果現在這個信念沒了,他肯定會堅持不下去的。

消防費盡了力氣才将火勢控制住。他們沒有在一樓發現孩子的蹤跡,這是一個好消息,誰都知道,一樓這麽大的火,置身其中,不可能有生存下去的可能,這是最壞的情況,但它沒有發生,一切都還有希望。

靳衡拿冷水澆了一身,先于消防和警察,沖進了火場,陸奕卿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一堆廢墟與亂竄的火焰中,後知後覺的不願意讓愛人去涉險,他從地上爬起來,呢喃着不要,謝定瀾攬着他的肩膀說:“我去幫他。”

可他的運氣沒有靳衡好,才剛踏入火場,一旁一根燒毀的木頭便側着倒了下來,所幸他反應得快,下意識用手格擋了一下,沒有砸到要害,手卻傷了,消防員沒能拉住靳衡,這回眼疾手快的把謝定瀾攔住了,将他往外拉然後喊醫生,一旁守着的救護車跳下個提着醫藥箱的年輕醫生,戴着口罩,讓警察把傷員拉過來救治。謝定瀾不願意,那醫生拿出剪刀利落的減掉他衣袖上的布料,開始低着頭給他處理傷口,見人反抗便擡頭說了句:“逞什麽能?有消防和警察在,你擔心什麽?”

一樓的汽油澆得最多,火勢也最狂妄,二樓和三樓的火雖然小了許多,但照樣把小小的空間炙烤成了火爐。

好在工廠雖然不小,但陳設簡單,一眼便可以望盡,靳衡确認孩子不在二樓,心中又慶幸幾分,他抖落褲腳上的火星,不顧消防員的阻攔,飛速的跑至三樓。

三樓的火又比二樓小一些,卻是救援最遲的一樓,樓頂幾乎要被燒穿了,四周也都是在燃燒的木材,空氣相當渾濁,濃煙阻礙視線,可即使如此,靳衡還是一眼看見了倒在地上的初雲。

他跨過火焰快速跑至孩子身邊,初雲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他拼命的呼救,耗盡了力氣,努力的掙紮,卻只是将椅子弄倒,自己也摔在地上,臉貼在滾熱的地板上,恍惚中都聞到了一股烤肉的香味,聞着聞着他都餓了。

小朋友被綁在一張椅子上,身上纏繞着兩個手指那麽粗的麻繩,捆綁的力道極大,幾乎陷進肉裏,有些地方甚至磨出了血,靳衡一邊拍兒子的臉一邊喚他的名字,見小家夥還能睜開眼睛看他,才放下了心,他手忙腳亂的去解兒子身後的繩結,對方打的是死結,他一邊告訴自己不要忙中出錯,冷靜的解着繩子,一邊與寶寶聊天,讓他保持意識:“別怕別怕,爹爹來了,我現在就救你出去。”

“...爸爸...”小朋友虛弱的叫了一聲。

靳衡解開了繩子,彎腰将孩子打橫抱起來,把人抱住後,才發現兒子全身都燙的驚人,他把身上濕透的外套蓋到兒子身上,與他說:“爸爸在外面,他在等着初雲平安的出去,所以寶貝我們堅持一下,爹爹帶你出去。”

周遭的火勢有越燒越猛的趨勢,他來時勉強可以沖過去,現在手裏抱着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便有了幾分困難,他能感覺到鞋底已經被被燙穿了,腳心直接與滾熱的地面接觸,每走一步路都仿佛是光腳踏在燒成紅色的木炭上,褲腳也蹿起了火苗,卻沒有時間去拍滅了,他抱着孩子在濃煙中艱難的尋找出路,在找到樓梯口的前一刻,頂上傳來了斷裂聲,靳衡意識到上面正在發生什麽時,只來得及抱緊孩子,并且彎下來了腰,幾乎是立刻,燒毀的一截木梁便實打實的砸在他的後背上,剛砸到的那一瞬間他就被壓得險些站不住腳,後背悶痛,他沒忍住直接噴了一口血,腿軟得站不住,只能靠着滾燙的牆壁勉強立住身體,他啐了一口血,心想這下可真帶勁,把老子都給砸吐血了。

被爹爹好好護在懷裏的初雲被這一颠簸弄得清醒了幾分,他把眼睛睜大了些,才看清抱着他的是靳衡,他口中還溢着血,血都滴在他臉上了,他一下有些害怕,他怕這個不招自己待見的爹爹會死,為了救他而死。

他感覺到自己好像要從靳衡懷裏滾下去了,但在徹底摔下去的那一瞬,他又重新被攬進了熟悉的懷裏。

他又被穩穩當當的抱住了,繼而以一種飛快的速度在下樓梯,越到樓下,視線越清晰,他看見爹爹額頭上爆出了青筋,看到他口中還在不斷的溢血,臉色比地上的灰還要難看,像是隐忍着什麽劇痛,靳初雲怕他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可是沒有,他被他爹爹安全的抱出了火場,他聞到了新鮮一點的空氣,還看到了天上的太陽,看到他心心念念的爸爸朝這邊跑過來,然後他被抱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額頭上砸了幾滴冰涼,他知道爸爸的眼睛又在下雨了,這回下的比以往每一次都兇,他被摟得很緊很緊,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體弱的爸爸有這麽大的力氣,好像要把自己重新塞回身體裏一般。

如果他有力氣,一定會回抱住爸爸的,哦對了,還有那個拿命救他的臭爹爹。

他轉頭去看那個把他從火海裏抱出來的人,想跟他說聲謝謝,可那個以往不管什麽時候都像座小山一樣立在他與爸爸身後的人,忽然迎面倒下來了,別人扶都扶不住。

他看到,爹爹背後被火燒出了一個大窟窿,傷口觸目驚心,他不敢多看一眼。

CP84

父子倆第一時間被送到了醫院,初雲因為吸入了過多的濃煙,導致呼吸道熱力吸入性損傷,醫生給他開放氣道,又吸了氧,情況才好轉了一些,但仍然需要觀察,必要時需要将氣管切開治療,他身上被虐打出來的傷更加嚴重,繩子所勒之處,都磨破了皮,滲出血水,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條狀淤青,後背尤甚,臉上的巴掌印未消,額頭還有撞傷,主治醫生下手都不太忍心。

靳衡則直接被推入了手術室,他的後背嚴重燒傷,如果不緊急處理後續會誘發一系列病症,甚至危及生命。

陸奕卿的一顆心牽着兩頭,他分身乏術,心神卻穩定下來,阿衡倒下了他更不能慌。

他讓陳大春派了人在醫院守着,以防萊炀的人賊心不死,昔日他敢安排護士明目張膽的注射毒藥,難保今日不會故技重施,他要保障愛人和孩子在病床上的安全。

靳衡沒醒之前,公司的事情都由謝定瀾暫時代理,陸奕卿這幾年極少過問靳衡生意上的事情,但外頭有人洩露了風聲,說靳氏的老總生了急病,命在旦夕,謝定瀾縱使有能力有威望,卻無法頂替靳衡在員工心中的分量,無法止住外頭的謠言。

陸奕卿守在ICU的第三天,抽了一個早上和謝定瀾去集團大樓走了一趟。靳衡當初成立靳氏時,将51%的股份移到了陸奕卿的名下,他才是公司最大的股東,只要他想,權力甚至可以越過靳衡。公司內部對總裁夫人又一向有着各種好奇,想看看靳總藏在家裏的金絲雀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這會兒見到了真人心中只能感慨一句以前那些想往總裁身上貼的“蜜蜂蝴蝶”真是太不識趣了,身邊睡着這樣的美人,誰還會去肖想外面的俗物?

陸奕卿來公司只做了兩件事,他先将靳衡的情況向頂層的高管解釋清楚,說靳衡只是生了一場普通的病,很快就會回來管事,在他缺席的期間,所有的事務先聽從謝定瀾的指揮,并且允許他們将這個消息傳遞給底下的員工。而後又去找了集團旗下獨立的媒體部門,讓他們控制好外界的風聲,做好把關,不要讓對靳氏不利的謠言四起。

總裁夫人來公司走了一趟,算是給所有員工吃了一劑定心丸。靳氏上下很快又穩了下來,謝定瀾處理起事情來也簡單高效了許多。

萊氏徹底倒了,只剩下那幾間古董行在茍延殘喘。陸奕卿以前曾聽父親提過,那些古董行若是私藏了什麽一級的文物,又或是來歷不明的古董,那便會被政府盯上,文物直接充公。沒有古董的古董行自然是名存實亡,跟倒閉沒什麽區別。他拿了筆錢,雇了個人去冒充大買家,成功釣到了萊氏的魚兒。陸奕卿摸清了古董行的底細,讓謝定瀾去與先前那些巴結過靳衡的官員通了個消息,不出幾日,萊氏全國範圍內的古董行全部被強制關門,理由是非法倒賣文物,萊氏古董行被全線排查,門店大門上均被貼了封條,無限期停業。

萊氏的祖業最終入了政府的黑名單,百年清譽毀于一旦。

陸奕卿一向豁達,也不記仇,這次卻是實打實的報複了一回,不是為他自己,只是為了靳衡和孩子。

初雲的情況比想象中恢複得要好,不需要上手術臺切氣管,陸奕卿松了一口氣,這種手術先不說術後恢複的難受勁,他自己也實在不忍心讓孩子小小年紀就躺上手術臺,在身上動刀子。他很感謝初雲的主治醫生。小朋友意識恢複後,嗓子也能發出比較清晰的聲音了。他睜眼看到爸爸,擡起紮着針的右手拉着爸爸問:“靳...爹爹呢?”

陸奕卿微微吃驚,這孩子從前都是直呼靳衡大名的,他糾正過幾次都被小孩主觀無視了,今天卻主動的喊起爹爹來了。

“...爹爹呢?”

初雲又問了一聲,陸奕卿反應過來,擡手摸摸寶貝的額頭說:“他在隔壁病房,寶寶不用擔心,他沒事。”

“...他受了傷...”初雲說。

“醫生叔叔已經在治療了,爹爹和初雲一樣很快就會康複的。”他湊過去親了一下寶貝的額頭,心中有些欣慰,大概是小朋友終于自己想明白了,又或者是因為這次的拼死相救,讓阿衡在孩子心中的地位一下子提高了,這是一件好事。

“那我能去看他嗎?”

“當然可以呀,等寶寶再好一點點,爸爸就帶你去看他。”他看着孩子的眼睛說:“你爹爹聽到你肯認他,一定高興壞了。這一聲‘爹爹’他可是盼了十三年了。”

初雲垂眸,低聲說:“以前是我不對...”

“這件事本身沒有對錯,我知道我們初雲這麽聰明,有一天會自己想通的,你看這一天很快就到了。爸爸也很欣慰。”

到了換藥的時間,護士推着藥物過來,掀開小朋友身上的被子,讓他側躺着,陸奕卿起身幫兒子把病號服撩起來,又拉過一角被子蓋住孩子的肚子,以防他着涼。

初雲後背的淤青很嚴重,光是看這些傷痕,便能猜出當時落在孩子身上的棍棒有多急多狠。

陸奕卿心痛如絞,初雲緊緊抓着爸爸的手臂,努力忍着上藥的痛楚,忍着忍着,眼淚便不受控的一顆一顆砸下來。

太疼了。

不止是外面的皮肉,他覺得自己的骨頭也好像要斷了。

陸奕卿總擔心護士下手沒輕重,一看孩子難受成這樣,便忍不住提議道:“護士小姐,要不讓我來給孩子塗藥吧。我以前也是學醫的,知道怎麽上藥。”

護士理解為人父母的心情,便将手上的藥和棉簽交給陸奕卿,自己在一旁協助着。

陸奕卿用右手拿穩藥瓶,左手執着棉簽,動作輕柔的将那些棕色的藥物抹在孩子後背的淤青上。他細細數了數,一共有26處淤青。深淺不一,嚴重的地方甚至泛紫了。

他無法想象寶寶落在萊炀手上的半天經歷了什麽,初雲不主動提,受了這麽大的委屈也不肯說,他擔心孩子把這事爛在心裏,憋出病來。

上完藥,陸奕卿便主動問起:“小雲,你能不能告訴爸爸當日到底發生了什麽?”

初雲縮進爸爸的懷裏,用手抱着他的脖子,好一會兒才說:“...硯硯比完跳繩,我給他拍了好多照片,我帶他去食堂的小賣部買水,他進去挑飲料,我站在門口選拍得最好的幾張照片,忽然就被人堵住了嘴,頭也被撞了,相機摔在了地上,肯定摔壞了。”平日裏倔強的小朋友被疼痛折磨得脆弱不堪,腦中一回想起那日的遭遇便後怕的抱緊自己的爸爸,很快就忍不住哭起來:“嗚嗚嗚嗚嗚我被帶到了一個小黑屋,他們好多人,好多人打我,我被繩子捆住了,手腳都動不了,棍子打在身上好疼啊爸爸....我以為我會死掉嗚嗚嗚嗚他們還想燒死我,我真的很害怕,好多火要往我身上燒,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和爹爹了嗚嗚嗚嗚嗚嗚”

“乖寶寶,不要怕。”陸奕卿拍着他的後背,讓孩子趴在自己肩膀上哭個夠宣洩個夠,他不希望這一段記憶成為初雲的陰影,忍着心痛開解道:“現在沒事了,爸爸把你抱在懷裏,爹爹也會一直保護你,你不用怕,誰都別想再傷害我的寶寶了。”

初雲哭夠了,一抽一抽的問:“那硯硯是不是也擔心壞了?”

“硯硯被他的叔叔接回家了,前幾天警察找他錄口供,他提供了很多線索,他是一個很勇敢的孩子,和初雲一樣。”

“那我可以喜歡他嗎?”

“當然可以呀,爸爸也很喜歡硯硯的,小雲以後可以多把他帶回家玩,硯硯父母不在身邊,我們可以幫他們多照顧一下。”

“嗯,我會轉告他的。”靳初雲想,爸爸同意自己喜歡硯硯,真好。

隔日靳衡也醒了過來,他睡了三天,一醒過來就精神百倍,如果不看他後背的紗布,幾乎都看不出他是一個病人。

醫生說alpha的體質有天生的優勢,在睡眠中已經完成了大部分的自我修複,現在清醒過來,病人的病基本也算是好了一半了。

陸奕卿聽到這個消息很高興,恨不得抱一下自己的阿衡,可惜靳衡現在都不能仰躺只能趴着,姿勢受限,很多親昵的舉動都無法完成。

靳衡可憐兮兮的求老婆安慰,陸奕卿只能湊過去和他親了一下嘴,alpha才滿意了,然後拉着他問兒子怎麽樣了。

“小雲比你好許多,現在就在隔壁的病房,定瀾在陪着他。”

“沒事就好,他要是真出點什麽事,我都不知道要怎麽面對你了。”靳衡握着陸奕卿的手說:“我之前急壞了,是不是對你兇了?寶貝,對不起。”

陸奕卿連忙搖搖頭說:“沒有,你兇得挺對的,那種情況我确實不應該沖動也不應該去添亂。”

“以後遇上這種危險,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保護好自己,有什麽難關都有我替你扛着,你說說這次,那塊木頭要是砸在你身上,那會發生什麽,我想都不敢想。”靳衡說:“奕卿,我以前能力不夠沒保護好你,現在我有能力了,就一定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碰到危險你喊我就行,千萬不要自己去涉險,明白嗎?”

“但我不想你受傷。”

“我這麽厲害哪會受傷啊!”

陸奕卿指指他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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