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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智都知道——這段時間裏,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不至于吧?我只是搞了點女神你的新聞而已,還是五六年前的老事件,正統歷史,那些野史花邊兒可是半點兒沒沾!我知道的真不多啊!
于是我謹慎道:“等于零。”
“不,等于二。”滴盡妝眼中晦暗不明,“等于三都沒關系,但記住不要讓它等于四。”
我立刻明白女神的意思——你目前知道的東西範圍很安全,但要是犯二,那就是找死了。
雖然是個警告,但我還是松了口氣,保證道:“以後我看見一加一,就去寫個三!不管它是維基百科還是百度百科,都阻止不了正理的腳步!”
滴盡妝笑了一下,又遞給我一張卡,上面清色藤蔓纏繞出幾個典雅的字,我疑惑地接過,就聽見他語氣清淡:“我不能再外面多留,答應請你一次飯,先用這個抵。”
我一摸這VIP頂級會員卡就知道這餐館一定極致小資,不禁蠢蠢欲動翻來覆去看這張卡:“是打五折用的?還是三折?”
“全免。”
“可以多少次啊?一次性消費?”
“吃到你死。”
我熱淚盈眶地攥緊卡:“女神你怎麽不早給我呢?!”
滴盡妝淡然道:“你吃多了美食,好逸惡勞怎麽辦?我辛辛苦苦養只米蟲?”
我脫口而出:“怎麽會呢!暖飽思淫.欲,我還沒吃到女神你呢!”
滴盡妝:“……”
瞧見女神不善的眼神,我腦子裏跟開過慶典五十六門彩炮轟炸過一樣,立刻慌不擇言改口:“不不不,是跪舔!跪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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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盡妝看了我一眼,也沒再理,直接彎身進入旁邊近衛拉開車門的真皮座椅上。車身引擎早已預備完畢,幾乎車門關上的一瞬間,這輛車就啓動而出。
我欲哭無淚——女神我真的只是想跪舔啊!你不要跑得這麽快嘛!!
起碼發發好人卡啊喂!!
… …
随便在商業街買了幾根春卷就往回走,八月份的戲曲名家交流會的宣傳又出了新一輪,這最後的宣傳做得無比美輪美奂,甚至有了精裝本的宣傳圖冊。我在街上看到印着精裝封面的大海報,色澤雖是絢爛,卻因為鋪上的一層輕紗而顯得隐隐冷漠。
滴盡妝穿着單色的戲服,長長水袖灑落一地,三尺青絲随風散,赤砂的唇色真仿若沾了血一般,紅出一番絕麗非常。
在這一片黑紅與橙金交錯的世界裏,所有人都泯滅于這色彩,唯有那個身影孤寂如山巅白雪,瞳仁宛若清透的蓉蓉月色。
… …
回到柴家之後,我直接去找了範婧岚,雖然我們之間的确不是完全磨合,但是此刻也只有她最靠得住。我坐下後直接開門見山道:“你能從那一局盲棋中看出第一步,那到了這步,你能知道多少?”
範婧岚正在批複文件,頭也不擡:“天機不可洩露。”
我氣笑了:“滾犢子的天機!女神跟晏發膚鬧翻是故意的?”
範婧岚眼皮擡了一下,然後又低回去:“家族機密,無可奉告。”
我:“……”我只能重重把杯子放到桌上,“範大主事,我跟你的關系沒僵到這個地步吧?不就是我良知大發了一回想拯救地球語麽?你怎麽看我都是一副晚娘臉?”
範婧岚拿筆杆子指着門:“繼當家長,請不要妨礙我處理公務。”
我:“……”
我只能憤憤不平地走了,一直腹诽果然童話故事還真是經典,後娘什麽的就是靠不住的玩意兒,這時候架子端的比天高。
這之後的幾天,為了跟進新聞我訂購了報紙,每次去報刊亭拿幾份的時候,也順便幫牛皮糖帶幾本童話錦集——那只小的最近一絲不茍把哲學看了一遍,遇人就一副深沉臉,還非常認真地探讨:“萬物之源究為何?泰勒斯水本原說道水生萬物一切皆為水;但巴門尼德說為基質;阿那克薩戈拉欲于基質研究,發現可再分割,認為是基質的基質,即為本源質,并稱之為‘努斯’。可畢達哥斯拉學派又不認同了,認為萬物皆數,可又有什麽邊邊角角的古希臘學家認為和是萬物的本源。那姐姐你知道究竟到底哪種說法才是形而上學?”
我:“……”
我深深感到了教育的失敗。
為了使牛皮糖從哲學這條死胡同走出來,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給她買了童話書,并勇敢地承擔下讀睡前故事這一項任務。
結果我隔天問她從故事中得到了什麽,她若有所思:“男女的生産關系依附原來是取決于繁殖能力,從白雪公主奴役七個小矮人工作的本質來看,七個小矮人都是牙簽男。”
我:“……”
卧槽尼瑪啊!
這樣不行,幼齒的童話故事太危險了,我決定向慈愛的宗教發展,給她買了本聖經。
結果剛看完亞當和夏娃的大兒子該隐殺死了小兒子亞伯,她就信誓旦旦地說看懂了:“原來第一次世界大戰發生在這個時候啊,一下子全世界就少了四分之一的人口,導火索是由于耶和華吃肉不吃素而間接發生的悲劇。”
我:“……”
唉……原來上帝是肉食主義者啊,難怪基督徒不像佛教徒那麽清減瘦……卧槽等等,上帝愛吃肉跟我叫你領會的東西有半毛錢關系嗎?!!
不行,還得換本教育。
幾日後在流連圖書城的過程中,我終于找到了一本積極向上充滿希望熱愛自然連一個标點符號都沒有bug糟粕聯想的叢書——《小初高500—1000字高分考場作文精選大合集》!!
世界美好了。
注:
該隐與亞伯的故事出自《聖經》,他們是亞當與夏娃被逐出伊甸園後先後生下的一對兄弟。兄長是該隐,為農夫,小兒子是亞伯,為牧人。該隐拿地裏的出産為供物獻給了耶和華,亞伯也将他羊群中的羊獻上。但是上帝比較青睐弟弟亞伯的供品,沒有接受該隐的,該隐于是痛恨并且妒忌他的弟弟,最後把亞伯殺了。
(成為了世界上第一個殺人犯,釀成一場一舉消滅四分之一人口的世界大戰。←這個是我說着玩的)
作者有話要說:
☆、八月二
八月天光,餘熱依舊,日曬将水泥地蒸出了一道道扭曲的波紋,頭頂上綠得濃稠的梧桐葉像是要被烈陽烤得焦卷,蟬鳴聲大作,震得天地荒。
東南山麓的“春牛首”,與“南唐二陵”和“鄭和墓”毗鄰,倒也是塊極好的風水寶地。這個時間點,烈日炎炎,偌大的墓地空無一人,青灰色的石碑孤獨屹立。
我拎着一袋長魚面走上規劃筆直的階梯,按着熟悉的路走到那塊我親自督工的石碑前,撐起一把傘,盤腿坐下,将長魚面放在墓碑前面。
八月二日,喬佐冬的生日。
我從來不記忌日,因為記住一個忌日是一個包袱,你必須要每年回味某個人永遠離去的那一天,這簡直是一種麻木的折磨,還不能忘記。
都是記住,為什麽不記住點生前有代表性,很紀念,更懷揣希望的日子呢?
雖然親娘的生日從來不曾與我一塊過過,用她的話來說,就是“我更需要那種升入雲霄般的快感”,當年極其二逼的我很想知道那究竟是怎樣的感受,于是去坐了一次雲霄飛車,果然快感非常,吐了一地。
所以我這個時候帶着長魚面來到普覺寺,也無從緬懷什麽。我打開長魚面的飯盒,拿出筷子吃起來,然後在這片只剩蟬叫聲的空寂地方細細想着最近的事。
… …
晏發膚與背後最強大的靠山鬧崩了,孟婆亭撤銷了與他的一切援助,自然也撤銷了對他榮登當家長之位的支持,使得晏家其他順位繼承人蠢蠢欲動。
我非常不理解,按理說扶持晏發膚登平等王之位,無論從何處看,對孟婆亭都只有好處。并且孟婆亭花了那麽大力氣幹掉晏老爺子,如果讓一個不跟孟婆亭齊心的晏家人搶了果實——這虧本的買賣女神真的會做麽?
不得不說,孟婆亭一系列的事情太匪夷所思。
不搞閻羅殿不搞聞人家,反而把自己實力死命壓低。
如果說是其他方面的示弱,也許還有點道理,但實力是整個勢力立足的資本,這麽一再降低影響減少支持,無疑自毀長城!
這作死的局面可把我愁的,晏家其他繼承人現在都拉幫結派,四處托關系,這一旦鬧起來真是風風火火,晏發膚的當家長之位越來越懸了。
問了遲溶,遲大當家正把一句“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唱了半截,說話還帶着腔調,面容卻淡定如廟裏供着的彌勒佛:“如此甚好,你猜不出來,就說明閻羅王和聞人茉也猜不出來,如此甚好,甚好,甚好啊。”
在她接下去長長吊着一聲“不吹綿”之下,我心裏居然還略有竊喜,等她唱完,多問了一句:“原來你認為他們的智商跟我是在同一個起跑線上麽?”
遲溶看了我一眼,語重聲長道:“其實吧,我是在為你加油來着。”
我:“……”
幹掉了一碗長魚面後,我拍拍短褲上的泥灰,打着傘站起來,慢慢走入普覺寺的小道,順着被太陽烤的焦燙的石板,一直走出這座公墓園。
大約走了十幾分鐘,路過普覺寺高牆下的小路,迎面就看見熙熙攘攘一群人圍城一圈,還有幾句竊竊私語響起,聽起來頗為經典。
“可憐哦。”
“真作孽,在佛門淨地。”
“你們讓讓讓讓,我拍個照片,哎呀讓讓我發微博,外頭3G好貴的!”
我以為是什麽稀奇古怪的殘疾人,或者是豎了個寫着自己悲慘故事的紙牌,沒理。
沒想到正在我走過去後,一輛警車呼嘯而來,随即在小路邊停下。
我轉過身,皺着眉看見幾個警察下車,驅散了人群,然後露出那神秘物體的真面目——果然是個人,還是個身下一灘血的死人。
警察一邊勒令圍觀的人離開,一邊拉起了警戒線。一個警察拉起了對講機,向上頭彙報:“是的,是的,這個人見到我們就跑,神情慌張,我們私以為有鬼,開始追擊。沒想到此人慌不擇路,失足從普覺寺高牆摔下,已經沒氣了……證件?等等,我翻一下……沒有,沒有任何證件。錢包?這倒是有,還有五千塊錢。衣着檔次高,身高一米七多,大約四五十歲左右……我們現在已經封鎖了現場,等待上頭指示!”
瞧那小模樣,果真是從高處摔下。我擡頭望了望旁邊鑄成寺院高臺一般的城牆,又走近了一點,虛眯了一下眼睛。
立刻有警察攔住了我:“小姑娘不要過去,我們正在執法。”
我就着這個距離又仔細辨認了一下那個人,忽然說:“我知道這個人。”
那個警察估計也是被天熱得不耐煩:“你知道也……啊?你親人?”
“不是。”我說,“你們看過報紙沒有?他叫晏心馳,百晏建築材料有限公司的副董事。”
當看到晏家第一順位繼承人,晏老爺子的大兒子,晏發膚的大伯時,我着實被震驚了。
卧槽灼手可熱的預備當家長啊,就這麽不明不白摔死了?
還死在寺廟……你這是佛腳沒抱成,所以想早死早超生嗎?!
好家夥,後面就是公墓,真給家族省了一筆搬運費。
我頭腦一片混沌,充當目擊者在旁邊看了半天,突然一個激靈,難道是女神出手了?
不得了,我立刻掏出手機撥通晏發膚的電話,嘟嘟幾聲後,晏發膚接起:“易恕,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說的,你砸我水晶這事兒沒完!”
我:“……”
卧槽晏發膚你個混球你大伯都死翹了!死屍就在老子面前!你還跟老子計較一塊水晶!
我果斷挂了電話,然後悄悄對準面前警戒線拍了張照片,直接發送彩信。
半分鐘後,晏發膚打回來了:“你在哪裏?”
我陰陽怪氣道:“你不是計較水晶麽?怎麽不跟女神去計較啊!豬不怨商家怨起屠夫來,自殺了還陰魂不散。”
晏發膚沉默了一會,然後正襟威嚴道:“我其實不是計較水晶,易恕,我在計較你這個人的人格問題。妝爺一頓飯就把你收買了,可想而知,你心智不堅,道德敗壞,與你這樣的人為伍,我覺得非常失敗。”
我舉起傘讓烈陽曬不到我的厚臉皮:“是麽?那正直的晏二主事,女神如果以請你吃頓飯的代價,讓你把我頭發給剃了,這買賣做不做?”
晏發膚非常堅定:“不做!”
我心裏振動了一下,心想這貨還真挺正直陽光好少年啊,還沒等我心中振動完畢,晏發膚繼續說:“請一頓飯怎麽能夠!妝爺和我這麽多年的交情,起碼下廚親手煲湯!只要一口,我保準把你腦袋都剃了!”
我:“……”
晏二主事,今兒從佛門淨地掉下摔死的怎麽他媽不是你呢?!
跟晏發膚交涉半晌,這貨竟然對目前情況半點不知。據他所說,這段時間的小日子過得無比滋潤,因為晏老爺子的棺木要回歸深山野嶺的祖墳,他親自護送,一路上山清水秀空氣新鮮,遠離塵世喧嚣,還能調戲個把單純的土村姑。
我:“……”
晏發膚聽了我說的大致局面,忽然道:“這個需要妝爺出手麽?不需要啊,這個局面簡直是順理成章——我背後最令人忌憚的勢力崩了,讓七大伯八大叔心思活絡了,但我在晏家多年布下的勢力也不少,他們要争那一個位子,必定會拉外援。孟婆亭是指望不上了,那就拉閻羅殿的,閻羅殿恐怕覺得孟婆亭又是什麽陰謀不敢接受,那——只能拉白道的關系了,忘川河在白道的關系都打過招呼了,那麽他們拉的只能是閻羅殿的白道關系。這個時候,暴露那幾個白道官員受賄跟高架橋事件有關,這一下在警方眼中,就變成了晏老爺子畏罪自殺,晏家想極力拉關系脫離事件,但越急的不就是心裏越有鬼的麽?哈哈哈,閻羅殿的白道勢力,還有攔我路的,這一次,都完蛋了。”
我聽完,心下一驚:“也就是說,這是個陽謀?”
晏發膚嗯了一聲:“他們退一步就是将平等王之位讓給我,進一步就是被警方疑心一網打盡。他們那麽貪婪,怎麽可能拱手将平等王給我這個第九順位繼承人呢?”
“你們晏家不是以狡詐聞名麽?”
“這個是說與人處事啦,談生意的時候可以榨到很多好處哦。但是對于大局,除了我爺爺一根老油條,其他人還是很愚昧的。”
挂斷電話,我又看了那具被拉上車的屍體一眼,轉身離去。
以退為進,這步棋走得也是有驚無險。如果就按照孟婆亭的扶持,晏發膚坐上平等王的位置也會非常艱難,畢竟自己父輩的幾位繼承人很可能倚老賣老,處理事情來拉不下臉面。或者是坐擁自大,最後弄到分家的地步,晏家的實力也會如柴家,則大打折扣。
一出砸水晶的戲碼,令一家繼承者進退不得,以至于如今陷入深淵。
兩天後,報紙出了頭條——“百晏公司副董事晏心馳因‘高架橋事件’行賄官員時碰巧撞上執法警察,誤以為事情暴露逃入普覺寺意外身亡!”
我放下報紙,喝了一口咖啡:“這碰巧還真碰得挺巧。”
對面正購物完畢的遲溶塗着指甲油,看了一眼報紙,啊了一聲,抨擊道:“警察都太不負責任了!我那天正好去拿妝爺委托修繕的頭面,結果半路殺出個賊!我說怎麽打電話後等了半天,警察叔叔還不來抓賊,原來跑到寺廟去了!”
我擡頭看向遲溶,遲溶塗完最後一筆指甲,然後微微一笑,清麗秀美:“有事嘛?”
“沒有。”
“但你目露兇光!”
“就是覺得遲大當家真是越長越漂亮了。”
“……”
… …
注: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出自陸游的《沈園其二》,原詩為“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為改成類似于唱曲的戲文,略微變動了标點符號。
作者有話要說: 今第四節課對照設計圖做工時一榔頭砸小拇指上,指縫飙血,半塊指蓋紅了。我翹着小指打完了這一章,于是在文中也出現了紅豔豔的血,我原來是這麽的公平無私。【←不要踹我的厚臉皮,媽的我的手已經很痛了
☆、秋色分雁一君寰
八月八,晏發膚低調登位晏當家長,兼及十殿閻羅之平等王。
晏家門第凋零,因“高架橋坍塌事件”牽扯而蹲號子的一共十一人,刑期長短不一。又因為晏家推脫罪責且善走關系,亡故的晏回腸竟是被推诿上大半的罪責,剩餘衆人刑期基本低于三年,更有甚者只是監禁數月。
我對于這樣的結果,覺得實在是有失公平,且後顧之憂太重,決定征詢了一下新任晏當家長的意見。
我踏足晏家時,晏發膚剛舉行完平等王登位之禮,戴着金紅底色繪着手足相纏的面具,坐在晏家最高的座位上,像是變了一個人,猶若飄逸的雲煙沉澱,化作濃墨。
夥計接過我帶來的賀禮,慢慢退下。等我說出了顧慮,晏發膚卻像是不曾擔心。
“就算一天,也夠了。”晏發膚的聲音依舊熟悉,但是因為添加了一抹低沉,像是驟然蒼老了數十歲,“只要下獄,他們就永遠出不來了。”
我皺眉:“你能在白道執法機關裏殺人?”
“我不能,但是妝爺可以。”
“忘川河的人脈似乎沒有那麽強。”
“用不着忘川河,甚至孟婆亭都不用。”晏發膚的面具在燈光下的金紅色澤明明如此光耀,卻硬生生衍生出一股幽幽之意,“在家裏殺人,要那些外來的勢力做什麽呢?”
“家裏?”
“你查了那麽多妝爺的資料,居然沒有查我的?也太輕視了吧。”晏發膚淡然道,“八年前,晏家名下一樁石油走私案被警方勘破,家族花了大氣力去買通關節,并為了順利通過這件災禍,全家上下一致通過将我為首的一衆夥計拉出去頂罪。”
我沉默片刻:“這是你要報複晏家的理由麽?”
“不,我只覺得非常幸運。”晏發膚說,“在那一年後全國六個死囚監系統癱瘓,防禦崩潰,百分之三十的死囚成功越獄之前,我成為了妝爺的家人。”
八年前!
我着實怔住了,因為無論我查女神的資料,怎麽查,都無法查到六年前的事情,女神二十歲以前的過往是完全封鎖的。而從我老爹口中,勉強能知道女神曾經有過案底,但這個記錄很可能早都被毀屍滅跡。
八年前晏發膚入獄,過了一年,那麽就是七年前,有過一次大規模的死囚越獄?
七年前,女神十九歲。
但女神十九歲到二十歲那一年呢?為什麽也查不到半分消息?一年的時間他又在哪裏?
媽的,這真是人生如戲,撲朔迷離。
從晏發膚這裏略微撬開一個口子,我立馬開始得寸進尺地問道:“也就是說,女神在監獄裏頭的人脈是最牛逼的?”
晏發膚忽然笑了:“監獄裏哪裏會有什麽人脈,只有家人,和死人。”
從晏家出來,我吹了半天夜風,在街口站了半晌,才遲鈍地往地鐵站走去。
晏發膚沒有透露更多的信息,但只有一件事他說得非常明白。當我問他女神是因為什麽獲罪,晏發膚搖頭:“我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一點,絕對不是他自己的問題。”
“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你聽不懂麽?”
“有證據麽?”
“這種事向來不需要證據,當年沒有證據,可以把我塞進去,沒有證據,我也可以出來。”晏發膚緩緩伸手摘下面具,微微一笑,“人生在世夢一場,又需要什麽證據來證明呢?”
晏發膚說得倒是沒錯。
我在地下地鐵站看了看列車時間,購買了幾個幣,就站在停臺上等十分鐘後的那一班。
這麽大晚上,站臺中只剩幾盞陰慘慘的燈,破碎的報紙被冷風卷着跑,發出摩擦的沙沙聲,我翻起衣領擋住脖子,剛想拿出手機刷微博,一陣細微的琴聲就響起。
我看過去,角落裏居然還有個男孩,手裏一把破損的劣質小提琴,見我望過去,聲音啞了一下,緊接着又響起來,音色簡單,耳熟能詳。
我感嘆了一下這世道着實不太容易,兒童半夜還賣藝,太吓人了。
于是我走過去,從錢夾裏拿出一張十塊的紙幣放他面前,然後說:“大晚上能不能不要拉《聖母頌》,會拉點別的麽?我給你定個主題怎樣?”
男孩睜大眼睛看着我:“你要點什麽曲子?太偏的我不會。”
我沉吟片刻:“我也知道世界名曲你拉不出來,《大悲咒》吧,很多人都會唱的。”
男孩:“……”
這個事兒的結局非常耐人尋味,男孩拉不出來那首慈悲為懷的曲目,但又不肯退還十塊錢,于是經過一番讨價還價,我們達成了協議——拉兩遍《小白菜》。
後來我把這個事跟遲溶一說,遲溶驚愕地看着我,義憤填膺:“易恕我看錯你了!!”
我看她那麽憤怒,急忙抄起一本雜志擋住臉:“又怎麽了,調戲個孩子權當晚間娛樂呗,地鐵站那麽偏,3G都連不上,一個人等車很容易胡思亂想的!”
遲溶沒聽我解釋,還是怒容滿面:“你怎麽一點基本的音樂素養都沒有!那是小提琴!小提琴啊不是二胡!!你居然讓一把小提琴演奏小白菜!!”
我哦了一聲,略微放心:“我也想他拉一首大白菜的,這樣也不用小白菜兩遍來抵了……好好好我不說了,那你說,應該拉什麽曲子?”
遲溶哼了一聲,非常鄙視:“當然是小蘋果啊!”
我:“……”
遲大當家你造嗎,小提琴都被你美哭了。
… …
八月十五,名家交流會“秋色分雁一君寰”于首都北京盛大開幕。
這場交流會雲集八方來客,女神果然守信用将手頭僅存的一張票給溯世用來抽獎,抽到誰我不太關心,因為不是我。
而對這場盛宴最為關注和期待的,要數那些專業唱戲的學生。不知從哪裏傳出的小道消息,說是名家交流會其中有一項是女神提議加上去的,并且表露出有收徒的傾向。
這一個消息炸出來,真是把戲曲界都炸翻了天。
衆所周知,妝女神出道六年,至今無弟子。而他身為商界四大龍頭之一溯世集團的最精英戲班的班主,又是溯世老當家的嫡傳弟子,還是在他名聲持續的巅峰時期,如果這時候能得到女神青眯,可謂真是扶搖直上九萬裏。
不難想象,用不了三年,在這樣全方面的栽培和扶持下,成為新一代戲曲新星的領軍人物絕對不是問題。
在送女神進入機場貴賓通道時,我也略微提了一下這個問題,旁側敲擊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女神正在整理背包,貴重的東西譬如頭面和戲裝是專人托運的,背包裏就是一些特殊的東西,譬如生化武器八寶粥和酒精,還有一些不知名的藥劑瓶與幹淨注射劑。他一邊将遲溶搞得亂七八糟的東西分類整理,一邊漫不經心道:“收徒?我怎麽不知道?”
我一顆心回到肚子裏,但面上還是憂心忡忡:“外面都在傳。”
“無稽之談。”
我頓時心情開闊,醋味散去不少,歡天喜地幫忙拉包拉鏈:“我來我來,對了女神,你什麽時候回來?小己說你身體狀況雖然在控制範圍內,但為了保險就不要貪玩,盡早回來。交流會一共五天,我已經把五天後的事情推掉了,你什麽時候回來給我個電話,我來接機。還有你想吃點什麽嗎?平常的廚藝我不太敢誇口,不過要做成生化武器,我還是很有信心的……”
“易恕,拉鏈已經被你連續拉了十遍了,再拉會壞。”
旁邊一直在裝隐形人的遲溶也踩了我一腳,示意我回魂。
自從砸水晶一別,我就沒見到女神,因為暖飽思跪舔的口不擇言,心中也無比忐忑,此刻厚着臉皮無視了遲溶的警告,繼續道:“但是女神你第一次離開這麽久……”
“再久你也不能去。”
我放開拉鏈,揉了一把臉,活動了一下面部肌肉,憋出一個苦巴巴的表情:“可是晏家的事都結束了。我還利用柴四跟晏家是私下交易狠狠殺了他一把,他現在被白道調查得手忙腳亂,我完全可以跟你去北京。”
“你是不是覺得我沒計較你的口出狂言,所以現在敢跟我讨價還價了?”女神微微後靠在通道口的落地窗上,目光淡漠,“我可以忍受我帶的孩子跟我鬧,跟我撒嬌,甚至犯上都沒關系。但很讨厭為了一點私人的事情就敢擾亂我的局,特別是這種私人的事情,還跟我相關。”
這話說得非常重,我立刻心悸,收斂了表情,保守地低頭挨訓。
餘光中,遲溶今天一反常态地沉默,戴着眼鏡裝知識分子。
“你也知道那種藥物,導致我最近脾氣很不好。”女神拎起背包,在我肩上拍了兩下,又揉了一下正看着書裝不存在的遲溶額前頭發,就轉身走向通道,聲音在腳步聲中淡淡回蕩,“都乖一點,看家中出現了任何問題,不用管……逼自己相信我就可以了。”
那一瞬間,光影萬展,走馬觀花的繁景仿若一夕間綻放,絕世的光華凝聚在那一個背影上。
很多年後,我還依稀記得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
在遲溶的回憶錄裏,曾有這樣一句诠釋了她當時反條件的沉默——“猶如身後跟随着千軍萬馬,那一刻的峥嵘,随着姻緣棋局的推動,而盛放出覆世的權勢與美麗。
他那樣遠去。
就如多年前,他曾經那樣走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晚了點,因為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昨天被榔頭砸的小拇指它腫腫腫了。。。
腫到什麽地步呢。。。就像在一只手上看到了一左一右兩個大拇指。。。
TAT
今天我攢着兩段一塊發咯,好痛痛痛
☆、松齡鶴壽
“秋色分雁一君寰”名家交流會,溯世的出席代表只有一人,便是近年聲名鵲起的滴盡妝,然而僅這一人給主辦方帶來了高于預計百分之三百的收益。
就這個事情我也問過遲溶,既然跟戲曲有關,為什麽不帶上她。
遲溶正在剝花生,很自然地回答:“因為我是當家啊!小弟一個出馬就夠了,我再随行就顯得弱了氣勢嘛!”
我:“……”
小弟你妹啊,是哪個三番五次抱着那棵搖錢樹一把鼻涕一把淚一口一聲大爺來着?!
遲溶把花生米塞到嘴裏,含糊道:“當然咯,我還要看家,走不開。”
我奇怪道:“看家?這麽風平浪靜的局面……”
遲溶拍了拍我的肩:“你要知道,妝爺他,不是個能讓敵人省心的,更不是個讓自己人安心的。”随後不等我問,立刻道,“啊,啊那什麽,我最近新買了個100英寸的超高清ADSDS電視顯示屏,你要不要全程追交流會的賽況啊?”
我瞬間将風平浪靜的局面忘在腦後:“要要要!!”
八月十五的情況還是非常正統的,來賓出場介紹,然後就事論事,文學性範圍非常重。雖然妝女神唱念做打獨樹一幟,闖出了一條跨時代融合性非常好的路,但對于戲曲的基本功還是掌握得極其牢固,見解一針見血,配上他獨特的清冷嗓音,這第一天的枯燥交流會反響很不錯,十分萌萌噠。
八月十六就要更為精彩了,因為有大師們的弟子上臺比試。
在此就必須要介紹一位大師,這位大師是屬于遲溶她爹遲下樓那一輩的人物,姓巨名阿福,要說天分也是不錯,但比起才華橫溢的遲大師,又有整個溯世的後臺,這位巨大師悲憤地被壓了數十年還是一直追趕未曾超越。估計好不容易熬到遲大師仙逝,結果還沒風光三四年,遲大師的得意弟子橫空出世……
不用說,滴盡妝于他師傅遲下樓,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一下的打擊更為徹底,簡直跟五指山壓猴子似的,死活翻不了身。
可想而知,巨大師那個恨啊,手指甲都要被自己啃掉了,但他又沒什麽辦法,人家是萬人空巷的妝女神,不論是唱功還是身段,亦或者是年輕的資本,他通通趕不上。
在以往的交流會中,他也曾仗着自己資歷高閱歷廣,挑出戲曲中晦澀難懂或者是千年争論的問題給滴盡妝,結果滴盡妝說話的藝術簡直叫絕,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最後把一衆大師繞暈了,自己卻還不露半分馬腳。
巨大師絕望了,覺得自己是老了,這種事情,只能交給更年輕的小輩們去做了。
于是他把希望寄托在自己門下幾個弟子身上,給他們豎立了“打倒戲曲壟斷主義,尤其滴盡妝為首溯世集團”的堅定思想——每日必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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