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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了沒有?”

範婧岚驚訝道:“你還能活着?”

我:“……”

媽了個叉叉的,範大主事你不要後娘後得這麽經典又明顯好嗎……

範婧岚咳了一聲,嚴肅起來:“柴五目前安全,你那邊情況呢?四個盤主讓柴五帶回來,你那邊情況安全了?”

我也是有些不理解:“柴四很快撤退了,不清楚怎麽回事,他腎虛?”

範婧岚沉思了一會,嘆了口氣:“你先整編一下人馬,回來再說。柴四既然走出這一步,我覺得不趁機剿滅他,夜不能寐。”

我心裏想着魏逗逼那個突然的求救信,莫名有些慌,補問了一句:“臨走前我在明城牆的那個據點,把易覺蕊關在那兒了,她人沒跑吧?”

範婧岚不甚在意:“那個小姑娘?你居然不放心她?很唯諾的一個人,不會貿然參與戰鬥的。倒是你,別等柴四突然殺個回馬槍。”

通話到此截止。

但後來,我才發現一個根本不了解覺蕊的易繼當家長,問一個根本不關心覺蕊的範大主事,關乎覺蕊的危機問題,從根本上來說,就是一個笑話。

一個負負不得正的笑話。

牛皮糖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萬歲爺重磅歸來

牛皮糖幾乎沒有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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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是簡簡單單兩本《小初高500—1000字高分考場作文精選大合集》和《高等教育機構編撰成果研究論文學術文獻集》,半盒沒吃完的奧利奧,櫃子裏用兩層紙包着的是一塊鑲滿塑料水晶的發夾,魏烽送她的橘色衣服還放在盒子裏,還未曾透水。

她是一個膽小甚微的人,慢慢改變自己,卻不敢在我的生活裏留下太多的印記。

那一場戰役,她得到了柴四重中之重的落腳點,跑出了那個僅僅落了一道鎖的房間,帶着身邊低于五百的人馬,聯系上沃焦石的魏烽,直接沖向了金川河邊。

這個落腳點的确隐蔽,而且柴四也沒想過有人能殺到這裏,一時間兵荒馬亂,牛皮糖又對柴四布兵了解非常豐富,突襲非常成功,将柴誨誨都擄到手。

但柴四也是好手筆,落腳點連重型武器都用上了,等柴四趕回來後,炮火連綿,仿佛新年十二點炸開了花。

牛皮糖一千人不到的小隊幾乎全軍覆沒。

其間她走投無路,生命垂危,魏烽在重重包圍之下依舊發出求援信號,一共十六次,被攔截住十三次,而這僅僅三次的求救,被我以己方安危不明待定而拒絕。

最終牛皮糖身葬金川河,屍骨無存。

覺蕊是個傻孩子。

我讓她冠上我的姓,卻沒想到她竟然沒學會我一星半點的渣,如此說來,我還不如與她少一分牽繞。

她覺得她的一切都可以跟我分享,都可以放心交托于我保護。

于是我就這麽輕松地,毀掉了她年僅十五歲的生命。

她在慢慢長大。

她再也長不大。

金川河剛剛遭遇一場大戰,如今長達八百米被全線封鎖。

黑夜下河水泛着深沉的暗色,我彎腰輕輕将手浸入水中,水波柔軟,像是那個小姑娘細膩的肌膚。

我想起臨走之前,我曾對她說,找個地方藏好,我會回來找你的。

“姐姐回來找你了。”我說,“你藏在了哪裏?”

十分鐘,我重新走到回河堤上,低頭看了看生生染上赤色的尖銳棱石,半晌後輕描淡寫道:“其實我一直懷疑覺蕊,從一開始就在提防,覺得她那麽容易親近接近我,一定不安好心。”

河堤上的魏烽冷冷笑了一下,滿是諷刺:“你覺得對你好的,都是不安好心。”

我沒有否認:“是啊,所以這世界對我不好,我才覺得不是渾渾噩噩的夢。”

魏烽随手将綠色的啤酒瓶砸了過來,手勁絲毫沒收斂,我一時不察,被砸得後退一步才穩住,霎時一頭的刺痛,酒瓶落地一聲響,頓了片刻後,濡濕的血慢慢劃過我的眼睛。

他遙望着江水遙遠的對岸,默默抽煙。

我掃了掃頭發上的玻璃碎片,并未在意:“不過你也看到了,那麽蠢還那麽容易相信一個人的後果,挺慘的對吧。反正有覺蕊作前車之鑒,我還是保持初衷好了,除了女神,我誰也不信。”

魏烽神色更加冷漠,煙頭上的猩紅閃爍。

我頭上的血已經滑到下巴:“你是不是覺得我看在覺蕊的份上,以後要努力做個好人?”

魏烽這一次反唇相譏:“不應該麽?”

我毫無意味地笑了一下:“逗逼,如果時間倒退千百年,不,幾十年就可以,在那個還是兄弟義氣的黑道小江湖,出了這樣的事,如果我還不聽你一聲勸,是會被兄弟們打死的。”我抄起手,冷冷道,“但是你看,看看這個黑道,所有的初衷都腐爛變質了——劫富濟貧?不用了,孟婆亭閻羅殿,經手的錢財富可敵國;伸張正義?哈,真是一頂大高帽,雖然白道的确爛得一塌糊塗,但就憑閻羅殿一年弄來的失蹤人口,絕對比的下去;四海之內皆兄弟?可是我們還有那一顆一笑泯恩仇的心麽?你問問你自己,就憑我按下兩千人馬任你自生自滅,就憑你砸我這一頭的血,你還有麽?我還有麽?這道上,還有麽?!”

魏烽手指間的煙頭燙了手。

我無所謂道:“都沒有了,這一切,早沒有了。你只不過還活在上個世紀黑道的夢中啊,現在,醒了沒有?”

魏烽不再說話,我們開始喝酒。

目及之處是鋪天蓋地的黑色河流,我想起每一次我要去自己做事情,好像都會撇下她,現在想來不知道是她身為一只牛皮糖精太粘人,還是因為我對她忍者神龜一般的耐力感到放心,在我心中,她只需要待在後方就好,因為後方很安全,她也很膽小。

那個膽小的人唯一一次勇敢,結局竟是死亡。

我半醉半醒之間,魏烽忽然睜開眼睛,眼睛那麽亮,卻又那麽濕。他喃喃說:“覺蕊,我喜歡你,真的。”

“她也真的死了。”我将一瓶啤酒擰開蓋子,全部倒在他的臉上,然後用罐子盛了半罐微微泛紅的河水,站起身離開江堤。

秋風敗之,入冬寒,風獵嘯,游魂歸去兮。

魏烽在挾持柴誨誨之後,因為牛皮糖傷勢怒而殺之。失去了柴誨誨,柴四幾乎更沒有什麽理由能興兵。我麻木着臉開始對盤主們論功行賞,最後因為無法拼湊金川河中打撈上來的大量碎屍,只能以“金川水冢”葬了牛皮糖。

我人生中第一次這麽明顯地感受到,我是柴家的繼當家長,是預備未來坐樽十殿閻羅之一的掌權者。

我将和所有的掌權者一樣,麾下千軍萬馬,桌前文武能臣,我将會看着他們一個接一個死去,用死亡締造一個王的輝煌。

只有我活着。

只有我還能活着。

這之後,我去面見了女神,首次向他提出了一個請求,求他幫我殺了一個人。

女神同意了,沒有條件。

我怔了許久,才想起他的那個看似毫無意義的電話,想來其實在那個電話之前,就早已奠定了事後所有的結局。

很快,我就收到了柴四的死訊,前去确認後,無誤。

柴家徹底統一。

… …

白道此刻的步伐也絲毫沒有停止,深查閻羅殿,肯定要牽扯出聞人家——它們的聯系太緊密了,一只褲衩四條腿的那種。

女神此刻也再次出手,在此刻形勢嚴峻之下,默不作聲将安樂教逼出水面。

這時機簡直太恰當了,仿佛為印證“閻羅殿、聞人家、安樂教”三位一體的事實一般,一根草戳死仨螞蚱。

而閻羅殿也終于憋不住出手了。

閻羅王能和孟婆亭抗争這麽多年,也是能弄出點漂亮計策的。此刻閻羅王簡直一出手就是殺手锏,真的是極品殺手锏——他把萬歲爺請回來了!

最終消息證實——宮家現任家主,G.BMZ集團董事長,仵官王的親妹妹,宮妝,重磅歸來。

而此時,我也從遲溶口中得到一個秘密——原來宮董事長赴美,并不是因為出差或是度假,是因為女神強行将她在困在了那裏。

我聽完愣了一下,一杯冷茶沒拿穩,倒在了自己褲角上:“軟禁到美國去了?”

遲溶搖頭:“不算是軟禁,應該來說算是封閉治療。”

我皺了皺眉,最近對治療這個詞的敏感度直線上升,想起網上說的一些雙胞胎有時候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心想不會這治療也會心靈感應吧?

于是我更是忐忑看向遲溶,斟酌道:“遲當家,宮董事長這事兒,女神也要有點警惕,你陪他去醫院體檢了麽最近?”

遲溶說:“我帶妝爺去寺廟拜了佛。”

我:“……”

我沉默了片刻,恨鐵不成鋼道:“你也真是,沒聽說過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嗎!”

遲溶撇了一下眉:“妝爺又不是黨員,關革命什麽事。”

我:“……”

遲大當家,你過來,本繼當家長保證下手很輕的。

據說宮董事長是直接私人飛機降落的,十二輛加長版林肯直接把女神堵了個現行,然後宮董事長霸氣側漏地上前,幫女神整理了一下衣領,然後沙啞着嗓子說:“如果我沒記錯,我說過在舊金山頂多待兩個月,然後你必須派人把我接回來。”

女神:“……”

宮董事長又道:“臨走前你說過,一天一個視頻電話,七天探望一次。宮半面你出息啊,學會對我敷衍了?”

女神:“……”

“你曾經保證過,會一直在我身邊。”

“……”

“解釋?”

“對不起,我都是撒謊的。”

“哪些是?”

“都是。”

然後沒有然後了,打個比方,如果說女神是面粉,那宮董事長就是根擀面杖。

只要女神不願意出手,那麽就絕對是被碾壓的存在。

我非常擔心,但遲溶拉住了我,非常安撫地遞給我一袋零食:“頂多讓宮姐姐打一頓洩洩憤,妝爺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的。”

我把零食扔回去:“我是想說,閻羅王這手伸得挺長啊!”

遲溶聳聳肩:“放心,他也只有這一次伸手的機會了,妝爺已經揪出封閉治療內的所有醫師中誰是無間道了,不會再有下一次,他們自求多福吧。”

我微微松了口氣,但還是不放心:“問題是怎麽把萬歲爺送回去?我瞧着她肯定不願意移駕。”

遲溶神秘兮兮:“這就要看妝爺的美人計了,放心,明早的灰機,一定滿載而走!”

女神的效率我望塵莫及。

大清早等我拿到消息,女神已經在候機廳。而等我趕往候機廳準備送一送這位素未謀面而威名久仰的宮董事長,外面飛機引擎已經轟然作響。

我最後看到的只是那個靠在落地窗上,帶着隐隐悲傷的身影。

“再見,妹妹。”

女神将額頭貼在了冰冷的落地窗上,外面飛機轟隆隆地越飛越高,他最後輕輕在玻璃上吐息了一口氣,在那一小塊白霧中畫了一個小小的水滴。

“我只能陪你走半輩子,但我會用這殘餘半世,清除你一生的阻礙。”

作者有話要說: 我遭到報應了,果然在考試之前不能寫死人物

接下來學校任務太重,可能會出現斷更

我先去給牛皮糖上柱香

☆、泠末盛世

十一月十五日,安樂教教主馬虹希被捕,試圖逃脫中身負重傷,送往醫院搶救無效,一小時後死亡。

在這之前,女神跟白道高層簽訂了一次等價條約,具體內容我并不知曉,但很快一直困擾政府作惡多端的邪教即刻落網,女神親自前往督查。

督查時我也在現場,看着那個所謂的教主發瘋一般威脅所有人,即便她面前千軍萬馬,即便她已經萬劫不複,但這個已經走火入魔的人卻仍然相信神之庇佑。

過分的相信,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所有孟婆亭的人馬都在靜默,極度的靜默和教主的瘋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等到那個癫狂的教主看似筋疲力盡慢慢靜下來後,孟婆亭衆人分開一條路,女神波瀾不驚地走來,純黑風衣下擺翻卷,黑底紅紋的面具一如既往冰涼。

女神抄着雙手,一步步走上高臺,來到教主面前,直視她驚慌失措的面容,忽然低聲道:“你剛才在說神?什麽為神?一個自己命都改不了的,又有什麽權力改動他人命運呢?”

随着女神的上前,衆多孟婆亭的人手立刻跟進,而近衛更是已經踏上高臺。

“虹希,我不是告訴過你麽?”女神的語氣像是長輩,帶着寬容和淳淳教導,“縱然涅槃不複,也将縱橫此生。這,才是真正的逆命之人;這,才是真正的命由我主。”

安樂教教主忽然淚如雨下:“大人……”

女神俯身,伸出手擦了一下她的臉,嗓音陡然變得冰寒刺骨,又仿佛帶着無上的威儀,可以将人碾落塵埃——

“我這樣的人,神都怕,你還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

女神停在教主臉邊的手忽然用力捏住她的下颚,随後擡起另一只手,我立刻接過近衛遞上來的一只規格中等的沖擊鑽,轉手遞上。

此刻教主忽然掙紮起來,女神捏着她的下颚未動,只是精準地踩住她的膝蓋,然後使勁往下一踏,裂骨一聲響。

沒等教主再次發聲,女神猛地合上了她的下颚,然後随即用高速飛旋的沖擊鑽洞穿了她的牙齒,随後停頓了一下,按住她劇烈顫抖的身體,接着一顆顆崩掉她的牙齒。

混着口唌的血更加粘稠,像是稀泥一般順着七零八落的牙齒淌出來,在地上落了一灘。

女神由始至終沒有任何的感情流露,即便運轉中的沖擊鑽用一只手拿着頗為費力,然而他的手始終穩健如築基橋梁的底座。

等女神按掉了沖擊鑽的開關,地上的血已經漫過了我的靴子。

他松手,站起身,教主已經昏迷過去,摔在地上生死不明。女神接過濕巾擦了下袖口,然後旁邊道:“扔出去給警方。”

小己蹲下查看了一下,随後道:“妝爺先等等,電鑽制造的傷口太有代表性,讓我花點時間修繕一下。”

女神微微回頭:“要多長時間?”

小己在自己衣服裏摸了下:“就幾秒。”沒摸出什麽後,他又向旁邊喊了一句,“誰帶了微型炸彈?拿一個過來!”

十一月的風冷峭,完成安樂教教主的交接儀式,白道派來的人查看了一番,示意立刻送醫院,不過因為整個咽喉部位被損,腦部遭到嚴重沖擊。對于供述并無價值,于是救護車也晚來了半個小時,最終令她死于手術臺。

此後,白道代表非常小心翼翼地提要求:“大人您瞧,教主死是死了,是好事,但是我們這差事……不太好交啊!捏造都不好捏的對吧!”

女神點頭:“說得對,所以?”

白道代表更加謹慎:“在下聽聞這位邪教教主還有一位外逃的女兒?這次……大人能不能抓個活的?”

女神笑了一聲:“你們查得還挺深。”

白道代表賠笑:“這也是上頭……”

女神與他擦肩而過,淡淡道:“沒別的意思,越深越好。”

三日後,安樂教聖女,馬淑被捕。

白道鄭重地審訊了一番,資料也給女神過目了一遍,最終警方與調查組共同宣布,真兇落網,“京都詛咒屍雕案”已告一段落。

全國皆大歡喜。

初冬微寒,從宿妝殘眺望秦淮河畔,浮生萬相,江河褪色。

十二月份女神将有一場戲曲巡演,溯世早開始準備,在這臨近的時候,遲溶更是忙得鞍前馬後,又聘請了七八個資深助理。

而女神也勤于練習,多數都歇在宿妝殘古樓。此刻剛輕輕淡淡地唱完一曲,斜靠在床邊,水袖如雲,三尺漆發披散華服,妃色胭脂抹在眼角,豔麗得令人無法移目。

“等風頭過後,我會給她弄個保外就醫。”女神遙望着遠處,忽然道。

我愣了一下忽而皺眉,才想起女神說的應該是馬聖母,差點脫口而出還管這檔子事被惡心上瘾了嗎?同時也想不通一直很冷心冷肺的女神為什麽會突然慈悲為懷起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做人留一線黃泉好超生?

對比之下我簡直覺得我的境界太低,以後沒準滾油鍋的時候女神已經施施然投胎去了。

女神擡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漫不經心道:“我在監獄裏的人死得死走得走,想要不留痕跡做掉一個新人,鞭長莫及。”用指腹磨了一下尾甲,聲音變得更輕,“保外方便,弄到我熟悉的精神病院去治療,一個月,這個事就一點尾巴都沒了。”

我睜大一雙星星眼:“……”

親親女神!和我一起去滾油鍋鴛鴦浴吧!

真應了女神那句話,白道查明白“屍雕案”後,并未收手,國家嚴令繼續查閻羅殿之事,閻羅殿的高層幾乎一個接一個落馬,最終閻羅王提出,請求面見仵官王。

仵官王應下,地點定在宿妝殘。

第二次見閻羅王,給我的印象依舊是風輕雲淡不食人間煙火,白底藍鈎的面具,在陽光下并不顯得陰森,而帶着微微的美麗。

這場會面從一開始就是沉默,沉默良久之後,女神忽然微笑,那一刻脆金的陽光鋪灑在他的臉上,抹着雪白顏粉的面容那麽柔弱精致,卻因為眼角和薄唇上酡顏绾色,顯得絕世明豔。

可那一雙眼瞳卻依舊清透如雨,冷漠如初,醉卧風流肆意,醒掌權勢雲雨。

“卿卿,我贏了。”

半晌後,閻羅王慢慢承認:“我輸了。”

女神伸出手放在紅梨木桌上,水袖卷起,腕骨挺拔婉約:“一只手的賭約。”

閻羅王微微搖頭:“從那一刻你就算到現在了。”

女神未曾否認:“你還要麽?”

“不,換我一命。”

閻羅王雙手覆在那方冰冷的面具上,慢慢沿着邊緣摸索,最後将一圈肆意纏繞的紋路卡齒從耳背上掰離,整個面具像是古舊的窗紙緩慢剝落,一寸一寸的,露出清俊的容顏。

他起身,将那張白底藍鈎的面具放在女神的手上,然後走向門邊。

“宮半面,白道見。”

女神緩緩笑了起來,不曾回頭,只是回應道:“應水卿,黑道別。”

… …

此日後,閻羅殿仿佛最後一道防線被消融了一般,徹底垮塌,高層基本被消滅幹淨。

而白道意猶未盡,在此之前,聞人家早已被定了不少罪,此刻無閻羅殿之護,炮火集中,打壓慘烈,當家長聞人茉影響力一再壓低,整個聞人家被聞人五主事壩爺控制。

當我問及這位五主事是否好對付時,遲溶面色古怪看了我半晌,然後悄悄對我說:“壩爺你不認識啊?孟婆亭核層四人之一啊……”

我:“……”

卧槽原來是個無間道。

我又疑惑:“不過他是個外姓人,能掌控聞人家麽?”

遲溶更神秘兮兮:“你還不造啊?壩爺是聞人茉當家長的奸夫!”

我:“……”

卧槽這個無間道品位還挺低的。

在閻羅殿被全方面圍剿之後,閻羅王失蹤卻沒引起黑白兩道的調查。我感到非常奇怪,問了遲溶,遲溶搖搖頭,對我說:“沒有人敢查,他原本就是白道的,來自白四家之一的應家,他的母親就是如今應家的家主應子钿。”

我皺了一下眉,應家?聽岱爾爾說過,這個應家,似乎跟宮家的結仇不小啊。

于是我問道:“所以說,這次黑道混戰,從另一方面來說,難道是十一年前白道混戰的續寫?不過這一次是宮家贏了?”

遲溶一臉見了鬼的樣子看着我,半晌一把捂住我的嘴:“你從哪裏聽來十一年前的混戰?不能說!不能亂說!我沒聽見!”

我掰開她的手:“看來說對了。”

遲溶卻非常緊張:“你別跟妝爺說啊,也別多問應家的事,宮家和應家是宿敵中的死敵,死敵中的戰鬥敵——真的!我活了這麽大,就沒見過這兩家哪一天消停過!幾輩人都在鬥!”

我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直接問道:“遲溶你說……女神是不是先把應家逼出了黑道,然後自己整合勢力,這樣收拾起來就方便多了?”

遲溶這次倒是沒失态,沉默了一會,居然點頭:“大概是。”

我由衷感嘆:“好局!”

一般來說,打仗都是先擊潰本體,再掃蕩餘黨。

女神反其道而行之,先掐了各地的火種,斷絕死灰複燃的機會,再一舉将之徹底消滅。

姻緣棋局,八方古陣,半闕落幕。

半闕升起。

由于局面危機,應家被迫的退出,致使閻羅殿和聞人家被打壓得奄奄一息,而對于一直收斂手腳,且在“十初池杉之戰”之後,元氣一直沒有恢複的孟婆亭忘川河晏家之流,白道也礙于仵官王出面簽訂的條約而不曾出手。

在白道終于收手之後,黑道一片蕭條。

十二月初,一切安定。

女神巡演在即,這一次溯世也隐隐透露出許是告別巡演,此後将退出戲臺之類的意思。導致一大批戲迷女神粉惶恐不已,門票幾乎炒到天價。

冬日秦淮狀似碧落,宿妝殘內也盡是清涼。

女神在戲服外披着大氅,拿了個暖手筒半靠在窗邊,身形綽約,側着頭看書的模樣更是透着一抹清絕淡漠。

——明明只有一張易碎宣紙的單薄透徹,怎麽能承載那麽多的濃墨重彩呢?

我抱了兩個熱水袋蹭過去,把一個放在女神邊上:“我剛剛還聽見遲溶在下面吵,說巡演的名字太莊重,要換一個。”

女神頭都不擡,只是拿走了熱水袋:“她已經換了三四次了。”

我問:“那女神你覺得哪個好聽?”

女神說:“都不好聽。”

我:“……”

女神你這麽明目張膽的不滿意,這也難怪遲大當家死活要換名字了……

我突然想起看巡演名字征集令,開始提建議:“女神,反正是告別巡演,破例一次,用名字來,我看到有個是‘滴盡盛世’,這個怎麽樣?”

女神翻了一頁書:“前兩個字換掉。”

我:“……”

敢情女神你老人家就是不要名字出現是吧……

于是我抱來一本辭海,查了半天,慎之又慎道:“‘滴’有降落之意,聲音清越,可通‘泠’,而‘盡’有完結之意,可通‘末’,不如就……‘泠末盛世’?”

女神忽然擡眼看我。

我愣了一下:“怎麽?”

“沒怎麽,你去叫溶溶過來。”

我膽戰心驚又不明所以地去叫了遲溶,遲溶穿着薄毛衣,大冬天還一身汗,此刻上來一遍喝茶一遍義憤填膺:“師兄你居然在偷懶看書!”

女神合上書問道:“目前巡演的主題名是什麽?”

遲溶翻了翻手裏的資料:“‘杳歲孰華’我現在準備改的是‘眷公子兮’,這個怎麽……”

“換掉。”女神将辭海扔過去,“用‘泠末盛世’,字都很簡單,別寫錯了。”

我愣住了:“啊?”

女神瞥了我一眼:“你那是什麽表情?又想改別的?”

我連忙否認:“不不不不,我只是有個小小的不情之請。”半晌我不好意思道,“這個著作權給不給分紅啊?”

遲溶斬釘截鐵:“分紅沒有,頂多給你留一張VIP門票!”

我一聽,簡直熱血沸騰:“成交!”

敲定了巡演主題名,遲溶興致非常高,留我在宿妝殘吃了頓晚飯。

掌櫃的拿了幾壇泥封着的酒上來,度數中等,除了頭腦昏沉一點,基本喝不醉我們這一批身經百戰的當家級別人物。

不過喝沉了之後,我還是不小心問了個跟應家搭邊兒的問題,也是曾經那場大宴中,閻羅王鎮重其事問過女神的話:“女神,除非發生了什麽事,你才能原諒過去呢?”

沉默良久。

“沒有除非,我死了都不可能。”

女神一字一句,清淡如風雲。

我是到很久後才知道,有什麽事令女神到死都不能原諒,正如他所說,故去的那幾年太過可怕,以致于殺死了他,和曾經的一切,甚至于輾滅了他的骨子裏的驕傲。

滴盡妝是一個驕傲的人,他性情可以平和容顏可以妖冶,但他不會乞巧讨憐,但現在的他,驕傲不再如同滿月,他用暴戾填充鈎月,卻終究虛華。于是在我遇上女神的那個年華,我見到的已不是完整的他。

我在我最美好的年紀邂逅他,卻不知,她已蒼老。

【染黑篇·完】

作者有話要說: ①黑道告一段落,黑三家基本修理完畢(吐魂)

②接下來的戰場會轉向白道,白四家的故事,同時揭露女神小時候的過往

③另外,星期五我有一場考試,可能會停幾天,然後會有福利,就是關于女神的聯姻(聞人家被壩爺控制,晏家早就是孟婆亭的屬從,只有一直保持中立的柴家還有适齡女兒……仵官王跟誰聯姻,不言而喻吧……)

④對了最後,不要糾結“泠末盛世”,更不要糾結滴盡妝到底有沒有绡泠末的記憶,因為我也不知道

☆、聯姻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前文劇情繁複,所以做個整理,大概是這個樣子,應該沒有什麽很大的bug

“染黑篇”結束,接下來會進入“侵白篇”,這個章節不會很多,因為劇情發展時間不會到一年,也不會有什麽很複雜的局面,比之前要輕松很多,我會盡快完結

大事紀年表(易恕視角)上半阕

三月中旬,初遇滴盡妝

三月三十一日,成為仵官王第三白客

四月一日,染黑儀式

四月二日,前往沃焦石白客基訓

四月十日,沃焦石淘汰賽提前

四月中下旬,畢業沃焦石,前往柴家黃部一隊任職,正式參與和十七個科學怪伽同居的黃色日子

五月一日,披露絕密資料,同日淩晨,黃一隊被清查

五月上旬,柴家崩盤

五月十三日,随範婧岚入柴家老宅

六月七日,柴家內戰,當家長柴荷死于腦梗塞

六月下旬,孟婆亭圍剿閻羅殿,被閻羅殿反剿,損失人馬約一千,財務近百萬

六月末,姻緣棋局啓動

七月初,京都詛咒屍雕案

七月十日,孟婆亭于地下賭場舉辦大宴

七月二十二日,玄武區紅山公園高架橋整體坍塌,晏家出事

七月三十日,晏家當家長晏發膚因汽車爆炸死亡

八月二日,喬佐冬生日

八月八日,晏發膚登位當家長

八月十四日,滴盡妝遠赴首都

八月十五日,名家交流會“秋色分雁一君寰”開幕

八月十六日,滴盡妝之“秦淮八豔”徹底鎮壓馬過壑之“松齡鶴壽”

八月十七日,滴盡妝遭遇襲擊,對外聲明重傷

八月十八日,忘川河暴動,孟婆亭二次鎮壓,兩敗俱傷局面下,晚七點頒發“核令”

八月十九日,戰況一度膠着,白道為表維護聲稱“八一九愛國日”,範婧岚僞造消息“仵官王歸來”,忘川河假降,暗中向白道遞交邪教消息

八月二十日,仵官王聲明歸期延遲,對忘川河暴動之事于予回複:“降者不殺”

八月二十二日,聞人家向忘川河宣戰,帶領總指揮為五主事壩爺

八月二十五日,“秦淮仙靈耀四方”妝女神祈福活動

八月二十九日,柴家分部獲得“菡萏剎”舊部南海勢力支持,向柴家本部發出宣戰

九月二十一日,柴四攜八位盤主從戰場逃逸

九月二十八日,柴誨誨攻占城北池杉林

九月三十日,柴家奪位之戰在池杉林爆發

十月一日,仵官王強勢回歸,黑三家以及三巨頭拉鋸戰因最慘烈一戰“十初池杉之戰”(九三一事件)而落幕

十月二日,白道截獲消息,安樂教教主馬虹希資料

十月四日,柴誨誨被柴四救走,輪轉王何迥異逃逸

十月七日,馬過壑作為“屍雕案”犯罪嫌疑人被拘留

十月中旬,戲曲界大洗牌開始

十月八日,約見岱爾爾

十月十一日,仵官王第一白客,忘川河之輪轉王身亡

十月十三日,岱爾爾奪取十殿閻羅輪轉王之位

十月二十五日,閻羅殿在白道的渠道在四方通融中落敗,開始被清掃

十一月六日,閻羅殿防線被攻破,資料庫外洩,黑物資運輸量之龐大,國家震驚。

十一月八日,國家下令,對群衆封鎖消息,同時加大力度清掃閻羅殿。

十一月十日,柴四發動突襲,易覺蕊戰死于金川河

十一月十一日,柴家徹底統一

十一月十四日,滴盡妝與白道高層簽訂秘密條約

十一月十五日,安樂教教主馬虹希被捕,試圖逃脫中身負重傷,送往醫院搶救無效,一小時後死亡

十一月十八日,安樂教聖女馬淑被捕,“京都詛咒屍雕案”徹底落幕

十一月二十四日,應家被逼出黑道,閻羅王交出面具,随後罪責推向聞人家

十一月二十六日,聞人家被控制

十二月初,黑道一切安定

十二月二十五日,“泠末盛世”巡演開幕

… …

接近十一月中旬,晝短夜長,天色一天比一天陰,沉甸甸壓在心頭,加上冷風刺骨,前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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