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作品相關(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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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搭敲着王令,片刻後看向了我:“我曾經跟你說的,池佼社的‘秘密勢力’就是這個,宿妝堂。”

我皺了一下眉:“聽起來耳熟得很。”

女神勾起嘴角:“這個地方跟我頗有緣分,是個殺手堂子,往遠了說,從明末清初就存在了,也是池佼社的底牌。”

我剛想再問點什麽,就看見小己翻了翻自己的手機,然後走過來道:“妝爺,有人硬闖古樓,下面的意思是問您能不能見血。”

女神瞥了他一眼:“大年夜,見什麽血。”

小己一笑:“紅紅火火嘛!”

女神擺了一下手:“算了,我知道是誰,放他上來。”

我插嘴道:“別是曹操吧?”

女神眉眼帶笑:“不是,但也差不多,你知道應水卿吧?”

我恍然,卻又不解——這位曾經的閻羅王,如今的應家太子爺,不論是對上孟婆亭還是宮家,都算的上是宿敵中的死敵,大年三十晚上,跑來砸場子也不是這個時候啊!

小己備了茶,等茶泡開後,應水卿也上來了,一身風塵,修身的厚絨大衣上還帶着雪花,一進來就竄來一股子寒氣,然而這位太子爺也是好膽量,敢孤身一人闖入敵營深處。

“妝爺,叨擾了。”應水卿不輕不淺地打了聲招呼,将皮手套放在了一邊。

“不叨擾,來者是客。”女神向小己看了一眼,小己立刻示意應水卿坐在與女神對面的梨木椅上,同時将茶盞奉在旁邊。

應水卿通體氣度,此刻拿起茶盞拂過水面,才一言點破此時來意:“應家已和池家反目。”

女神毫不意外:“所以卿卿,你是來代表家族,跟我講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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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水卿動作遲鈍了一下,随後面不改色道:“妝爺的意思呢?”

女神微微笑起來,并不說話,然而沉默良久之後,她才開口,一字一句道:“應水卿,你把自己想得太高貴了。”

氣氛因為這一句話而沉凝,應水卿垂下眼簾抿茶,然後将茶盞放回桌面:“小時候的事情,你能記仇到現在?”

“我記仇,但不會這麽記。”女神淡漠道,“卿卿,別拿小時候說事,那到最後是你自己不要的,我已經做了可以做的一切。你不要,那就不關我的事了。”

應水卿冷冷道:“那你現在叫我卿卿是怎麽回事?”

女神忽然笑起來:“這都聽不出來?當然是膈應你啊。”

應水卿:“……”

不得不說,無數英雄哲人都在兒時過往的問題上糾結過,這種選擇題跟愛爹還是愛媽一樣坑爹,但這種局面可謂更坑爹,一個昵稱,如此動聽,如此膈應人,女神做得忒有難度,也忒夠勁兒。

應水卿低聲道:“宮半面,你覺得在沒有宮妝的基礎上,白道商戰中,能勝過應家?又或者是拼底蘊上,能勝過池佼社的‘宿妝堂’?”

女神只是不動聲色地笑:“應家上一輩兩個天之驕女,應子钿深藏不露,應子镏老謀深算,可前幾年我五盤盲棋就逼瘋了一個。白道商戰的确不是我強項,但是論及詭谲狠辣,誰能比得過我仵官王半分?”

應水卿估計被堵住話了:“你……”

女神一臉風輕雲淡,含着冷淡的蔑然:“太子,你玩不過朕的。”

應水卿:“……”

作者有話要說:

☆、二月二十二

新年鐘聲敲響,不知是哪處傳來的第一聲炮竹聲響,接二連三的鞭炮都炸了起來,嘈雜連成一片,硝煙迷蕩在這片古城之間,空氣中都是淡淡硫磺的味道。

應水卿并未久留,他将那一盞茶飲完後,就起身告辭,臨走前還不計前嫌說了些吉祥如意的話,可謂是一代世家子的自身修養,絲毫看不出曾經身為閻羅王的半分冷漠。

這般有禮地離開時,經過我的時候還是頓了一下步子,然後應水卿掃了我一眼,側臉複又看向了滴盡妝:“冒昧問一句,這位就是你将要聯姻的,柴繼當家長?”

女神沒有正面回應,只是微微蹙眉,将手中的茶盞放在了桌子上:“應水卿,你聽好。我的夫人,不是你可以妄動的。”

應水卿收回了目光,繼續走向樓梯:“應某明白。”

等應水卿最終消失在樓梯盡頭,小己才湊過來笑道:“瞧應家太子爺挺狂啊,妝爺,要不要叫下面的人削一削這位曾經的閻羅王?”

女神瞥了他一眼:“我看你也挺狂的。”

小己撇撇嘴:“我這叫同仇敵忾。”

“你這叫恨不得新年不得安生。”女神一個茶盞蓋子砸在他胸口,将他整個人砸得後退一步,看來是用了真勁兒的,“最後一個新年,你再給我鬧事,我揍了啊。”

在宿妝殘古樓九層又待了大約半個小時,炮竹聲還是沒歇下來,但關乎到明日的訂婚典禮,女神最終還是拿來圍巾覆上自己下半張臉,随後帶我下樓。

外面居然又下起了雪,車輪子全被旁邊凝固的冰殼子凍住了,小己正指揮着人澆溫水撒鹽,女神則低頭系着大氅的紐扣:“順着路先走吧,站着冷死了。”

我遲疑道:“可拌面你的腳……”

“沒事,反正又不用再登臺。”

我嘆了口氣,找小己拿來手杖遞給她,然後挽着她走在店面屋檐遮擋下的人行道上。走了半晌,本來是想着訂婚的事,但想着想着就偏了,我沉默片刻,不由問道:“拌面你很讨厭男人麽?”

女神淡淡看了我一眼:“要看産品編號。”

沒想到女神看男人也會看類型,我的興趣瞬間被點燃:“哪種産品你最不待見?”邊問邊想是不是那種直男癌後期的,那種男的和女神的氣場絕對不合。

女神說:“願做普通夫妻逍遙自在與子偕老——誰說我跟誰絕交。”

經我對女神的了解,她口中“絕交”的意思絕對不是一刀兩斷,而是——與你死磕!!

半晌見女神不像是在開玩笑,又問了一句:“那比較能接受的呢?”

女神思考了一會:“渣。”

哎呦我的媽……女神你的品位真不是一般的獨特……

然後我就聽見女神笑道:“揍起來爽。”

我:“……”

我們沿街走得并不快,但鬧事的人和我們的速率顯然不是正比,一個路口還未曾走到頭,突然從一個巷子裏蹦出一個引火線還哧哧的雷子,正滾到我腳下。

匆忙之下我踢開也沒踢個準頭,雷子滾到一個雪人的邊上,随後砰得一聲響,雪塵濺開,砸了我一頭一臉。

女神淡定地拍了拍身上的雪:“威力還挺大。”

我被嗆得咳了幾聲,往巷子裏看去:“這哪家的熊孩子……”

巷子裏頓時傳來嘻嘻哈哈的聲音,卻因為光線無法看清,然後一個略驚奇的嗓音道:“居然沒炸到!”然後這個人似乎跑遠了幾步,啞着嗓子笑喊,“老哥你手藝退步啦!”

我皺了皺眉,拍幹淨女神大氅上沾的雪,就挽着她繼續向前走,然而此刻巷子裏不知誰懊惱地嘀咕了聲騷娘們躲得挺快。

女神卻忽然駐足,頓了一下後她緩緩轉身,面對着巷子,額發蓋住她半只眼睛:“誰罵的?”

巷子裏幾個人此刻已經暴露在街邊的燈光下,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大咧咧承認:“本大爺,怎的?你還敢找打?”

女神挑了一下眉:“夠出息啊。”

我也看清了那幾個人的模樣,柴家能周旋于閻羅殿與孟婆亭之間,也必須練得一副火眼金睛,此刻從那些人頭頂掃到腳尖,大約能猜得出是什麽貨色——周旋于黑市的“黃牛”,且未曾染黑。

既然上頭沒有引薦人,簡直就是生來給人做掉的,我剛放開女神想上前,女神卻拉住我:“你做什麽?還想狗咬狗?”

我頓了一下,才了然點頭:“也是,大年夜不宜鬧……”

話沒說完,一聲消音器壓低的槍響,湮滅在鋪天蓋地的鞭炮聲中。

但之後長長的凄厲慘叫便是遙遠的鞭炮聲壓不住了,在其他人還愣神的當口,女神充耳不聞那叫喊,接連扣動扳機,每人兩槍,公平的很,都打在雙腿上。

随後,幾輛車剎在了身後,小己打開車門出來,随行的幾輛車的車門也四開,孟婆亭的人馬魚貫而出,伫立在帶着雪渣子的風中,黑底紅紋的制服形成了一圈警戒線。

“妝爺。”小己小心湊過來,安撫道,“您……大新年的,放寬些心!”

女神側過臉,聲音柔和:“我是在與民同樂,看不出來?”

小己艱難道:“……我只看出來了樂極生悲。”

這個仗勢在去年的黑道混戰時也是常見。而這排場一擺,就說明“此地有命案”,但當孟婆亭的這排場一擺,就說明“此地在清場”。

前者是不宜久留,後者是見者不留。

女神慢慢走近那幾個碎掉膝蓋骨的人,罔顧四周求饒命的聲音,手裏的槍指着其中一個人:“是你罵的,我記得你的聲音。”

“大爺饒……”

女神一槍崩碎了他的頭蓋骨:“我夫人我自己都沒罵過,讓你們占了頭彩,你說我心裏能咽下這口氣?”

雪面上灑下滾燙的血和絲絲淡白的腦漿,而女神剛司空見慣地準備對準下一個,小己忽然上前按住槍,立刻安撫道:“妝爺,氣大傷身,氣大傷身!這點小事,在下代勞!”

小己說做就做,拿過槍就就扣動扳機,這次瞄準的都是心口,一蓬蓬熱血灑在雪面上,身後立刻有孟婆亭的人幫忙趁紅雪還未曾熱化,鏟除幹淨,裝在尼龍雨布上。

之後小己又從腰帶上的布卷裏,拿出氯丙嗪針劑給我,說是路上給女神備用。

我落後一步,剛想問問小己,他将槍遞給手下人去換彈夾,搖着頭對我道:“妝爺近些年來是修身養性,瞧起來是心軟了不少,就連我們核層幾個平日冒犯,笑笑也就過了。可等她殺勁起來,六親不認,我再去勸阻,裝在尼龍雨布上的,可就要多我一個小己了。”

我打笑道:“等過個三年五載,我讓學養生,讓你們妝爺心比兔子還軟。”

小己撇了一下嘴,沒說什麽,一副“我看沒戲”的模樣拉開駕駛門,一言不發地進去了。

… …

車在“惘若墅”裏的一棟別墅邊停下,暖白色的燈火,挺拔的梧桐,一切都籠上淡淡的輝光,恍然猶若童話。

告別小己,跟女神進門後,我摸索着牆上的燈座開關:“拌面,我覺得你每次見過應水卿後,脾氣都特別大。”

女神準确地開了燈:“還有規律?我一直以為我自己喜怒無常。”

我唉聲嘆氣:“我覺得如果說是喜怒無常,那些混混罵過來,我們罵過去就是了。罵他們幾句不知天高地厚,罵你……”

女神抄着手靠在牆上,聞言笑了笑:“你想怎麽罵我?”

我想了一下:“……喪盡天良。”

女神一下子就笑出聲來,邊笑邊搖頭:“易恕,罵人不是這麽罵的,一看你也是沒怎麽罵過,連我媽我妹我八輩祖宗都沒問候一遍,你覺得一個成語能造成多麽大的貶義?”說完正色道,“不過我也不能教你說髒話,這樣,你記住,像我這樣的人,賴皮撒潑的話罵不過,你就要揀好聽的話來罵,因為我們無法做到,所以會覺得格外刺耳。”

我試探道:“子孫滿堂?”

女神眉梢微挑,淡淡地笑:“罵的真好。”

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原來滴盡妝并非在說謊,她的每一句話都有意義,但是當時的我只是覺得她毒舌而已,只是後來慢慢寫回憶錄的時候才琢磨出更深的含義。

遲溶的回憶錄曾寫過一個比喻,用以言明宮半面與宮妝的不同之處——就像寄居蟹一樣,兇狠捕食的雖然是裏面柔軟的部分,但是承受水壓和危險的永遠是外面的殼。那個容顏妖嬈的妝女神,一直微笑面對着來自四面八方的狂風暴雨,卻從不言說。

… …

翌日二月二十二,是如此二的一個生日,又是如此二的一個訂婚日。

我醒來時并不見女神,入目是一片偌大的落地窗,覆着一層如沙如雪的半透明軟簾,外面的暖色陽光悠悠亮着,映照得室內都覆上一層奶色的光膜。

我在床上膩了半天,才慢悠悠穿戴好後出門下樓,在樓梯上就聽見電視的聲音,還有切菜的咚咚聲和甜軟的食物香味。

我停頓了很久。

這是我十八年來印象最深刻的早晨,天時地利人和,能讓人感受到一切的美好與我同在。

而即便多年後我可以擁有無數的機會重複這樣的時刻,但終究缺失了這時刻中最重要的東西,以致于這個瞬間一直在我腦海中一遍一遍回放,卻永遠無法回放于現實。

人生最悲哀之處,莫過于此。

作者有話要說:

☆、多事之春

年初一的早晨,路邊的鞭炮碎渣還沒掃幹淨,紅成了一片海,而由于這訂婚的方案是照着舊社會的風俗,到處都是貼了紅,這紅上加紅,我都覺得自己要得紅眼病。

柴家置辦得非常漂亮,司儀也是個會說話的,不過許是主持慣了西式婚禮,在儀式上突然神來一筆的提出了親吻定情。

左右不是什麽特別過分的要求,只是女神的仵官王面具不能摘下。最後她隔着面具,我隔着蓋頭,雙方人心隔肚皮似的親了一下。

實話實說,我很不滿足。

要說沒這個親吻的程序也就罷了,但既然有了這麽個開頭,必定要來個相應的結尾。于是在儀式完畢後,我狗膽包天地纏着女神,要求零距離的親吻。

女神沒怎麽推诿,只是按住面具:“我不敢在這裏摘掉,你敢?”

我……也不敢。

于是我采取了折中戰略,準備啃脖子。只是冬日嚴寒,女神這郎官裝束穿得也是分外厚實,我扒拉着領子半天,總算解開幾個中國結樣式的麻煩紐扣,正壓着女神,探頭使勁解開裏面的束領扣子,突然聞得旁邊啪嗒一聲。

門開了。

我轉頭看去,前來賀喜的範婧岚首先呆立,然後抱着柴逐夢的老爹也呆立,柴逐夢顯然沒有呆立,任憑老爹抓着他的一只小拳頭擺出招財貓的造型,然後發出感嘆:“喵!”

我:“……”

女神:“……”

老爹這次倒是首先反應了過來,一手抱着柴逐夢,一手去拉門,臉上陪着個笑,碎碎地念叨:“打擾……不打擾啊……你、你們好……好年百合……”

門重新關上,外面傳來驅趕聲,人聲霎時一哄而散。

事後,女神針對那個好年百合,跟我道:“平日瞧不出來,岳丈還蠻會說話的。”

我:“……”

女神我跟你說句老實話,我老爹那是被吓傻了……

… …

訂婚禮完,二月末三月初,女神的戰場就轉移至白道。

我對于商戰半分沒有研究,女神徹夜忙着G.BMZ集團裏的事情,聯系各大代理家族,設下釘子布局。而我除了在柴家幫襯一下範婧岚,也只能去研究女神的食譜了。

不厚不薄的一本手寫食譜,不僅記述了食材調料,連味道也标注在一邊。我略略翻閱一遍,發覺這所有的菜式,能讓女神嘗到的也不過是鹹酸兩味,另外還有幾道無味的主食,譬如生化武器八寶粥。

我倒是挑了幾個簡單的上手,在柴家的大竈臺囫囵做了那麽一鍋。剛盛到碗裏就聽外頭似乎是來了個電話,我在圍裙上擦了一下手就出去接,沒想到回來的時候看見柴逐夢正拿手指蘸了碗裏的東西放嘴裏含着。

我:“……卧槽你個熊孩子!”

不出意料,柴逐夢被送醫院了。

病房外,範婧岚嚴肅地跟我來了一場談話:“你既然知道自己的廚藝已經到了一種豬狗不如的地步,為什麽還要把碗放在小孩子能夠得到的地方?”

我:“……”

這他媽關老子廚藝什麽事啊!

範婧岚愛子心切,這場單方面的□□持續時間太長,最終引來了女神,孟婆亭的最高醫師小己也被女神帶來給柴逐夢診治。由于範婧岚常年在仵官王積威之下,之前在我身上也發了一通火,此刻也低眉順眼下來:“妝爺,不必勞煩您跑這一趟,這裏已經沒事了。”

天寒地凍,女神披着厚絨毛的大氅,額發垂下來擋住了烏濃的睫毛:“什麽叫做沒事?小舅子住院,我總要給點表示。”

範婧岚愣了下:“這不用……”

“讓柴逐夢繼承都市王之位吧。”

“……什麽?!”

我也怔了一下,然而女神握住我的手,神态平和:“孟婆亭和柴家的聯姻,又不會因為這點事改變,範大主事認為呢?”

範婧岚還是猶疑,想必是沒搞清楚女神這到底是氣話還是真準備這麽做,在兒子成為柴當家長和得罪孟婆亭之間繞了一圈,還是低頭道:“不,逐夢年紀尚幼,這位置還是由易繼當家長來……”

“既然柴逐夢還小,那麽我的岳父不是很好麽?”女神輕淡道,“柴家當家長之位空懸很久了,不如先讓柴五爺頂上吧。”

範婧岚又遲疑了半晌,試探道:“妝爺的意思……?”

女神說:“易恕是我的第三白客。”

這一句話讓範婧岚恍然大悟,同時看起來也安下心:“是,我忘記了,那先按妝爺說的辦,柴家嫡系凋零,這十殿閻羅之都市王,也只能是柴五來接手了。”

女神點頭:“很好,那我還有些瑣事,先攜夫人告辭了”

“妝爺慢走。”

… …

兜兜轉轉三月份,去年三月我是一無所有,今年三月我又是一無所有。

解除了柴繼當家長這個身份,放在其他人手上去做,很是有種解權禁锢的味道,然而女神做起來,我只覺得一身輕松通體舒坦。

在老爹莫名其妙成為都市王的那個晚上,我跟女神參加晚宴歸來,女神沐浴後靠在床上抱着一大疊文件翻閱,帶着濕氣的發披在肩上,窗簾是軟灰的輕紗薄曼,拂在她身上。

片刻後一陣疾風,吹落的那些緞子仿佛鋪天的烏雲,卻又飄逸如翅。

我邊擦頭發邊過去關窗,然後蜷在女神身邊,半閉着眼說道:“拌面,我覺得都市王的面具需要回爐重造。你看見了吧,我老爹宴後拿下面具,都在他臉上壓了幾道褶子,法令紋都壓出來了。”

女神嗯了一聲,然後道:“我這麽解除你的權力,看起來是不是很居心叵測?”

我說:“更像金屋藏嬌。”

女神順手一本成語字典蓋在我臉上:“說實話,跟我在一起,會不會覺得空虛?”

我沒理成語字典:“不管怎樣,這樣的結局就挺好。”

雖說是如此,我時常想,如果祛除那些我至今未知曉的秘辛之緣故,滴盡妝就算申明性別,以她的權勢,誰還能反了不成,大不了再多些正常向的騷擾。

但随即一想不對,雖然大天.朝還沒通過同性戀結婚法案,可攪基的人也不少!

……哎,這個世道,只要是個人,都不安全了。

我伸手按住成語字典,深深抹臉。

… …

不見血的商戰一直持續到三月中下旬,依舊是平分秋色。

白四家這一輩的佼佼者,分別是應家的應水卿,池家的池佼社,遲家的遲溶,以及宮家的宮妝。

雖說應家和池家處于一種鬧崩了場面,并未聯手,但是應家不光是太子爺應水卿,更厲害的角色當屬他的母親,應家家主應子钿,以及應家的太上老君,應展卷。

這一番龍蛇虎鬥,戰況膠着,雙方都在耗着,極難分出勝負。

而在三月份末,有一件大事徹底打破了這場波流暗湧。

遲溶懷孕了。

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一屁股從椅子上摔下來,手裏一碗芝麻糊全蓋我臉上,第一個念頭就是千萬別讓她師兄知道,不然遲大當家小命不保。

很可惜,重新掌控忘川河的孟婆亭,情報的速度比黃大觸的只快不慢,等我找到女神的時候,她已經在着手壓下此事。

我本着和遲大當家的交情,艱難商議道:“拌面,這個還是看遲溶自己的意思吧……”

女神雖然戴着面具,瞳仁仿佛結了冰,可以想象她此刻的面無表情:“易恕,這已經不是她一個人的意思能做的主了。”

我将手機放在桌上:“她的所有電話我都打不通,你能聯系上她麽?我去跟她談一談。”

“不必,沒什麽好談的。”

我安慰道:“小姑娘家嘛,一時頭昏……”

女神抄起桌上大疊文件,猛地摔在地上,噼裏啪啦散了一地,沉怒道:“她是頭昏!昏到懷孕五個月後才跟我說!”

我:“……”

遲大當家,這不是師嫂不幫你……這是你他媽自己找死啊。

這回女神是真的發怒,瀕臨暴走的邊緣,我手上沒有藥劑,只能打電話給小己。幾分鐘後小己就匆匆忙忙趕到,将整個布卷都塞給我。

“三十二支氯丙嗪,十六支地西泮,巴比妥的藥效太弱,我就沒放上。”小己心驚膽戰道,“你看着點,年初妝爺精神就一直不太穩定,遲當家還偏偏這時候搞事……。”

我将布卷收起來:“氯丙嗪藥效最強?”

小己點頭,卻又囑咐:“但你別多打,那本來是給真精神病的程度用的。”

在司戎大廈的辦公室陪着女神休息了片刻,見她依舊是按着額頭不言不語,我抱着她輕聲道:“先回家?”

女神沉默了很長時間,才回答:“你沒駕照。”

我聽她言語裏有松動,立刻又給小己打了電話,再将這貨召喚了過來,實際作用由私人醫生轉換到司機。

一路上倒還相安無事,但壞事就壞在家門口——遲溶來負荊請罪了。

許久不見的遲溶就站在路邊,穿着厚厚的羽絨服,也虧得她懷孕的時間點是冬天,衣服一裹,什麽都看不出來。

小己遲疑了一下,還是将車開了過去,也不敢左顧右盼,只是速度慢了許多,預備女神随時叫停。

女神沒有說話,閉上了眼睛。

車一直開到車庫,然後我扶着女神下車,但剛轉身,我心裏一沉,遲溶居然開着車跟上來了,以往她絕不會做出這麽沒有眼色的行為,現在估計是真慌了。

遲溶的車如果不後退,相當于堵死了這條路。女神淡漠地看着那輛車靠近,停穩後熄火,随後遲溶開了車門下來,捏着衣角慢慢走近,聲音也是低低的:“妝爺……”

女神并未看向她,目光一直停在那輛車副駕駛的人影上,冷冷開口:“他是池佼社的人。”

遲溶低垂着腦袋:“我知道,你說過。”

“遲溶,你既然那麽向着你哥哥,就不要認我這個師兄了。”女神忽然冷笑,“還分什麽遲池二家啊?合并了吧,本來池佼社也是姓遲的不是麽?你的親哥哥啊。”

遲溶低聲說:“跟池佼社沒有關系,這個人……是小單的堂兄。”

“小單?我記得,我把你從精神病院救出來的時候,你非要回去,要找到這個人。”

“他死了。”

“所以你不惜騙我,騙我那麽多次,都要嫁給自己的回憶?”

“我……只想你同意。”

沉默良久,冬日的風打着卷刮過徒留脆皮的幹枯樹杈。

“瘋子。”女神忽然低低地發聲,低低地笑,“你們遲家人都是瘋子,你哥哥也是,你也是,唯一的一個只混蛋不瘋的,十二年前死了……你卻連他忌日都記不住!”

女神忽然抽身上前,不顧腳傷就踹向遲溶的車子,似乎還覺得不解恨,一指旁邊不耐道,“給我抄個家夥。”

我聽聞趕忙掄起一個花盆遞過去,女神絲毫不憐香惜玉,扯住花莖将厚重的鑄鐵花盆就狠狠掼了下去,霎時車的前窗玻璃被深深砸出了坑,玻璃渣子四濺,車的報警系統乍響,安全氣囊将那個青年包了個結實。

女神冷笑一聲,拉開車門,動作粗暴扯出還卡在安全氣囊中的青年,将他四腳朝天地摔在地上,順勢就将那還剩半個陶瓷盆的花盆輪到他腦門上。

遲溶立刻回神,一言不發就護在那個青年前面,情急之下我只能拉住女神的手臂,但她多年的功底我根本兜不住,只能勸道:“拌面拌面!大白天家門口!新年剛過!砸車當情趣!但別這時候出人命!否則風水再好也是兇宅!”

随後我避開遲溶,怒得踹了躺地下的青年一腳:“還不滾?你他媽的找死別在黃道吉日風水寶地!”

托之前路上一針氯丙嗪的效果,女神勉強是停手了,但遲溶幹脆就不起來了,躺在地上扯開嘴角一笑,居然死豬不怕開水燙道:“你打死我算了。”

我:“……”

小己,你快給我也來一針氯丙嗪!

女神卻忽然松手,花盆落地咚的一聲響,然後她沉默很久,似乎用盡了力氣,疲憊地輕聲道:“遲溶,去過你幸福快樂的生活吧,就當我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宿妝堂班主

遲溶的這個事,看似突兀,其實等我理完一遍,發覺還挺順理成章的。

其一,知妹莫如兄,很早起我就對遲池二家有那麽些疑惑,這兩個世家姓氏的讀音一模一樣,也不怕搞混?直到女神說出來,我才知道,原來這兩家的淵源可不止這麽個姓氏。

而且據說遲溶很早前被兄長池佼社關在精神病院,結識了一位同精神病的男生,産生了那麽點情愫,雖說最後這柏拉圖的戀愛沒進行到最後,但這份回憶卻令她義無反顧投入了池佼社再次給她鋪設的感情陷阱。

我只能說,精神病的愛情我不懂。

其二就是端倪了,我記得我未染黑的時候,家裏親戚組合成佛爺團來大鬧天宮,我打電話四處求援,然而遲溶估計沒看清電話,直接噼裏啪啦罵了一通她的……疑似小男友。

……嘿這地下□□還挺早。

其三是自從十一月開始,遲溶都是不必要的時候基本不太出現,特別是女神和我從西藏歸來後,基本沒怎麽看到她的人影,甚至新年都沒見到她,得到的回複都是很忙很忙我很忙啊。

是忙啊,忙着養胎。

… …

自從最後一次見面後,遲溶再沒有出現,連帶着婚禮請柬也并沒有發來。

雖說這個插曲非常勁爆,但女神似乎發過一次脾氣後,并未受到多大打擾,繼續喜怒不形于色,随後投身于宮應二家的商戰中去。

只是因為夜以繼日,這個冬轉春的季節,即便防護措施不錯,但女神還是染上了流感,這病起來如山倒,還沒到一日,就立刻轉成了炎症。

小己也表示沒辦法,說妝爺身體抗藥性太嚴重,用再多的抗生素也不行,只能慢慢調理。

四月五日,我學着折了一罐子紙鶴,手藝不精,個個七倒八歪缺翅膀少脖子,但那折紙選得不錯,不俗不雅,頗有幾分童趣,堆在一起瞧着也十分順眼。

我捧着這罐子回家,摸到卧室,喜氣洋洋遞給女神:“拌面,這都是我對你的愛!”

女神正含着清咳的枇杷糖,打量了半晌,然後說:“愛得倒挺……歪瓜裂棗的。”

我:“……”

我蹬掉拖鞋爬到床上,垂頭喪氣:“你不喜歡這禮物啊?”

“很喜歡。”

我擡頭:“但你為什麽這表情?”

女神頓了一下道:“我只是在想……你為什麽要在清明節的時候給我送禮?”

我:“……”

我目瞪口呆,立刻澄清道:“我好不容易打聽到的,今天不是拌面你生日麽?”

女神蹙了眉:“生日?”想了一下然後道,“哦,那是昨天。”

我皺眉:“不對啊,你每年生日不一樣麽?去年難道不是四月五日?”

女神淡淡合上書:“忘記跟你說了,我過的是陰歷生日,每年真不一樣。”

我:“……”

你不早說!

既然生日都錯過了,也沒什麽好慶祝的,我嘆了口氣将罐子放到一邊,蹭過去抱住女神的腰:“你生日有過許願麽?”

女神手裏正轉着筆,聞言低頭看了我一眼:“能實現的願望我會自己去做,不能實現的我就不想了,沒必要許。”

我哼哼道:“那總要有個什麽念頭吧?你有什麽特別想要的東西?或者特別想去的地方?”

“我目前最想要的東西是池佼社的命,但我覺得我很快就可以拿到。”女神輕言細語道,“至于想去的地方,我想去珠峰。”

“珠穆朗瑪峰?你怎麽什麽事都不早說,我們年前才去西藏!”

“那也不行,我的局還沒完,要是登上去了,下不了怎麽辦?”

我希冀地爬起來:“那等姻緣棋局完了,我們再去一次?”

女神看向我,微微一笑:“好啊。”

“如果下不來怎麽辦?”

“那就死在那裏吧,我讓拉則超度七七四十九天,也不虧。”

… …

清明節前後溫差變化過大,先是一星期不間斷的陽光普照,綠化帶裏的嫩芽幾乎都冒頭,結果六號突降一場大雪,将這些迫不及待的幼苗徹底悶死。

女神肺部炎症加重,呼吸衰竭,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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