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chapter49

chapter 49

童話已經終結,而生活仍在繼續。

零推門進去的時候,齊悅正跪坐在臨窗的床上。她面色平靜的望着窗外千億星辰組成的星之大海,明明就在那裏,卻被抽空了形體一般,仿佛随時會随風消散。

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她。

齊悅下意識的回過頭來,看到他的面孔,忙低頭擦去眼淚,但淚水仿佛止不住一般越擦越多。

“請先回避一下,我洗把臉,馬上就過去。”

零退了一步,默默的背過身去。

齊悅根本就沒有帶必備的行李,也就沒有可以更換的衣服。因此她只是拉平身上的褶皺,起身洗去臉上的淚痕。

零自始至終都沒有動一下,仿佛布景板一樣等着她。

齊悅想不出該怎麽跟這麽安靜的人打招呼,便說:“我叫齊悅。”

他的身形略有些僵硬,齊悅能感覺出他的不自在來,其實她也是一樣的。多年來只在照片和回憶裏出現的面孔忽然間出現在眼前,總是有些猝不及防。

何況那張面孔的主人已經宣告死亡了。

零點了點頭。

齊悅說:“我們走吧。”

出了門對面是一面巨大的窗子,窗子外面是黑暗的宇宙。沒有空氣和水分的遮蔽,虛空之中繁星如寶石一般璀璨明澈。

安瑞斯正坐在窗子前的沙發上喝酒,聽到身後的聲音,舉起手勾了勾指頭,對他們說:“過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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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擺着她買來的梅洛山莊。雖然被戳穿只是水兌醉莓汁做成的假貨,但是她依舊像個喝着名貴窖藏的貴族,用昂貴的杯子來配它。

“要不要來一杯?”她問齊悅。

齊悅搖了搖頭。

“喝一點吧,這種東西能讓人産生醉酒的幻覺,卻只需要一杯蘇打水就能清醒過來。比美酒可愛多了。”

齊悅說:“我的腸胃也是F級以下。”

安瑞斯笑起來,“你的頑固可是超S級的。好吧,那就清醒着聽我帶給你的消息吧。”

她凝視着齊悅,目光裏的笑容一點點的沉澱,“薩迦退位了,就在剛剛。”

齊悅沒有動,也沒有做聲。

安瑞斯的表情表明這是一件足以震驚全宇宙的大事,但事實是這個消息唯一觸動齊悅的只是“薩迦”兩個字而已。

我們必須要為她的涼薄辯解一句。她不是某個帝國的良民,皇帝對她而已只是一個事不關己的符號而已,她并不真的明白這個稱號代表着什麽,也并不明白放棄它意味着什麽。

“他宣布放棄自己在普蘭托一切政治權利,從此不再踏出聖殿一步——換句話說,從今天起,他就只是神龛上的木偶了。”

齊悅依舊沒有說話。

而安瑞斯也沒有像個小學老師一樣索要她的聽後感。

她似乎只是想向齊悅轉達這個消息一般,晃了晃杯子裏寶石紅的液體,“所以,你作為肉票的價值暴跌,就算挾持了你也不可能從普蘭托人手裏換取好處……應該不會再有哪個組織打你的主意了,你可以安心的留下來。”

齊悅用力的攥緊了手心裏的墜子,她知道那并不是一個寓言,是她殺死了那個擁有世間最柔軟目光的薩迦。

安瑞斯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必覺得內疚。薩迦這麽做未必是為了你,這應該是一部分普蘭托人希望的結果,對薩迦而言也未必不是一種解脫。”她目光略有些飄遠,回憶起什麽一般,繼續說道,“麗齊剛剛跟我通過話,這也是她的意思。她一遇到薩迦的事就會失去一個科學家的公正和客觀,簡直全世界都該為了她的皇帝陛下去死似的。如果連她都這麽說,你真的不必內疚。”

齊悅沒有接話。

安瑞斯向零招了招手,然後對齊悅說,“你在飛船上的工作就讓零來教你,起居上有什麽問題和需要也盡管找他。讓他帶你去看看你的房間吧。”

齊悅點了點頭,站起身,跟着零離開了。

一路上零一直很安靜,齊悅也沒有開口。

她的房間跟船長室靠的不遠,之前似乎是個藏酒間,東西雖然搬出去了,卻還是留下了醉人的醇香。

齊悅沉默着收拾屋子,零在門邊站着看。

其實屋子裏的牆壁、地板和床都有自動清理功能,根本就沒什麽好收拾的。齊悅拍打着根本沒有褶皺的被褥時,腦子裏只有一片空白。她只是需要找點事做。

“為什麽哭?”冰雪般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來,齊悅愣了一下,忙低頭去擦,才發現自己一滴淚也沒有流。

她略有些疑惑的望着零。

“薩迦和你是什麽關系?”

齊悅頓了頓,才回答:“……夫妻。”

“你之前為了他在哭?”

齊悅沒有回答。

“你很喜歡他?”

“……很喜歡。”齊悅說,“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更喜歡。”

零沉默了片刻,面孔上浮現出茫然和疑惑來,“那麽為什麽要離開?他做錯了事,讓你讨厭了嗎?”

“……是我做錯了事。”齊悅說,“已經沒有勇氣再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和他在一起了。”

因為是她和普蘭托人一起,害死了那個孩子。

只要想到她毫無負擔的和薩迦戀愛的時候那個孩子在遭遇着什麽,愧疚和懊悔就會像套在心口上的繩索一般不斷收緊,讓她透不過氣來。

為什麽她甚至能體會到一個劫匪的渴望和追求,卻一直都沒有發現懷中的孩子早已不是她發誓要保護的那個?

——其實也許不是沒有發現,而是逃避現實不去懷疑。因為那個時候她像溺水的人攀住浮木一樣,必須要有一個支點——哪怕它是假的。

……

她已經受到了懲罰。

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便反問道:“你叫做零?”

零頓了頓,“他們這麽叫。”

“那麽,你的真名叫什麽?”

他沒有回答,只是凝視着齊悅,問道:“你想叫我什麽?”

那目光對于一個陌生人而已過于專注和柔軟,齊悅便避開了,答道:“……不是我想叫什麽就——”

“我什麽都不記得了。”零說,“但是看到你的時候,覺得很懷念,很……喜歡,好像已經喜歡了一輩子那麽久。這種感覺一開始讓我覺得慌亂,不過我考慮了很久,還是覺得,人應該對自己誠實。所以你想叫我什麽,那就是我的名字。”

齊悅試圖糾正兩個人的關系,“這是錯覺。”她信誓旦旦的下定結論,“我們以前可能認識,所以你才會有這種錯覺。”

“我們,以前認識?”零終于給出了正常的反應。

齊悅松了口氣,“在你失去記憶之前……我們可能是朋友。”

“你知道我從哪裏來?”

“嗯,我們兩個也許都是地球人。”齊悅說。

零認真的考慮了一會兒,“地球也跟梵特尼一樣,是個多智慧種族的星球嗎?”

齊悅感覺他的措辭稍微有些微妙,卻還是說:“呃……确實有不同的民族和人種。黑種人,黃種人,白種人……”

她的聲音一點點低下去,因為她終于從零漆黑的瞳子裏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模樣。

——一只長着四條觸手的大章魚。

她忘了為了不讓人認出來,她打開過手環上的屈光拟形器了。很顯然,地球人的視覺不足以發現屈光拟形上微妙的光線扭曲,進而在腦海中反推出拟形體本來的樣子。

她手忙腳亂的試圖重新讓那個時靈時不靈的手環打開操作光屏。失敗之後,只好把手環摘掉,丢到床上。

“嗯……這是我本來的樣子。”齊悅有些底氣不足的解釋道,“現,現在你相信了吧。”

喂喂,對方可是個能對跟他長得完全不像的四爪章魚都産生“喜歡”的感覺的人,真的沒問題嗎!

“嗯。”零的目光溫柔帶笑,他說,“我一直都相信你。那麽,在地球上的時候,我叫什麽?”

齊悅精神仄仄的,卻還是答道:“孟翔。”

“孟翔。”零跟着她念道,但是他的目光裏卻并沒有找回過往的驚喜,反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低落,他問道:“在地球上的時候,你跟孟翔是戀人嗎?”

“不是。”齊悅認真的告訴他,“我們是鄰居、同學,很好的朋友,但不是戀人。你很喜歡飛船,夢想着有一天能夠成為一艘飛船的船長,去更遙遠的宇宙裏航行、探險。你也一直很優秀,很執着,十八歲的時候就已經成了那艘飛船上的大副。可是……三年前,那艘飛船遭遇了小行星亂流……他們說你死了。”

死在宇宙裏的人往往連灰燼都不會留下,所以齊悅并沒有真的見到孟翔的遺體。

“當然,你也可能不是孟翔。”她輕聲補充道,畢竟飛船失事的地方離這裏有160億光年那麽遠。她認真的思索着,而後終于想起了什麽,“孟翔的肩膀後面有一塊痣……他打完籃球經常會脫掉上衣,所以我見過。”

不知是不是錯覺,零的眼睛忽然變得很潋滟,仿佛蒙上一層水汽。那種青澀的忐忑令齊悅一瞬間有些晃神。

“我身上也許沒有。”他說,“如果沒有,是不是就不能從朋友做起?我可以去做一顆。我有一段時間昏迷不醒,很多醫生都診治過。那種先天性黑素細胞可能會被判斷為病變細胞,随手點去。我身上也許本來是有的……”

這種感覺很奇怪,但是齊悅并沒有多想。她像任何一個合格的小白聖母女主一樣,急人所急的安慰道:“不要緊,就算你不是孟翔也不要緊。你願意跟我做朋友,我很開心。”

……她沒發現,自己已經完全背離了“證實這個人是不是孟翔”的初衷。

齊悅的肚子适時的叫起來。

零仿佛松了一口氣,又像是急于展示自己一般,說道:“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零飛快的起身進了隔壁的單間,一通亂七八糟的響聲之後,他端進來一盤子花式、顏色各異的蛋糕。然後動作流暢冷峻的鋪桌布,擺刀叉,配酒杯,點蠟燭……

他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那雙漆黑的眼睛裏透着專注,映着燭火,光芒柔和,很是賞心悅目。但是——

“喂喂,只是一盤子甜點而已,你要搞哪樣!”齊悅聽到更外面的休息室裏,安瑞斯暴躁的吐槽。

零面無表情的起身關門,回頭繼續。

齊悅哭笑不得,上前捏起一塊蛋糕,塞進嘴裏,抿掉手指上沾的果醬,“很美味,謝謝。你要不要也來一塊?”

……零還在倒紅酒。

大概是燭火的關系,他的面孔似乎染上了可疑的紅暈。他垂下睫毛遮住了目光,“好的……”他微微探出頭。這個答案和動作如此的熟悉,齊悅下意識便拿勺子喂了他一口,喂完了才覺出違和來,一時愣在了當場。

“謝謝。”他卻恍若未覺,從齊悅手裏接過叉子,匆忙說着,“我去給你換一只。”

齊悅目光追着他的背影,看到他打開廚房的門,露出了裏面臺風過境一般的慘狀。當看到他随手把勺子丢進洗碗機裏時,齊悅終于從失神裏清醒過來。

喂喂,這是別人家的廚房哎,你這麽破壞真的沒問題嗎!

她趕緊上前幫忙。因為零完全表現出一個笨手笨腳的男人該有的礙事來,她只好在他試圖幫倒忙時搶上去,“別動那個,放着我來!”

擁有傳統飲食文明的民族往往都相信,只有傳統的烹饪方法才能做出地道的民族美食來,所以吃貨民族的廚房大都布置得很複古。那些把食材放進去,按個按鈕就能做出成品的現代廚具他們肯定也用,但這種“降低品位”的東西他們一般都不會放在廚房。

而傳統廚具通常都是很難清潔的。

所以零用五分鐘荼毒的廚房,齊悅用了半個小時才打掃出來。

她現在開始懷念方便的家政機器人了。

不過,無論見識過多少次,她還是覺得這種将廚房變成垃圾場,卻能把飯做得光鮮亮麗的技術實在令人嘆為觀止。

喂喂,難道你就不覺得蝦殼醬汁牡蛎芹菜葉不明黑色焦塊ABCD等等這些東西,出現在一個只做出水果慕斯的廚房裏很令人不安嗎!

“對不起……”零感到很沮喪,任何一個跑到女孩子跟前耍帥運球,結果一腳把球踢飛掉,而球不偏不倚正砸到女孩子臉上去的男孩子,都會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就像六歲的時候,孟翔第一次遇見齊悅。

齊悅終于露出了這些天來第一個笑容。她說:“沒關系。”

她是個宅女沒錯,但她是個生存能力很強的宅女。手工全能,家政也做得還行,本質上很擅長照料人,是個宿舍長類型的女孩子。

體能上她很弱沒錯,但這并不代表她願意被放在弱者的位置上,當一個玩偶或者花瓶。

所以,這樣就很好。這樣的相處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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