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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小惡人
作者:路隐河
文案
失憶後的侯門世子沈約一改纨绔作風,金陵五年苦讀,摘得探花夜游京華。
衆人皆言他與那太子少傅季薄山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對頭。
衆人所見亦是如此——
上朝之時,兩人眉目相視,便是厭惡;兩人對着件政事唇槍舌戰,便是積怨已久。
卻無人知曉——
下堂之後,他被那落京小兒傳唱的大惡人季太傅抵牆輕語:
“杳杳,嗯?”
“之前嬌氣得喝醉酒都要我抱。現在卻生疏如此,杳杳連這一個名字也不願讓我叫了?”
已經忘光了前事的沈約:“???”
不是說是死對頭嗎?
怎麽變成了舊情人!
原來初見便是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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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的偶然遇見,是我等待漫長年歲裏的心心念念。
十年舊約寒山夢,夜半共聽寒山鐘。
Ps:
①有前世今生劇情,今生為主。
②CP
(今)外冷內騷僞佞臣X外雅內嬌小侯爺
大惡人×小善人
(前)不谙世事極寒之地域主X 通透清醒靈臺神境少使
③:原句是王士祯的:十年舊約江南夢,獨聽寒山半夜鐘。
內容标簽: 宮廷侯爵 前世今生 天之驕子 成長
搜索關鍵字:主角:沈約,季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失憶後探花郎被奸臣哄騙做小媳婦
立意:良善是有選擇上的無條件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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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絕京華
“關于着探花郎沈拾得,傳聞衆多。無外乎是此人當年落京第一纨绔,被青州提督大人,便是沈拾得父親關進翰墨書閣念書,諸位可知,這探花郎做了什麽?”
春風樓中,說書人抑揚頓挫,說得臺下掌聲連連。
他這一問,下面人也好奇道:“做了什麽?先生快說,莫要再賣關子——!”
那說書人神秘笑笑,高深莫測道:“火燒書閣!”
臺下更是掀起軒然大波,有人喊了一聲:“這探花郎竟然燒了的竟然是落京第一書閣!那後來緣何又成了這風光無限的探花郎?”
那說書人哈哈一笑,道:“話說那探花郎沈拾得火燒書閣後,被遣送寒山,精修三年,而後啊,三年期滿 ,不知怎麽,竟然高熱了一場,杳無音訊,原來啊,是被送到金陵老家養病了!”
說書人妙語連珠,可真謂将這浪子回頭的故事說得繪聲繪色,而卻不知春風樓閣上,一人執着一杯酒,正煞有趣味地看着這一切。
“聽到自己的故事被青樓傳唱,不知道作何感想?”身側的友伴推了推身邊的人。
那人只是淡淡笑了笑,道:“尚可。”
白日所說的人物,夜晚卻正是要應了新科才士騎馬游街。
落京之上,紅燈白馬,長長花路,整個落京百姓都出來看着這舉天同賀的盛況。路邊稚子嬉戲,笑語晏晏,無論是紮着髻角的幼女,還是被梳成長小辮兒的童男,都拍手歡唱這這流傳一時的歌謠: “清方雅隽,一花獨簪。落京沈郎,世無其雙。”
“探花郎!!”人群中熙熙攘攘,一個聲音響起讓所以的人都歡呼了起來,長空的碧藍色、滿街的花色,都不及那年輕探花郎一襲探花服的朱紅驚羨世人。
粉衣少女看過去,竟是癡愣了許久。
那少年一身褐紅探花郎衣裳,持着缰繩,珠玉火光,映出他雙眼澄澈,意氣風發。他眉目俊秀,舉手投足間端是一派書生雅正,眸光落下處,似有千萬書卷墨香彌散在這落京冷冽的夜色中。
天潢貴胄,年少才高,冠蓋京華,衆人豔羨,無外于此。
高樓之上,有二人飲酒,饒有趣味地看着夜游風光。
他身後的黑袍男子走上前一步,道:“大人,小人不明白,這沈約明明是太後一黨,縱使他的确是有些才能,但是當今聖上頻頻皺眉,您為什麽要極力進言他為探花?”
那執酒之人回過頭來,眼裏的笑是虛的:“什麽時候,我的事情也要向你彙報的了?”
黑袍男子心下一驚,連忙屈身:“小人不敢!”
執酒之人淡淡道:“起來吧。我點他,正是因為皇帝想要點他。”
黑袍男子不解,又半天不敢問出聲。
執酒之人道:“下去吧。”
黑袍男子連忙抹了一把汗,退了下去。站在執酒之人身邊許久卻沒有出聲的男子笑了笑,奪下執酒之人的酒杯,笑道:“真有你的。他本是狀元之才,你竟然生生将人點成了探花,讓遁葉知道了,你季薄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季寒拍掉身邊人的手,淡淡道:“我點他為探花,是為了他好,也是保住你和聖上的昔日發友。”
唐夜笑了笑:“有時候我真的搞不懂。“
季寒看了他一眼,道:“什麽?”
“五年前他發個燒還能将人都忘光,還一聲不響地回金陵念書,“唐夜搖搖頭,放下酒杯,“到現在,也沒見他主動聯系過我們這些老朋友。而你,季薄山,明明我們都站在陛下這邊,你卻還是防我和防什麽似的。”
唐夜笑笑,總結道:“我真不知道你們兩個誰比誰狠。”
“燕雲王,”季寒一杯飲盡,微微斂眼,輕輕笑道,“你将他當朋友,但我可不是。”
唐夜蹙眉,忽然想起什麽一樣道:“也是。說起來,你們好像除了那次你父親過壽見過,就沒再見過了吧?“
季寒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
唐夜繼續道:“那這次瓊林宴,你們就能好好見上一面了吧。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他性子最是驕傲,雖然聽外面說他回金陵讀書這段時間變了不少,但是你還是別太過了。他也不好惹。”
季寒緩緩将酒杯放下,窗邊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夜游的人卻躲着雨也要看那驚豔絕決的探花郎。季寒朝那人看去,恰好那人的眸光也撞入他的眼裏。
一雙漂亮得不像話的眼。
清天葳蕤,落下絲縷剪不斷、理還亂。
“那我還偏想惹一惹。”
沈府上熱鬧非凡,熙熙攘攘,人來人往。
葉霜雪被近來的喜事給滋潤的人也嬌嫩了不少,一身的寶藍色宮裙也絲毫沒有輸于那些個年輕的官家新婦。
“母親。”
進來一人禮數盡至,擡起眉眼,是剛剛還在游街的沈約。
葉霜雪笑開了花:“我兒回來了?”
沈約乖巧笑道:“嗯。各位夫人安好。”
一排的官家夫人紛紛笑臉展開,愛不釋手地看着眼前的沈約,誇着他的乖巧知禮、年少才高,恨着自己家的小兔崽子怎麽沒有沈約這樣的風華端正。
其中一位墨綠色宮裙的夫人掩着咳,還是仰頭笑着問:“我倒是糊塗了,拾得今年可是已經及冠了?”
葉霜雪笑道:“這孩子正是今年及冠呢。快了快了。”
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都心照不宣地笑開了。其餘宮婦只好陪着笑,知道自己心中盤算着為自家孩子打算的事情沒了着落了。
沈約道:“孩兒先行退下,母親和各位夫人好生着,孩兒已經命人去點上暖香,母親的手便不受那寒凍之苦。”
“真是孝順孩子。”宮婦之中竊竊笑道。
葉霜雪心中甜出了蜜來,應聲讓他去好生休息。
沈約過廳堂,換了身素色衣裳,披個流雲朱色大氅,竟然直直往一處林地走去。
那林子好似一片藍色的雲,雪素壓着滿樹,已然分不清那枝頭的到底是樹還是花。
他眉目冷清,将一支冰霄花拈下,把玩手中。
雖然夜游京華,雖然有些耿耿于自己竟然不是狀元,但是也算是圓滿了一些期許。
“山寒天下空,約舊此心同。”沈約喃喃自語道。
自從五年前在寒山遇大水高燒之後,沈約就把所有的事情忘個精光,就連父親母親,也只是隐隐有些許印象,但是這兩句,在他在金陵靜養念書時時常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每當他想去想這兩句話背後的記憶,都是一片空空,就好像是雨落在無邊的曠野上,只有嘀哩嘀哩是雨聲,之後呢,沒有一絲的風物,只有一片空蕩蕩的白。
他不記得了。
不過,山寒天下空,自然是盛世之景;約舊此心同,說的必然是執念為用罷。
仙人托言,賦予自己開創太平盛世之意。
沈約閉上眼睛,想起那日再春風樓聽到的判語:
落京纨绔,火燒書閣,寒山三年靜修。
五年前的自己,就像是活在別人口中的一場夢,大夢初醒來,竟然發現自己忘了過往從前,只覺得荒謬無稽。
昨日如死,但曾經的自己,緣何是那個樣子的呢?
沈約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哂笑了一聲,将那冰霄花生生擲在雪地上。
“約哥哥!”
少女的聲音清脆悅耳,像婉轉的黃莺啼歌,沈約不用猜都知道是誰。
沈約轉過身,溫聲道:“雪天裏的,你怎麽出來了?”
少女面容嬌柔,雙手斂着黃鵝黃色貂裘大氅,笑道:“來看看你做什麽呀。”
“雪輕,別鬧了。”沈約為她系好大氅的帶子,“好好回去休息吧,女孩子家家的。”
楊雪輕柔柔一笑,道:“約哥哥,探花了,什麽時候娶我?”
沈約無奈地笑道:“得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麽。”
楊雪輕略略一笑,不再端着一幅柔弱姿态:“好吧。我也不想嫁給你,不知道爹娘和伯父伯母想什麽,明明知道我是不嫁人,要去游歷江湖的。”
沈約無奈道:“行行行,我也不敢娶你這大小姐。對你好吧,就像對着自己妹妹別說成親想到要和你一輩子都可怕;對你不好吧,我會被你哥煩死。”
楊雪輕道:“你不用管那個二愣子。他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事,哪裏有權來管我吶?”
沈約道:“聽昶?”
沈約想起在金陵看到楊聽昶的來信上寫的事,就有些麻煩。
他,”楊雪輕搖了搖頭,“他還是躲着茗哥哥。”
沈約也不知道說什麽。
畢竟楊聽昶是唯一一個在他記憶中出現的發小,而其他那些,或是情感不深或是印象不深,他竟然死活都想不起來了。
楊聽昶和唐茗,又是另外一段事情了。
“約哥哥,”楊雪輕有些擔憂道,“你最近怎麽了?我覺得你之前一直念書那麽狠我就有點想問了,現在科考了,你還是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大家都說你變的乖了,但是我覺得你好像沒有以前開心了。”
沈約錯愕了一瞬,恢複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笑道:“有嗎?我沒有不開心。”
楊雪輕搖了搖頭:“約哥哥,你又在騙人。你明明現在在難過。”
沈約掬起一片樹梢上凝起的冰花,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過來。
“雪輕,回去吧。”沈約道,“再不回去,你個小丫頭片片的可就真的要病着了。”
楊雪輕知道他不想說,也無可奈何。
楊雪輕和沈約相識幼時,楊家來金陵為沈老夫人賀壽,彼時楊聽昶恰好有事出去了,但楊雪輕跟着去了。她印象裏的沈約是驕傲的,甚至是驕縱的。但是現在的沈約,似乎在逃避着什麽。
楊雪輕故作輕松,道:“好嘛,回去就回去。我才不想知道呢。”
雪落的有些大了。
沈約看了一眼雪中被壓的豔麗不減的花,唇角隐隐約約浮現一抹清淺的笑意。
☆、青州商道
所有新科進士都低着頭,沈約卻不知道想到什麽,恰好擡起頭來。大殿之上,沈約這一擡頭就格外的顯眼。
“沈約。”
坐上的少年天子面容溫和,因為快要及冠了,那清絕的眉眼風采卻更顯得濃郁了幾分。沈約道:“臣沈約,叩見陛下。”
因着沈約那一擡頭,禮部尚書的眉頭有些蹙起。
鄭隐卻是笑道:“朕聽聞你前些年一直身子不爽,靜居金陵這些年,不知道身子好了些麽?”
沈約道:“沈約謝陛下關心,臣的身子已無大礙。”
鄭隐看了看沈約,拂了衣袖走下來,走到沈約身邊,輕語到僅有兩個人可以聽到:“你若是待會不想在瓊林宴上拘束着,可以說自己身子不爽先行離開,我會應下。”
沈約心下壓住驚詫,小聲道:“謝陛下。”
?“你我之間,無需客氣。”鄭隐小聲道,“你還真是把我們都忘光了。”
沈約不再說話,心中微瀾。
鄭隐離開,重新坐到高位上,道:“薄山何在?”
“臣在。”
那人眉眼清隽,身姿芝蘭玉樹,面皮冷白,低眉順眼卻還是能看出那人身上的桀骜不馴。
沈約因為這人的好面皮不由的多看了一眼,不想卻正對上那人的眼睛。
沈約避開他的目光,覺得這人的目光不知道緣何有些燙得慌。
季薄山?
沈約咀嚼着這個名字,好像有些耳熟,但是又想不起來了。
“薄山,拾得初入朝堂,許多事都不甚明白,”鄭隐微微阖眼,“朕思量着你處事謹慎,想來拾得由你來教導最為妥貼。”
季寒瞥了一眼沈約,那人今日的官袍朱紅得像水墨朱砂抹上去的一般格外惹眼。
“沈探花為人機警,少年才高,然而才高之人向來心性頗高,想來做不得臣身邊的翰林院編修。”
沈約聞言蹙眉,而朝堂上的其餘百官也是一陣沉默。
百官心裏也拿捏不準季寒心中所想,前些兒沈約是被季寒力薦為探花的,現在說什麽做不來翰林院編修,竟然是連個正七品的官也不給了?難道真的是要對太後黨的這一點點文官勢力趕盡殺絕了?
鄭隐看了眼沈約表情,不由一笑:“薄山的話是直了些,不過話裏的’心性頗高’也确實沒說錯,不過少年人心氣高些也沒事。既然薄山擔憂拾得不肯高位低就,那就讓拾得在翰林院典簿的位子上好好歷練着先吧。”
本來探花應予以正七品文官品階才是,而沈約這竟然生生成了從八品,真是一口新血沒澎湧而出。
沈約看了一眼罪魁禍首,想起到底是在哪裏聽過季寒的名字了。
世人皆道,奸臣權佞季寒,忘恩負義。
面皮再好也掩不去心中污垢。
沈約面容平靜,正要上前謝禮,季寒卻上前道:“陛下誤會了。”
“臣認為沈探花年少高才,本來在臣身邊做事便是辱沒了沈探花的才能,如若沈探花為內閣侍讀,不僅不會辱沒探花,也正是臣職能所在。”
官員們面面相觑,雖然都是老狐貍,但是這從翰林院典簿到內閣侍讀跨度太大,顯然是不合規矩的。
內閣侍讀可是正兒八經的正六品官階,探花出身再好,也沒有直接進閣的先例,更何況沈約還是沈太後的娘家人。
沒有人覺得與太後不和已久的鄭隐能夠答應。
鄭隐聽聞略略做了思索:“朕覺得這還是有些不妥。”
季寒清隽的眉目籠着漫不經心:“臣覺得,探花郎本來在國子監讀書便少有才名,五年前世子因故誤了科考,沒有和世子同生,臣深感遺憾。”
都說文官間會因為一個人的才能與文章會相互有些惜惜相惜的感情,難不成這季寒早在五年前就對沈約頗為賞識?
滿朝的官員不敢說話,心裏卻是止不住的浮想聯翩。
不過季寒後面稱呼沈約為“世子”,實則是為了提醒百官,沈約并不是一階白身,而是可能會繼承候位的官宦子弟。
鄭隐像是思索了些許,道:“那這樣吧,讓朕再想想。”
新科進士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一個年輕的月白色官袍男子出來一步,道:“臣孫宇有本啓奏。”
鄭隐應下。
“我大燕疆域遼闊,物産豐碩,而大月因身處子牙內陸,天工不作,時維旱澇,多有不足,大月請求與我大燕修定青州便道,互通商有。”
孫宇作為戶部中侍郎,又是孫與非的嫡次子,可以說是個不折不扣的皇帝黨了。
“臣覺得不妥!”
另外一旁走出一個身形微胖的紅袍男子,他胡須和眉毛一樣皺起,表情很嚴肅:“青州寒山本是大燕西南屏障,大月氏一來與大燕素來沒甚麽交情,其心可議,二來青州寒山本就大水肆虐,無法保證商事的安全,若是出了事,是找那天塹之外的大月負責嗎?”
沈約點了點頭,沈約覺得這提議本來是好的,但是後患太多了,只是聽到寒山大水肆虐之後,沈約覺得好像什麽東西梗阻了似的。
似乎好像自己就是因為在寒山三年受了寒熱,發了一場要命的熱,差點小命不保,或許是天生對寒山沒甚麽好感罷。不過,大水肆虐,為何上面的人都沒有派人去修治呢?
沈約正想着,目光不經意間就來到季寒小小的墨藍色一角上,恍惚擡起頭,撞入季寒正含着笑的一雙眼中。
沈約難得地有些慌亂,微微低下頭,不過一瞬又覺得:自己躲什麽躲,自己又不是小姑娘,沒理由被個面相好看的人給弄得慌了神。
又理直氣壯地擡頭去看季寒,這一看,在季寒眼裏看來像一只帶了意氣和驕矜的小鳳凰,季寒笑了一笑,将目光落在坐上的君王。
鄭隐沉吟道:“大月與大燕雖然少有來往,不過,大月與金印素來有邊境水域之争,金印與大燕不合已久,如果能與大月聯手,要鏟除金印也是遲早的事情。”
那紅袍胖官員欲語,卻被鄭隐堵住了:“薄山,你怎麽看?”
季寒上前一步,道:
“臣的意見與孫中侍郎一樣。臣以為,寒山本是青州寒山一地貧瘠,車馬驿站少之又少,遑論道路,且寒山多水,百姓生活困苦,如若能夠借此機會整治河道,讓寒山居民有所依靠,也是極好的一番美事。”
鄭隐聞言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一旁有些發呆模樣的沈約,心中沒好氣地笑,面上微笑不變:“拾得,你怎麽看?”
沈約倒也沒有真的走神,只是在思索大月的地理位置和此事的利弊,他正聲道:
“臣以為,此事須再好好刍議。寒山身處天塹前,如果不修與大月的相交便道,我朝西南大月便有了天然防範,如果修了便道,寒山百姓或許會從中受益,但是寒山大水的修治想必已經派過工部相關人員前往勘察了罷?”
工部尚書點了點頭,道:“正是。”
沈約正色道:“如果寒山的大水能妥善治理,想必寒山早就不是貧瘠之地,想必是棘手非常,工部就算是盡力,也沒辦法改變寒山天然的地勢劣勢。”
“因此,互市中大燕難以保證寒山地區的安全,如若一旦出了事,大月若有狼子野心,必将兵戎青州西南。況且,和大月互市,除了能夠與金印抗衡壓制,以及可能帶來的互市商業發展之外,似乎沒甚麽其餘好處。”
換而言之,這是一筆虧本的買賣。
鄭隐聞言,一言不發。
季寒看向沈約,笑的裏面有些失望,但是被沈約一眼就看出來了。
季寒在落京乃至天下的名聲并不算好,甚至和唐夜有得一拼,因為一些事,季寒與孫家已經切割了,曾經被有天下清流之首之名的孫與非罵過利欲熏心。
雖然還沒有到天下書生都唾罵奸佞的地步,但是也沒好到哪裏去。
沈約适才的話中沒有把寒山的百姓考慮進去。
沈約當然不是沒有想過寒山的百姓,但是有人告訴過他:在大局面前,百姓和芥草一樣,不值錢。
季寒道:“臣覺得沈探花所言有理,不過臣認為這寒山的大水,是可以治的。”
聞言,工部尚書蹙着眉道:“季少傅此言差已,寒山地勢實在惡劣,工部已然盡力,也無法有些改善。”
季寒輕輕瞥了一眼工部尚書,道:“夏大人,寒并沒有指責工部的意思,只是這寒山治水,寒想一試。”
“這?”工部尚書是個溫和脾氣的,倒也沒有真的生氣,“少傅不精此業,如何治水?”
季寒道:“寒,少時曾拜一位文士為師,師長除了文道之外,頗通治水之道。”
這倒是引人意外了。不過想來會治水的文人也就那樣。百官心裏這樣想着,但是面上卻半點不敢露出。畢竟,那季寒可是當今皇帝面上的紅人。
工部尚書不置可否,只是略微嘆了口氣。
鄭隐點點頭,道:“薄山,朕命你夏末立秋之時前往寒山,主管寒山治水一事,可有異議?”
季寒道:“臣必不辱使命。”
這意思明擺着,就是要答應大燕和大月的青州邊境商貿了。紅袍官員看了下沈約,道:“陛下,此事......”
“此事待薄山歸來再議。”鄭隐道。
沈約往上看了看,只覺得這個年輕、容貌絕佳的帝王身上有一種隐隐的威嚴,這種和季寒給他的感覺很像,只是季寒的笑是帶着寒意的氣勢壓迫的,鋒芒畢露,而盡管鄭隐的唇角是笑的、溫和的,但是卻給人一種雨潤風化卻不可抗拒的感覺。
鄭隐對上沈約的眼睛,那種氣勢隐隐藏了藏,對沈約的笑倒是有幾分真心。
沈約覺得這個發小應當是真的将他視作了朋友。
不過沈約也明白朝堂的局勢。就算是鄭隐視自己為朋友,但是沈約姓沈。沈約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也不知道之前自己的态度,但是在鄭隐的笑裏,他似乎隐隐瞥見了自己的選擇了。
☆、杳杳
下了堂,沈約直直到了西坊,想着之前楊聽昶說自己快要到落京,想着在西坊等他喝酒。
那個紅色官袍的胖官員徑直走過來,笑眯眯的樣子和沈約他爹到有幾分相似,但是多了一份憨意,不似沈長耀一樣的精明:“賢侄少年探花,必會有一番作為。太後娘娘知道你回來了,必定十分開心。”
沈約笑了笑,道:“世伯過譽了。”
沈長耀還被留下說事,沈約只能打着官腔應和。
那紅色官袍的官員聞言哈哈大笑,滿意道:“有空來世伯家中,楊聽昶那小子就快要回京了,你們見了,一定開心。”
楊聽昶,太後黨,所以,這應當是楊家的人。
那紅色官袍的官員走後,沈約卻意外看到自己剛剛一直忽略的人。榜眼郎走過來,過來親密道:“拾得賢弟,你我同生三甲,日後官場之上,切勿相忘。”
那榜眼郎名叫孫度,是孫與非的親孫子,都是有幾分真才實學,但是平時為人圓滑,總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沈約對在科考前在書館溫習時孫度的所為十分厭惡,見孫度的行為油膩,沈約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那人想要攬肩的手,沈約蹙眉,道:“同為陛下之臣,無論官至何地何階,實質上都沒什麽區別。”
那榜眼郎笑容僵了一下:“賢弟說的是......自然......”
沈約勉強道:“當然,錦岸兄才高如此,自然會平步青雲。”
孫度臉色好了一些,又将目光落在緩緩走來的墨藍色身影上,臉色又有點奇怪。沈約有些好奇看向那個方向,見季寒緩緩走過來。
沈約對季寒沒甚麽好感,畢竟他聽聞過季寒的惡名,知道這人從根子上就是惡劣的人,雖然剛剛朝堂上季寒那一番作為似乎有幾分要維護寒山百姓的意思,但是沈約總覺得有些詭怪。
季寒長身玉立,面上盈着微微的笑:“沈探花。”
沈約覺得這稱呼怪怪的,但也還是應道:“沈約見過季少傅,少傅大可直接喚下官名字。”
孫度臉色很不好,語氣也很冷:“孫度見過少傅。少傅好大的雅興,竟然來這西坊。”
季寒瞟了孫度一眼,卻近了沈約,附耳在沈約耳邊,聲音帶隐約的笑意:“那我便喚你拾得可好?”
沈約往後退了一步,莫名道:“少傅可喚我的名字即可。”
不知不覺竟然直接稱了“我”,這倒是有些不敬,但是季寒只是淡淡看向沈約,眸光灼灼:“我隐約記得你有小字。”
小字本是極為親近之人才會稱呼的,他輕聲應了季寒:“是。”
孫度完全被忽視了,而且不是很想聽他們的對話,不過心中對沈約本來就不好的印象更加劇了幾分,他漠然地看了沈約一眼,臉色冷了許多:“度家中還有些事,先行告退。”
沈約這也才是第一次見季寒。
但是沒想到這個傳聞中的奸臣竟然如此做派,心中不快,但是礙于禮節,還是沒有直接說些什麽。
沈約道:“約和少傅有同僚之誼,少傅大可喚下官的字。”
季寒盯着沈約的眼睛,薄唇彎彎,好像終于放棄掩飾了一般:“杳杳,你真的忘光了?”
沈約蹙眉,擡眼看向季寒。
“杳杳。”
季寒明明離他還有一段距離,但是沈約覺得季寒卻和他靠的那麽近。
沈約聽到“杳杳”兩個字的時候心下掀起滔然大波。
杳杳這二字,唯有沈約的至親之人才知曉,季寒一個朝廷要臣,非親非故,緣何知道他的小字?
季寒靠近幾步,低聲笑道:“你真的不記得我了麽?杳杳。”
沈約退了一步,蹙眉解釋道:“下官五年前離京後一場高熱,忘卻許多過往。”
季寒将人逼到牆角邊,空氣也是熾熱的。
沈約看着季寒,那人微微俯下身,湊到他耳邊,聲音調子冷冽,卻帶着那麽一絲絲若有若無的溫柔:
“想起來了嗎?”
暧昧而輕佻,他的語氣又極輕,像低飛着的蜻蜓,輕薄的翼淺淺劃過泛着漣漪的湖面。
沈約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
“太傅自重!”
沈約從季寒手中掙脫出來,心中莫名其妙的羞澀和郝怒,撕開僞裝的外衣,他狠狠瞪了眼季寒,道:”臣家中也有事,失禮了。“
沈約揮袖急速走開,那世人贊譽的清方雅隽的探花郎像一只驚慌失措的小雀兒,連步伐都是亂的。
季寒在他身後站着,靜靜看着沈約離開,想起五年前那個在春風樓裏醉酒的小少爺,笑容忽然有些冷厲。
待到沈約完全離開,他身後出來個人,聲音清正,如疏疏落雨,柔和中卻帶着堅韌意味:“多年後第一次見人就敢人往懷裏摟,拾得那個脾氣,能答應嗎?”
季寒看了那人一眼,眼底沒了笑意,只是淡淡道:“他不答應也得答應。”
那人道:“只要結果是好的。”
季寒目光落在宮牆邊的杏花上,聲音很輕:“一切都會是最好的。”
畢竟,一切都剛剛開始。
沈約一路上竟然走神到撞了不少人,心神想的都是季寒說的“杳杳”。
“杳杳”這種小字都是母親為他取的,除了父母雙親之外,就只有遠在青州的青州王妃沈沅沅知道。如果真的沒有一定的關系基礎,沈約又怎麽會将自己的小字告訴季寒呢?
而且......
沈約想起剛剛季寒靠過來的時候,身上帶着一種熟悉的冷香——那明顯是冰霄花的香味。冰霄花自己種下一定是有原因的,難不成,自己真的?
季寒眉目是清隽的,面如懸玉,身姿更是不用說的——
不過沈約怎麽會被皮相誘惑,畢竟,季寒可是個奸佞吶!
自己怎麽會和奸佞攪到一起?
沈約第一次覺得五年前的自己簡直是荒謬至極。
“不得了了!”青葉看到沈約回來了,心急如焚,“少爺,寒山又發大水了!
寒山向來連年大水,此次大水再發,已經與上一次隔了整整五年,一時間不知道是幸事還是不幸。
寒山大水一向會沖毀田埂,會耽誤百姓春耕,鹹少有真正的人員傷亡。
沈約道:”寒山發大水确實是件大事,只不過,你慌什麽?“
青葉的表情可不像是寒山發了大水,更像是落京發了大水,而且就快淹到侯府了的那種。
青葉苦笑道:“少爺不是忘了吧?少爺,您之前叮囑過小人的,五年之後一定要再回一趟寒山的!”
沈約聞言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問:“什麽?”
青葉點點頭,道:“少爺這是您去寒山前叮囑小人的,小人不敢忘。”
問再多的青葉也不知道,沈約只好打發他下去。
沈約正想着拿書出來,卻忽然想起什麽,低下頭,解開自己的衣領、挑開扣子,一個小小的乳白色玉環正環着,光澤柔軟,上面還膩膩歪歪地刻着一句莫名其妙的詩句:
山寒天下空,約舊此心同。
沈約蹙眉。
将那玉環解開,置于手心,默默想道:
難道這玉環,也是季寒的東西嗎?
只是,如果是這樣,自己為什麽會去寒山呢?寒山究竟有什麽,能夠讓自己冒着生命危險都要去呢?
五年前一場夜雨、大水、發熱,将沈約的世界切割成未知的過去與未知的未來,而季寒就在原地等着。
如果自己真的和季寒有什麽,那麽五年來,自己的不見不回落京,對季寒來說,豈不是太殘忍了?
前日還下着雪,現下竟是停了。
只是樹上的雨淩淩冽冽,像屋上被風敲得狂亂的風鈴在響。
讓沈約心煩意亂。
就連見到楊聽昶的時候,沈約的心神也還是不定的。
楊聽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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