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沒錯,我就是男二

一桌子長島冰茶被妖孽們喝得七七八八,好在還給他留了一瓶波爾多,譚钺從沙發起來,一把抄上,提着酒瓶細長的瓶頸,慢悠悠地朝二樓走去。

這個慢搖吧不大,正因為沒那麽招搖才敢在暗地裏經營私密包間,上來時,那面直觀樓下的玻璃牆被落下垂簾,密不透風地遮蔽着。

譚钺看也沒看楊皓成,徑直去捋趙萬興的禿腦瓢,恨不得啃個牙印上去:“老趙你可真太對得起我了,一覺醒來沒人影了,讓走還真就走啊?”

大力金剛指似的,老趙疼得呲牙咧嘴:“……哎哎,你小點勁兒,這不正好跟楊總邂逅,上來找他玩來了。”

在楊皓成看不到的角度,趙萬興一個勁兒給譚钺使眼色,大致意思是譚钺睡得不醒人事時,他被楊皓成當場逮着,推脫不掉被拎上二樓,不得不旁觀了這場‘叫醒’游戲。

趙萬興遞給譚钺一個‘找機會趕緊溜’的眼神後,立時換上一副笑鬧的面孔,假惺惺地擂了他一拳:“瞧瞧還是咱楊哥哥玩得花,我多大聲你都不醒,趕緊的!下去洩火去,小姑娘撓你兩下就支棱起來,瞧把你給憋得……”

見趙萬興這樣,譚越心知不好,這就要開溜,一轉身正撞上楊皓成,對方笑眯眯地打量他手中的酒:“家夥都帶了我還能饒了你?”

從底下看見楊皓成的那一刻,譚钺就知道自己這回算是惹上大麻煩了,帶酒上來本意也是想嘗試做個了結,不過以趙萬興這個樣子來看,戲不大。

他認命一笑,把酒立在一旁酒櫃上:“行啊,楊總既有此雅興,小生自當作陪。”說着,似模似樣地一拱手。

楊皓成愣了下,笑得很大聲,說譚钺真能賣乖,這麽客氣他怎麽下得了手。

手一擺,有人上來開酒,足足滿了兩杯。

楊皓成半靠酒櫃,懶洋洋地端着他那杯,目光大膽地在譚钺身上游移,在人前,特別是應酬時,譚钺很少給臉色,這次卻從沒這麽差過。

“喝完這杯,咱倆就相忘于江湖,可以嗎楊總?”

聲音一出,那陰沉的調子吓了趙萬興一跳。

對方卻笑着搖頭:“那怎麽行,譚總這麽能喝,虧的是我。”

“那你想怎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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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沒辦法啊,我喝酒又喝不過你,”楊皓成好委屈的樣子,咬着嘴:“可我潑酒總能潑過你吧?”

譚钺眼中什麽湧了一下,又熄滅了,只是冷眼看着他。

下一秒,他猛地張嘴抽氣,一杯波爾多全潑到他臉上。

一整間包房頓時靜了。

聊天聊騷喝酒劃拳,甚至那些唱K的都停下來,所有人齊刷刷地朝三人看,心照不宣地,人們開始向楊皓成聚攏,站在他身側用玩味又挑釁的目光上下打量譚钺。

這是楊皓成的一個私人派對,很顯然他是全場的主角,在這樣一個以1對N的極端劣勢下,別說勝算,自保都難,譚钺瞧了眼一邊僵成棍的老趙,笑了。

抹了把臉上濕淋淋的酒水,把外邊的夾克衫脫掉,只留下貼身穿的短袖T恤,他在楊皓成面前仰起臉:“來,再潑我一杯,這樣你就比我潑得多了。”

“瞧這話說的,顯得我多小氣似的,我是這樣的人嗎?”楊皓成笑着問一旁的走狗們,換來一通不予餘力的哄鬧,說什麽的都有,好不容易逮着點樂子沒人肯放過……最後楊皓成為自己做了總結,說他可是個響當當的君子,所以,不但就潑一杯,一杯還一杯,還要以德報怨地舔回來。

一言既出,全場炸鍋。

趙萬興驚在當場,趕忙去看譚钺,此時這個人很靜,相當靜……直到這時候他才明白酒桌上認識一個人有多片面,他完全預判不出接下來他會怎麽做,不過還好,譚钺沒吭聲,沒表情,只是在楊皓成往前湊時,将他推開。

楊皓成身形一晃,随後一記耳光抽上去。

刺耳的抽肉聲讓趙萬興生生一抖,沒等他上去,又一個大耳刮子,譚钺被扇得腳下不穩,往旁邊挪了一步。

“我靠!怎,怎……還動起手了哥哥們??”趙萬興驚慌失措地擠進兩人之間,即便那麽肥碩的身形也沒能阻止楊皓成揪起譚钺的頭發,一下下肆意地拍他的臉:“來,給哥哥看看!不是厲害嗎牛逼嗎,腰動得多猛那玩意多硬啊,來啊!看你床.上浪成什麽樣,媽了個臭婊.子,我他媽輸人不輸命……”

一聲悶響,楊皓成捂着小腹摔進身後的人堆中,大家七手八腳地幫他站穩,譚钺放下腿,幾個心急的此時已經沖上去,對譚钺拳腳相向,一時間,包間掀起軒然大波,引來了外邊的保安。

作為X大數得上的刺頭,譚钺大學的架沒少幹,跟夏新雨私奔出來心性收斂很多,在外邊脾氣也被打磨得無棱無角。

正因為是跑出來的,一直以來他都暗暗攢着一股勁兒,想要給新雨,給自己一份交代,為了這個什麽鳥樣的客戶他都做低伏小笑臉相迎,酒桌上喝了吐吐了喝,一次胃潰瘍,一次胃穿孔,哪怕在淩晨的大街上酒醉睡到後半夜他也沒服軟過,直到犯了那個一生都難以被原諒的錯誤……

反正已經這樣了還怕胡來?他最會胡來。

攔腰砸碎的酒瓶舉在手上,泛着令人畏懼的凜凜寒光,譚钺一抹額頭淌下來的血,朝這些人大聲說:“來啊,過來啊!大不了派出所走一遭,誰不敢誰他媽軟蛋!”瓶子一轉,他去指那些酒吧保安:“去嗎?走啊,一塊啊!”

一旦有人豁出去就沒人敢跟,酒吧怕惹事,他們經營上有違規,而跟楊皓成過來玩的一多半是大學生,勇氣可嘉,底氣不足,誰也不想在畢業的當口挑戰學校的底線。

大夥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吭聲了,全都轉向楊皓成。

這個人臉色鐵青,就盯着譚钺。

“老趙,老趙!”譚钺急聲叫着貼牆邊戰戰兢兢的趙連成,趙連成驀地清醒,一溜煙跑到譚钺背後,露出一小半眼睛膽怯地向外張望。

譚钺就這麽舉着殘缺的酒瓶,慢慢退到樓梯口,兩人随即奔出酒吧。

**

“草……草的,怎……怎麽就他媽……”

打起來了?趙連成說不出後面的,一口氣跑了兩條街喘得像頭犁地的牛,他不管不顧地一屁股坐到大馬路上。

譚钺扔掉手中那半截瓶子,外衣落包房了,就身上一件短袖,打架外加瘋跑,腎上腺素還飙着,一身熱汗,根本感覺不到冷。

“你查查這狗娘養的跟姚蔓露還有大學城那活有他媽什麽關系?”

體育生底子就是不一樣,譚钺已經可以做到氣息平穩地說話。

“啊……啊?”老趙咽了下喉嚨才說:“怎麽個,意思?他不就個老流氓嗎?”

“不對,絕對不止如此,”譚钺對楊皓成跟他發飙時說的話心存疑慮,跑的一路都在琢磨:“他罵誰臭.婊子呢,我一男的,什麽叫輸人不輸命?你路子野……聽見了嗎?!”

一擡眼就見這老貨眼神發直地盯着自己,譚钺不耐煩地推他。

“哎你別動!我看看,”對方側身一躲,大胖手上去撥譚钺右側額頭的碎發,那裏俨然一條頗深的血道子:“……哎呀媽啊!可不行,不行不行!趕緊去醫院!”

說着去拽譚钺。

趙萬興一輩子懦弱無為,別說和別人幹架,就是對罵都很少見,見血就慌,譚钺抹了下額頭,疼是疼,但出血還行,啐了口唾沫在手上他胡亂塗了塗,說等會兒超市買個創口貼就行。

“管管你自己吧,找個地方洗把臉,把頭發順順整整衣服,”譚钺一臉嫌棄地看這老貨:“你說你也沒上手,不是牆上當貼畫就躲我後邊腦袋都不敢露,能這麽邋遢?是又想大半夜回去被家暴了?”

老趙不服氣,剛要回嘴,被譚钺堵上:“行了,承不承認上次也被暴毆到住院,我說那事記住了嗎?查楊皓成,他絕壁有問題。”

“行吧行吧,”老趙拍拍屁股起身:“冤冤相報何時了,我陪你們倆就幹下去了我。”

一瘸一拐地走之前,給譚钺比了個電聯的手勢。

**

夜色濃稠,月亮再大再圓也沒法把空無一人的街道變得不那麽冷清,額頭還在隐隐作痛,一晚上的無妄之災把火氣燒到滿格,譚钺一腳将腳邊的石塊踢得老遠。

一通亂響後,招來兩聲貓叫。

貓叫沒停過,譚钺走在便道上,一路走一路喵喵貓,他站住回頭,一縷黑影沒入草叢。

轉身繼續走,沒一會兒又喵上了。

這次朝後看,這小玩意沒跑。

一只通體黑透的小貓,丁點大,兩只亮堂堂的圓眼睛對着譚钺。

“我沒吃的,”譚钺雙臂一展,秀給小東西看:“您看我能吃嗎?”

翻了個白眼,他轉身接着走。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小貓很能叫,譚钺進了便利店還能聽到,拿了創口貼,想了想又拿了根火腿腸,櫃臺結賬時倒沒再聽到貓叫,譚钺一邊結算一邊扭頭看外面,嘀地一聲後他趕快推門出去。

小貓沒了。

皺着眉左右看了看,譚钺啧了一聲。

火腿腸一下下在腿側敲着,不知什麽時候耳邊又有了貓叫,比剛才要凄慘,聲要大。

循着聲他走過一個巷口,下一秒又退回來,進去,一腳把個不知喝醉了還是流浪的人踢倒在地,搶過他手中的貓,走向巷口外。

月夜下,一個男人,手上拎着個一搖三晃的小東西,慢慢行走在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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