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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能從中看出收禮的人在送禮的人看來是怎樣的存在。
所以我才緊張。
唐泾川直接拿着那小盒子往我手裏送,陶裕寧卻突然阻攔,說:“等一下!儀式感!我數一二......”
他還沒說完,被餘醫生摟着脖子扭過臉,捂住了嘴。
餘醫生跟我們說:“別理他,你們随意。”
唐泾川笑了笑,把那個小盒子遞到了我手裏。
小盒子很輕,我猜不出裏面裝着的是什麽,不過這麽說也不對,裏面裝着的是唐泾川的心意。
拆禮物前,我把我準備的禮物也給了他,我說:“希望你喜歡。”
“現在就拆嗎?”他問。
陶裕寧這會兒已經洩了氣,把自己的禮物塞給餘醫生之後說:“拆吧,我只能看着你們拆。”
唐泾川笑了:“你回去可以拼圖。”
陶裕寧倒在了餘醫生身上:“求求了,你要是喜歡,回去之後你帶走。”
拆禮物的時候我覺得有些熱,說白了,還是緊張的。
包裝紙是淺藍色的,上面印着燙金的星星,我拆得小心翼翼,生怕把包裝紙弄壞。
拆到最後,我愣住了,轉頭看向唐泾川的時候,他也在意外地看着我。
我們倆送對方的東西是一模一樣的。
我的手指輕撫着禦守上的“健康”兩個字,輕聲說:“謝謝。”
這大概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禮物,也是他能想到的,最适合送給我的。
我能懂他為什麽選“健康”,對于他來說,最希望的大概就是身邊的人健康了。
那個禦守在我手心發熱發燙,我突然間覺得有點兒鼻酸,很想擁抱身邊這個人,告訴他,我們都會健康長壽,等到老了,我還得跟他讨那個吻。
後來那個禦守被我挂在車上,每天都看着它在眼前蕩來蕩去,就像唐泾川一直在我身邊。
從日本回來之後,我又陷入了新一輪的忙碌中,但唐泾川每周去看心理醫生,無論我怎麽忙都一定陪着他。
這樣,我們晃晃蕩蕩到了年底,到了周曉雲去世一周年的日子。
周曉雲忌日的前幾天開始,唐泾川情緒很不好,我每天忙完就往他那裏跑,可是連續好幾天,他跟我都沒什麽話說,還時常發呆。
有一天我到他家,晚上九點半,屋子沒開燈。
我還以為他沒在家,結果路過廚房的時候聽見裏面有聲音,進去一看,一鍋湯,已經溢了出來。
我趕緊關火收拾好廚房,然後出去喊唐泾川。
他匆匆忙忙地從卧室跑出來,看見我的時候還愣了一下,随即才想起什麽似的,沖進廚房,看見我已經關了火,松了口氣。
他說:“我怕你回來的時候餓,給你煮了湯,結果一回房間就忘了。”
看着他這個樣子,我擔心得不行,半夜睡不着強撐着到了第二天,打電話給餘醫生求助。
餘醫生得知馬上就是周曉雲忌日的時候,嘆了口氣,勸我這段時間多關注他一點,他說過了這陣子就好了。
我有些急了,明明前一陣他狀态已經好了不少,最近卻開始反複,我的一顆心,重新懸了起來,就好像有一把刀,一直懸在頭頂,我時時刻刻盯着,生怕它落下來。
周曉雲忌日前一天的晚上,唐泾川在吃飯時突然問我:“水航,你說他們過得都好嗎?”
我想起我爸,想起我媽說只要我能長大,他就一定在那邊過得好。
我說:“其實我們都知道人死如燈滅,就像一縷煙,散了就散了,所有的他們好不好,都是我們活着的人在自我安慰,可是,我總覺得,他們雖然從某種意義上消失了,但在另一種意義上永恒存在着,他們和我們融為一體了,我們過得好,他們就過得好,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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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唐泾川,我學會了很多。
比如耐心,比如開導和安慰別人。
我說:“我爸剛去世那會兒我特別後悔,覺得這世界上大概不會有比我還不孝順的兒子了。他活着的時候,我們倆一說話,不出三句,一準兒吵架。我想起他就煩,估摸着他想起我也是一樣。那些年我躲在國外不肯回來,就是為了不聽他那些絮絮叨叨廢話。他總說我沒出息,說他死了之後我肯定會餓死,我不服氣,可那時候真的就是挺沒出息的在混日子。後來他重病,癌症嘛,我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快不行了。我從來沒想過以前能在院子裏追着我打的男人竟然可以瘦得讓我認不出來,有一次他說想曬太陽,但醫生不讓他出去,我就把他抱起來,坐到窗戶前面。他以前特別胖,可是那段時候,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我覺得自己沒怎麽用力就把他給抱起來了。”
我從來沒有仔細跟唐泾川說過自己家裏的事,他知道我爸也是癌症去世,可關于這些話,我一個字都沒說過,一來覺得,不是什麽能讓他開心的事兒,不說也罷,二來是,我也不敢輕易回頭去看那段日子,因為無論過了多久,還是會難受。
已故的親人是我們生命裏一個再也無法填補的缺口,每一次的回憶都只能是嘆息。
自從我們十月在那場火災裏重逢之後,三個多月了,要不是周曉雲的忌日到了,我們一直都在對這些事盡可能避而不談。
我想的是,既然是傷疤,就不要去揭,何必讓傷口再疼一次呢。
可很顯然,逃避對于唐泾川來說真的不是祛疤良藥,那些他不說出口的事潰爛在他心裏,讓傷口無限蔓延,快要把他整個人都吞噬了。
餘醫生告訴我,有些時候,适當地發洩,有利于健康。
我繼續對他說:“我記得那時候我爸曬着太陽跟我說,他特別擔心我,雖然以前總是恨鐵不成鋼地罵我是我廢物,但他其實希望我沒有他也能過得好。他說那些話的樣子我到現在還記得。我媽愛保養,有時候還拉着我爸一起敷面膜做美容,我爸生病之前,得益于我媽的保養手法,皮膚很好的,五六十歲的人了,我媽總說他還像三十來歲意氣風發的男人,就是胖了些。”
說到這裏,我笑了笑。
唐泾川塞了一張紙巾到我手裏,然後放下筷子,低頭看着眼前的幾乎一口沒動的飯菜。
“那時候他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原本充滿了氣的氣球,不知道哪裏漏了一個小孔,氣一點點被放光,最後,氣球癟了。”我說,“他去世的時候還在跟我說,讓我努力點兒,得撐起這個家,撐起這個公司,也得撐起自己的人生。後來我們在給他收拾病房的時候發現他寫給我的一封信,我爸以前寫字很漂亮的,可大概寫那封信的時候他已經快不行了,字寫得歪歪扭扭,有些筆畫甚至看得出他寫的時候手都在發抖。那封信沒幾句話,他跟我說,兒子,一個人的人生總是要走到頭的,但是,這不是短跑,而是接力賽,我這條命的接力棒交給你了,這些年你爸我跑得挺努力,你可別讓我前功盡棄,你爸我一直看着你呢。”
我以前一直覺得逝去的生命是癟了的氣球,是枯了的樹葉,是被遺棄的壞了的時鐘,可我爸告訴我,其實人生是一場接力賽,而他手中的接力棒已經塞給了我。
“我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的。”我對他說,“我們都失去過愛的人,都有好多遺憾,可是,如果我們被這種痛苦和遺憾束縛了手腳,從此站在接力賽的半途一動不動,你說,遺憾是不是會更多。”
我問他:“我說了這麽多,你有什麽想和我說的嗎?”
他擡頭看向我,眼睛泛紅地說:“我很讨厭現在的自己。”
我皺起了眉,沒想到他會說這個。
唐泾川盯着我,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對我說:“我甚至覺得自己惡心。”
“泾川!”我不明白他的意思,“為什麽這麽說?”
“我想了很久,越想越覺得自己差勁。我是個男人,可是現在變得軟弱矯情。人這一輩子誰還沒受過點打擊呢?為什麽我就走不出來?”他情緒激動得嘴唇都在發抖,“我每天洗臉的時候一擡頭就能看見鏡子裏這張灰突突的臉,好幾次我差點兒對他破口大罵,我想問問他為什麽別人都能做到的事我卻偏偏做不到。”
“泾川,不是那麽回事,每個人都有自己過不去的坎。”
“不是,”唐泾川說,“是我沒用,你為了我費了那麽多心思,我卻依舊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本來我以為自己已經快好了,可是這幾天我開始每天做噩夢,每天的夢都是他們在我面前不停地死去,以各種各樣的方法死在我面前我卻改變不了任何事,我救不了他們。”
唐泾川眼淚直流,看着我:“昨天晚上我夢見你也死在了我面前,我怎麽喊你都沒有反應,我真的受不了了。”
一年了。
距離周曉雲去世整整一年。
确實,每個人都會在自己的生命中遇到數不清的挫折打擊,這些挫折打擊都成了我們身上的疤痕,有些疤痕很快就不留痕跡地消失了,有些卻永遠地困擾着我們。
面對死亡,有些人可以很快走出陰霾,有些人需要很長時間去接受,更何況,唐泾川情況特殊,他在半年之內失去了自己所有的親人。
他應該走出來,但任何人都不該要求他立刻就好起來。
用餘醫生的話來說就是,一連串的打擊讓唐泾川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和自我懷疑中,這種來自內在的不确定,比外部的傷害更致命。
這是心理問題,不該被他自己和外人诟病。
我走過去,把他拉到窗邊。
雖然是冬天,雖然剛下過雪,但依舊陽光明媚,我說:“你知道噩夢最大的優點是什麽嗎?就是它會醒。不管噩夢讓你多痛苦,在你睜開眼的一瞬間你就已經擺脫他了,就像你的夢裏我死了,可你醒了過來,我還在,所以,為什麽要繼續被它困擾,難道不是應該開心嗎?”
冬日的陽光把我們倆裹得嚴嚴實實,剛剛在餐廳時冰涼的手腳都暖和起來。
唐泾川說:“可就是害怕。”
“怕個屁。”我笑他,“我比你還小兩三歲呢,我命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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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覺得自己在打仗,就是手無寸鐵地出現在硝煙彌漫你卻看不到對手在哪裏的戰場。
這很令人惶恐不安,時不時就有難以控制的無力感蔓延到全身,但我依然絲毫不想逃跑,而且,前所未有的想贏。
我很清楚,在很多時候,局外人說上千句萬句安慰開導的話對于當事人來說都丁點兒不起作用,當一個人的病因發生在內心之中時,想要解決它,也必須從自我入手。
這還是兩年前陶裕寧告訴我的。
那時候我被手裏亂如麻的工作搞得有些頭大,整天懷疑自己真的是個廢柴,可別人都說其實我還可以,在短時間內接手公司并且把它管理起來,本來就不是什麽容易的事兒。
可那會兒我根本聽不進去別人的勸導,一心覺得自己是廢物。
當時身邊的人都安慰我,唯獨身為我秘書的陶裕寧一聲不吭,悶頭跟着我做事,有一天我問他為什麽不說幾句開解我的話,他說:“心結得自己解。水總,你目前的問題是自我認知出現偏差,別人說什麽沒用,得你真正發自內心認同自己才行。”
我當時就明白了,難怪那會兒別人越是安慰我我就越覺得着急心煩。
人要發自內心的認同自己,才能從自己鑄成的牢籠裏走出來。
就像現在的唐泾川,不管是我還是餘醫生陶裕寧,或者說一直不肯向我透露治療內容的那個心理醫生,我們所有人都在努力告訴他其實他應該開闊一些,不要把自己封閉起來,但如果他自己對此原本就十分抗拒并且不認同自己不認同世界,那這病,好不了了。
我能做的是什麽呢?
就是一直陪着他。
這就是我的戰場。
因為唐泾川的那一個噩夢,我們接連聊了很多,甚至我開始給他編故事,說我以前都做了些什麽稀奇古怪的夢。
他聽着我說話,有時候沒什麽表情,有時候也會輕輕笑一下。
我不是醫生,我治不了他的病,但至少,我還能說點兒閑話逗他開心哪怕片刻。
我們從正午聊到傍晚,他也偶爾會磕磕絆絆地跟我說說他的噩夢——真正意義上的噩夢和生活裏的噩夢。
他說他還是沒辦法,尤其是這段時間,每天睜開眼就開始害怕。
我問他在怕什麽,他說怕活着。
周曉雲的死是他糟糕人生的開端,這件事對他的影響太大,以至于成了陰影,籠罩着他,無法走出。
平時倒還好,可是,到了周曉雲的忌日,所有關于“失去”的記憶一股腦都湧進來,他自然承受不了。
而偏偏,他這個階段的人生關鍵詞就是失去和死亡。
我總是想,如果我有個橡皮擦再有一支筆就好了,先把他生命裏的這兩個詞擦掉,然後寫上生活和愛。
一整個晚上,我們沒怎麽睡,就坐在沙發上聊天,而且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在說。
期間唐泾川讓我回去休息,我拒絕了。
不是不困,是不敢也不願意,不想把他自己留在這麽一個黑夜裏。
第二天一早,唐泾川做好早餐,我們吃飯,吃完之後,我陪着他去看周曉雲。
出門前,唐泾川問我:“你不累嗎?”
怎麽可能不累,但這場戰役還沒贏,我不做逃兵。
從小我就是個固執的人,自己想要的,說什麽也要得到。
現在還好了,沒那麽偏執,就像對唐泾川,我很想要,但不會不擇手段,可是,有些事情上,還是不會輕易放棄。
畢竟,我的人生也很無趣,有場仗給我打,讓我這日子也豐富了許多。
我們已經很久沒去看周曉雲了,她還在之前那個靈堂裏睡着。
路我還記得,完全不需要導航就能走對每一個岔路口,我打開車載音響,很巧的是,播放器竟然随機播放到了那首歌。
我愛你,不需要回應。
時間好像一下子回到一年前,我也是這樣載着唐泾川,我們來往于家和殡儀館,我們剛剛才告別了周曉雲。
唐泾川看着窗外,我們路過花店的時候我停下車,讓他去買花。
他搖了搖頭說:“算了,那裏不像墓地,沒有地方給她擺花。”
我提議給周曉雲買一塊墓地,說一直這樣總歸不是辦法。
唐泾川沒有說話,我只好不再多言,默默開着車,載着我愛的人去看他愛的人。
一首歌結束,自動播放到了下一首。
一個慵懶的女聲唱道:再見,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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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堂還是那樣,安靜又讓人心生敬畏。
人們總說死者為大,大概真的是每個人都覺得死去的人在天上看着我們,審視着我們的生活。
我站在靈堂門口,對唐泾川說:“我就不進去了,去對面的咖啡店等你。”
唐泾川看着我有些驚訝,我說:“你們需要二人世界。”
我雙手插兜,往外面走去。
其實對于周曉雲,我的感情真的很複雜。
可以坦然地說,我是很喜歡她的,當然這種喜歡并不是愛情,而是那種對有魅力的人油然而生的欣賞,可正是因為我知道她很好,才更加擔心唐泾川。
我去了那家一年前我跟唐泾川坦白心意的咖啡店,店裏什麽都沒變,飲品的種類也還是那幾樣。
我點了杯咖啡,坐在上次來時的位置,從這裏,透過窗戶可以直接看到殡儀館的大門。
其實我也有話想和周曉雲說的,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好多事情不能跟別人提起,但可以和她說,盡管她給不了我任何建議,可說給她之後,我總是能很快想開。
這大概就是她的魔力。
我不知道上一次唐泾川來這裏是什麽時候,他從來不跟我提這件事,我後來也來過幾次,沒告訴過他。
坐在咖啡店裏,我想象着唐泾川會跟周曉雲說什麽。
敘舊?說心事?抱怨一下最近的生活?
還是什麽都不說,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我有點兒羨慕周曉雲,或者說,我羨慕任何一個能讓唐泾川牽腸挂肚的人。
唐泾川在靈堂待了一上午,中午的時候才出來找我。
他進了咖啡店,一眼就看向這邊的位置,所以我可以肯定,他也還清楚的記得那天。
唐泾川走過來,剛一坐下就開始和我道歉。
“喝點什麽嗎?還是我們去吃飯?”
他看了眼時間說:“去吃飯吧,你餓了吧?”
我其實還好,喝了一肚子的咖啡,這會兒沒覺得餓,但是他得吃飯,餘醫生說按時吃飯有助于他的心理健康。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心理學這東西很玄,好像很多事情都能影響到人的心理治療。
我問他:“想吃什麽?”
他托着腮看我,想了想說:“都可以。”
這邊離市區很遠,附近只有幾家很簡陋的小館子,我不太想帶他去那種地方吃飯,就問:“四十分鐘之後再吃飯,你會不會很餓?”
他笑了:“還好,那我們走吧。”
我們結了賬,往外走。
唐泾川問我:“你不好奇我和她說了些什麽嗎?”
“你們的事,我問什麽啊。”
他上了車,系好了安全帶,在我踩下油門的時候,跟我說:“我告訴她,你把我照顧得很好。”
他這一句話,搞得我差點兒把車開到旁邊雪堆裏,我扭頭看他的時候,他在對着我笑。
回去的路上我們沒有聽歌,唐泾川一直在說話。
他說:“這個日子對我來說好像是一道坎,來之前,我害怕它,慌得不行,日不能眠夜不能寐,就好像這天是我的死期一樣。”
我想起前幾天他的狀态,皺着眉點頭,表示認同。
“可是這天到了之後,就覺得還好了。”他靠着椅背,說話時的語氣輕松了很多,給我的感覺也不像之前那樣精神緊繃了,“我那天問了邵醫生,他說我這種狀況慢慢會緩解。”
“那就好。”我也松了口氣,過去的幾天,他睡不好,我也睡不好,每天提心吊膽,總覺得他随時都會精神崩潰。
“水航,真的謝謝你。”
好像有一陣子沒聽到他這樣和我道謝了,我并不喜歡他總是跟我說謝謝,那樣顯得生分,可是,他現在說這句話,正說明了,他也在慶幸自己熬過來了。
他是希望自己變好的,這個認識讓我覺得自己的努力真的沒有白費。
“不用客氣,”我笑着跟他逗他,“今天你請客就行。”
他也笑了,歪着頭看我:“好啊,我們可以去最貴的餐廳。”
“行,那到時候你別後悔。”
然後我載着他,去了我家。
差不多一個星期沒回來了,因為唐泾川狀态不好,那幾天我都住在他那裏,随時關注着他,生怕出事。
進了門,我說:“冰箱裏還有食材,你負責做飯做菜,我負責吃。”
他沒想到我拉着他回這兒來,一打開冰箱愣住了。
他扭頭問我:“你确定咱們倆要吃這個?”
我脫了大衣,往他那邊走:“有什麽問題嗎?”
他指了指冰箱說:“這裏面,只有方便面。”
我一開始以為他在開玩笑,結果到了冰箱前面發現之前的食材全沒了,裏面滿滿當當的都是各種口味的方便面。
我掏出手機,打給了秘書。
我說:“你來過了?”
秘書說:“哦對,那天你讓我去取文件,後來說幫你收拾一下屋子,我看你新買的食材根本不會回來吃,我就拎走了,為了彌補,特意買了方便面給你把冰箱喂得飽飽的。”
這個陶裕寧,真的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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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三更達成,這章還挺甜的呢。
我真的去收拾書架了,不能懶。
可是我真的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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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唐泾川:“怎麽辦?現在出去買菜,還是湊合吃一口?”
他從冰箱裏拿出兩包方便面,無奈又好笑地聳聳肩說:“餓死了,我還是先煮兩包面吧。”
我給陶裕寧記了一筆賬,等到去公司,我們再慢慢算。
唐泾川在廚房煮面的時候我就坐在餐桌看着他,從我這裏剛好可以看見他的背影,依舊那麽瘦,抱他一下都怕太用力弄傷他。
當然了,我也沒有太多機會抱他,我們的關系太微妙,舉止過于親密會讓他覺得我是個色狼。
說實在的,我這個年紀,整天面對着喜歡的人卻摸不得碰不得,真的很辛苦,之前有一次餘醫生問我平時都是怎麽解決的,我說修身養性準備出家了。
話是那麽說,可實際操作起來太難,天知道我有多少個不眠夜想着唐泾川幹着罪惡的事兒。
這些心思我都不敢讓別人知道,太羞恥。
看着唐泾川的時候我覺得自己這種思想過分下流,有點兒玷污了他,可認真想想,大家都是人,誰也不是聖潔的神,更何況,就連神仙也有破戒染上七情六欲戒不掉的,連玉皇大帝都想着嘗一口嫦娥的鮮。
我們都是凡人,是俗人,愛和欲是不可避免的。
我也想過,其實我不該把唐泾川放在那麽重要的位置上。當我們過分愛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将其美化,到了最後,我們愛着的都是那個自己幻想出來的完美愛人,而非真實的對方。
可是,我實在沒辦法客觀看待唐泾川,愛情這東西,比最厲害的蒙汗藥還可怕。
方便面的香味兒很快飄了過來,我肚子咕咕地叫起來,把我從胡思亂想的世界拉了回來。
我看着他把煮好的面倒進大號的玻璃碗裏,趕緊過去幫忙端上桌。
他拿了碗筷過來,分給我一套,坐下的時候說:“原本不怎麽餓,聞到香味兒就受不了了。”
唐泾川給我盛了碗面,還特意舀了些湯在我的碗裏,最後,撈上一個荷包蛋放在最上面,遞給了我。
“小時候我特喜歡吃方便面,可我媽總看着我,不讓我吃,說是垃圾食品。”這都多少年了,除了加班的時候深夜餓了泡桶面之外,很少會煮這種面吃。
唐泾川說:“我也是,小時候想吃但沒機會,上學自己帶午餐,我媽都是一早就做好,給我裝到保溫飯盒裏。”
提到他媽媽,唐泾川的眼神暗了暗。
但是很快的,他調整了狀态,我也轉移了話題。
“明天跟醫生約的幾點?”我問。
“十點。”唐泾川擡頭看我,“水航,我有點不想去了。”
“怎麽了?”
他低頭,用筷子戳了戳自己的面條:“我覺得,好像效果不大。”
他又在逃避。
“你是不喜歡那個醫生還是有別的原因?”
“不是,我只是覺得好像沒有太大改變。”
我明白了,放下筷子,認真地對他說:“有些事要慢慢來,你知道的,急不得。”
唐泾川說:“好。”
我看得出來,他很迫切的想要變好,可這就像我迫切的希望他愛上我一樣,都是需要慢慢來的。
而且,我比他還需要耐心,他遲早有一天會真的好起來,可我不确定他會不會有一天真的愛上我。
最近我變得貪心了,我再也不願意說我不指望他愛我了。
現在的我,每一天都渴望被唐泾川愛上,渴望他主動吻我,主動擁抱我,主動跟我說希望我一直愛他。
餘醫生跟我說:“愛情其實真的是狗屁,特臭,但你聞習慣了,一旦不給你聞了,你還受不了。”
我發現餘醫生時不時就會冒出一些讓我不知道用什麽表情應對的話,那邊唐泾川在接受治療,這邊他跟我抱怨我的秘書因為拼圖的事跟他鬧脾氣,并且揚言要離家出走。
“他最近怎麽樣?”餘醫生大概看出我對他的抱怨不打算做任何回應,主動換了話題。
“兢兢業業,在公司表現良好,春節的時候可以給他加一個紅包。”
“我不是說小寧。”餘醫生說,“唐泾川。”
我想起周曉雲忌日前的那天他和我說的那些話,我挑揀了一番說給餘醫生,讓他給我分析唐泾川的心理。
餘醫生聽完,撥弄了一下他面前的小地球儀,對我說:“其實他什麽都看得很明白,只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這一點我并不否認。
“邵醫生給他開了藥,不過他很抗拒。”
“他一直都沒吃藥?”餘醫生有些驚訝。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因為我确實不清楚唐泾川的服藥情況,按理說,邵醫生老早就給他開了藥,但我畢竟不是他的監護人,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關注着他,至于他是不是一直堅持服藥,我不清楚。
“往往病人在用藥之後會出現一些之前沒有的反應,”餘醫生皺着眉看着我說,“你最近還是多留心一下,像這種情況,只做心理疏導不用藥是不行的,而一旦用藥,很可能出現各種副作用,你真的不能放松。”
直到這一刻我才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真的太盲目樂觀,我跟唐泾川還有太長的路要走,而我對他,看似傾注了一切,實際上并沒有把力氣用在刀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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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我們在做很多時候的時候都太想當然,就比如前陣子,我覺得唐泾川的狀态一天好過一天就以為是治療見效了,可是事實卻并不是。
對于我這種沒有經歷過那種治療的人來說,無法理解他為什麽抗拒用藥,直到我們坐下來聊起這件事。
唐泾川說:“害怕。”
這些日子,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好像就是害怕。
我想起他的形容,他把外面的世界比作懸崖,比作深淵,仿佛自己走出去就會粉身碎骨。
一個人再怎麽愛另一個人歸根結底也是無法對他做到感同身受。
我痛苦不是因為我深入其中也體會到了他的痛苦,而是因為他痛苦所以我才這樣。
我能理解,卻感受不到,這讓我覺得也很煎熬。
唐泾川說:“我之前吃了藥,可是還不如沒吃的時候覺得舒服。”
他告訴我,在他剛開始用藥的那幾天裏,整個世界都好像颠倒了,頭暈頭疼,強忍着不适去上班,可是在打字的時候手都是抖的。
那幾天對于他來說,就好像是心理的疾病轉移到了肉身上,所有原本用精神來承受的痛苦化作了實體緊緊地箍着他的身體。
他說:“有一天下班,我特意等到同事都走了才走,因為我渾身無力到幾乎沒辦法好好走路,在電梯裏,我靠在那裏,它下降的時候我以為我是在通往地獄的路上。”
我不知道是這樣的。
聽完他說這些,我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每天都在忙什麽,他跟周曉雲說我把他照顧得很好,這句話突然變得很諷刺,我有真的做到嗎?
我突然覺得很失敗,那種挫敗感讓我擡不起頭,我突然就在想,如果周曉雲在,她絕對不會犯和我一樣的錯誤。
可是如果周曉雲在,唐泾川根本就不會得這種病,他不會受這麽多苦。
我問:“這種情況,你跟邵醫生說了嗎?”
他搖頭:“我受不了,就自作主張停了藥,他不知道。”
“餘醫生說,每個人的情況不同,所以用藥必須随時調整。”我覺得頭疼,“不用藥是不行的,這兩天我們再去找邵醫生,你把這些跟他說,他會有辦法。”
唐泾川不說話,但我感覺得到他的抗拒。
“聽話。”我說,“你說過想快點好起來。”
晚上,唐泾川睡了,我站在他家陽臺抽煙。
馬上過年了,小區裏已經挂起了燈籠,深夜裏,路上沒有人,可燈籠依舊紅着一張臉看着這個沉睡的世界。
被燈籠映紅的地方看起來溫暖柔軟,可是我們身處的世界卻漆黑一片冷硬可怕。
唐泾川還是很聽話的,第二天一早就請了假,跟着我又去找邵醫生。
餘醫生不在辦公室,去忙了,陶裕寧買了早飯給我們送過來,順便留下陪我等着唐泾川。
他看我愁眉苦臉,就問我是不是最近又出了什麽狀況。
我把昨天的事給他簡單說了幾句,他坐在餘醫生的椅子上,托着下巴對我說:“水總,你有沒有發現,無形之中你給自己撿了好多包袱。”
“泾川不是我的包袱。”
“包袱不等于負擔,他當然不是你的負擔,可是在他的事情上,你總是把什麽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你真的不累嗎?”
怎麽可能不累?但那又能怎麽辦?
我們離不開對方,也不想離開對方,他現在過得不好,我不管以什麽身份在他身邊,我都必須讓他好起來。
我這麽和他說了,他哼笑一聲回我:“哪有那麽多必須,你不覺得你的神經也繃得太緊了嗎?”
陶裕寧坐在餘醫生的位置上,說話的時候竟然有時候跟餘醫生神似:“這麽說吧,你想照顧他,希望他好起來,這沒錯,畢竟你愛他,但另一方面,你們是兩個獨立的人,照顧和陪伴都沒錯,但你不應該把任何錯誤都怪到自己身上。”
他輕輕地敲了敲桌子,對我說:“還有,過分的關注無異于在時刻提醒他他是個病人。”
我皺眉:“你跟你家餘醫生說的不太一樣啊,不然你們先打一架?”
“啊?什麽?”
“他讓我多關注唐泾川,你讓我別過分關注,你們倆最近鬧別扭呢?”
陶裕寧笑了,擺擺手:“哎呀,不是那個意思。”
他說:“我們說的其實是同一件事,是讓你把注意力放在該放的地方,那些無傷大雅的方面就多給他一些自由,這事兒就跟追姑娘似的,張弛有度才能修成正果。”
“你還追過姑娘?”餘醫生推門進來,雙手環抱在胸前,沒什麽表情地看着陶裕寧。
我笑了,站起來,走到了門邊:“你們倆慢慢交流追姑娘的經驗,我出去抽根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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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泾川接受了醫生的勸說,重新開始服藥,而我因為這個,算是徹底住進了他家。
餘醫生說,開始服藥的病人很可能會出現各種副作用症狀,一旦唐泾川有這些反應,要立刻聯系他們,他們會根據情況決定是繼續用這些藥還是做一些調整。
看着他每天要吃的那一大把藥,我真的覺得頭疼,自己嘴裏都是苦味兒。
我問餘醫生,怎麽就不能一步到位,難不成治個病還得挨個試藥?
他竟然回答我:“這個病,就是這樣的。”
以前我從來沒接觸過這種事情,第一次聽說原來有一種病需要“試藥”。
唐泾川大概是為了讓我安心,每次吃藥都盡可能當着我的面,但最開始的幾天,就像他之前說過的那樣,副作用明顯。
他的脾氣變得很差,身體狀況更糟。
我不止一次發現他盯着那瓶以前的安眠藥看,吓得我趕緊聯系醫生,順便藏起了那瓶藥。
我去找邵醫生,邵醫生說用藥時間太短,盡可能再堅持一段時間。
說真的,我當時特別想發火,唐泾川都被折磨成那樣了,還讓他堅持?萬一哪天他堅持不住了呢?但我不能發火,因為我清楚,在這方面,人家醫生比我有發言權。
在唐泾川用藥的第五天,我們商量之後,他辭職了。
公司的人早就看出了他的不對勁,上司也沒難為他,知道他病了,讓人事部門很快就給他辦好了離職手續。
回到家來,唐泾川縮在沙發上一整個下午,一個字都沒說。
我知道他很痛苦,生病,又沒有了工作,可這是我們必經的路,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看着這樣的唐泾川,我也沒好到哪裏去。
他不去上班了,我的工作也都轉移到家裏來做。
有時候我不得不去公司,就讓陶裕寧來陪他。
唐泾川經常說他自己在家沒關系,可是我不敢,雖然陶裕寧說的“張弛有度”有一定道理,可是在這種時候,我真的不敢。
如果他真的自殺,怎麽辦?
我不敢想。
唐泾川總說他害怕,其實我也怕。
我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用藥的病人比不用藥的病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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