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何處置?”
“先押入大牢,待陛下睡醒再作打算。”
“……”
耳邊朦朦胧胧傳來細微的對話聲,謝安雙迷糊間睜開眼,只感覺太陽穴突突直疼。
發生了什麽?
他撐着頭坐起身,不經意拉扯到手臂的傷口,傳來一陣刺痛。
謝安雙皺眉看向被包紮好的手臂,片刻後記憶才回籠。
是抓蒙面賊人的時候不小心被飛刀劃傷了。
有千笑毒的那個蒙面人顯然是沖着他來的,邢溫書只堪堪替他擋住了另一端飛來的箭矢,飛刀還是擦着他的手臂劃了道口子出來。
雖說他早就對千笑毒有了抗毒性,但是如果不能及時放出傷口處的黑血,待毒液蔓延後仍然會有些不适的感覺。
不至于毒發暴斃,但肯定是要難受一陣的。
反正醒了也是難受的,那就再睡一會兒吧。
謝安雙幹脆地躺回床上,側過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迷迷糊糊又要睡過去。
不過這時,他又隐約感覺到有人走進內室來,沒多會兒室內就多出些淺淡的安神香氣味。
随後輕緩的腳步聲逐漸朝他的方向而來,接着他便聽見一個似含無奈的輕笑聲。
“陛下怎麽又不好好蓋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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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溫書的聲音自上方傳來,輕柔和緩,讓本來就難受的謝安雙更加不想睜眼,含糊嘟囔一句:“不用你管。”
許是因為正介于半夢半醒之間,謝安雙的聲音聽起來軟綿綿的,倒像是在撒嬌。
邢溫書忍不住又輕笑一下,單手替他把被角掖好,順便整理了會兒他散落的發絲,溫和地禀報:“蒙面人已全部落網,兩名咬舌自盡,最後一名臣暫時讓禦林軍們關押入獄好好看守。”
“此外關于陛下中毒之事,臣已叮囑禦醫不得洩露,目前只說陛下是先行歇息了。”
“餘下一些雜事臣也會替陛下安排妥當,陛下且安心睡會兒吧。”
謝安雙聽得懵懵懂懂,基本都沒聽進腦子裏去,只知道大意是有邢溫書在,他只要安安心心休息就好了。
可是邢溫書的傷比他要更嚴重啊。
謝安雙皺着眉勉強睜開眼,一眼就看見了邢溫書手上纏着的繃帶。
他的意識已經不太清醒,伸手拽了一下邢溫書的衣角,未經思考就直接軟軟地問:“那你呢?”
邢溫書感知到袖口傳來的輕微力道,聽着他的詢問稍稍愣了一下,低頭便對上他稍顯懵懂的視線。
顯然是處在迷糊的狀态中,都忘了自己口不對心的掩飾。
邢溫書淺淺笑了下,将他伸來的手放回被窩裏,柔聲說:“臣無妨,陛下身體更要緊。”
說着他又将手心輕輕覆在謝安雙額間,繼續道:“陛下先休息會兒吧,好好睡一覺會舒服些。”
謝安雙對冰冰涼涼的溫度有本能的依戀,無意識地在邢溫書手心蹭了蹭,終于不再勉強自己保持清醒,安心閉眼陷入睡眠中。
一夜無夢。
直到次日辰時,安安穩穩睡了一覺的謝安雙才從睡夢中蘇醒。
但是由于千笑毒的毒性,即便睡覺時睡得安穩,一醒來又是席卷而來的頭疼胸悶。
那就再睡會兒好了。
向來随性的小皇帝幹脆地翻了個身,準備借這個機會好好賴一次床。反正自從登基以來,從來就沒有人敢在他休息時來打擾他,每次中毒之後他都是放任自己想睡多久睡多久。
但是這一次顯然不一樣了。
謝安雙剛翻身沒多會兒,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陛下可是睡醒了?”
預感到邢溫書接下來要說什麽,渾身不舒服的小皇帝把被子往上一拉,直接把頭給蒙住,理不直氣也壯地回答:“沒有。”
他的聲音被蓋在被褥當中,聽起來悶悶的,很像是在賭氣的小孩。
邢溫書沒想到他還會賴床,不由得啞然失笑,只好走上前去輕輕拉扯他的被子:“陛下莫鬧,如今已是辰時,不起床用早膳的話對身體不好。”
謝安雙把被子拉得更緊,完全不為所動。
依照之前和邢溫書的相處來看,邢溫書喊他用完早膳,多半又要唠唠叨叨勸他去處理政務。
毒性發作的第一日往往是最難受的,他可不想在這種時候勉強自己打起精神去應付那群大臣。
然而就在這時,他又聽到被子外邢溫書依舊溫和的聲音:“禦醫已經同臣說過陛下對毒.藥抗性很強,但臣想着陛下多少會有些不舒服,所以特地以臣自己的名義讓禦膳房做了些藥膳,陛下用過藥膳再睡或許也能舒服些。”
“此外陛下也請放心,臣已經同其餘大臣們說過,陛下受刺客驚擾,今日不見客。”
謝安雙倒是沒想到邢溫書還會考慮到這一步。
他在被窩中抿了下唇,半晌後還是一動不動,鐵了心的不願起床。
站在床邊的邢溫書似乎拿他沒轍,只輕嘆口氣說:“那陛下再休息會兒吧。”
謝安雙聽着逐漸走遠的腳步聲,拉着被角的手稍稍攥緊。他早就習慣了獨自忍受住所有的不舒服,他不需要任何人在這時對他多餘的關心。
不管是誰的都不需要。
他不知不覺又回想起昨夜跌落宮牆時那個緊緊的擁抱。
……他最不需要的,就是邢溫書的關心。
謝安雙輕吸一口氣,收斂起繁雜心緒,趁着睡意未散又小睡了片刻。
待他再次醒來時,已經到了巳初時分。
睡得太多會加劇頭疼,謝安雙估摸着這時候邢溫書應該早就離開了,這才慢悠悠從床上坐起。
然後就和坐在不遠處手裏拿着卷書的邢溫書對上了視線。
“陛下您醒了?”邢溫書沖他溫和地笑笑,放下手中書卷,“洗漱的水臣剛命下人換過,這會兒水溫應當正好。”
“另外早膳臣也讓禦膳房那邊溫着了,雖說也快到午膳的時間點,但多少還是要吃些。”
謝安雙指尖攥着床單,勉強壓制住情緒,輕挑眉問:“邢丞相不是日理萬機忙得很麽,怎麽今日這麽得空還在孤的房中?”
邢溫書莞爾回應:“旁的事情哪裏比得上陛下的事情重要。陛下身體抱恙,臣就是去做事也安不下心,倒不若留在此處,若是陛下有什麽需要的地方,臣也能及時照顧到陛下。”
說到這裏,他又倒出一杯溫熱的茶水,端到謝安雙面前,溫聲道:“這是臣命宮人泡好的安神茶,陛下睡得太久容易頭疼,喝點安神茶或許能舒服些。”
謝安雙順着他遞來的茶杯側出小許,一眼便看到了他左手手腕纏着的繃帶,而且很明顯他的手腕已經不能扭動和發力,只是虛虛地搭着茶托邊緣。
明明自己都傷成這樣了,還非說什麽要照顧他。
邢溫書……
到底要他陷得多深他才肯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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