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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雙隐約感覺自己誤會了邢溫書點什麽, 但尚未來得及深想,邢溫書已經停下手中的動作,輕聲說:“好了。陛下記得待到頭發幹透後再休息就好。”
“噢。”他随口應一聲, 繼續翻看起他桌面的文書。
邢溫書并不阻止, 走到另一側的小書架上去翻閱書冊, 放心地将自己的書桌讓與謝安雙。
謝安雙也毫不客氣地都看了個便,基本從他這裏掌握到朝堂大臣們的動向。
比起上奏給他之乎者也的奏折,朝中官員與邢溫書互通的文書要更有實質性內容一點。
而且邢溫書專門給這些文書分好了類別,按照輕重緩急從下至上排列,兩摞文書中左邊是其餘事情,右邊專門放置于蒙面人相關的事情。而且幾乎每冊文書上都有十分詳細的批注, 一看便知花費了不少時間。
但是近段時間來,邢溫書總被謝安雙安排各種大小雜物, 還總是往返于書閣、地牢與他的身側之間, 他到底哪兒來的這麽多時間?
謝安雙将手中一本滿是批注的文書随手丢回桌上,似是不經意地開口道:“看來孤平日給邢愛卿的工作也不多嘛, 還有閑功夫給這些繁文缛節的文書寫這麽多批注。”
邢溫書正翻閱着一本史冊, 聞言回眸笑了下:“這些批注皆是臣于車馬之中時抽空寫的, 若真要說, 也确實是陛下所言的閑功夫。”
車馬之中, 也就是他平日往返地牢皇宮時在轎子上寫的。
謝安雙看了眼文書上端正工整的字跡,暗暗咋舌, 最終決定不再停留于這個自讨沒趣的話題, 起身在他房中四處逛幾圈。
宮中這個住處是之前謝安雙特地給邢溫書布置的,他對于原本的模樣記得很清楚, 這一次再逛卻發覺這裏多了不少裝飾。
想來是邢溫書猜到自己會在這裏待一段不短的時間, 特地将房間重新裝點過。
除卻外室的小書架以外, 書桌旁還有不少新添的書畫,而最顯眼的一副是此前在煙柳樓中,邢溫書畫的那副幼童賞荷圖。
他還記得邢溫書說,這是邢溫書想象他年幼時的模樣畫出來的。
當時他反駁了邢溫書的說辭,但其實如今再想來,他年幼時大部分與邢溫書有關的回憶,都離不開那一池荷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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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也确實某一本真的賞過荷就是了。荷塘之畔賞荷嬉戲,這樣的畫面或許與他那位太子皇兄更為般配。
謝安雙回想起邢溫書是原太子黨的人,眸間閃過幾抹黯淡。
差點忘了,邢溫書是把他當成與他太子皇兄一般的性子,才會對他這麽好的啊。
他的太子皇兄是宮中另一位有地位的貴妃所孕之子,由于元貴皇後始終沒有兒子,便由身為長子的大皇子成為儲君。
大皇子天賦很好,騎射與經史子集都位列衆皇子之首,所以年幼時有些頑皮,一日下來都沒個正行。
後來仁初帝考慮到太子應當有太子的品性,便讓大皇子他與世家子弟中最出衆的邢溫書相處了一陣子。
沒過多久大皇子就幡然醒悟,奮發圖強地學習治國理政,性子也逐漸變得沉穩可靠。
謝安雙還記得,在之後一次宴席上仁初帝特地以此稱贊過邢溫書,那時才十歲的邢溫書說,太子殿下只是年紀尚小玩心重,本心不壞,需要一些耐心罷了。
而邢溫書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
謝安雙側眸看了眼仍站在書架前翻閱書卷的邢溫書。
他會耐住性子嘗試與一個髒兮兮的五歲小孩交談,會平靜地包容小太子好動貪玩的劣性,自然也願意再嘗試着将早已走入歧途的昏君拉回來。
邢溫書有的是耐心,但也僅此而已。
他怎麽就忘了呢。
他在邢溫書的包容下越陷越深,而他或許只是邢溫書人生中無數個耐心嘗試中的一個。
謝安雙忽然有些慶幸,又有些難過。
不過也許這才是最好的結果。
他收回放在邢溫書身上的視線,繼續在房中閑逛。
好不容易捱到頭發幹透,他才終于被允許上床去睡覺。
“臣的房中沒有安神香,不過臣會一直待在房中守着陛下的,陛下大可安心入睡。”
邢溫書點燃內室的一盞燭燈,悠悠暖黃很快就在卧室中淺淺暈開。
無聊地走了一晚上,本來就還在生病的謝安雙早就困得不行了,沒仔細聽他說了什麽,打着哈欠爬上床,被子一裹就直接開始睡覺。
邢溫書無奈地笑笑,将燭燈放在桌前,又到外室去拿了些尚未處理完的文書回來,坐在桌邊小心地翻閱。
謝安雙背對着邢溫書的方向,聽着身後偶爾傳來的紙張摩擦聲,不知不覺間便陷入睡眠當中。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有邢溫書在他真的安心了不少,這次即便沒有安神香,謝安雙也沒做此前總是反複出現的噩夢,一覺睡得安穩。
中途他無意識地翻身面向邢溫書方向,迷糊中睜了下眼睛,就朦朦胧胧看見邢溫書似乎仍然坐在桌前提筆寫着什麽。
說起來,他睡了邢溫書的榻,邢溫書睡哪兒?
謝安雙腦海中跳出一個疑問,但半夢半醒狀态下他的腦子并不運作,跳出疑問後沒多會兒又昏沉地閉上眼。
而在這時,他隐約感覺到桌子那邊傳來細微聲響,平緩的腳步聲逐漸走進,緊接着就是一個很輕很輕帶着笑意的嗓音。
“還生病呢,怎麽又不好好蓋被子。”
柔和的話語落下,很快謝安雙又感覺到一陣微涼,随後便是被褥的溫暖和裹挾而來的淺淺清香。
是被子上沾着的邢溫書的味道。
謝安雙無意識地往邢溫書方向貼近些,眉眼舒緩,似乎睡得很安心。
邢溫書借着燭光看清了謝安雙安穩的睡顏,擡手在他額間試探一下,确認他的發熱沒有反複,這才放心地收回手,烏黑的雙眸間蘊出笑意。
“晚安,我的小陛下。”
……
次日卯正時分,天色将明。
舒舒服服睡了一覺的謝安雙睜開眼,感覺整個人狀态已經比昨日好了不少。
他伸着懶腰起身,尚未來得及下床就看見邢溫書從外室走進來。
“陛下醒了?”邢溫書沖着他淺淺一笑,把手中的溫水放到桌上,“正好臣剛命宮人備了些熱水,早膳應當也快好了,陛下洗漱過後便用膳罷。”
謝安雙想起昨夜那頓寡淡無味的晚膳,自然醒的好心情登時消散,果斷地躺回被子裏:“孤再睡會兒,無事莫要打擾。”
見他這幅模樣,邢溫書忍不住輕笑出聲,安撫道:“陛下放心,這次的早膳是适合陛下這時候吃的藥膳,會帶有草藥的清甜于鮮香。”
謝安雙二話不說地掀被起床,動作要多利索有多利索。
然後直到謝安雙快要洗漱完的時候,邢溫書才把後半句話補完:“只不過比起往日的藥膳,這次的早膳也同樣會清淡些。”
謝安雙:“……”
“陛下起都起來了,想必也不會介意至少先把早膳吃完。”
邢溫書笑吟吟地看着他,吃準了他不可能這個時候再幹脆回到被窩裏去。
謝安雙算是看明白了,邢溫書不僅有耐心,還黑心。
看着純良無害,心機倒是不少。
不過至少這樣他就不必擔心,将來邢溫書是否會因為太心軟而吃虧。
換了個角度自我安慰完,謝安雙心情總算恢複些,勉為其難地吃完了清談得不止一點點的早膳。
用過早膳喝完藥,再找邢溫書又讨了顆糖吃,不想回長安殿和禦書房的謝安雙繼續賴在他的屋子裏不走,就待在一邊看着他幹活。
繞是邢溫書平時再從容,被他這麽直勾勾地盯着也實在有些寫不下去。
他無奈地擡頭看向謝安雙,問:“陛下可是有什麽需要臣的地方?”
謝安雙單手托腮,很理所當然似的回答:“無事,孤只是好奇平日邢愛卿如何工作罷了。你做你的,孤看孤的,又不打擾你。”
這話說得倒是小孩子心性。
邢溫書想了想,幹脆到書架那邊去多拿一副筆墨紙硯,擺到謝安雙的面前說:“既然陛下閑着也是閑着,不若也趁這個時間練練字。平日常有需要陛下自己動筆的時候,美觀的字跡對陛下有利無害。”
提及到寫字,謝安雙一副頗有信心的模樣,開口道:“孤不擅繪畫,但論及書寫,邢愛卿可莫要小看了孤。”
說着他便提筆,于宣紙上規規整整地寫下“邢慎”二字。
他并沒有專門研究書法的機會,筆畫之間說不上什麽章法,但勝在橫平豎直,端正整齊,一眼看去依然是十足的賞心悅目。
尤其這“邢慎”二字,是這麽多年來謝安雙寫得最多、最熟悉的兩個字,筆法之間流暢自然。
邢溫書沒想到他會直接提筆寫下他的名字作為展示,仔細端詳間隐約從這兩個字當中看出幾分熟悉的感覺。
……謝安雙字跡間的筆法他似乎曾經見過?
他看着紙上的名字,思量片刻後想起許久之前似乎在禦花園遇見過一個小孩,那小孩當時認認真真跟着他的筆畫寫出來的“邢慎”二字,很像是這種筆法的雛形。
邢溫書忽地擡頭看向謝安雙,好奇地詢問:“陛下,臣與您在許久之前是不是見過?”
作者有話要說:
再提醒一下,明天(周三)的更新推遲到了明天晚上十一點呀mua
——
感謝【許枷枷】的地雷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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