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當夜回到皇宮後, 謝安雙就幹脆直接在栖梧殿的密室裏休息了一夜,到次日回到長安殿時,一眼便看見等候在門口的邢溫書。
“見過陛下, 陛下日安。”
邢溫書還是和平日一樣的神情, 溫和得體。
謝安雙腳步稍滞, 片刻後才走過去,開口說:“邢二公子近日倒是殷勤。”
邢溫書淺笑着回應:“畢竟臣并無他務,自當将心思當放在照料陛下之中。”
謝安雙看他一眼:“你這可是在怪孤?”
“陛下說笑。臣願遵循陛下一切旨意,自然不會因陛下的指令心存怨怼。”邢溫書回答得依舊恭順,“能留在陛下身邊,便是臣之榮幸。”
聽他真誠的話, 謝安雙一副并不相信的模樣,反問:“邢二公子說得倒是輕巧。若是孤免除你的職務, 将你貶谪至偏遠之地, 你也樂意?”
邢溫書回答:“那臣自會盡忠職守,盡臣一切能力找到機會, 回到陛下身邊。”
“……”謝安雙對上他視線裏純粹的忠誠, 一時無言, 幹脆也不說話了, 徑直回到長安殿去。
邢溫書跟在他身後進殿, 同往日一般替他端茶倒水,而後又幫他整理起亂糟糟的書桌。
本只是兼任貼身侍衛一職, 如今看來到更像是貼身小厮。
福源大抵都沒他這麽勤快。
謝安雙坐在旁側的桌前單手托腮看他忙前忙後收拾整理的模樣, 思緒也不知飛到何處。
恰在這時,門外傳來一個敲門聲, 正是福源把早膳送來了。
福源提着個食盒進來, 行過禮後将食盒中的膳食碗筷一一取出來, 只是在常規的早膳之外,還有一碟小兔子模樣的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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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雙看着那糕點,目露疑惑:“為何會有這個?”
福源連忙回答:“啓禀陛下,這是邢丞相專為陛下做的。”
“……?”謝安雙頓一下,下意識擡頭看向邢溫書的方向,正好與他的視線撞上。
邢溫書笑笑,放下手中物品走過來,說:“陛下此前不是說若是臣真有誠意便自己做麽,這是這幾日臣抽空去禦膳房找禦廚們學習的。陛下若是不嫌棄可以一試。”
謝安雙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去禦膳房學做了糕點,而且還做得有模有樣。
所謂君子遠庖廚,此前邢溫書明明是個對廚藝一竅不通的人,能将小兔子糕點做到這般精致的模樣,必然花費了不少功夫。
他分明不用做到這個地步的。
謝安雙看了眼小碟子裏那三只小巧玲珑的兔子,半會兒後才說:“孤現在沒興致吃什麽糕點,撤了吧。”
福源似乎有些為難,往邢溫書的方向看去。
邢溫書還是十分從容的模樣,說:“好吧。那臣下次等陛下有興致了,再給陛下做。”
仿佛謝安雙嫌棄的不是他費盡心血找禦廚學會的糕點,而是普普通通街市上買回來的。
福源看一眼微低頭遮掩情緒的謝安雙,又瞅一下始終笑得溫和的邢溫書,最終還是聽了一半的指令,将糕點暫時放至不遠處的另一張桌子上,然後便先行告退了
接下來的早膳時間基本也和平日一樣,謝安雙慢悠悠用完早膳,邢溫書便等他吃完後開始收拾東西。
只是在收拾東西的時候,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漏掉了另一張桌子上暫時放置的小兔子糕點。
邢溫書離開後,長安殿內只餘下謝安雙一人。
他原本只是百無聊賴地坐在桌前玩杯子,不知不覺間視線就飄到了另一邊的糕點上。
那是邢溫書專門嘗試為他做的糕點,不會有毒的糕點。
……想吃。
謝安雙坐着糾結了許久,須臾後還是忍不住站起身,拿起其中一個小兔子輕輕咬了一口。
軟糯香甜的口感在唇舌間蔓延,比起他年幼時吃過的糕點來說,感覺上沒有那麽細膩,而且稍微有點甜過頭。但是在甜膩的味道之後,沒有苦澀,更沒有任何會讓他感到不适的中毒征兆。
這就是最純粹的甜點,包含着邢溫書心意的甜點。
他微微低下頭,面上情緒被遮擋住,看不真切。
謝安雙不知不覺間将三個小兔子都吃完了,然後……然後二話不說趕回桌子邊開始倒水喝。
該說新手果然還是新手,這糕點屬實是甜得太過頭了吧。
于是等邢溫書回來時,正好看見謝安雙剛給自己猛灌完一杯茶。
邢溫書:“……?”
謝安雙對上邢溫書微感困惑的視線,動作一滞,随後佯裝鎮定将茶杯放下來,仿佛方才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起身走到書桌前準備做點別的事。
邢溫書識趣地沒有提起這個話題,狀似不經意往之前放糕點的地方看去一眼,就見那裏已經空無一物,連碟帶糕點都不見了。
看來是沒控制好用量,把糕點做得太甜了。
邢溫書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方才謝安雙舉動的原因,決定下次再争取改進。
不過他的小陛下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坦率呢。
他将視線轉向在書桌前似乎要寫什麽東西的謝安雙,眼底蘊出笑意,走過去替他磨墨。
接下來的一整日時間,大抵都同平時差不多。
謝安雙在長安殿要做什麽時,邢溫書總能猜出他的想法,替他做一些瑣事,全程态度謙卑恭順,叫幹嘛就幹嘛。
到後來,謝安雙都快忘了他本意是想刁難邢溫書。
他在書桌前單手托腮地看着另一邊正在思考要泡哪種茶葉的邢溫書,神情複雜。
……也罷,不急一時。
謝安雙的視線不知不覺落在邢溫書骨節分明的手上。
這樣修長的手指,若是彈琴一定也很好看吧。
他心念一動,忽然開口:“邢慎。”
“臣在。”邢溫書放下手中茶葉回眸,“陛下可是有何吩咐?”
謝安雙又問:“你會彈琴麽?”
邢溫書淺笑一下,回答:“會一些。陛下想聽麽?”
謝安雙直接說:“偏殿裏有一把古琴,你去搬來罷。”
“好。”邢溫書應下,到偏殿去把他說的那把古琴搬過來,熟練地安置好,顯然之前也沒少彈奏古琴。
他把古琴安置好調準音調,這才重新看向謝安雙,問:“陛下可有想聽的曲子?”
謝安雙漫不經心地回答:“孤不懂音律,你随意彈便是。”
邢溫書應下一聲,思索片刻後才開始彈奏。
他選擇的曲子是個比較輕快的調子,如清澈泉水般歡快流淌,叮叮咚咚流向更寬廣的溪流、河海。
是一首和他本人很符合的曲子。
在順境中自如長大,卻沒有因為成長道路的平坦而驕縱散漫,始終以堅定的步伐往更高更遠的方向前進。
謝安雙仍然托着腮,看向旁側一襲勝雪白衣坐得筆直的邢溫書,短暫地抛卻繁雜思緒,用自己的視線靜靜描摹他專注認真的面容。
不得不說,邢溫書長得是真的好看,而且氣質溫潤幹淨,是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類型。
日後他肯定也會有願意同他并肩而行的女子吧。
謝安雙心底湧上些酸澀。
說到底,就算沒有未來的那項計劃,他與邢溫書之間也是不可能的。這樣優秀的人,怎麽可能會喜歡他這樣的男子呢。
他微微垂眸收起心思,半晌後突然開口打斷:“行了,別彈了。”
流淌的樂聲戛然而止,邢溫書擡眸看向他:“陛下可是不喜歡這首曲子?”
謝安雙沒回答,只是說:“孤乏了,不想聽了。”
聞言,邢溫書沒因為他的突發奇想有所不滿,說:“時辰也不早了,那陛下先歇息吧。”
說完他站起身,走到平日謝安雙放置安神香的地方取出小部分,幫他點燃。
謝安雙已經習慣了這幾日他的照顧,坐在原地等着邢溫書點完安神香後過來替他拆下發冠,輕柔地梳順頭發。
“好了,陛下去休息吧。”邢溫書将解下的發冠放在一旁,整齊擺放好。
謝安雙依言起身,到床榻前褪下外衣,鑽進被窩裏舒舒服服地躺下。
果然不管什麽時候,都是被窩裏最舒坦。
許是看出他神情終于放松下來,邢溫書眼底笑意更深,說:“陛下好好休息,若是無事的話臣就先行告退了。”
心情舒暢的謝安雙也比方才坦率些,狀似無意地開口感慨:“邢愛卿照顧人可真是愈發熟練了,不知日後哪家姑娘能這麽有福氣。”
聽到他的話,邢溫書只是輕笑着說:“陛下說笑了。臣對情愛之事并無興趣,臣唯一想的,不過是能繼續陪在陛下身邊。臣也只樂意照顧陛下。”
謝安雙似是不信他的說辭,繼續說:“日後邢愛卿若是有心許之人,看在邢愛卿這般殷勤的份上,孤倒是不介意替你賜個婚。”
邢溫書笑意不變,還是那套說辭:“陛下說笑了。臣尚且年輕,不急着談婚論嫁。若真到了那一日,恐怕陛下還要說臣大逆不道。”
謝安雙沒轉過彎來:“娶個親罷了,有什麽大逆不道的?孤是那般小氣的人麽?”
邢溫書但笑不語,轉移話題:“時候不早,臣便先告退了。陛下夜安。”
聞言謝安雙也不再多糾結,擺擺手讓他下去。
邢溫書颔首致意,擡眸又看了眼已經背過身去就要睡覺的謝安雙,原本浸着笑意的眸底變得深邃。
他想要的人,早就近在眼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芊梓安櫻】的地雷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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