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當邢溫書從回憶抽身時, 已經不知不覺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将手中的碟子放到桌子上,在書架的一個暗角中拿出他重生回來這些日子收集調查的所有線索。
前世他後來因為被身邊人暗中下毒身亡,登基後統共也沒活多久, 甚至還沒能從一開始的情緒中走出來。
重生回來發覺他真的有機會改變一切後, 他才收拾好心情, 重新梳理了前世時的一切疑點。
譬如前世時毒害他的究竟什麽人派來的,他底下的官員們究竟為何會忽然那麽大膽瞞着他發動逼宮,還有小陛下為何在那時會說出那樣的話。
倘若是小陛下本就有意逼他篡位,那麽前世那一場逼宮,又會不會是小陛下自己策劃的?
邢溫書剛冒出這個想法,馬上又否決了。
小陛下當時的神情現在細想, 更多的應當是放松與解脫,他更有可能本身并不知情, 只以為是自己終于成功逼得他篡位。
而後來他在長安殿中找的那個鐵盒子, 也很有可能是小陛下早早就準備好的禪讓诏書,只為了讓他不用受太多後世的罵名。
難怪小陛下平日表現得昏庸放蕩, 卻還會偷偷在夜間出皇宮去, 只為了京城百姓的安危, 也難怪小陛下那麽執着地想讓他讨厭他。
他心系百姓, 可他從一開始就沒想着好好地活下去。
邢溫書不由得更加心疼。
按方才葉子和于謝安雙之間聊的內容, 他的小陛下或許在很早以前就開始仰慕他,卻還是選定要逼他篡位, 要死在他的手上。
前世的小陛下過得該有多苦。
邢溫書輕顫着吸了口氣, 恰好這時有下人送湯藥過來。
他将那一沓宣紙塞回盒子中收好,随後才讓下人進來, 放下湯藥後便屏退了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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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藥的苦味很快就在房間中蔓延, 邢溫書回想着謝安雙那句輕輕的“放不下”, 又回憶起行宮中他做噩夢那晚的表現,半晌後才終于端起湯藥一飲而盡。
小陛下自己分明就能做個好皇帝,可偏偏還要逼他篡位,必然與當年皇子先帝接連遇害有關。
也必然與那位太後有關。
邢溫書看着空了的藥碗,眸色漸深。
……
幾日後。
找葉子和聊過的謝安雙很快又回歸到原本的狀态。因着邢溫書生病,這段時間裏他也幾乎沒怎麽見到過邢溫書,原本稍有些動搖的心緒總算逐漸平複下來。
不管怎麽說,計劃還是要繼續。
這幾日的時間裏,謝安雙按原計劃直接高調地将圍獵場刺客之事交給葉子和,慢慢釣着背後的人上鈎。
同時他還順便讓葉子和府上的竹二趁夜找個時間,在京郊園林的建造中個使壞,讓那關家世子貪污贓款後督造的豆腐渣工程提前坍塌。
而那關家世子也是蠢得上道,第二日得知這消息後便依照他此前計劃中預估的那樣,拼命地把這件事情壓了下去,準備自己想辦法把這個部分補上。
但是就他那種貪婪的性子,贓款早就拿去揮霍了,又怎麽可能補得上。到時候不過是拆了東牆補西牆,最後留下個更大的把柄罷。
第一個棋子順利走向下一步,謝安雙原本還郁悶的心情都好上不少。
但是還沒等他心情好上多久,他又聽到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你說,誰要來和親?”
謝安雙斜倚在禦書房的軟榻上,聽着底下一名官員的禀報,一臉的不理解。
這種時候來和親,想也知道不安好心,真當他這個皇帝是蠢的麽。
禀報的官員以為他是這沒聽清,重複道:“啓禀陛下,是番東國小公主。使者與小公主近日便會抵達京城。”
番東國一直都是最經常騷擾他們北朝的鄰國,也是當初邢溫書和邢旭易出征時去攻打的那一個。
那一次邢家兩子共同出征,打得他們番東國元氣大傷,收斂了好幾年不敢動作。
如今卻派個小公主來和親,而且皇族除卻謝安雙以外根本就沒有其他還可以和親的人,顯然是想安插個眼線進來,看看如今的北朝是不是真的在他手裏沒落了。
打得可真是一副好算盤。
謝安雙沒打算做這個冤大頭,懶洋洋地說:“不和,讓他們到時候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孤就是再喜歡美人那也是有要求的,異域的孤可不感興趣。”
但是這時那名官員又為難地說:“啓禀陛下,太後那邊……已經派人來安排好使者與小公主的住處了。”
太後?
謝安雙掀起眼皮往那官員的方向瞄了眼。
這官員鮮少會出現在禦書房,謝安雙沒仔細回想他的身份,如今再細細看來,還真是太後黨裏的一個小人物。
看來這次和親的事情,太後是想開始摻和了。
他收回視線,面上神情不變,只是又改了說辭:“既然太後已經有安排了,那便照太後說的做便是。”
那官員這才松口氣,應聲:“下官遵旨。”
謝安雙擺擺手将他屏退,坐起身準備倒杯茶喝,恰巧又看見了從門口走進來的邢溫書。
經過幾日時間的冷靜,他對邢溫書的态度恢複不少,難得又見到他,挑眉道:“邢愛卿真是好久不見,終于病好了?”
邢溫書施施然行過一禮,溫和道:“承蒙陛下關照,臣今日已無大礙,故而前來向陛下請安。”
謝安雙回個鼻音,算是應下他的這個請安,又招手讓他過來:“來得正好,替孤倒杯茶來。”
“好。”邢溫書應聲走到他面前,端起茶壺給他倒上一杯茶,順便問,“臣方才似乎聽聞,番東國的小公主将前來和親?”
謝安雙瞥他一眼,不鹹不淡地說:“邢愛卿耳朵倒是聽靈敏的。”
邢溫書淺笑一下,回答:“只是臣此前随兄出征打得便是番東國,故而聽得仔細了些。”
說話的同時,邢溫書将倒好的茶遞給謝安雙。
謝安雙随手結果,似是随意地問:“那邢愛卿倒是說說,你覺得這次和親如何?”
邢溫書回答:“以臣之見,臣以為不妥。”
“哦?”謝安雙饒有興致地看着他,“有何不妥?準你詳細說來。”
邢溫書拱手致意後才繼續說:“臣此前出征前往番東國,因而特地了解過番東國的相關情況。番東國現任國主崇武,早些年不斷征伐邊鄰小國以擴張國土,後來連戰連捷,便打起了北朝的主意。所幸先帝早有警覺,後來才打得他們暫時熄了動北朝的心思。”
“而如今番東國國主年歲已高,下任繼任者為國主長子,同樣是位崇武好戰之輩,家兄還曾同那位長子較量過,看出那長子并非善茬,野心比起他父親恐怕只多不少。
“此外還有那位小公主。小公主在現任國主的五位女兒中年紀最小,才至十六。但她也最古靈精怪,同長子關系最好。”
他将情況詳細說完,最後總結道:“因而臣以為,此次和親很有可能是番東國策劃的陰謀,不宜接受。”
謝安雙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似是難得聽進了一次邢溫書的意見:“邢愛卿說得倒是有理。不過既然母後已經給他們安置好住處,那倒不若留他們下來玩玩,孤倒是想看看他們能玩出些什麽花招來。”
他雖然要暫且避着與元貴的正面交鋒繼續當昏君,但也不代表着他要裝到埋個不知何時會炸的炸藥包在身旁。事關北朝安定的事情,他可賭不起。
邢溫書對此也沒太上心,順口道了句“陛下聖明”。
他記得在前世時也有過和親這一出,不過當時謝安雙回絕得很幹脆,那小公主連京城的門都沒見着便被遣送回國了。今生雖不知為何會多出個插手的太後,但只要謝安雙清楚利弊,結果應當大差不差。
兩人都沒太将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簡單提過一嘴後便轉了別的閑暇話題,甚至沒多久就都将這回事暫時忘了。
直至七日後,三月初四,番東國的使者與小公主總算抵達了京城內。
按照禮節,接待外國使者一般都要在朝會上召見一次。但是謝安雙不上朝很久了,也懶得為這樣的人早起,直接安排在了禦花園內接見。
于是當日午間,謝安雙幹脆就在禦花園內準備好他自己一人份的午膳,邊吃邊等,還不打算給遠道而來的小公主留。
邢溫書被他喊來伺候,見他架勢便看出他的想法,正好随身帶了笛子,在閑暇時給他吹奏幾首,也算是添點慢悠悠的雅興。
謝安雙很喜歡聽他吹笛子,見他手中拿的竹笛似乎還是幾年前就開始用的,狀似不經意地問:“說起來,邢愛卿的生辰就在過幾日罷?”
“承蒙陛下關注,确實就在九日後。”邢溫書放下手中的竹笛,溫聲答複。
謝安雙慷慨道:“看在邢愛卿近來做得還算不錯,屆時孤賜你一份厚禮。”
邢溫書也不拒絕,莞爾回應:“那臣便先行謝過陛下了。”
壓在手中近兩月的禮物總算找到合适的借口送出去,謝安雙心情更好,揮手讓他繼續吹奏,自己則悠悠閑閑地用午膳,等着那位小公主過來。
那小公主也沒讓他久等,待他吃到一半時便匆匆趕到。
“民女(微臣)見過陛下。”
小公主與使者在福源的帶領下一同近前來,有模有樣地按照北朝規矩行了個禮。
謝安雙端着個酒杯,見狀随口道:“平身罷。二位遠道而來,真是辛苦了。”
誰知那小公主忽然清脆地應一聲:“多謝夫君!”
“咳咳……”謝安雙一口酒差點沒咽下去,所幸不至于噴出來,就是被狠狠地嗆了下。
旁側的邢溫書當即走上前,幫他拍拍後背緩氣。
同時他擡眸看向對面看似天真無邪的少女,似笑非笑地說:“小公主,您初來北朝或許不知,這稱呼可不是這般随意亂叫的哦。”
作者有話要說:
咳,開新副本啦!
這個副本會甜很多的!邢某人的醋壇子屬性正式加載中,文案場景也在這個副本捏ww
——
感謝【芊梓安櫻】x2的地雷
感謝【俄比小心】x10、【叫我竹子】x3、【阿冰】的營養液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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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