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一更】
葉子和初聽到這話時還有些詫異, 挑眉道:“沒想到啊,有朝一日還能從你口中聽到對他的嫌棄。”
謝安雙沒應答,正好沒過多會兒溫然就從膳房中出來了。
兩人聽了這個話題, 又轉而說起來些別的事情, 順便也提及了關于小貓的事情。
難得小貓喜歡謝安雙和葉如, 而葉如平日沒有朋友,也很少有機會能夠出門玩。
再者小貓年紀這麽小又怎麽親人,回到樹林中那麽多蛇蟲鳥獸,也不知能不能安生長大,倒不若留下來和葉如做個伴。平日得空,謝安雙也能順便也來看看小貓。
飼養小貓的決定一做出來, 最開心的莫過于葉如,抱着剛吃飽的小貓不肯撒手, 笑得格外燦爛。
饒是謝安雙, 都會很少能見他笑得那麽開心。果然還是更希望能有陪伴他的玩伴罷。
他憐惜地揉了下葉如的腦袋,很快就放他去和小貓繼續玩。
接着謝安雙與邢溫書又在這裏待了好一陣子, 直到差不多該到葉如休息的時間了, 才終于起身告別, 免得葉如鬧着不肯睡。
“安安哥哥, 溫然哥哥再見!”
葉如随葉子和一路送他們到了門口, 腳邊還跟着小貓,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
謝安雙笑着蹲在他面前, 揉了下他的腦袋, 說:“安安哥哥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來看小如,但是這段時間裏小如也要乖乖聽娘親和舅舅的話哦。也要好好照顧小貓。
“小如現在也是大孩子了, 會乖乖的, 對不對?”
葉如點點頭, 聲音比一開始輕一些,說:“小如乖,安安哥哥看小如。”
“嗯,小如乖乖的,安安哥哥就會争取早點再來看小如。”謝安雙最後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臉頰,之後站起身,“那安安哥哥和溫然哥哥就走啦,小如再見。”
葉如輕輕地揮揮手,站在原處一副會很乖巧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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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側的葉子芹也拍了下他的腦袋,然後對謝安雙說:“小安也要記得好好照顧自己,下次要是有什麽想吃的可以同我說,我提前給你做些。”
謝安雙彎眼接受了她的好意:“謝謝夫人,下次我就不客氣了。那我們就先走了。”
葉子芹沒再多說,只輕聲叮囑:“夜間黑,路上要小心。”
謝安雙點頭應下,之後才總算轉身,與邢溫書一道往樹林中去。
這一次他特地挑了個和來時不一樣的路,明顯是不想給身旁人留下太多的印象。
邢溫書注意到他帶路的方向,笑着開口:“安安你放心好了,沒有你的允許,我是不會再來的。”
小心思再度被戳破,這一次謝安雙沒覺得不好意思,只是垂眸道:“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他們的身份特殊,我不能留下任何的危險因素。”
“我明白的,你也是為了他們好。”邢溫書寬慰似的笑了下,又好奇地問,“不過我可以問問他們必須隐居在此的原因麽?不需要什麽詳細的原因,大概概括就好。要是這個也不能透露的話你也可以當我沒問。”
聽着耳邊人真誠的詢問,謝安雙想了想,還是輕聲回答:“這個的話……告訴你也可以。因為他們家之前是要被滅門的,但是他們逃了出來。倘若被之前滅門的人知道了他們還活着,他們就危險了。”
邢溫書皺起眉:“這麽兇險,為何不讓他們離開京城?”
謝安雙搖了搖頭,說:“走不了,京城門口很有可能會有那群人的眼線,我不敢冒這個險。”
邢溫書暫時沒再應答。
他忽然想起來前世時,葉子和就是在謝安雙出事當天攜家屬離開了京城。
當時他沒有多留意,現在仔細一想才發覺,葉子和這人一直未婚,父母也早在許久前離世,哪兒來的家屬?
想來這也是他的小陛下計劃中的一環。
邢溫書看着月色下面容不清的謝安雙,又回想起他之前對葉如露出的那抹淺笑。
因為無法回應葉如對以後的期望,寧可選擇沉默,也不想欺騙。
他的小陛下怎麽這麽好。
邢溫書在心底嘆口氣,很想把謝安雙拉過來抱一把,但他清楚謝安雙最讨厭的就是這種時候有人對他表露出同情這樣的情緒。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轉移話題,問:“那等會兒我們去哪兒?現在時辰也不早了,京城裏應當沒有多少百姓還在閑逛,你要是還有什麽想去的地方,我都可以陪你去呀。”
謝安雙思索了下,最後卻說:“我想喝酒。”
邢溫書沒料到會是這個回答,不太贊同地說:“你才多大呀?小小年紀可不能太貪杯。”
謝安雙:“……我不是小孩。”
原本心底的些許愁緒一下子就被沖散,謝安雙走的步伐都快了些,像是想遠離身邊就沒個正行的人。
邢溫書連忙跟上去,笑嘻嘻地說:“好啦好啦,想喝酒的話我也可以陪你。正好我認識一酒館的老板,等會兒你到我們之前那個房頂去等我,我找老板買了酒就去找你。”
謝安雙沒多想,點頭應下。
于是在離開樹林之後,兩人先是又同路了一段時間,随後邢溫書就繞到另一邊去找那個酒館老板,謝安雙先一步到之前的屋頂去。
那個屋頂地處其實也比較偏遠,周圍人煙稀少,冷清安靜得很,放眼望去只有滿目霜白池水似的月光。
他和往常一樣挑了個屋頂的陰暗面,将自己藏在陰影當中,抱起膝蓋蜷縮于角落,靜靜地看着眼前早就看了無數遍的景色,一直等到邢溫書回來。
“怎麽又縮在這裏?”
邢溫書拎着一大壇酒回來,熟門熟路地繞過去,就見他果然又是一副自閉了的模樣。
謝安雙聽到他的聲音,往他那邊看了一眼,随口回答:“習慣了。酒呢?”
“這呢。”邢溫書将酒放到他面前,在他身側坐下,遞給他一個酒杯,“大晚上的最好不要喝太多,所以我只找老板買了一壇。”
怕自己會酒後失言,謝安雙也沒想着喝太多,接過酒杯後就把酒壇子的蓋子掀開,濃郁酒香撲面而來。
“味道好香啊。”他有些驚奇,“這酒應當價格不菲吧?”
邢溫書無所謂地擺擺手:“那老板是我好友,這酒是兩年前釀的,當初釀的時候也有我一份功勞,他可不敢管我要錢。”
謝安雙放下些心,給自己的酒杯裏倒滿一杯,又将酒壇子遞回給邢溫書。
因為還是初次嘗試這個不知名的酒,他先是輕抿了一口,從中還喝出了濃郁的果香,驚奇地問:“這是果酒?”
邢溫書笑着點頭:“嗯。不過也比一般果酒烈一些,快相當于普通的酒了。這也是我和那老板好友一起研究出來的,別地可沒得賣。”
謝安雙想了想,回複:“我的榮幸?”
他說得很真誠,看着就是真心在詢問他這時是不是應該這麽回應,很像不擅交際的人,卻嘗試着突破以往的習慣方式。
嗯,更可愛了。
邢溫書笑吟吟地說:“怎麽會,能被你品嘗到,那是這酒的榮幸。你要是喜歡那就再好不過了。”
謝安雙這一次誠實地點點頭:“我沒喝過這種酒,很好喝。”
“看你模樣應當酒量也不差,這酒沒有一般的酒那麽傷身,你若是喜歡也可以多喝些。”邢溫書一邊給自己倒酒一邊這麽說着,随後将酒杯往謝安雙的方向舉了下。
謝安雙過了一會兒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舉起自己的酒杯輕輕碰了下。
清脆的聲響在靜谧長夜中顯得格外清晰,回蕩在兩人的耳邊,也回蕩在謝安雙心底。
他還是第一次和別人這樣一起坐着喝酒,更別提碰杯這種事情。以往或許他還會覺得這樣的事情很災難,但如今日這般的話……
感覺似乎還不錯。
謝安雙心情微妙地好了起來,和邢溫書一杯接一杯地喝,不知不覺間酒壇就空了一半。
兩人酒量都很好,半壇稍微烈一點的果酒對他們來說幾乎沒有任何影響。
不過喝了些酒,謝安雙的情緒總會變得比喝酒前多變一些,本來還和邢溫書聊着普通日常的話題,不知為何聊着聊着就變成了暢談人生。
他手中握着空了的酒杯,抱着自己的膝蓋依舊縮在一開始的角落,忽然問:“溫然,你說人活着,是為了什麽呢?”
邢溫書一時間都沒跟上他跳躍的思維,扭頭看向他,見他一副茫然的樣子,像是迷失了方向的小孩,心底倏地疼了一下,輕聲問:“安安是為了什麽呢?”
“我的話……”謝安雙轉了幾下酒杯,“可能活着就是為了某日的死去吧。人也總有一死,何時為何而死,是不是也不那麽重要呢?”
邢溫書看着他在陰影中的幾乎快縮成一團的身影,倏地輕笑一下,單手攬住他:“怎麽會呢。人活着不一定是只看最後的那個結果,最重要的還是過程。人活一世,總要幹點什麽,或者活出點什麽。過程過得開心了,才能死而無憾呀。”
死而無憾……
謝安雙低下頭。真要到那時,他應當會有很多遺憾吧。
“不過呢。”邢溫書在這時又突然補充,“人生也不可能真的沒有遺憾。”
他扭頭看向謝安雙,笑着揉了一把他的腦袋:“所以啊,過得開心就好了,不用想太多有的沒的。哪怕不能一直都開心,能有一個讓自己放松的時候,也很不錯呀。”
謝安雙難得沒有揮開他的手,悶悶地說:“可是我好像也沒有這種時候。”
邢溫書回答:“怎麽會沒有,只是你自己沒發現。你和小如他們在一起時的狀态就很放松。而且就算真的沒有,你也可以來這裏找我呀,你溫然哥哥我随時願意做你的樹洞。陪你喝酒聊天,什麽都可以。”
說着他又思考一下,笑嘻嘻地補充:“以身相許的話,考慮考慮也不是不行。”
謝安雙:“……滾。”
冷酷無情的謝安雙一掌直接拍開他的手,扭頭又準備給自己倒杯酒。
邢溫書殷勤地說:“我來我來,我幫你倒。”
謝安雙沒拒絕,看着身旁人月光下嬉皮笑臉的模樣,心底的那點不開心忽然就一點點消散了,在陰影中忍不住勾唇笑了下。
至少這個時候,他确實是開心放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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