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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邢溫書慢條斯理替謝安雙把半濕的頭發整理好後, 他總算收起了周身短暫的低氣壓,恢複平時的溫和模樣。
“那陛下先用早膳與醒酒湯罷,用完後臣再替您把頭發擦幹。”
“噢。”謝安雙還沒從他的情緒轉變中回神, 心不在焉地應上一句, 摸不着頭腦地坐到桌邊開始吃東西。
自打邢溫書固定開始負責謝安雙的早膳以來, 每次的早膳都是各種各樣的藥膳,鮮甜可口。
謝安雙幾乎一下子就被今日的藥膳吸引住,沒多久就把方才的事情忘了個幹幹淨淨。
侯在一旁的邢溫書也不再多言,直到他吃完後拿茶杯喝水時,似是忽然留心到他手指的傷,眉頭一皺, 問:“陛下,您的手怎麽又受傷了?”
謝安雙動作一頓, 随後佯裝鎮靜地回答:“無妨, 不過是不小心擦到罷了。”
“那陛下也太不小心了。”邢溫書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嘆口氣繼續說, “臣去找些傷藥來, 陛下先在這裏坐會兒。”
謝安雙手上的那幾片擦傷本就不深, 一覺醒來幾乎沒什麽事了, 換平日他肯定會說邢溫書又大題小做。
不過今日他想了想, 還是沒有阻止邢溫書去拿傷藥的舉動,坐在原處等着他回來給自己上藥。
在長安殿中服侍謝安雙近兩月的時間, 邢溫書已經熟記這裏所有物品的擺放, 沒多會兒就從小藥箱中翻出瓶适用的傷藥與一些幹淨棉布,走回謝安雙面前。
謝安雙自覺将手伸出來, 邢溫書還稍感詫異:“怎麽今日陛下這麽聽話?”
謝安雙輕哼一聲:“左右邢愛卿也不愛聽孤的話, 孤又何必浪費那些口舌。”
“那臣倒是希望陛下一直都能有這個覺悟。”邢溫書笑了下, 玩笑似的回應一句,接着就開始專心給他上藥。
謝安雙沒有回答,看着他半蹲在自己面前,輕輕托着他的手替他上藥的模樣。
不論是從什麽角度看,邢溫書和溫然都出奇地相似。但從細節上來說,溫然給他上藥時半握着他的手,邢溫書則是以指尖輕輕托舉,比溫然禮貌規矩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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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會是同一人吧。
他垂下眼睫,感受着手心的幾點微涼觸感。
雖然昨夜他同葉子和說得肯定,他也一直想相信溫熱不會是邢溫書,但他心底總會有些不安——溫熱同邢溫書的身形真的太相像了,聲即便他們的聲線不同,但細聽的話其實也能找到些聯系。
世間真的會有那麽相似的兩個人麽?
可是如果邢溫書就是溫然,他不可能不知道他昨晚為何喝酒,不知道他的傷是怎麽來的,也不可能有這麽多的細節對不上。
從私心上來說,謝安雙更願意相信他們不是同一個人。
他收回隐含探究的視線,還是暫時在心底松下口氣,等着邢溫書上完藥。
幸而他的傷口都比較淺和小,沒過多會兒邢溫書就結束上藥,一邊收拾一邊說:“傷口的位置都是關節,而且不深,沒有纏繃帶包紮的必要,陛下注意小心些就好。”
謝安雙随口回應了句,稍微活動下手就站起身,說:“孤去禦花園走走,邢愛卿就不必跟來了。”
邢溫書皺了下眉:“可是陛下,禦書房的奏折已經累了三日,陛下若是再不去批閱的話恐怕不妥當。”
謝安雙将他的昏君本性發揮得淋漓盡致,一邊轉身就走,一邊擺手道:“不批。大好春日怎麽能浪費在繁瑣文書當中,自然應當在禦花園中同孤的愛妃們賞景觀春。要批你自己批去。”
自打右手手臂受傷以來,謝安雙就以各種各樣地借口逃避批奏折。起初邢溫書還看在他手傷不宜多動的份上放過他,後來他就越來越得寸進尺,幾乎将批閱奏折的任務直接交給了邢溫書,只讓邢溫書看完後給他總結個大概出來。
後來謝安雙的傷口好一些,至少動的時候不會牽扯到,但他仍然以懶散成習慣的姿态,将奏折繼續交給邢溫書,也是想借此機會讓被暫停丞相職務的邢溫書能夠繼續掌握朝堂動态。
邢溫書自然看得出他的意圖,此前幾次看在他受傷的份上縱容了他,這一次可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他将手中的傷藥放下,不緊不慢地開口道:“陛下,且不論以臣的身份替代陛下批閱奏折本就是僭越之舉,就說陛下身為一國之君,也不應當總将時間放在所謂觀景賞花之中。臣知道陛下年紀尚輕生性好玩,但是陛下也要兼顧工作與玩樂,倘若只顧着玩樂而拖延工作,堆積下無數的朝……”
一腳剛要邁出房門的謝安雙聽着身後緊追不舍的唠叨,最終還是生無可戀地收回腳:“行了別念了,孤去還不行嗎。”
邢溫書當即停下話頭,恢複以往溫和的笑容:“臣這就去吩咐宮人擺駕。”
說着就幹脆利落地走出門,和方才喋喋不休廢話連篇的邢溫書簡直不是同一個人。
謝安雙看着他出去的身影,稍微起來些的好心情一下子又落回去。
對于他來說,邢溫書就是白月光一樣的存在,但總有兩種時候,他會忍不住把邢溫書暫時從心尖尖的位置摘下來一會兒——一是邢溫書的固執叛逆惹到他真的生氣的時候,二就是這種一說起大道理來沒完沒了煩死人的時候。
他平生最讨厭的就是有人在他耳邊唠唠叨叨,這也是他不想上早朝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過煩歸煩,等那陣煩勁過去後,謝安雙還是會小心翼翼地把邢溫書擺回最珍重的位置。
誰讓他就忍不住栽裏面了呢。
謝安雙最後還是被迫去了禦書房,看着眼前堆了三大疊的奏折,郁悶地問:“孤不是只有三日沒批麽?怎麽這麽多?”
邢溫書貼心地給他端來一杯茶,笑着說:“陛下說笑了,這些其實還只是一半。另一半擱置不下,故而臣暫時放去了那邊的桌子。”
說話間,謝安雙順着邢溫書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見另一張桌子上三大疊的奏折。
本來就因為奏折多不開心的謝安雙,這下更難過了。
他好好一昏君,到底為什麽要遭這種罪。
想歸想,謝安雙也不可能真的撂挑子不幹,認命地在心底嘆口氣,從一堆奏折中抽出一本來先掃一眼官員名字,發覺是不認識的就随意看一遍,潦草地寫下一個“已閱”。
看見是他認識的官員,謝安雙就會根據平日那官員對朝廷的忠誠度來決定信多少他奏折中的內容,然後塗畫點東西上去。
倘若是平日裏最關心朝堂事務的官員,他才會真正打起精神來仔細閱覽,提取出有用的信息,然後……一如既往地給奏折上畫個王八。
畢竟無聊的奏折這麽多,總要給在批閱的過程中找點樂子,否則他估計沒看幾本他都能埋頭倒在這一堆文書睡得可香。
将桌面上的一大沓奏折看完,謝安雙打了個哈欠,結果哈欠還沒打完就見好不容易空下來一角的書桌又被新的奏折重新堆滿。
把新的奏折搬來的邢溫書還笑得十分友善:“陛下批閱奏折勞累,搬奏折的事情便交由臣來代勞罷。”
謝安雙一個哈欠硬生生被憋回去,沉默片刻才說:“……那邢愛卿要不要考慮一下也代個筆?”
邢溫書卻直接轉了話題:“陛下的茶快喝完了,臣再去給陛下沏壺茶回來。”
看着他幹脆離開的背影,謝安雙決定再把邢溫書從白月光的位置摘下來一刻鐘。
他望向面前重新變得像是完全沒動過的一堆奏折,深嘆口氣,繼續認命地翻幾本來看。
新搬來的奏折基本都是昨日官員們上奏的,謝安雙在裏面随便挑了幾本,恰好看見了一本由葉子和呈遞上來的奏折。
奏折中的內容主要是關于之前交給葉子和管理圍獵場刺客的事情,說是并未查出幕後指上,被活捉的那名刺客也在獄中畏罪自盡。
這封奏折看起來像是刺客的事情不了了之,但實際上,這時謝安雙與葉子和之間約定過的說辭。
葉子和會上這樣的奏折,就說明他已經釣出了幕後指使者的證據,竹一也順利從獄中假死脫逃,計劃順利進行中。
謝安雙煩悶的心情因為這封奏折稍微好了些。
元貴多少也是個聰明人,目前為止推出來行動的都是些沒什麽名姓的小角色,哪怕事發也牽扯不到元貴本人。他所需要做的,就是繼續引她放出更多的棋子與籌碼,收集齊所有的證據——尤其是當初皇子他們被害的證據。
到最後的那日到來時,再找人交予邢溫書,為邢溫書的登基掃清最後的障礙,從而更加名正言順。
他看着葉子和呈遞的奏折,半晌後才終于回神,将這本奏折放至書桌的一角壓好。
然後繼續難過地望向眼前的奏折山。這麽多奏折綜合下來統共也就零星一兩個有點內容,他真的好想撂挑子不幹啊。
謝安雙悲催地再次嘆息一聲,盲摸出幾本奏折來繼續塗鴉。
……
另一頭,到旁側房間去的邢溫書沒多會兒就沏好了新茶,卻不急着離開,一直等到了一名小太監姍姍來遲。
小太監在門口看了幾眼,确認沒有旁人後才終于進來,小聲行禮:“見過邢丞相。”
邢溫書唇角挂着一抹淺笑,一邊慢悠悠往茶杯中倒茶,一邊問:“如何?”
小太監恭敬回答:“啓禀邢丞相,那位小公主已經離開禦花園了。”
“嗯。”邢溫書回應一聲,眸中笑意深不見底,“你做得很好,且先回去繼續替我留意着,給你的賞賜晚些時候我自會讓福公公給你捎去。”
小太監連忙道:“能為邢丞相做事是奴婢的榮幸,奴婢常聽幹爹說起邢丞相寬厚友善,一心一意為陛下着想,怎敢勞煩邢丞相破費。”
邢溫書輕笑一下,溫和道:“看來福公公确實教出了一位好幹兒子。那你先下去罷,最近這一陣子都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小太監擺了擺手,告退離開。
邢溫書目送着他的身影離開,随後才端起托盤,将沏好的茶送至禦書房內,見謝安雙已經哈欠連天的模樣,似是終于無奈地笑了笑,說:“看來陛下也确實是累到了,可要晚些時候先去禦花園透透氣再回來繼續?”
謝安雙眼睛當即一亮:“要!”
“好。”邢溫書縱容地應了一聲,将茶放至他手邊,“那就等陛下先将手上這兩本看完,臣陪陛下一道去禦花園走走。”
謝安雙已經被無聊的奏折煩得不行,一時間都沒聽出他話裏的不對,開開心心地翻着手中那本奏折,就等着等會兒終于可以去透氣。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還是雙更,十二點要是沒有第一更,就是放到晚上九點二合一的粗長ww
——
感謝【芊梓安櫻】x2的地雷mua!
感謝【隱沫流笙】x20、【天涯舊路】、【物理是個小壞蛋】、【neo_zen】的營養液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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