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約摸一刻鐘的時間後,  謝安雙總算在邢溫書的懷中逐漸重新睡過去。

邢溫書等到他氣息比初時平穩下些許後,才輕輕将他放回軟榻上,找出一塊幹淨軟帕,  輕柔地替他把臉頰擦拭幹淨。

之後他又将門口的福源喊進來,  囑咐他去備轎。

福源規矩地應聲“是”,  往軟榻方向看了眼昏睡狀态的謝安雙,擔憂詢問:“陛下現下……如何了?”

邢溫書搖搖頭:“情況不算很好。元太醫已經在另想辦法了,在此之前切記不能讓陛下出事的消息被透露出去。”

“老奴明白。”福源恭順點頭,又問,“那邢丞相命老奴備轎,可是要回長安殿?”

邢溫書原本确實是這麽打算的,  不過臨到回答前忽然改了主意,沉吟片刻後說:“不,  擺駕去栖梧殿。”

倘若這毒确實是小公主下的,  那麽這時候她肯定會有安排人關注謝安雙的動向,回長安殿的話就太容易暴露了。

說完這句,  他又補充道:“另外也麻煩福公公先一步到栖梧殿去,  讓賢妃娘娘把信不過的下人暫時打發走,  還有準備一池冷水。”

福源聽出他的意思,  點頭應下,  出去後先以謝安雙名義不着痕跡地将無關下人打發走,又過了好一段時間才進長安殿走個過場再出來,  吩咐擺駕栖梧殿。

禦書房到栖梧殿的路程不算近,  未免謝安雙因為車辇颠簸而難受,邢溫書抱着他上去後就讓他繼續睡在了自己懷裏。

昏睡狀态的謝安雙還是緊皺眉頭,  對外界狀況已經失去感知,  只是本能地汲取身側熟悉的安全感,  一手緊緊攥着邢溫書胸前布料,靠在他的肩頭睡得安分。

邢溫書忍不住擡手輕輕揉了一下他的腦袋,見他眉心攏起的模樣,忍不住多出一份心疼,将手緩緩下移,輕輕覆在他的眉心上。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那份微涼的溫度,謝安雙眉頭松開些許,無意識地在他掌心蹭了下,乖巧得像只小貓。

邢溫書憐惜地在他額間輕撫一下,心底更堅定要給那小公主和元貴太後一個教訓。

他不會再放過任何想傷害他的小陛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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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溫書閉了下眼,很快又收斂起其餘思緒,安靜等着車辇抵達栖梧殿。

而直到不久之後,他才終于感知到轎辇停下。

邢溫書掀開簾子往外看一眼,只見到茹念和她身後的兩名宮女,并無其他閑雜人等。

他放下心,待福源幫他把轎簾掀開後,抱着謝安雙從轎辇中走下來。

栖梧殿前的茹念見狀,眸間多出些擔憂,很快又恢複成平日在大臣面前表現出來的性子,施施然向行個禮。

邢溫書點頭算作回應,暫時沒有多說什麽,麻煩茹念在前邊領路後,就抱着謝安雙往栖梧殿內去,将他暫時放置在茹念的床榻上。

然而邢溫書到底是外來男子,待在嫔妃的閨閣中多有不便,确認謝安雙的情況暫時不會惡化後,便同茹念到了外室去。

出于他提前一步的吩咐,如今栖梧殿外室也沒有什麽宮人,只有三兩茹念親自栽培的貼身屬下。

邢溫書一眼就認出那幾名宮女是平日謝安雙來找茹念時,會守在內外室門口的那幾位。

所以當茹念以平常姿态開口詢問邢溫書有何事找她單獨商讨時,他先是莞爾一笑,說:“賢妃娘娘——或者說,茹念姑娘于在下面前無需再僞裝了,在下此番也是想與茹念姑娘坦誠地聊聊。”

茹念眉頭輕皺,一時拿不清他是在試探,還是真的已經知道了什麽。

看出他的猶豫,邢溫書開門見山道:“在下猜得出來,陛下與茹念姑娘只是各取所需,逢場作戲。而在下也曾無意中得知了陛下最終的目的,是想讓在下厭惡他,最後謀朝篡位。”

此話一出,茹念詫異地瞪大了眼睛,半晌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邢丞相是何時得知的?”

邢溫書嘆口氣,回答:“說來慚愧,是在一月前,從圍獵場回來的那次,無意中偷聽到了陛下與葉公子之間的談話。”

茹念回想了一下當時的事情,隐約記得就是在那時候,謝安雙難得對自己的計劃産生動搖,于是找來葉子和商讨。而恰好那時邢溫書正處病重,想必就是謝安雙無意識放松戒備,導致被他偷聽到。

不過如今茹念不清楚邢溫書的立場,眸間多出些戒備,詢問:“既然邢丞相已經知曉此事,又為何仍裝作平常的模樣?”

邢溫書笑笑,輕聲回答:“因為我喜歡陛下。”

“……呃?”

茹念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一下子就怔在原地。

邢溫書沒有給她太多的反應時間,繼續說:“我知道陛下也喜歡我,只是受制于自己的計劃掩藏自己的情感。由此,我也猜測,陛下心中應當有心結,使他不願繼續坐在皇位上,明明心憂社稷,也一定要将皇位拱手讓給他人。

“心結未解之前,我擔憂我貿然暴露自己的心思會吓到陛下,逼陛下選擇更加極端的方法。”

茹念聽完,一時間更加百感交集。

她沒想到到最後,謝安雙與邢溫書居然還能變成兩情相悅。不過這對于謝安雙來說,或許也是最好的局面——前提是邢溫書真的能幫謝安雙解開心結。

弄清楚邢溫書的立場,茹念比一開始時放松些,接着問:“那麽邢丞相向我坦白這些,是希望我做些什麽?你瞞了陛下,瞞了我們這麽久,這次忽然坦白不可能是一時興起吧?”

“茹念姑娘果然聰明。”邢溫書笑了下,繼續說,“我此番前來主要是有兩件事情相求,最緊要的正與陛下此時的狀況有關。”

聽到他提及謝安雙此時的狀況,茹念明顯變得更專注,坐正了身子。

邢溫書留意到這個細節,很快又收回視線,簡單将目前謝安雙的身體狀況說一遍,随後補充道:“我基本可以肯定這時元貴太後與那小公主聯手所為,但是目前欠缺一些證據。”

茹念明白了他的話外之音,當即回答:“倘若邢丞相有何需要我幫忙的,請盡管直說。這後宮中所有的妃子都同我一樣,是與陛下逢場作戲,只要有需要,她們都會聽從我與陛下的指令。而我平時也作為陛下在元貴太後那邊的眼線,元貴太後對我有幾分信任。”

這個回答對于邢溫書來說簡直是意外之喜,他勾唇一笑,回答:“那便好辦很多了。我在那小公主的住處安插有眼線,屆時只需找個機會讓小公主‘無意中’失足落水,屆時由太醫元牧前去診治,找機會同那位眼線一同在小公主住處中找尋證據。

“至于太後那邊,也得麻煩茹念姑娘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份烈性的媚藥。”

茹念聽完,點點頭:“好,這些事情交給我們便是。那麽邢丞相的第二件事是何事?”

邢溫書正想回應時,房中忽然傳來一個悶聲落地的聲音。

他顧不得回答茹念,當即起身往房中走去,果然看見謝安雙不知怎地滾落下床,身體顫抖着蜷縮成一團,明顯正遭受着極大的痛楚。

邢溫書連忙上前将他從地上抱起來,感知到他身上的體溫比之前還要燙上不少。

“邢溫書……”謝安雙朦胧間睜開眼,眸底已經濕濛濛一片,“我好難受……”

“陛下再忍忍,很快就會沒事的,很快就會沒事的……”

邢溫書心疼地将手覆在他早已被冷汗打濕的額間,溫聲試圖安撫他。

茹念一進來便看到兩人在床榻前相擁的場景,方才還從容不迫、氣度不凡的邢溫書一下子像是換了個人,滿心滿眼都是懷中和正難受得緊的謝安雙。

不知為何,她的眼眶忽然熱了一下。

總是獨自承受一切的小陛下,終于有了會一心一意對他好的人。

不過茹念也知道這會兒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連忙收起心緒,說:“邢丞相此前讓我準備的冷水已經放好了,我帶你過去。”

邢溫書點點頭,抱着懷裏疼得身體微抖的謝安雙,跟随茹念一路去到了栖梧殿的浴池。

栖梧殿作為歷來高位妃子的住所,浴池相較而言也很大,至少容下兩人綽綽有餘。

此外茹念還拿了一套謝安雙放在栖梧殿中的幹淨衣裳過來,放置在浴池旁專門放衣裳的地方後便告退離開前,離開前也說明這期間她會看守好附近狀況,在他們出來前不讓任何人打擾。

邢溫書謝過她的好意,目送她離開後合上房門,将謝安雙暫時放在浴池旁側。

但謝安雙卻下意識更加拽緊他的衣料,不安地說:“不要走……我好難受,你可不可以……陪着我……”

他一副又快哭了的表情,嗓音裏還有未褪的哭腔,聽得邢溫書心底又是一陣抽痛,擡手輕輕揉了一下他的發梢:“陛下別怕,我不走。我幫陛下把外衣脫下來,好不好?”

謝安雙對他懷有本能地信任,仍舊疼得難受,卻一點點松開了自己的手,盡可能地壓制着體內沖撞的痛楚,安靜等在原處。

邢溫書看得心疼,利索脫下他的外衣,只餘一層單薄裏衣,又将人重新抱起來,擡腳邁入浴池中。

池水對于邢溫書來說太過冰冷,但他深吸一口氣後,還是幹脆地走進去,抱着謝安雙在浴池中坐下,讓池水漫過他們的肩膀。

“嗯……”

冰涼池水對于深受體內灼燒感折磨的謝安雙來說,無疑是最好的舒緩劑,徹底浸入水中後,他就忍不住發出一聲嘤咛,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不少。

邢溫書留意到他的狀況,輕笑一下,撫着他的發梢問:“是不是感覺好一些了?”

“嗯。”謝安雙仍窩在他懷中,輕輕應了個鼻音,聽起來又乖又軟。

邢溫書輕笑了一下,沒再應聲。

他的底子比常人差很多,這樣的天氣泡在冷水中屬實有些為難他。但他更不願意放謝安雙一人泡冷水,萬一中途又出現什麽意外,他可是要心疼死的。

他盡可能将謝安雙抱在懷裏,随時注意他的狀況,以便應對各種突發事件。

然而還不等謝安雙的情況有異,謝安雙就發覺了他的狀态不太好。

體外的冷水與體內的滾燙相互制衡,雖說還是難受更多些,但比之前要好很多,沒泡多久謝安雙便能夠自如地小幅度動作,一擡頭便見邢溫書唇色蒼白,明顯忍耐着什麽。

謝安雙這時候的神智仍然不算清楚,本能地想關心他,皺眉輕聲問:“你怎麽了?看起來好像很難受?”

邢溫書聽到他的聲音,睜眼勉強笑了下,回答:“無事,只是這水對我來說有些冷了,等過會兒習慣了就好。”

然而他嘴上這麽說,嗓音卻明顯虛弱了不少。

謝安雙聽得心疼,忽地從他懷中掙脫開,轉身面對面地坐在他腿上。

“陛下……?”

由于池水過冷,邢溫書的思維比平日遲鈍,困惑地看着謝安雙,似乎不明白他想做什麽。

其實謝安雙本來沒想做什麽,他潛意識裏還記得邢溫書怕冷,本想轉身抱住他,多少給他傳遞一些溫度。

可是不知為何,當他完全看清邢溫書目前的狀态時,忽然想和他更進一步的接觸。

他想把他的心疼、他的喜歡,他所有的一切傳達給邢溫書。

腦子被燒迷糊的謝安雙沒有往常那般重的思慮,這麽想着,也就這麽做了。

他雙手撐在兩側浴池上,幾乎是将邢溫書圈在自己的懷中,俯身湊近邢溫書唇瓣,小心翼翼地覆了上去。

邢溫書初時還有些詫異,緊接着又感覺到謝安雙試探着撬開他的牙關,青澀地索求他的回應。

他很快就從錯愕中回神,擡手扣住謝安雙的後腦,在他瑟縮着想退卻時主動給予給多的回應,從他唇舌中接過主導權,轉而嘗試着汲取他口腔的溫度,一步步加深這個吻。

“唔嗯……”

小小的浴池中,很快就只餘下細微的水聲,與偶爾輕而軟的動靜。

作者有話要說:

意識不清限定版直球小陛下ww

——

感謝【許枷枷】x40、【俄比小心】x2的營養液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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