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謝安雙也不知究竟過去了多久, 在和邢溫書的親吻中意識逐漸變得更為朦胧模糊,恍惚間仿佛陷入一片柔軟的棉花當中。
軟綿綿的,又很溫和。
……
再次昏睡過去的謝安雙安靜趴在邢溫書胸前, 臉頰稍微有些紅, 身體的溫度卻比之前降下來不少, 神情也不再似一開始那般難受。
看了泡冷水多少是有用的。
邢溫書憐愛地揉了下他的腦袋,過一陣子後抱着他從水池裏起來。
浴室內有提前準備好的躺椅,邢溫書先平穩地把謝安雙放上去,随後到門口處輕輕敲了幾下。
沒多會兒茹念應聲詢問:“邢丞相?可是還有什麽需要?”
邢溫書應了個鼻音,繼續道:“請問茹念姑娘此處可還有多的衣物?”
“诶?是準備好的衣裳弄濕了麽?”茹念一時沒理解他的意思,随口多問了一句。
邢溫書卻回答:“并未。是我擔心陛下一人泡冷水不好時刻察覺狀态, 便與陛下一起。”
門外的茹念安靜了好一瞬才連忙回答:“有的有的,陛下身形于丞相大人相差不算太大, 我去拿陛下的衣裳過來, 邢丞相先湊合換着。”
說完,外邊就多出一陣動靜, 沒多會兒就有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裳從門縫遞進來。
邢溫書禮貌道過謝, 接過衣裳後先給自己換了一身, 之後又盡可能放輕動作替謝安雙換上。
許是再度陷入昏睡, 全程謝安雙都沒有被驚醒過, 睡得安靜乖巧。
邢溫書把他的頭發整理好,抱着他回到床榻上, 給他找來一件外袍簡單披在他身上, 不至于讓他太熱,也免得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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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保謝安雙被安頓好, 邢溫書才舒出口氣, 再次請茹念借一步說話。
茹念點頭應下, 出去坐下後猶豫一下,還是推了個盛滿熱茶的茶杯到他面前,說:“這是宮人那邊才準備好的熱姜茶,多少能驅驅寒。”
邢溫書笑着接過,溫和回應:“有勞茹念姑娘費心。”
“這句話當是我來說才對。”茹念因他的态度也放松一些,莞爾一笑,“能夠有邢丞相照顧陛下,我們這些看着他受苦受難這麽多年的人,大抵都能放下心來。”
邢溫書卻在這時嘆口氣:“此時說這話,尚且有些早。陛下心結不解,就很難接受他人——尤其是我的好意。我向茹念姑娘坦誠的第二個目的,就在于此。”
茹念聽出他的意思,抿了下唇,半會兒後才說:“真要論陛下的心結……我想應當只有一個,陛下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罪人,不應當由他坐在這個皇位上。”
“罪人?”邢溫書皺起眉,“茹念姑娘可否深入說一下?”
茹念面露為難,端起茶杯喝了兩口後終于嘆口氣,回答:“就是當年先帝、皇子、親王都遇害的事情。陛下說主謀是元貴,而他是最大的幫兇。他一直覺得自己對不起自己的手足,對不起父皇。”
說到這裏,她又補充道:“但其實我覺得,陛下會這麽想,甚至因為這個常年做噩夢,只有依靠安神香才能得以安眠,那麽當初他肯定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可是陛下不論如何,都不願意細說當年的事情。”
邢溫書聽完,眸間也多出些思索。
他仍記得圍獵場沒有安神香的那次,謝安雙夜半就因為做了噩夢睡不安穩,嘴裏一直念叨着“對不起”,被他喊醒後也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他又想起他初回來時,謝安雙房內使用的安神香劑量非常重,正常人使用那樣的劑量甚至都可以直接昏迷,對謝安雙來說卻是正好适合入睡。
邢溫書在心底嘆口氣,喝了一口手中的熱姜茶,繼續說:“所以我才說在陛下心結未解之前,我不敢向陛下表明心意。其實我對陛下的精神狀态一直存有疑慮。”
茹念瞳孔微縮:“你、你的意思是……陛下很有可能精神有問題?”
邢溫書點頭,補充道:“大部分時候是正常的,只在某些方面或許偏執得有些病态——就比如方才茹念姑娘所說的狀态。所以我想了解更多關于陛下過去的事情,過去時與元貴太後相關的事情,我猜測這是一切問題的症結所在。”
茹念聽得出事情的重要性,但仍舊咬唇思索疑慮。
她多少都與謝安雙相處過兩年,而這段期間裏她所認識到的謝安雙與常人并無太大差異,驟然同她說這個,她還是有些緩不過來。
邢溫書也不着急,安安靜靜等在旁側。
許久之後,茹念才總算平複過來,輕吐一口氣說:“我明白邢丞相對陛下的關心,只是我在陛下登基之後才來到京城中與陛下達成合作,這方面的事情我确實幫不到你。但我知道一人,她在陛下十一二歲時就與陛下相識,或許會知道更多。”
邢溫書連忙問:“不知茹念姑娘可否告知姓名住處?”
茹念依然沒有馬上回答,停頓片刻終于下定決心似的說:“是……我的姐姐,茹懷,也是陛下的師父。邢丞相應當見過,就是煙柳樓的頭牌。
“姐姐早年來到京城,不幸為仇家追殺重傷,被當時的小陛下救下。作為報答,姐姐教授陛下武藝,陛下也自願稱她為師父。後來姐姐隐匿身份藏在煙柳樓,為陛下收集坊間信息與搜羅可用人才。我就是在姐姐的引薦下與陛下達成合作。”
經過茹念的解釋,邢溫書也回想起關于茹懷的事情。
他記得他初回京城見到謝安雙時,謝安雙身側的女子就是茹懷。後來謝安雙也曾帶着他去過一次煙柳樓找茹懷,身上明顯是安神香的味道。
賢妃與煙柳樓頭牌是姐妹的事情在京城并非秘密,謝安雙時常就會以此為借口将茹懷召入宮中。
而如今的邢溫書要照顧謝安雙,平時不方便随意出宮去煙柳樓,與茹念商讨過後,決定由茹念告知茹懷他請求見面的意圖,然後确定一個時間,由茹懷潛入宮中找他淺聊。
關于謝安雙的事情暫且有了眉目,邢溫書向茹念道過謝後,又開口道:“關于我的事情也想麻煩茹念姑娘暫且不要同令姐以外的任何人說,包括葉公子。”
茹念目露困惑:“為何?葉公子知道的事情也不少,或許也能為你提供些幫助。”
邢溫書笑着搖了搖頭:“葉公子與陛下相處時間其實也不算太多,我最需要知道的兩件事情都已經有了了解的途徑,那就不需要再牽涉更多人。陛下肯定不希望他身邊一直以來關心他的人,都在欺騙他。
“茹念姑娘與令姐的事情我也不會同陛下說,倘若陛下無意中察覺,你們只需要說是我威脅你們的就好。你們是一直以來陪伴陛下的人,若是被陛下知道你們早就清楚了我的态度卻不告訴他,他會難過的。
“我不想看見陛下傷心,哪怕本意是希望陛下能過得更好。”
說話時,邢溫書的嗓音放得很溫和,明顯能夠聽出他對謝安雙最純粹的關心與呵護。
茹念敢肯定,換作是她,絕對考慮不了那麽周全。
她看着邢溫書淺淺的笑意,忍不住也為他擔憂起來:“那你呢?陛下喜歡你,你對他的欺騙或許會有更嚴重的後果。”
“無妨。”邢溫書眨了下眼,“我有讓陛下心軟的辦法。就算陛下真的生我氣,我也可以對他死纏爛打。”
茹念莫名也從他身上看出了些許恃寵而驕的意味。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她沒再多說,起身準備去給茹懷傳遞消息。
邢溫書也不再打擾她,回到內室中守在謝安雙床榻邊。
謝安雙的體溫沒有回升,但同樣也沒有要繼續下降的趨勢,只是暫時得到緩解,并沒有徹底解決。
看來還是要等元牧繼續想辦法才行。
邢溫書擡手撫上謝安雙的額頭,本意是想撫平他眉心微微的攏起。
但許是浸泡過冷水,他指尖的溫度變得更低,在觸碰到謝安雙肌膚時無意将他驚醒了。
謝安雙皺着眉睜開眼,初時還有些茫然,在對上邢溫書視線後逐漸反應過來:“邢溫書?”
他往旁側看了眼,辨認出周邊的裝飾,挑眉:“這不是栖梧殿麽?”
看出他這次已經恢複神智,邢溫書溫和一笑,回答:“陛下因為中毒昏迷,直接回長安殿的話很有可能暴露,臣便擅自作主,将陛下送來栖梧殿。”
聽他這麽說,謝安雙回想起自己中毒的事情,皺眉揉了下太陽穴,嘟囔似的說:“沒想到還真有孤抵禦不了的毒。”
邢溫書無奈嘆口氣,說:“所以臣才同陛下說,不論何時都不應當放松警惕。如今陛下體內的藥效尚未完全退卻,如今感覺如何?”
謝安雙動了動手腳,回答:“還行,死不了。尚有殘餘的灼燒感,不過不影響正常活動。就是總感覺有點累,孤是睡了多久?”
邢溫書如實回答:“陛下醒醒睡睡,大抵也就過去了兩三個時辰。”
“兩三個時辰?”謝安雙還有些詫異,他總感覺像是已經過了好幾日。
大抵是因為實在疼得難受吧,謝安雙雖然沒什麽這期間的記憶,但隐約也記得那種鑽心裂肺的燒灼滾燙。似乎他還夢見了一場大火,是什麽樣的火來着……?
恰好在這時,他又聽見耳邊傳來邢溫書試探性地詢問:“對了陛下,臣在昏迷時聽到陛下提起什麽……大火的,陛下可還記得?”
謝安雙皺眉思索,腦海中不斷冒出一些關于大火的片段,可是每當他試圖抓住什麽時,都只剩一片虛無。
而且他的腦海中似乎還有一道充滿悲觀情緒的思緒拉扯他,告誡他不要試圖去碰,因為那是——
被他抛棄的記憶……?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芊梓安櫻】、【許枷枷】的地雷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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