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傳道書·上

審判日的大清早，國民都聚在議政廳歡呼的時刻，伊桑被宣布罪名全部成立，四十八小時候後開庭，宣布最終結果。那是在審判日的第二天。

這些日子大衛一直在和家人冷戰，媽媽不願意和他說話，弟弟不肯理會他，國王也拒絕見大衛，大衛走投無路地在早餐時間後攔住傑克：“我見不到令尊，我會做所有……”

傑克擡手按在大衛肩上，打斷他剩下的話，看着大衛的眼睛，傑克認真地說：“我會為你盡我所能。”

大衛又驚又喜，上一次見面時他們不歡而散，此刻傑克卻做出這樣的承諾，他還沒來得及對傑克表達謝意，傑克就與他錯身而過。他只能滿懷希望地凝視着傑克的背影。

傑克背對着他的面容上殊無笑意，眸底顏色深沉，緊緊抿着嘴唇。

這不是一個承諾，而是一個警告和威脅，傑克的确會盡他所能，可他從沒說過會用這股力量去幫助大衛。

傑克沒有把大衛的懇求轉告給國王，當一個稍縱即逝的機會出現時，他也沒想用它來幫助大衛，而是用之來折磨大衛。

審判日，為期兩天的訴冤大會，國王從全民的投訴中抽選十個案件，親自重審，原告與被告都可以在國王面前陳訴與據理力争，原定的十個案件之一取消了，現在有一個空檔。

傑克讓卡特裏娜·根特立刻去通知米歇爾，讓米歇爾去做她一直在為之奮鬥的新健康法案的提案陳述，把女主演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領到安排好的位置。然後他親自去找大衛，遞給他這枚含着毒藥的蜜糖。

大衛當然失望了，即使米歇爾願意為了他撤掉提案，委員會的選擇卻不以她的意志為轉移，委員會受會議室部長根特統領，而傑克正好是根特的上司。

按照傑克原本的計劃，他該在宣布提案後告訴大衛，法庭中有人想将伊桑重判以儆效尤，等待伊桑的只有死刑一個結果。

這能大衛和米歇爾徹底反目，讓大衛即使明知道不是米歇爾的錯也忍不住在心裏怪她，絕不會再放縱自己喜歡她。

不過此舉好像沒什麽必要了，既然大衛早已經決定不會再喜歡米歇爾，為了傑克。

所以傑克把話咽了回去，放任大衛疾步離開，到牢房去為勸服他弟弟主動認罪而減輕刑罰做最後的努力。

反正他總要知道的，痛苦過于集中，只會讓人麻木。

傑克讓根特派人給大衛帶話，如果大衛在第二天的記者見面會上抨擊國王的政策和國王本人，根特就能向法官遞話将伊桑從輕判決，否則伊桑還是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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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之後，傑克的行動重心不再是打擊大衛和米歇爾的感情，而是打擊大衛在國王心裏的地位。

傑克滿以為這次大衛一定會如他所願，但他在大衛身上總是失算，他看着大衛在無數鏡頭和話筒前掙紮，最終吐露出的仍舊是對國王的信任之語。

因為他真的相信國王。

傑克等在會場之外，想見證大衛在夏伊洛政治中心的最後一幕，但是他見到了一個真正的信徒。

大衛匆匆走出會場，滿臉都是心碎的疲憊，傑克叫住他：“大衛——”

傑克應該繼續假模假樣地安慰大衛，用每一溫柔的句話戳他的傷口，讓他鮮血淋淋，疼痛到不願意在夏伊洛再呆下去。但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大衛突然扭頭，抱着傑克哭起來。

傑克一時間手足無措，手在空中懸了一會兒，他才遲疑地、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大衛的背，然後他意識到收拾好會場的工作人員很快就會從這扇門走出來，不能讓他們看到剛剛被授予英勇勳章的英雄在人來人往的走廊哭泣。

他擡頭左右看了看，把大衛扯進旁邊一間空的會議室，大衛咧咧跄跄地跟着他的腳步，因為這個舉動清醒了一點，他甚至無暇為之羞腼，收緊擁抱傑克的手臂，垂頭抵着傑克的肩膀，似乎想竭力把眼淚都耗在傑克的西裝上。

大衛背對着半開的門口，所以沒有看到，傑克看到了，米歇爾急切從走廊另一頭向這裏走來，臉上帶着不可思議的神情。

傑克立刻就意識到米歇爾一直關注着大衛，眼前一幕對米歇爾來說當然值得驚訝，她還以為傑克和大衛的關系很生疏呢。

傑克稍微推開大衛一點，捏住大衛的下巴，大拇指輕輕撫摸他的嘴唇。

大衛淚眼迷蒙地看着傑克，他現在需要一點安慰，什麽樣的安慰都行，而傑克的動作鼓勵了他。

大衛擡手擁住傑克的肩膀，閉上眼睛吻了他。

傑克沒有閉上眼睛，視線越過大衛鬓邊的頭發，他看着大衛側後方的米歇爾。

米歇爾下意識扶住門框，完全呆掉了，她看的很清楚，不可能是借位，不可能是誤會，大衛主動的。

這個打擊幾乎劈碎了公主的心，她難以忍受地轉頭跑了。

根特也從轉播屏幕上看到了大衛的表現，她來找傑克詢問下一步指示，看到米歇爾用幾乎哭出來的表情從房間門口跑開，疑惑地走過去，正好看見大衛和傑克的嘴唇分開。

她下意識後退一步，滿地的橘紅色請願信封讓她的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也沒發出什麽聲音。

傑克看到了她，但并沒理會，而是伸手扶了扶大衛的領帶，說：“嘿，大衛，是這樣，剛才你開新聞發布會的時候，我給根特打了個電話，她已經答應向法官說情，從輕判決，伊桑最多會被判幾年監|禁而已。”

傑克知道，當兄弟的生命也不能讓大衛違背他心裏的公正，那就沒有任何方法能了。

既然達不到目的，就沒必要非置大衛的兄弟于死地不可，反正大衛已經放棄，米歇爾看到這一幕後也不可能再繼續，大衛不和公主結婚，就沒途徑奪走他的王位，再怎麽受國王寵愛也沒關系。

何況現在大衛很親近他不是嗎。

大衛一瞬間就從地獄升上天堂，狂喜地抓住傑克的肩：“真的！傑克，我該怎麽感謝你……”這一刻在大衛眼裏，傑克就是天底下最可愛的人了，他如此深情地看着傑克，突然從喜悅中透出一絲憂慮，“我非常需要這個判決，但是……我只是想知道，這會妨礙你嗎？會成為你的污點嗎？”

傑克的笑容幾乎維持不下去，他索性不再裝了，言簡意赅地說：“不會。”

“不管怎麽說都非常感謝你，”大衛完全按捺不住他的激動，“我都不知道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他狠狠地擁抱了傑克一下，“多謝你，傑克！”

“對不起，我得……”大衛轉頭看了一眼大門的方向，“我得回去打個電話，早點告訴媽媽，好讓她安心……”

傑克卻拉住他，說：“庭審後你有時間嗎？”

“我想會有……”大衛的話頓住，突然意識到傑克詢問的含義。

傑克整了整西服衣擺，擺出煞有介事的樣子：“你欠我一個約會，第二個選擇？”

大衛笑了：“我會去你的別墅。”

傑克雙手背在身後，一本正經地說：“我等你。”

他想過從大衛的眼睛裏收獲感激會是多麽令人得意的事情，但他沒想到真正從那雙清澈的眼睛裏看到感激，是如此令人難以忍受。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大衛的眼神，迷亂狂熱，被情|欲燒得眼眶都紅了的眼神，那是出現在大衛身上過他最喜歡的樣子。

他想再看一次那個。

大衛匆匆跑出門，甚至沒看到站在牆邊的根特，根特看着他跑遠，走進房間。

傑克坐在一張桌子上，垂着頭，似乎在發呆。

但他沒有，因為他聽到根特的腳步聲，頭也不回地說：“你聽到了，知道怎麽向法官說。”

根特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大衛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背影：“所以你只是……跟你姐姐在争風吃醋？”

傑克轉過頭看着她，驀地笑了，笑的很邪：“你要去告訴我爸爸嗎？”

根特回答：“不，長官。”沒有好處的事她為什麽要做？

傑克把頭扭回去：“很好。我就不說謝謝了。”

去私人別墅之前，傑克在皇宮好好打扮了一番，對着鏡子挑領帶的時候，米歇爾幾乎摔門而入，怒氣沖沖地質問：“你想毀了大衛，為什麽？因為嫉妒？”

傑克認輸似的擡起雙手，然後不緊不慢地轉過身，看向憤怒的公主：“米歇爾，我不可能強迫一個軍人跟我上床。”

米歇爾震驚地抓住那個詞：“上床？”

傑克攤手：“首演之夜。”

米歇爾瞪着他，淚水幾乎要從眼眶裏滾出來了。

傑克一挑眉：“你可以認為他把我當你的代替品，我不介意，只要你能相信。”

米歇爾扭頭就走。

她越走越快，雙手緊握，貼在胸前，無聲念誦着主的名字。對傑克的憤怒忽然全部轉化成對大衛的失望，以及對誓言的愧疚。

米歇爾曾經身患絕症，來自父親的遺傳，從瀕死的一刻奇跡般獲救後她就發誓把此生獻給上帝，以及上帝的子民，完全忘卻自身的快樂，只關心別人的快樂。

愛情已經給了她懲罰，她本來就不該愛上任何男人，她發過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