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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豫朗發現了一個與四周格格不入的男孩子,年紀不大,正小心翼翼地四處張望着,那眼睛裏一半的好奇,一半的局促。
那男孩與同伴似乎并非深交好友,同伴看起來左右逢源,已經與幾位不同的對象相談甚歡。那男孩子孤單地坐在原位,樣子像一個內向的轉學生,不敢擅自動作,不敢融入周圍,只擺弄着手中唯一可以擺弄的杯子,不時吮一口杯中的橙汁,顯得更是不安。
丁豫朗打量着他,那男孩算得上是眉清目秀,普普通通的發型,普普通通的衣着,着實乏善可陳,倒不像圈子裏的人那樣注重打扮。想必是個新人了,丁豫朗暗暗思忖着,現在還早,酒吧裏的人并不多,否則這樣還單純懵懂的小鮮肉未必能落到自己手上。
丁豫朗到吧臺給那個男孩點了一杯口味甘冽的雞尾酒,侍應生把酒端到男孩面前,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又轉過身指了指丁豫朗,男孩的樣子看着有些手足無措。視線與丁豫朗的交彙,男孩沖他僵硬地點點頭,複又低下頭咬着吮吸橙汁的吸管。丁豫朗莞爾,朝男孩的座位走去。
“我一直以為到酒吧來可以有比果汁更多的選擇。”丁豫朗大大方方地在他對面坐下,“試試這個,口味不錯,酒精度也很低。”
男孩也知道面前的男人是在向自己示好,在開始一次搭讪,甚至是開始一場豔遇,既然今天來了這裏,再矜持未免就有些矯情,男孩并非刻意忸怩,只是實在不知怎樣才算合适的回應,只得低低答一聲:“謝謝你。”
丁豫朗把男孩一直握着的杯子拿過來,把雞尾酒推到他眼前,道:“你喝這個。”然後拿着那半杯橙汁喝了一口,“我喝這個。”手指摩挲着杯壁,上面有男孩留下的溫度。
丁豫朗的調情技巧大膽純熟,男孩顯然微微吓了一跳,埋下頭,淺淺地抿了一口酒,燈光昏暗,丁豫朗不知他此刻有沒有臉紅。男孩青澀的模樣很是惹人憐愛,充滿讓人想要親近的清新氣息。丁豫朗放棄了調笑的念頭,問道:“怎麽樣?”
“還行,我不太懂酒。”男孩給了一個頗為誠實的回答。
“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吧。”
男孩點點頭。
“我是第一個來跟你說話的人。”
男孩又點頭。
丁豫朗用的都是肯定句,對自己的判斷絲毫沒有懷疑。丁豫朗放下橙汁,手指觸碰到男孩的手背,若有若無地輕輕磨蹭,道:“來了這裏,就該玩得開心點。”
男孩的手輕輕一顫,卻并沒有挪開,還是點頭:“是。”
丁豫朗滿意地笑,看來這回十拿九穩。這間酒吧是圈子裏有名的獵豔場,走進這裏的目的大家心照不宣。男孩即使拙稚害羞,但想必也是做好了決定才光臨此處。丁豫朗逗他說話,男孩卻開口不多,一小杯酒很快就喝完。酒吧裏人逐漸多起來,有人高聲地說笑,有人相擁熱吻,丁豫朗不願看見男孩坐在原地局促的樣子,起身對他說道:“這裏面悶,我帶你去兜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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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應聲說好,跑去跟同伴說了幾句話,然後跟着丁豫朗走出酒吧。
丁豫朗為男孩打開車門,男孩奇道:“可是你剛才喝了酒。”
丁豫朗微笑:“我只喝了你的橙汁。”接着把臉湊到一個暧昧的距離,“不信你聞聞看?”
男孩下意識地把臉微微側向一邊,不再說什麽,乖順地上了車。
八月末的夜晚還算不上涼爽,空氣中有潮濕的水汽,丁豫朗感到一陣悶熱,卻又不想再打開空調,于是把車窗都放下來,載着男孩沿着江邊兜風。江邊的風呼呼地灌進車裏,男孩的臉一直側向窗外,頭發被吹得蓬亂。
丁豫朗開口:“你平時也這麽不愛說話嗎?”
男孩把臉轉回來,誠實道:“平時會說多一點。”
丁豫朗無奈又好笑,道:“我聽見剛才你的朋友叫你小文。”
男孩答:“我叫聞捷,新聞的聞,捷報的捷。”
“‘聽到勝利的消息’,真是個好名字。”進而得寸進尺,“我也叫你小聞吧。”
聞捷不置可否,又把臉轉向窗外:“我還是第一次晚上到江邊來,很漂亮。”
丁豫朗嘴裏又開始不老實:“看來我能賺到你不少的第一次。”
聞捷聽出了丁豫朗隐約的調戲,又把嘴緊緊閉上。丁豫朗暗笑,決定不再只占口頭上的便宜,把車駛離江邊,道:“這裏風太大,我們去別的地方。”
聞捷低着頭跟着丁豫朗走進酒店的電梯,電梯裏沒有別的人,丁豫朗握住聞捷的一只手,輕輕揉捏着他的手指,道:“這裏能看到全市的夜景,比江邊漂亮得多。”
聞捷一進房間就走到了陽臺上,丁豫朗從他的身後靠近,前胸貼着他的後背,把他整個人圈在自己和欄杆之間,在他耳邊低聲道:“不錯吧?這麽好的風景一時半會總看不夠的。我先去洗澡。”丁豫朗滿意地發現聞捷的耳朵悄悄變成粉紅色,耳廓小巧精致,耳垂細膩柔嫩,讓人很想咬上一口,丁豫朗克制住自己,轉身進了浴室。
丁豫朗并不是常常光臨那種酒吧,在有固定伴侶時也不會出門獵豔。丁豫朗從學校畢業已經八年,周圍不再常見這樣單純羞澀的男孩子。今天原本并沒打算非找到個伴不可,只是剛好遇到了聞捷,除了聞捷本身看着很可口,丁豫朗也有着其他私心:賺到聞捷的第一次。毫無經驗的聞捷在經過這一夜後,不管今後成為怎樣的人,睡在誰的身邊,都會一直記得自己。并非每個人都有運氣遇到終其一生都愛着自己的人,那麽有個終其一生都記着自己的人倒也是不錯的。
丁豫朗只穿着內褲走出來,用浴巾擦着濕漉漉的頭發,看到聞捷還站在陽臺上,朝着他的背影道:“原來你這麽喜歡看夜景。”
聞捷一回過頭就看到半裸的丁豫朗,驚訝于他的坦蕩,有些慌亂地移開視線,道:“外面很漂亮。”
丁豫朗走到床邊坐下,笑着看他:“你喜歡就好,不過也有些事比看夜景有意思得多。”
聞捷會意,紅着臉換上酒店裏的一次性拖鞋走進浴室。聞捷出來時還是整整齊齊地穿着原來那身衣服,兩手用毛巾在頭上使勁地擦着,毛巾遮住了大半張臉,好像這樣可以不那麽害羞。
丁豫朗笑着把他按坐在床上,接過他手裏的浴巾幫他擦頭發,竟不自覺在慣有的體貼中摻入了幾分寵愛,問道:“要不要用電吹風?”
聞捷說不用,頭随着丁豫朗手中的力道輕微搖擺,這種把自己全然交給對方的信任讓丁豫朗十分受用。擦完頭發,丁豫朗雙唇親上聞捷的額頭,像兄長親吻幼弟。聞捷擡起頭來與他目光交彙,丁豫朗看進這雙怯怯的眼睛,看到強制的鎮定,看到不容置疑的決心,終于再也克制不住地把聞捷推倒在床上,俯下去重重親吻。
聞捷不出所料的生澀,一開始時忍不住輕微掙紮,卻還是渾身僵硬地任丁豫朗占領身體的每一寸。丁豫朗溫柔地分開他的雙腿,咬上觊觎已久的粉紅色小耳朵。丁豫朗主宰他的每一次顫栗,感受他每一個細微的反應。聞捷在他的身下不可避免地呼痛,而後又被滅頂的愉悅包圍。這副身體像帶着早晨露珠的蘆葦,柔韌,清新,充滿生命力,讓丁豫朗陷入久違的迷狂。
聞捷懶散地躺在床上,眼角還在輕微泛紅,丁豫朗摟着他輕輕安撫,突然聽到外邊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外面下雨了。”聞捷輕聲說道。
“嗯。餓了沒有?”丁豫朗拿過手機看了看,“這時候應該還有夜宵。”
聞捷搖搖頭,突然坐起身開始穿衣服。丁豫朗大驚,問道:“你現在就要走嗎?”
聞捷側過臉沖他笑了一笑:“我去陽臺。”
丁豫朗看着他推開玻璃門走到陽臺上,大概因為身後的疼痛,聞捷走路的樣子頗有些不自在。丁豫朗回味着聞捷第一次在自己眼前展露的笑容,套上衣服也跟了出去。一推開玻璃門,渾身立刻被撲面而來的水汽包圍,真是令人不喜的潮濕。
丁豫朗點了一根煙,深吸一口,道:“下完這場雨就是秋天了。”
聞捷又笑,道:“我以為你會說下完了雨就是晴天。”
此刻的聞捷明顯少了當初的拘謹,笑起來有幾分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固有的淘氣,丁豫朗看得喜歡,道:“可惜并不總是雨後就會天晴。”
聞捷低頭,良久才又開口:“人生為了什麽,才有這樣凄涼的夜。”
丁豫朗差點讓煙嗆到,被這句突如其來的感慨驚大了眼睛:“哈?”
聞捷也感覺到自己說的話不妥,連忙解釋道:“我不是說今天晚上凄涼。今晚上,挺、挺好的…”
聞捷紅着臉解釋的樣子取悅了丁豫朗,丁豫朗忍不住在心裏好笑,這個年紀的孩子總有些自以為了解世界的自信,加上幼稚的世界觀和少得可憐的生活經歷,他們總會産生些自認為深刻的思考,有時候莫名地樂觀,有時候又莫名地憂愁,剛才聞捷突然發出的那句感慨想必也是如此。丁豫朗笑道:“等你過了二十歲,也許就不會再說出這樣的話了。”
“我已經二十一歲了。”
“真的?”丁豫朗驚道,“我以為你剛剛成年。”
聞捷不再吝啬露出自己的笑容,道:“這話只有女孩子聽了才會高興。”
“你還在上學?”
聞捷點頭:“大二剛剛開學,下周一正式上課。”又解釋道,“我二十歲才上的大學。”
大概是因為高考不順利,丁豫朗并不覺得奇怪。抽完了煙,丁豫朗攬上聞捷的肩膀,道:“進去吧,小心雨飄濕了衣服。”
丁豫朗格外喜愛這個臨時的床伴,睡覺時也要伸手摟住他,聞着他身上清新的味道。第二天聞捷醒來時一臉迷糊揉着眼睛的樣子更是無比可愛,丁豫朗看得湧出滿心的柔情,不禁開口道:“我想你也許不會介意給我留個電話。”
聞捷道:“為什麽要留電話。”
丁豫朗笑道:“我很喜歡你,想給你做個伴。”
“你對每個人都這樣說嗎?”
“不,這是我三十歲之後第一次這麽說。”
“可我大概不需要這樣的‘伴’。”
丁豫朗不甘心:“不如我把我的電話留給你,你要是改變主意可以随時打給我。”
聞捷依然拒絕:“不用了。”
丁豫朗做出一臉的難過:“你就算多考慮幾秒我也不會這麽受傷。”
聞捷聽出他玩笑的語氣,也沒有當真。丁豫朗帶他去吃了早餐,又把他送到學校門口,離別時再次親了親聞捷的耳朵,柔聲道:“我會一直記着你,就像你一直記着我一樣。”
聞捷皺眉:“你真自戀。”言罷便打開車門跳了下去,一路走進學校不再回頭。
等到聞捷的身影消失不見,丁豫朗才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懊惱地一錘方向盤——他竟然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告訴聞捷!往後的日子裏聞捷會怎麽回憶他?那個油腔滑調的,又很溫柔的,誤以為他剛剛成年的男人?聞捷與自己曾經遇到的對象都不一樣,像是雨後還挂着水滴的青草,又像是帶着陽光味道的白襯衫。丁豫朗自嘲地笑笑,“不需要這樣的‘伴’”嗎,可惜,太可惜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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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