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溺水的鳥
正月過半,假期即将告罄,天氣稍有回暖的勢頭,但不明顯,日均半度地爬,也爬得踉踉跄跄。風還是大,劈頭蓋臉,上外頭走一遭,能被呲到東倒西歪,鼻水都挂不住。
向其非厚着臉皮,在池衍家裏賴到快開學。池衍一忙,趕他幾句趕不動,便随他愛怎怎地,不翻天就成。而他遠在秦皇島的媽隔三差五打來電話問進展,咋樣啊?能不能行?人姑娘啥意思?問完順帶損他幾句小沒良心。向其非繼續糊弄,有戲有戲,你就別操/我心了哈。
其他一切暫時風平浪靜,他甚至懷疑,池衍對邱一鳴的顧慮或許只是源于他的過分敏感。期間兩人聯系幾家房屋中介,秦筝學校靠近前門兒,挨學區,地價兒高,合适的兩室一廳不太好找,通常七千起跳,租金談不妥。如向其非所想,池衍手裏的确沒那麽多能用的現錢,他提過要幫忙,或者合租,都被對方斬釘截鐵地否決,沒得商量。倒是池衍不知從何處讨了些加急的活兒,手臂剛結痂,就着急拆了繃帶,背着琴跑去排練,給一個樂隊年後的京津冀小範圍巡演做臨時外聘樂手,成天不見人影。哪怕在家遇上,那人稍一得空就悶在房間練習。向其非自以為同居,實際像守寡,多數時間只能獨自趴秦筝桌上看書寫案例分析。
向其非猜池衍或許是還在意那三句“讨厭”,哪怕他沒表現出來,但多少能感覺到一點,自己費盡巴拉在牆上鑿出的洞,對方又開始不動聲色往裏面填土。算起來就是從秦筝回去的第二天開始。他本以為是自己在這兩人之間試着搭橋,現在看來,反倒秦筝的一舉一動,常常會影響他和池衍的關系。
接下的演出,池衍不許他去看,更不跟他說時間地點。但這個時段,有動靜的樂隊那麽幾個,稍留點心能對上號。北京這場,向其非偷偷買票去的,人比想象中多些,場地滿是熱情洋溢的年輕姑娘,放眼望去各個頭頂屏幕,手機恨不得舉上天。樂隊唱膩膩歪歪的情歌,向其非站後排,池衍帶棒球帽,看不清臉,沒人介紹他,場下也沒誰能認出他來。他把自己攏在陰影裏,站得比貝斯還靠後。雖然池衍本人似乎只打幹活拿錢的算盤,不想冒尖兒,但向其非還是看得難受。
短短幾年,新的樂隊層出不窮,Livehouse也新開好幾家。時代交替,早已人非,物也未必還是曾經的物了。不變的是賠錢的樂隊大多仍在賠錢,而那些昙花一現過的,說忘就被忘個幹淨。源源不斷的人沖進這個圈子,女孩兒濃妝豔抹,男孩兒蓬頭垢面,渾身上下最值錢的是手裏的鼓槌背上的琴,充其量加一副也不特別好的嗓子,心比天高,覺得自己理應在此擁有一小塊兒宇宙。
而池衍,明明曾擁有過這樣的宇宙。
看了一半離場,向其非揣兜走兩公裏,才攔車回家。路上晃得久,風直接刮壞嗓子,回來就吭哧吭哧咳嗽,攤沙發上,之前給秦筝買的體溫計派上用場,竟然有些低燒。想出門買藥,又懶得動,只能發短信讓池衍忙完帶點回來。
小睡一覺,被人輕輕拍醒了,向其非睜眼,一身的汗。池衍蹲在他面前,正一手托他的脖子,另只手端水杯,塞他嘴裏兩顆膠囊,就着溫開水往下送。燈只開了最暗一盞,昏昏沉沉,眼前的人落進視線裏,是絨絨一層剪影。向其非稍微精神一會兒,藥效上來犯困,要往他身上躺,說冷。池衍不跟病號計較,由他枕着,拽來薄被給他蓋到下巴,環視滿屋新添的小玩意兒,微波爐,暖杯墊,早餐機,吐司還有兩箱酸奶。池衍彈他腦門兒,說別再添東西了聽見沒有,過陣子還要搬家。向其非不理,心想照你這個走穴的攢法,什麽時候才能攢出押一付三還有中介費?
反正又往他懷裏擠,鼻子堵着,用力吸幾下,能聞到一絲酒氣。
“你喝酒啦?”向其非說,瞥眼挂鐘,還不到十二點。
“喝了一點。”
沒到淩晨才回,顯然是推了結束後的樂隊聚餐,那怎麽還喝了酒?沒準是為提早回來自罰三杯。向其非快樂腦補,得寸進尺,捉池衍彈他腦門的手來抱着。
“別拽。”池衍說,被他扯得不自在,想往回抽。
向其非就使勁兒咳嗽,脊柱弓起來,咳到心肝脾肺都要從嗓子眼兒向外嘔,蹬鼻子上臉:“你幫我,咳、咳咳、幫我順順氣兒!”
“你是小無賴嗎,”池衍說:“你抓着我怎麽幫你順氣兒?”
說歸說,他還是用另一只手別別扭扭幫向其非拍背,向其非被拍舒服了,把池衍的手心往自己胸口按,“我這裏跳得好快啊。”
池衍抽出手去探他腦袋,“去醫院?”
“你別故意裝聽不懂,”向其非撇嘴,又怕池衍是真沒懂,“不是我燒到心律失常,那是、是我喜歡你的意思。”
池衍胳膊肘撐在軟墊上晃神,拄着腦袋看向其非一會兒,像在看過去的自己:“......那你也太容易喜歡上誰了。”
向其非打哈欠,眼睛也跟着合上,既然被蓋章無賴,那就無賴到底。又把池衍的胳膊抱回來:“我太困了,你要拒絕我,也先等我睡醒。”
隔天在秦筝的房裏醒來,低燒退了,咳嗽還有點。起來燒水,把奶袋子扔熱水裏泡,就着櫻桃醬咽兩片幹面包。房子裏除他之外空無一人。下午原本聯系了轉租,要去東交民巷看房,五十多平,月租六千七,包暖氣不包水電,合同還剩七個月。比這兒小太多,也不知道池衍那些設備放不放得下。好在挨着市公安局,絕對安全。
本來想叫他一起,現在池衍人跑了。同居這些天,向其非也快習慣,池衍自己住久了,向來也沒有報備行程的意識,向其非問,那就答,不問,就不了了之。
面包咽完,再灌半袋酸奶,給池衍打電話,沒接,發短信問他去哪,中午才回,文本框一行字:在廈門,過幾天回,桌上給你留了備用鑰匙。
我自己也有。向其非摸內兜口袋,但還是收下托盤裏的那枚。又咳嗽起來,心說怎麽轉眼就在兩千公裏外了?兩個可能,要麽躲他,要麽昨天的事兒,不想接受,也不想拒絕。以向其非的性格,總天然傾向相信後者,又聊兩句,才發現存在第三種可能,為賺錢。
幫人錄專輯,少說兩個禮拜。向其非委屈,又從桌上摳兩粒藥喝:“等你回來我就開學了。”
池衍回他:“好好讀書。”
看房的事只能拜托錢惠來,自己破鑼嗓子,怕派不上用場,錢惠來好歹學了三年擡杠,說不定還能還還價。
換衣服出門,昨日大風除了把他刮病,也把天給刮晴了,雲絲兒鋪了一層,緩慢挪動着,陽光正好。低頭,門前躺一只鳥,灰背白肚,胸前的絨毛結成縷,爪子怪異地翹着。
是一只死了的喜鵲。
蹲下看,眼睑發灰,羽毛上沾水,在地上蹭成泥,像是淹死。向其非一陣激靈,淹死的怎麽會出現在這兒?他拍照,打算發給池衍問問,會不會是邱一鳴來搞鬼。想想還是作罷,墊張紙拎着那死去的鳥到旁邊土地裏埋了。也沒準是附近哪家蔫兒壞的小孩,發給池衍,他又要多心,到時候再趕他走怎麽辦?雖然他趕不動,也不意味着向其非就喜歡被這麽一趟一趟的往外攆。
埋鳥耽誤時間,到王府井地鐵站時比約定晚了二十分鐘。錢惠來年間跟家裏談判,最後各讓一步,雙學位是肯定不念了,但律所實習的事也先擱置,專心準備來年考研。怎麽聽都覺得是錢惠來吃虧。他實際也不想考,打算劃劃水混過去。前兩天還交了新女友,讀書會認識的,過年期間就在暧昧,最近剛剛确定關系,正熱戀期。別看錢慧來朋友不多,前女友卻不少。他本就長得清秀,每天把頭發捯饬的蓬松利索,外套幹淨板正,再挂條文質彬彬的羊絨圍巾,乍一看人模狗樣,追起女生總不大費力。錢惠來每次談上戀愛,跟向其非就是講不完的經,丫從小就對怎麽追人無師自通。也或許沒哪個文藝女性能抗拒在氣氛恰到好處時,被人用最合适的詩句來贊美。
離目的地小一公裏,那邊有人在等,向其非不想聽錢惠來滿口的風花雪月,反駁道:“你說的這些對池衍不适用。”
“你那是個虛構目标,”錢惠來說,邊單手跟對象發短信:“什麽招兒都不适用。”
兩人一前一後從東長安街出來,沿臺基廠大街往南走,到東交民巷一路經過不少使館舊址。房子說洋不洋,說中也不中,但是燈籠挂得整齊,一溜紅頭簾兒,德意法哪個使館也別想跑。
錢惠來還非要拐進路口北面的教堂合影,向其非拎他出來:“你來幾年了?非得今天照?”
過交叉口西邊就是小區,打算轉租的阿姨等在院門口。跟着上樓,推門進屋,房型是瘦長的一條,左右兩個卧室,客廳沒窗戶,但主卧的采光極好,兩面大窗,房子在三樓,能剛好看見院裏光禿禿的幾顆小石榴樹。
向其非喜歡,池衍總失眠,常常像活在晚上,現在住的地方是倉庫改建,只有秦筝屋裏開了扇小窗,池衍又不怎麽到那間屋子裏去。連那次做臨時樂手,他也選擇站在影子裏。可池衍這人,在向其非印象中就應該是燦爛的,應該特立獨行,站上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講自己想講的話,唱自己想唱的歌。
小舞臺上的彩燈也好,透過樹冠斑駁的太陽也好,要能在身後留下清晰的輪廓,不應該和其他的影子融成一團。哪怕室內真的滂沱,也應該像初見他那天,暴雨是和太陽共存的。
就算那一小塊兒宇宙沒了,他也理應擁有一束屬于自己的光。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