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長街遇襲
“廢物!人怎麽還沒抓到?!”
皎月宮,公主殿下大發雷霆,一應宮婢跪倒在地,季青杳氣不打一處來。
年婆子活一日,那刀就懸在她頭頂一日,說不準何時就會落下來。
她現在仰仗太後,可太後那個死老婆子又怎會讓她好過?
想活命她就得往上爬,踩着所有人的屍骨上到最高位!
年婆子不能留!
但這懸陰門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懸陰老祖又是誰?
屢屢壞她好事,季青杳臉色鐵青。
她這宮裏的人多數是死老太婆的眼線,當了十八年的傀儡,真是膩味了。
她靠在椅背閉上眼:“查到懸陰門的老巢沒?派人去鬧一鬧,讓他們自顧不暇,沒空來搗亂。”
擁有三千門徒的懸陰門沒那麽好對付,宮婢不敢在此時惹怒她,低聲應是。
季青杳睜開眼,命人奉上筆墨紙硯,手書一封交由親信秘密送往儀陽侯府。
她怎麽能忘記那位“好爹爹”呢?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魏家到底煊赫多年,底蘊仍在,倘若太後靠不住,這就是她另一條出路了。
且不說公主殿下的親筆書信送到儀陽侯手中引起‘親爹’怎樣的傷感唏噓,魏家,驚蟄院,郁枝瞧着送進院來燕環肥瘦的十名美人,醋罐子都不知翻了幾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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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各有千秋。
初春,不嫌冷地穿着誘人的單衣,長腿細腰,波濤洶湧。
看看她們,再看看自己,想起四小姐不止一次誇她身材好,郁枝心底的醋意稍微收斂。
“奚奚還睡着呢,金石,安排她們住進後院。”
“是,姨娘。”
金石銀錠是郁枝的左右手,忠心不二。
姨娘不喜的她們也不喜,不過十名美人是魏夫人好心送給女兒的床伴,金石态度不冷不熱:“諸位,請随奴來。”
為首的女人站着不動,其他九位美人也和木樁子似地杵在原地,郁枝臉色微冷。
“不勞郁姨娘好意,奴家在院兒裏等着就好。”
她們說辭一致,當着滿院子下人故意落姨娘臉面,金石銀錠暗道一聲“不識擡舉”,要不是看在夫人的面子,就這些人早被打出去了!
郁枝對‘情敵’裝不出溫柔和善,她醋得要死,既然這些人願意在庭院凍成‘傻狗’,她沒意見,提着裙角去找自己的好狗玩。
養了一段日子阿曜已經成為看家護院當仁不讓的‘大護衛’。
喂給它一根骨頭,郁枝擡手摸摸它毛茸茸的圓腦。
比較了一下是阿曜的狗頭圓還是太師府那只橘貓的腦袋圓,她眼睛漫開笑。
春寒料峭,風中裹挾冷意,饒是魏夫人送來的十名美人俱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半刻鐘後還是感到凍腳。
她們來此哪個不是帶着飛上枝頭做鳳凰的野心?
據說驚蟄院這位郁姨娘就是個家世貧寒的賣花女,若非好命遇到四小姐,指不定這會被誰糟踐呢。
多的是人不服氣,不甘心。
一個賣花女能做的事,她們更能!
懷着這般念頭滿心火熱地踏入驚蟄院,沒見着傳說中仙姿昳麗的四小姐,先被賣花女的臉蛋身材驚了一驚。
瞧瞧那眼尾如水的媚色,纖細風流的腰身,說起話來柔柔弱弱,頸側還帶着吻.痕!
實在可惡!
察覺到不遠處濃郁的惡意,阿曜舍棄骨頭扯開嗓子兇巴巴沖人叫喚,怕它吵醒熟睡的某人,郁枝趕忙撫摸它腦袋,柔聲哄着她的愛犬。
畜生!
早晚弄死你!
那女人恨恨瞪了大狗一眼,挺胸擡頭,發了狠勢要拿出最漂亮的一面展示給四小姐看。
緊閉的那扇門打開,魏平奚身着純白色衣衫,秀發披散,人如玉,美如仙,睡眼惺忪地撩起眼皮:“吵什麽吵?”
她聲音落下,郁枝怎麽哄都不消氣的愛犬果斷閉嘴,老老實實低頭繼續啃骨頭。
“……”
魏四小姐甫一亮相,圍在庭院的女人們各個支棱起來。
“見過主子!”
魏平奚覺沒睡夠,出門見着這莺莺燕燕,甚是煩心:“你們是何人?”
“奴家是夫人賜給主子的姬妾。”
姬妾?
郁枝心一跳,急急看向四小姐。
魏平奚打了個哈欠,哈欠打到一半留意到郁枝緊張的神色,她徹底醒了神,容色淡淡:“哪來的回哪去罷,貪多嚼不爛。”
貪多嚼不爛是用在這的嗎?
那女人傻了眼:“是夫人要奴家——”
“那也是母親要你忤逆本小姐的?!”
她冷聲一喝,說翻臉就翻臉,脾氣大得很。
送上門的姬妾們紛紛跪地。
這一跪半邊白花花的胸脯露出來,薄紗下隐約映着櫻紅。
人活兩世魏平奚什麽漂亮女人沒見過,光漂亮也不管用,還得有能勾住她的好性。
她漫不經心邁出門,一步步走到那女人身邊,低頭瞧了眼,面帶笑意:“走不走?不走留下來當花肥?”
十名美姬霎時駭得花容失色,連滾帶爬地出了驚蟄院。
郁枝提起的心落回去,再去看四小姐時,滿心洋溢溫暖:“你吓她們做甚?”
“不吓她們,難道還有一個個睡一遍?”
那可不行。
郁枝腳步輕盈地回到她身邊,勾着她的手。
魏平奚可沒忘記她方才摸了好一陣狗頭,語氣嫌棄:“擦了手沒有就來摸我?”
阿曜委屈嗷嗚一聲,若它能吐露人語,一定要在這兇巴巴的主人面前說上一萬遍“它幹淨着呢!”
可惜,好狗不會說話。
“你給我擦?”
聽她撒嬌,金石銀錠臉皮發燙——她們姨娘真是進益千裏,了不得了,也太有出息了!
吳嬷嬷聞訊來晚一步。
還以為四小姐的心要被一群莺莺燕燕勾走。
沒成想走到庭院見到這位主子為姨娘擦手的畫面,當即心下安定,老懷安慰。
不愧是她教出來的學生,郁姨娘沒白跟她在小院苦學幾月。
“翡翠。”
“在。”
魏平奚捏着郁枝的指節,笑道:“去流岚院回個話……”
“孩兒感謝母親記挂,只是枝枝性子柔,後院女人多了難免有不長眼的欺負她,我有她一個就夠用了,多了身累,心累。”
李樂一字不差地将四小姐的話說給夫人聽。
得知驚蟄院先前發生之事,顏晴放下茶盞,捏着帕子擦拭唇角:“不要就不要罷,阿四嘴挑難伺候,也不是随便一個人就能得她眼緣。”
跟在夫人身邊久了,提到四小姐夫人有好幾種說法,喊“奚奚”時,那是這心情還不錯,喊“我的女兒”時,是滿腔的寵溺和遷就,喊“阿四”嘛……
卻是有兩個可能。
一是極愛。
二是極醋。
當娘的吃女兒的醋,這也是有的。
看得多了李樂也沒覺得哪裏不對。
結合情景來看,四小姐拒絕夫人送上門的女人,夫人應當是醋的。
醋區區姨娘占據心肝寶貝的所有關注,為了一個妾室,竟拒了她的好意。
當娘的給女兒塞女人好似匪夷所思,但若換成當娘的給兒子塞女人,也就不難理解。
夫人待四小姐,很多時候無法以常理來論之。
“罷了,她總會膩的。”
顏晴放下此事,殺郁枝的心更濃。
……
驚蟄院,郁枝趴在四小姐身上,手指勾着她胸前一縷秀發:“奚奚,是她們美還是我美?”
魏平奚根本沒仔細瞧那些人,張口就答:“你美。”
“我哪裏美?”郁枝親她臉蛋兒。
“哪也美。”
縱使知道她在床上的話算不得數,嬌嬌軟軟的女人仍然被這寥寥幾句哄得找不着北。
郁枝湊到她耳邊,氣息撲在四小姐白軟的耳垂:“那你膩了沒?”
想讓這人離了她活不了,睡不着,吃不下,可能需要許許多多的日夜。
道阻且長,起碼現在在她身邊,近水樓臺,有別人搶都搶不去的優勢。
魏平奚尤愛她此刻的柔媚風情,妙手探花:“你說呢?”
柳葉眼微彎,落在四小姐眼裏好似活生生的妖媚,她慢悠悠地想:這可怎麽膩啊,她喜歡她給的新鮮。
郁枝起起停停地在她耳畔嗯哼,一道門,鎖住了萬物春。
天氣多變,寒風乍起。
內室的春雨淋漓告一段落,美人軟着腿從隔間的浴房走出來,魏平奚捧着劍譜沉心鑽研。
“怎麽打雷了?”
外面電閃雷鳴風起雲湧,郁枝關好窗扭頭看向某人。
想着之前商量好的,她神情失落:“這天氣,看來沒法去看阿娘了。”
“也不是不能去。”魏平奚瀉了火,這會子正寡欲清心,眼睛不離劍譜:“想去嗎?”
“想。”
“想就去。”
話音剛落,窗外大雨瓢潑。
她輕振衣袖:“好久沒出門了,窩在家裏煩悶,正好出去逛逛。”
郁枝也覺得在家煩悶——她實在不想看到魏夫人往驚蟄院送人了。
既然奚奚願意出門,她更不在乎外面的狂風驟雨,不多時換好衣衫,金石銀錠備好出門用的雨具和擋風的鬥篷。
銀紋玄底鬥篷在身,郁枝戴好連體的兜帽,魏平奚一身秀色停在門檻朝她伸出手。
兩人不顧風雨出了侯府大門。
長街空蕩。
豆大的雨珠噼裏啪啦砸下來,好在郁母所住地方不遠,就在玄武街南。
一南一北,乘坐馬車很快就能到。
馬車停在郁家門口,魏平奚抱着她身教體軟的寵妾下來。
郁枝午後才與她行歡,近距離聞到她衣袖散發的沉水香,俏臉微紅。
她這副羞澀情态有着說不出的迷人,四小姐剛要打趣她幾句,殺機穿過密集的雨幕。
和殺機一同襲來的,是一道如同鬼魅的白影。
白衣人身法之快,四婢同時拔劍,交手的瞬間被掌風輕描淡寫掀飛。
空氣濕潤,飄蕩血腥。
魏平奚擋在郁枝身前,劍鋒直指,恍惚一聲低笑傳來,白衣人屈指一彈,劍碎!
電光火石,郁枝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推開:“快進府!”
從四婢半死到魏平奚劍碎,前後發生不過幾息,“府”字還沒落下,魏平奚赤手空拳迎上白衣。
“走不了。”
“不準傷她!”
“憑你?”
孤辰子一掌震開她的攻勢,袖風一蕩,斷劍以破竹之勢穿透郁枝單薄的軀體!
鮮血暈開,無比刺眼。
眼睜睜看着她緩緩倒下去,剎那之間魏平奚的心像是死了一樣,如重錘砸在心口,一口血吐出來:“枝枝……”
要殺的人還沒死透,孤辰子沒工夫看她情深意切,欲補上一掌,豈料拳風如火瘋了似地朝她撲來。
她側身避開,對方竟不依不饒。
“魏平奚,你活膩了?”
橫行江湖數年,孤辰子想殺的人沒有殺不成的。
像她這等心狠手辣的人,難得留情,看在顏晴的份上她不想為難這位魏四小姐。
可若這人一味找死……
殺意在心尖繞了半圈。
忽而被按下。
罷了,何必為她惹二小姐不快?
那女子中她一劍,焉有命在?
此行任務完成,當退!
恰是此時,郁家大門敞開,雲章長公主攜十劍客齊出,看清倒地不起氣息奄奄的郁枝,又見魏平奚衣襟染血與人打生打死,面色煞白。
“救人!”她一聲令下。
一陣風吹過,孤辰子衣帶飄飄,消失無蹤。
“好快的身法!”為首劍客大驚!
前前後後四十息,金石銀錠、翡翠瑪瑙只出一劍被打得半死,魏平奚受了內傷,郁枝瀕死,白衣人乘風而來随風遠去,恍惚之間分不清是人是鬼。
“小姐!”
“快把人擡進來!”
季容發了話,手下人急忙動起來。
魏平奚推開衆人踉踉跄跄跑到郁枝身邊:“枝枝?枝枝?”
早一刻還鮮活害羞的美人臉頰沒有一絲血色。
她心痛不已,哆嗦着手倒出随身攜帶的還魂丹喂到這人嘴裏。
看她咽下去,魏平奚心弦松弛:“枝枝,你可千萬不要有事……”
話音落下,她再也堅持不住,暈厥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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