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因青峰要閉關畫符,便将風催雪托給城主照顧,城主倒是很會随人喜好,連忙令手下做了一大桌菜,全是風催雪昨日誇過好吃的菜。

廳內。

風催雪剛拿起一只荷花酥,歸鶴來了。

風催雪不計前嫌,主動招呼道:“你也來吃飯?随便坐。”說罷把荷花酥的盤子往自己面前挪了挪。

歸鶴古怪的看了風催雪一眼,坐到了風催雪對面,脊背挺得筆直,萬分嚴肅。

風催雪吃完荷花酥和小馄饨,清蒸刀魚也上來了,風催雪夾起一條魚,擡頭才發現歸鶴根本沒動筷子,而是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看。

“你怎麽不吃?”

歸鶴面色更古怪,“……你怎麽這麽能吃。”

“有嗎?我才吃了一點點。”風催雪把魚放進歸鶴碗裏。

歸鶴下意識拒絕,“我不……”

“閑着也是閑着,不如幫我剔下魚刺。”

歸鶴:“……”

“我幫你剔魚刺???”歸鶴瞬間提高了聲音,火氣噌的一下上來了,正欲再說時卻見風催雪微一擡眼,俊美無暇的面容帶着微微笑意,眼神清澈,透着那麽一絲迷茫和無辜。

歸鶴臉上升起一層薄紅,算了,只要能拖住風催雪不讓他壞事,剔魚刺就剔魚刺吧。

歸鶴如是安慰自己,煩躁的把筷子往桌上一砸又拿起來,挑起了魚刺。

這時風催雪忽然開口,“一般畫靈符得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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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鶴:“這個不好說,少則片刻多則十天半個月都有。”

十天半個月!風催雪眼睛驀然一亮,“像青峰畫這種符得多久?”

“一時半會肯定畫不完,你問這作甚?”

當然是跑了!

風催雪連魚也顧不上吃了,拿起劍就往外走,留下剛剔好魚刺的歸鶴滿頭問號。

剛出門,風催雪忽然又想起一事,轉身回廳拿起筆墨在紙上刷刷刷寫了起來。

歸鶴:“???”

風催雪運筆如飛,行雲流水的寫了半頁紙,吹了吹就把紙疊了起來,又尋下人要來信封把紙一塞,遞給了歸鶴。

“等青峰出來後你把信給他,就說我……算了你什麽也別說,他看了信自會明白。”風催雪說完又跨出門,回頭對滿臉茫然的歸鶴嚴肅道:“不準偷看哦!”

歸鶴:“???”

歸鶴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切”了一聲拆開信封,“你不讓我看我就不看?我偏要看!”

且說城主府內歸鶴看完風催雪的信,驀然爆發出一陣狂笑,揣了信去尋歸鴻分享不提。

再說風催雪這邊,歡天喜地的出了城主府,順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往城門口走去。因為鎮妖幡被毀,城門處守衛比往日更多,俱是嚴陣以待。

巍峨的城門緊閉,被三道巨大的玄鐵鎖牢牢鎖住,關閉的城門內并排站着兩列守衛。

楓城之內守衛皆識得青峰,見過風催雪的卻是少之又少。

侍衛長見一腰佩金劍、身穿白衣的俊美青年遙遙走來,先是因對方容貌愣了一瞬,繼而面色肅然的厲聲道:“幹什麽的!”

風催雪禮貌道:“勞煩把城門打開,我要出城。”

侍衛長詫異的打量風催雪一眼,“通行令呢?”

風催雪一臉茫然,侍衛長怒道:“沒有通行令出什麽城!別在這添亂!回去!”

旁邊一侍衛附在侍衛長耳畔低聲道:“這位面容有些陌生,會不會是青峰仙師身邊的另一位仙師。”

出城還需要通行令?風催雪完全沒想到這一茬,疑惑道:“這個東西要找誰拿?”

侍衛長仔細觀察一番,見風催雪對這種常識一臉茫然的樣子,确實不像久居城內的人,不由信了旁邊侍衛的話。

“您是與青峰仙師一路的仙師?”侍衛長歉然道:“方才沒認出來,多有冒犯,還請仙師見諒。”

說罷衆侍衛退後兩步,露出背後巍峨高大的城門,為風催雪讓出了道路來。

侍衛長口中解釋道:“百姓出城往來需要城主與伏妖師簽發通行令,您是仙師自然不需要。不過這兩日城外妖物虎視眈眈,危險得很,您确定要出城?”

“出,現在就出。”風催雪順勢默認了自己也是修士,催促道:“快開門吧。”

侍衛長面上浮現一絲莫名,伸出一掌作了個請的姿勢,“您請。”

風催雪看看挂着大鎖的城門,再看看站在門口佁然不動的侍衛衆,一時滿頭霧水。

想了想,風催雪穿過侍衛讓出的道路,走到城門底下,回頭一看,便見侍衛衆齊愣愣的盯着自己。

衆人大眼對小眼的茫然對視。

風催雪:“……”

風催雪心道這些守衛怎麽都呆頭呆腦的,擡手一指門內大鎖,無奈道:“還請諸位把門打開。”

其中一名侍衛耿直道:“門上的玄鐵鎖可以用靈力打開,仙師不知道嗎?”

侍衛長眼中掠過一絲狐疑。

風催雪哪裏知道開門還要這麽麻煩,心裏頓時一沉,他眼珠轉了轉道:“自然知道,只是昨夜我抵禦妖物,受了些傷,一時施展不開靈力,這種情況該如何是好?”

說罷風催雪垂下眼睫,掩着唇輕咳了兩聲,單薄的身影晃了一晃,虛弱得好像随時都會倒下去似的。

耿直侍衛猶豫道:“沒有通行令的話,我們不能擅自開鎖……”

侍衛長眼神銳利的盯着風催雪,“修士雖無需通行令便可出入城內,但需要自己開鎖,此條令法的存在,便是防止有人蒙混過關濫竽充數!”

風催雪尴尬的咳了一聲,轉身欲走,“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回去尋城主了……”

背後驀然傳來侍衛長淩厲的聲音:“抓住他!”

一群侍衛呼啦啦的上前把還沒來得及反應的風催雪團團圍住,侍衛長疾步上前厲聲道: “此人冒充修士意圖蒙混出城!抓回去仔細審問!”

風催雪:“???”

風催雪看着面前圍了一圈的侍衛,“我并沒有說我是修士,你自己誤會了罷。”

侍衛長一經提醒,想起風催雪好像确實沒有說過。

風催雪随手推開旁邊侍衛指着自己的長劍,絮絮叨叨,“就算是官差也不能不講道理的抓人,怎麽能随意用武器對準別人?萬一傷到像我這般無辜的人……”

“啪”的一聲,劍斷了。

衆人風中淩亂:“……”

侍衛長登時暴怒,一指風催雪,厲聲吼道:“竟敢公然違抗官差!來人!拿下他!”

風催雪直呼冤枉,見勢不妙拔腿就跑,衆侍衛連忙去追。一時間,楓城街頭雞飛狗跳、尤為混亂。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抓住他!!!”

“是你們的武器質量不好!”

“啪!”“砰!”“咔擦!”

……

賭坊。

經過昨日一天修整,今日賭坊生意又恢複往日火爆,賭徒們向來心寬,才不管妖物會不會襲城,今朝有酒今朝醉才是正經。

賀良傑例行松完筋骨,揍完幾個出千的賭徒,冷眼看着他們鼻青臉腫的滾出門外,這才站到門口伸了個懶腰。

懶腰伸到一半,賀良傑動作驀然一頓,不敢置信的看向不遠處一團混亂的人群。

一群侍衛狀如瘋狗,圍追堵截中間的一名白衣青年,那青年正是——

“美人仙師!”

賀良傑眼睛一亮,忙不疊的沖上去,一把推開最外圍的侍衛,“閃開閃開!你們在幹什麽!”

剛一推開賀良傑就愣了,本以為被欺負的風催雪毫發無傷,反觀侍衛衆俱是鼻青臉腫,手上拿的武器皆是缺了一半。

賀良傑視若無睹,指着侍衛長的鼻子怒罵道:“這是為我們除妖的仙師!你們熊心吃了豹子膽嗎!竟然敢欺負仙師!回頭我讓我爹問你的罪!”

侍衛衆登時面面相觑,侍衛長愣了一愣,“他真的是仙師?”

風催雪老實道:“我不……”

“難不成我還會騙你!”賀良傑罵完,回頭朝風催雪溫柔一笑,“仙師受驚了,來我店裏吃杯茶吧。”

侍衛衆:“……”

賀良傑與風催雪進了賭坊,霎時賭坊內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瞪大眼不敢置信——橫行霸道的賀大少爺竟然會笑得跟朵花似的跟人伏低做小?

賭坊二樓是賀良傑的私人地盤,安靜雅致,屋內四面通透,能清楚的看到外面景色。

遠處山巒紅楓似火,秋風帶起欄杆外的紗簾吹進屋內,讓人舒心暢快。

風催雪心裏有事,剛坐下還未來得及說話,忽然見上茶的少年有些眼熟,不禁訝異道:“冬生?”

這少年正是昨日風催雪為其贖身的冬生。

賀良傑連忙解釋:“我可沒有逼他,是他自己纏着賴着要當我下人的。”

冬生擡起頭看了風催雪一眼,低聲道:“我是自願伺候賀公子的。”

“要是被威脅了你就眨眨眼。”風催雪狐疑道:“你是不是沒有錢?我可以……”

冬生低聲道:“我自願的。”

賀良傑見氣氛僵硬,連忙朝冬生揮了揮手,“出去出去,待這做什麽。”

待冬生走了,賀良傑這才對滿臉懷疑的風催雪笑嘻嘻道:“賀某并沒有威脅他,昨日仙師說放走我立刻便放走,只是沒想到他今日又回來找我,硬是賴着不走。”

見風催雪仍有些不信,賀良傑道:“冬生父親本是我爹手底下官差,欠了我一大筆賭債,前些日子他父親死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家裏東西都拿來抵債了。除了跟着我,他也沒地方可以去。”

“他母親呢?”

“早死了。”賀良傑不以為意的笑着,朝風催雪湊了過去,“我跟仙師保證,以後不會再随意欺負他了。”

風催雪把劍拍在桌上,賀良傑笑容一僵,嗖地直回了身子。

風催雪遂不在此事上糾纏,問道:“你有沒有什麽辦法讓我出城?”

賀良傑登時滿臉驚訝,“仙師要一個人走?另一位仙師呢?怎麽讓你一個人獨自出城?”

“別管他,你不是城主之子嗎,能不能讓他們開門?要不然我只能問城主朋友去要通行令了,不過這樣就要耽誤許久了。”風催雪一刻也不想多待,生怕青峰畫完符來尋他。

賀良傑早已聽說風催雪不是修士的事,頓時知道方才是怎麽回事了,搖了搖頭道:“我也沒有權利命他們開門,而且我爹也不會同意你出城的。”

“外面那麽多妖怪,美人仙師你又不是修士,身上也沒有護身的符咒,一個人出去怕是得立刻成了妖怪的點心。”賀良傑道:“另一位仙師怎麽不和你一起?”

“那你們平時都不出城嗎?”風催雪疑惑道。

賀良傑見風催雪一副什麽都不懂的樣子,頓時失笑,與風催雪細細解釋了起來——

五年前群妖為禍各地,朝廷便下令換了新政,先是以城為各地管轄,建新城牆與鎮妖幡,再命各城緊閉城門,除修士與商人信使外,普通人不得随意出城,若要出城需守城伏妖師與城主簽發通行令,同時還需要戴上護身符咒。

風催雪這才懂了青峰昨日說的話,忽然覺得有些唏噓,“這不是畫地為牢嘛。”

嘆畢,風催雪心中忽然升起一絲疑惑——為什麽所有人提到此事時都要圍繞着五年前說起?新政是五年前,妖物的出現也是在五年前,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風催雪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聞言賀良傑怔了一瞬,“此事人人皆知,你不知道?”

風催雪更好奇了,連聲催促:“不知道,你快說來聽聽。”

只見賀良傑面色忽然變得十分沉重,他湊近風催雪,把聲音壓得低低的,悲痛道:“這一切,都要從一個人說起——”

風催雪十分配合,一臉緊張,“那個人是——”

“雲、涯、君!”賀良傑沉痛道:“此人欺師滅祖!惡貫滿盈!十惡不赦!與妖族勾結意在整個神州!他!正是造成如今現狀的罪魁禍首!”

風催雪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雲涯君不正是夢裏捅了自己一劍的人嗎?

那時候青峰說的什麽來着?

青峰說,沒有這個人。

風催雪心裏驀地一沉,便聽賀良傑語氣誇張的說:

“在很久很久以前——”

“說重點。”風催雪微眯起眼。

“好的,在五年前——”

作者有話說:

風催雪(握拳):這次一定可以成功跑路!

青峰(關愛智障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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