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那雙森冷的金瞳掃過來, 掃過風催雪,目光落到了青峰身上。
青峰幾乎是當機立斷拉着風催雪就往外撤,疾步沖上石階往來路處逃。
巨鳥發出一聲嘶鳴, 翅膀盡數舒展開來,帶着金紅的流光如離弦之箭朝兩人沖去, 階梯處十分狹窄, 巨鳥橫沖直撞,翅膀撞上牆壁,周圍牆壁便被這股力量轟然擊碎, 帶起一串碎石土屑。
風催雪感覺身後一陣地動山搖,全是身後的鳥造出的動靜, 而身旁的青峰神情也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就連當日對陣噬心藤, 青峰也沒這麽嚴肅過,更不要說一看見對方連打也不打,直接撒腿就跑的道理。
“那是什麽東西!”風催雪喊道。
青峰拉着風催雪避開祭臺處,免得祭臺再被身後的鳥毀壞,兩人跑過廳內錯落崎岖的廢墟落成的道路, 拐過幾道石柱, 往縫隙處跑去。
“鳳凰。”青峰一手護着風催雪的頭, 帶着風催雪躬下身鑽入一道矮小的石門中,面前現出彎曲向上的階梯來, 階梯一直旋轉向上, 一眼望不到上面。
“啥?”
風催雪不敢置信, 鳳凰?雖然這個鳥挺帥, 但要說是神獸鳳凰, 感覺就差了很多啊。
“上去。”青峰推了風催雪一把, 讓他先上石階,自己在後面殿後。
石門外傳來一聲轟然巨響,緊接着便是數聲巨響,是鳳凰在外面撞門,四周震動搖晃起來,就連石階也開始震動,似是下一刻便會坍塌一般。
“轟”地一聲巨響,石門徹底裂開,在迸裂飛散的石塊中巨鳥的身形沖了進來,沿着環形的階梯橫沖直撞的向上沖向兩人。
鳳凰飛過之處石階盡數碎裂,因為階梯底部被毀,越往上跑石階越開始搖晃,但鳳凰緊追在兩人身後不放,他們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往上跑。
終于跑到石階最終處,上面又是一間石室,來不及細看裏面,青峰半抱着風催雪就地一滾,躲過鳳凰揮過來的翅膀。
這裏已經到了墓穴的最頂層,是一間封閉的石室,唯一的道路便是兩人方才跑上來的階梯,但此刻已經被巨鳥堵住了。
青峰抽出劍來,擋在風催雪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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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完了。”風催雪暗嘆糟糕,擡眼望向鳳凰,“這位朋友,我們只是無心路過,很快就走!”
說罷風催雪對青峰小聲道:“它聽得懂我們說話嗎?”
沒人理會風催雪,因為青峰已經和鳳凰打起來了。
劍刃擦過流光的金羽,巨鳥翅膀一揮,青峰便被甩飛了出去,撞到牆壁上,擊起一陣飛土碎石。
“怎麽回事!”
青峰支着劍艱難的起身,偏頭躲過鳳凰的下一擊,艱難道:“這裏……我沒有辦法用靈力。”
完了,就算此地有禁制,雙方都使不出法力,但鳳凰僅靠肉搏,也能打得青峰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風催雪也拔劍飛身上前,朝鳳凰刺去,鳳凰似乎對風催雪毫無防備,風催雪一劍竟穿過層層疊疊的金羽,刺進了鳳凰的翅膀裏。
鳳凰的羽毛不似尋常鳥羽,有些堅硬,如同軟鱗一般層層疊疊的覆蓋着,幸好風催雪手中的鳴雪劍利可斷金,這才順利的刺穿了羽毛。
鳳凰吃痛的發出一聲嘶鳴,金瞳燃燒着怒火瞪向風催雪,長長的尾羽一甩将風催雪輕輕甩了出去,然後接着朝青峰攻去。
感覺被遺忘的風催雪:“???”
“青峰,你是不是得罪它了,它為什麽專盯着你打!”
半空中金羽淩亂紛飛,青峰以劍抵上鳳凰鋒利的爪子,臉頰處被劃了一道淺淺的口子。
“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隔着劍,青峰咬牙切齒道。
風催雪撲上來朝鳳凰另一側攻去,一邊喊震驚的喊道:“你們認識?!”
鳳凰一揮翅膀欲将風催雪扇開,卻被風催雪拽住了翅膀上的羽毛,鳳凰吃痛的間隙,青峰趁機脫離鳳凰的爪下,鳳凰被徹底激怒,翅膀猛力一揮,将二人甩了出去。
在落地的一瞬間,青峰半摟着風催雪,側過身以身體作肉盾,墊在了風催雪身下。
鳳凰的金瞳中盡是怒火,朝二人攻去,卻見風催雪翻身,恰好擋在了青峰身前。
鳳凰身形一頓,在半空中停了下來。
風催雪還在地上摸索方才掉落的鳴雪劍,一擡頭便看見近在咫尺的鳳凰,看看前面的鳳凰,再看看身後的青峰,終于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狀況。
“那個……這位鳳凰朋友,我們只是路過,馬上就走,不打擾你了,哈哈哈。”風催雪幹笑一聲。
青峰一臂推開擋在身前的風催雪,站起身,站在風催雪身前,直視鳳凰的金瞳。
鳳凰懸浮于空,居高臨下滿是怒火的瞪着兩人,青峰毫不畏懼,冷靜的與之對視着。
風催雪小心翼翼的撿起鳴雪劍,躲在青峰身後,望向鳳凰,“你們是不是認識?你聽得懂我說話嗎?”
“……”青峰道:“別說話。”
風催雪警惕的盯着鳳凰,趴在青峰耳邊,小聲問青峰,“它就是毀了紀春秋墓的人……不,鳥?”
鳳凰視線移向風催雪,目光中多了一絲不悅。
“你怎麽還跟謝無塵混在一起。”
一道低沉磁性的威嚴男聲從鳳凰口中傳了出來。
“你會說話!”風催雪驚訝的指指自己,顯然誤會了鳳凰口中的‘你’和‘謝無塵’分別指的是誰,“你認得我?”
鳳凰微微眯起眼。
青峰立刻上前一步,擋住鳳凰看向風催雪的視線,朝鳳凰拱手作了一揖,恭敬道:“不知前輩在此,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金瞳森冷的盯着青峰,青峰接着道:“這裏是封印邪魔之地,若稍有不慎,邪魔出世……”
鳳凰冷冷道:“你在教訓孤?”
青峰抿着唇,目不斜視的與鳳凰對視,縱然比懸在空中的鳳凰低了許多,但周身氣勢卻不輸分毫。
青峰:“前輩複生不久,恐怕不知現今神州狀況。”
風催雪實在太好奇了,忍不住小聲道:“你們在說什麽?”
場面十分嚴肅,沒人理他。
“孤醒來時,聽聞群妖出世,妖族稱霸神州,吾心甚悅。”鳳凰展翅,繞着青峰與風催雪飛了一圈,瞳孔死死盯着青峰,“孤雖殺不了紀春秋,毀了你們天衍派也是可以的。”
風催雪忍不住插嘴,“看來你确實不知道,天衍派已經沒啦。”
鳳凰身形微頓,雙眼淩厲的看向風催雪,再看向青峰。
青峰颔首。
剎那間鳳凰身形暴漲,幾乎長到了之前的幾倍大,單是身形讓人看着就心生畏懼。
這個與生俱來的神獸,僅是雛鳳之姿便有如神明般讓人心生敬畏。
金羽流動着璀璨光輝,幾乎要炸起來,青峰警惕的拉着風催雪後退一步,卻見鳳凰忽然轉身,如離弦之箭般朝石室的天花板處沖去。
鳳凰周身攜帶着強大的力量将石室轟然破開,碎裂的石塊暴雨般落下,青峰護着風催雪的頭躲到角落處,再擡眼時石室已經開始塌陷,鳳凰的尾羽在遠處劃出一道金紅璀璨的光芒,消失不見。
“跟上它!”青峰拉着風催雪朝鳳凰離去處奔去,身後是土崩石裂的巨響,石室徹底塌了。
“這個墓會不會塌!”奔跑中,風催雪大喊。
“我們得趕在墓塌之前跑出去!”青峰揮劍揮開飛過來的石頭,一臂護着風催雪的頭,“它破開了墓中的陣法!跟緊它才能出去!”
這座墓地點和出口随陣法不時變換,若不是鳳凰以蠻力破開,恐怕他們得在這裏研究好一陣子才能出去。
風催雪忽然想到一事,“那些魔怎麽辦?”
“封印完好無損!墓塌了也沒事!”
接下來一陣地動山搖,到處都是落下的石塊和泥土,風催雪也沒空說話了,兩人跟着前方的鳳凰一路急奔,跑了許久便看到前方有一道巨大的石門。
鳳凰傾力朝前一撞,石門轟然碎裂!一股巨大的水流翻卷着從碎裂的石門外湧了進來!
“這又是……唔!!!”
青峰手疾眼快的捂住風催雪的嘴,屏息,一臂把風催雪抱進懷裏,頂着強大的水流朝石門外沖去!
沖出石門後,水流緩了許多,四周都是冰冷透骨的湖水,墓的出口竟在湖底。
鳳凰已經沒了蹤影,青峰抱着風催雪往湖面上游,游了一會青峰便察覺到懷裏的人開始掙紮,風催雪瞪着眼睛,難受的看着他,漆黑的瞳孔裏現出迷茫恍惚。
青峰意識到不妙,加快了上游的速度,懷中的風催雪沒忍住,吐出了一串氣泡,身子漸漸軟了下來。
青峰皺了皺眉,連忙低頭吻上風催雪的唇,渡了一口氣過去。
湖面近在咫尺,上面晶瑩剔透,結了一層冰。
青峰帶着風催雪勉力朝上游,竭盡最後一絲力量曲肘朝冰上一撞,湖面的冰如碎玉般碎裂開來,兩人艱難的朝碎冰處爬了上去。
湖面冰封千裏,放眼望去,周圍是一片晶瑩剔透的湖面,天上細雪紛紛揚揚的落下,所見之處盡是純粹的潔白。
冬天來了。
風催雪喘了幾口氣,望向周圍有些怔愣,“我們到底在裏面待了多久……”
青峰臉有些紅,站在冰封的湖面上,把風催雪朝上一拉,“站穩了。”
冰面極滑,風催雪被青峰一手拉着,小心翼翼的在冰面上走着,青峰環顧四周,終于在側前方望見了河岸,兩人便朝案處走去。
“紀前輩生前極擅陣法,那座墓的出口随陣法變化,恐怕裏面的時間流速也與外面不同。”青峰朝風催雪解釋道,雖然陣法大部分都被鳳凰毀了,但殘餘陣法效力也十分厲害。
聽完青峰解釋,風催雪下意識朝四面望去,周圍沒有破開的碎冰孔洞,不知道鳳凰去了哪兒。
“聽鳳凰的意思,似乎是紀春秋的仇人?”風催雪忽然想到,青峰還說鳳凰才複生,這又是什麽意思?
“它為什麽認得我們?”風催雪又問。
青峰這回并沒有避開話題,坦誠道:“它與天衍派有仇。”
準确的來說,是與天衍派的建派掌門紀春秋有仇。
絕地天通之後,蒼龍成神,鳳凰卻落地西方掌管妖族,成為妖王。神與仙雖不再參與人界中事,卻将萬千邪魔留在了神州大地。
邪魔霍亂成災,神州怨靈四起,那時整個神州大地都充滿了怨靈,荒蕪頹敗,人與妖俱深受其害。
那時人與妖并不如現在這般徹底對立,紀春秋與鳳凰合力降伏萬魔,肅清神州。
鳳凰天生便是神獸之軀,驅邪破魔,那一戰中鳳凰為了鎮壓邪魔,燃燒自身而死。
“鳳凰不死不滅,只要留有一絲神魂,便可再次重生。”青峰道。
風催雪忽然有一種不妙的猜測,“紀春秋是不是動了什麽手腳?”
青峰颔首,“他将鳳凰的神魂囚禁在了天衍派守劍峰的地底,妖族群龍無首,逐漸式微,被趕至西方無人之境,就此龜縮千年之久。”
鳳凰一日不活,妖族便一日無首。
千年來妖族雖有新任妖王,卻都不是名正言順,與鳳凰統領時期的盛狀都無法比拟。
風催雪:“……”
“我決定我以後還是不要随意評價別人是好人了。”風催雪無語道。
“為什麽?”
“被我誇過的最後都不是好人。”風催雪嘆了口氣。
青峰委婉道:“……倒也不至于說‘都’。”
風催雪欲掰着指頭數,“難道不是嗎?城主,紀春秋,還有……”
說着說着,風催雪擡起頭看了眼青峰,“唔……”
風催雪恍然大悟,“你居然想勾/引我誇你!”
這糟糕的遣詞造句,讓青峰簡直不想再多解釋,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想再聽見風催雪的那句“你是好人”了。
青峰連忙轉移話題——
鳳凰已死,神魂被囚,此事紀春秋做得密不透風,恐怕連天道也被瞞了過去,是以紀春秋才能一人獨領除魔功德飛升成仙。
千年來無人知曉鳳凰被囚之事,就連天衍派的歷代掌門也不得而知。
直到五年前,此事被揭露出來。
天衍派與各修士門派迎來了妖族猛烈的報複。
“這也是妖族首當其沖要滅天衍派的原因。”青峰道:“因為此事,天衍派名聲狼藉,我之前不讓你到處自爆身份,也有這重原因。”
風催雪這時才恍然明白,原來‘天衍派少掌門’這幾個字,并不如他想象般光鮮。
天衍派已從昔日神州第一派變成了修士的恥辱,變成了各門各派間人人喊打一般的存在。
紀春秋的目的人們已不得而知,或許他只是單純的想将除魔功德攬在自己身上,好飛升成仙。
人們只知道,若紀春秋沒有囚禁妖王鳳凰,妖族便不會如此兇猛地報複。
天衍派弟子已成過街老鼠,掌門已死,天衍派的少掌門便成了衆人嘲弄怒罵的對象。
縱然謝無塵除雲涯君有功又如何,這抵不了他這層身份帶來的罪孽。
但對于此事,謝無塵并不是衆矢之的,衆矢之的是揭露出此事的雲涯君。
風催雪嘴角抽搐,“怎麽哪都有他?”
青峰的眼望向白雪皚皚無邊無際的遠方,“是雲涯君放出了鳳凰的魂。”
修士口中,雲涯君最大的罪不是與妖勾結意在神州,而是放出了這個最名正言順、對修士有着埋藏了千年仇恨的妖王。
在雲涯君死去的五年之後,這個與天地共生的神獸帶着仇恨,以雛鳳之姿浴火重生。
作者有話說:
青峰(臉紅):我終于親到了!
心魔:……只是渡氣,你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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