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最終青峰還是給風催雪買了個新的兔子燈, 但夜市将散,買到的也是別人挑剩下的,新的兔子燈終是比不過原來的精致漂亮。
原來的燈已經被擠得不成形狀, 但風催雪舍不得扔,兩人遂提着兩個燈回了屋裏。
彤兒給他們安排的屋子分東西廂房, 倆人剛好一人一間, 燈會散後時辰已經不早了,兩人便各自回房睡了。
擺在桌上的兔子燈蠟燭即将燃盡,光芒也越來越微弱, 風催雪在燈下擺弄了半天被擠扁的燈,都沒有将它弄回原狀。擺弄燈的時候, 風催雪忽然想起夜市燈下青峰泛紅的眼底, 一直到走回來, 青峰好像都有點失落的樣子,不知道青峰現在怎麽樣了?
風催雪再看看手裏的燈,眼珠一轉,心裏登時有了主意,于是一手拿着燈, 悄悄的走出門, 悄悄的推開了青峰的房門。
只是将門推開了一條縫, 風催雪就聞到了屋內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氣息,說不上來是什麽香味, 隐隐像是檀香的味道。
風催雪微有些驚訝, 原來青峰睡覺這麽講究的嗎?
這樣一想, 他看向內間床上人影的目光不由得多了一絲欣賞。
風催雪輕手輕腳的走過去, 青峰平躺在床上, 睡得直挺挺的, 猶如一具規矩的屍體。
風催雪湊過去還要細看,忽然一陣天旋地轉,就被人厄住咽喉抵在了床柱上。
“是我!”風催雪抓狂道。
青峰眼底厲色消失,松了口氣放下了手,“你怎麽來了?”
風催雪揮了揮手裏的兔子燈,“我修不好,想找你來修。”
“……”青峰後退一步,坐回了床上按了按眉心,皺着眉問風催雪,“你知道現在什麽時辰了嗎?”
夜色正濃,深更半夜闖人卧房好像确實有點奇怪,但風催雪絲毫沒有打擾到別人的愧疚心,眨了眨眼,“好吧,其實我是來看看你有沒有躲在被窩裏哭。”
風催雪覺得自己真是個大好人,連覺也不睡,來關心道侶的身心健康,試問誰能比他更體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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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峰面色微微一抽,“……沒有。”
“可你在街上的時候明明……”
青峰搶過風催雪手裏的花燈,把花燈随手放到桌上,并把風催雪往外一推,“回去睡覺,燈明天給你修。”
“唉唉唉——”
一炷香時間後。
青峰面無表情,耳根通紅的躺在木床外側,風催雪睡在內側,不住的動來動去。
青峰被風催雪擠得睡到了床沿,終于無奈的洩了口氣,“我去睡外間。”
“不行。”風催雪一伸胳膊抱住了青峰,“我說了要陪你睡覺的,這樣你晚上哭的時候還可以依靠我。”
青峰:“……我不會哭。”
過了一會,風催雪又悄悄的往青峰身邊挪了挪,以手貼着青峰的胸膛,幾乎鑽進了青峰的懷裏。
青峰:“!!!”
接着,風催雪開始在青峰胸膛上摸來摸去……
青峰道:“你這又是在做什麽?”
風催雪心不在焉道:“唔……好摸。”
——彤兒說青峰有心魔,心魔到底是啥,能摸出來嗎?
這樣想着,風催雪又縮了縮身子,把頭貼在了青峰胸膛上……
“……”
青峰一把把風催雪撈起來,握着風催雪的手腕把他摟在懷裏,“好了,就這樣睡,別動。”
這一夜過得分外艱辛,僅對于青峰而言。
翌日清晨,風吹雪醒來的時候,青峰已經不在床邊了。他一睜開眼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兔子燈。
那燈圓滾滾的,換了新的竹篾,又糊了一層新紙,看起來與原來的模樣所差無幾。
青峰果真是個好人!
不過青峰人呢?
風催雪整理好衣裳,拿着兔子燈走出門,依然不見青峰身影。
風催雪剛踏出來,合上房門,便看見不遠處彤兒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風催雪:“彤兒,你知道青峰去哪了嗎?”
彤兒悲憤絕望的捂住臉,“在練劍。”
她一個時辰前明明看見青峰前輩也從這間房裏出來,難道青峰前輩和風公子昨天晚上睡在一起?這麽說他們兩人其實關系很好?這樣的話主子豈不是徹底沒機會了!
……至于沈玉魄昨天說的話,彤兒已經完全忘到了九霄雲外。
彤兒絕望完,才擡起臉道:“其實奴婢是來叫風公子用早膳的。”
風催雪:“???行?”
風催雪被滿臉憂傷的彤兒帶到了正廳,廚子已經備好了早膳。
“其他人呢?”風催雪坐下,開始環顧四周。
“主子還在前面記賬,青峰前輩一會就過來,風公子先用。”彤兒道。
過了一會沈玉魄來了,今日她穿了一條山河地理裙,挽得精致的發髻上釵環叮當作響。
方一進門,沈玉魄就看見彤兒以一種心疼的眼神看着自己。
沈玉魄心中納悶,朝彤兒揮了揮手,“下去吧。”
彤兒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風催雪打了個招呼,便接着認真喝粥,沈玉魄朝風催雪對面坐下了。
兩人一時無話,染着丹蔻的手指撥弄調羹半晌,沈玉魄才開口道:“風公子跟青峰是怎麽認識的?”
風催雪心道來了,擡起頭,便看見沈玉魄一手撐着下巴,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我忘了,從我醒來時青峰就在我身邊。”風催雪老實道:“你呢?”
沈玉魄像是知道風催雪會這麽問,聞言沖風催雪暧昧的一眨眼,“我和青峰啊……是老朋友了。”
風催雪:“你眼睛不舒服?”
沈玉魄面上笑容一僵。
下一刻沈玉魄‘嘁’了一聲,低罵一聲,“沒意思。”
風催雪一邊夾着蒸排骨,一邊疑惑的看她一眼,“說正事,我有事問你。”
沈玉魄疑惑的一挑眉。
“你跟青峰認識了那麽久,有沒有發現……”風催雪小小聲道:“他很愛哭?”
剎那間沈玉魄面色古怪起來,斬釘截鐵道:“沒有。”
見沈玉魄如此直接了當的否認,風催雪不由疑惑起來,為什麽在他看起來,青峰那麽愛哭呢?難道是……青峰只在他面前哭?
“你為什麽這麽問?”沈玉魄疑惑道。
風催雪想了想,搖搖頭,“為了保全青峰的面子,我還是不告訴你的好。”
沈玉魄更疑惑了,但一看風催雪這副腦子不是很好使的樣子,心想八成是風催雪在說胡話,于是不再問。
沈玉魄換了一手支着下颚,朝風催雪眨眨眼,“你是把以前的記憶全忘了麽?”
風催雪正吃着排骨,聞言“嗯哼”了一聲。
沈玉魄夾了塊點心,狀似不經意的問,“失憶症倒是不多見,以前見人得了這病,不僅不認得人,連學過的東西都忘了……你還記得多少?”
話音落後,風催雪沒有立刻回答,低頭認認真真的把排骨吃完,才擡起眼看沈玉魄。
風催雪也跟着笑了起來,唇角彎起,“青峰不讓我說,但我可以悄悄告訴你。”
沈玉魄詫異的一挑眉。
風催雪神神秘秘的小聲道:“其實我什麽都記得。”
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并沒有錯過沈玉魄臉上一瞬間僵硬的表情。
然而只是一瞬間。
沈玉魄瞬間反應過來風催雪是在開玩笑,遂配合着道:“有意思,青峰為什麽不讓你說?”
“你們好像都對我失憶的事情很感興趣。”風催雪放下筷子,笑容微斂,挺直了脊背,直直看向沈玉魄。
沈玉魄微微蹙眉,無辜道:“我只是好奇問問。”
“你分明認得我。”風催雪輕笑一聲,“方才說了那麽多廢話,只是想打探我還記得多少吧。”
風催雪學着沈玉魄方才的樣子,沖她一眨眼,“其實我記得好多。”
話音剛落,風催雪望向沈玉魄身後的目光一頓,瞬間彎起眼滿臉笑意,沖門外揮了揮手,“青峰!”
其變臉速度之快令沈玉魄嘆為觀止。
青峰走進門,額上還帶着薄汗,他把劍往旁邊一擱,坐到了風催雪身邊。
風催雪盛了一碗粥推給青峰,笑意盈盈,真心實意的誇贊道:“我看到你給我做的燈了,做得真好。”
青峰耳尖微紅地點了點頭,
“沈玉魄說她也想要一盞。”風催雪又道。
沈玉魄:“???”
青峰疑惑的看向沈玉魄,眼裏多了一分詫異,意思是你怎麽跟風催雪一樣幼稚。
沈玉魄面無表情的鼓了鼓掌,沖風催雪比了個大拇指,起身走了。
青峰頗有些疑惑道:“你們方才說什麽了?”
風催雪笑眯眯道:“沒有。”
……
到正午時,有丫鬟來喚青峰,說沈玉魄找青峰有正事相商。
待青峰走後不久,風催雪立刻出門,在後院裏尋了起來。
後院中仆役不多,只有零零散散幾人,風催雪小心翼翼的繞過他們,一路輕手輕腳,終于走到了沈玉魄的閣樓牆後。
閣樓外布着一層透明的結界,風催雪看也不看,徑直穿過結界,掏出袖中帕子擦擦牆壁,然後将耳朵貼在了牆壁上。
隐約有人聲從閣樓裏傳來。
沈玉魄的聲音怒不可遏,“他一直跟你裝瘋賣傻你難道看不出來!你能确定他真的什麽都沒想起來?!”
青峰聲音冷淡,“他在詐你。”
“啪”的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沈玉魄怒道:“就算失憶也是本性難改,常人會像他這樣?你根本控制不住他!當初說好的把他關起來,可現在呢?你帶着他大搖大擺的來了丹霞城,問也不問我的意見就把他帶着住進來,你知道我有多不想看見他嗎?!”
“凡鐵制不住他,我不能一直把他關在蒼翠山,有玄月鐵制成的縛魂鎖在,他不會……”青峰的聲音很低,風催雪也聽不太清。
沈玉魄聲音低了下來,“他哪面是真哪面是假我已經不想去猜了,我原以為他失憶了一切就萬事大吉,可沒想到他和原來一樣多疑……我現在亦搞不清他方才是不是在詐我,我懷疑他有別的事瞞着你。”
青峰沉默了。
沈玉魄:“現在都能把你我耍得團團轉,若他恢複記憶……你立過誓的,別忘了。”
青峰開口了,“我知道。”
“他若想起來,我會親手殺了他。”
風催雪直起身來,緩緩的靠在牆上。
風催雪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覺得眼睛有些酸澀,他眨了眨眼,微微仰頭望天,天邊萬裏無雲,是個好天氣。
閣樓裏的對話風催雪沒有再聽,他悄然離開了閣樓,回到房裏,拿起屋裏的兩盞兔子燈,放到了青峰的屋子裏,合上了門。
接着,風催雪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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