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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夢◎
潑天的大雨阻住了潘氏派出去報信的小厮,待夏公爺得了信兒,急匆匆從職上趕回家來,沒趕上新鮮熱乎的,皇帝早就走了。
只是一家子女眷都縮在堂屋裏,一個個都跟在外頭經歷過風吹雨打的泥塑像似的。
潘氏苦着臉迎上去,硬着頭皮将萬歲爺臨走時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夏公爺眼裏瞬間翻出一層陰翳,跌坐在官帽椅裏,雙目空茫,“完了,這下壞菜了,徹底栽了。”
晴天霹靂般的噩耗,夏鳳鳴的皇後是做不成了。
敲打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敲打之後的本質。
所以這才是讓潘氏和夏鳳鳴肝兒顫的地方,她們本期望在朝上見多了大風浪的夏公爺回來,能說一句不礙事的,讓她們安心。可是眼見着公爺是這樣的反應,本就高高懸在梁上的心終于狠狠墜下去,死無葬身之地。
一屋子沒人敢吱聲,夏公爺呆望着房頂心灰意冷了好半晌,自艾完了,怒火蹭蹭升起來,總要找個人怪罪,頭一個就看向潘氏,厲色道:“往日裏瞧你也是個精明的,怎麽大事上反而犯這等子糊塗?巴巴的把閨女往萬歲爺眼前湊,你眼皮子就這麽淺?你們潘家沒教過你什麽叫規矩?”
當着一衆小輩的面,毫不留情了。
今兒的事,總歸是要找一個人怪罪。夏和易心想,如果今天這一露面,夏鳳鳴讓皇帝覺得驚為天人,夏公爺是不是得誇潘氏會來事呢。
潘氏落了埋怨,說一不二的掌家夫人被當衆掃了臉,說不怨怼是不能夠的,但也暗罵自己糊塗,勉強咬着牙笑道:“平常貴胄人家,定親之前讓孩子們相看一面,也是不妨礙的,沒想到觸了萬歲爺的忌諱——”
夏公爺冷冷截斷她的話頭,“你跟我說有什麽用?你進宮到萬歲爺跟前狡賴去!”
潘氏被堵了個正着,憋着不說話了,心裏多少有些委屈,皇帝遲遲不立後,後宮裏一個人都沒納過,沒人知道他在女色上是什麽喜好什麽章程,誰不是摸着石頭過河呢?
家裏鬧起來,往常夏鳳鳴都是出來打圓場的那個,但她今兒一句話也不敢說,怕惹得夏公爺怒上添怒,只兀自跪在地上。
大爺不在,大嫂嫂是外來媳婦不敢接口,兩位姨娘更是指望不上。
夏和易左看右看沒人了,只好自己站出來,溫聲開解道:“父親且消消氣,您還記得大姐姐上回從宮裏回來,太後娘娘給了那麽多賞賜呢!立後是大事,必定得征詢太後娘娘的意見。依我看,這件事未必沒有轉圜的餘地。”
她一開口,夏公爺才想起這攤糊塗賬裏還有她這麽一個人,實在是夏鳳鳴做不成皇後的事給他的沖擊太大了,皇帝今天特特兒召見夏和易的事在他心中反而排到次之了,這會子想起來,趕緊拉下雷公臉問:“我還沒說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把萬歲爺氣得砸了杯子?”
夏和易做出真訝然的神情,跟着在夏鳳鳴旁邊跪下來,“萬歲爺是頂頂溫雅和煦的人物,當然不會摔杯子的,阿爹您說什麽呢。”
夏公爺一聽,霎時吓得臉白得跟牆根兒似的,“那該不是你摔的罷!”
“縱是再借我八個膽子,我也不敢在萬歲爺跟前撒野哪。”說這話的時候,夏和易着實是心虛的,光撒潑都是小事,她還死豬不怕開水燙,連頂嘴帶撒謊,只差沒在地上打滾了。
她避開夏公爺直勾勾的眼神,看向牆根被風吹亂的桌旗,靈機一動說:“雨天起的風大,東南角的窗沒阖攏,大風揚起的桌旗抖落了茶盞。”
夏公爺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見被吹成一團的桌旗。總算聽到了今天以來的頭一個好消息,長舒了一口氣,太好了,只要不是萬歲爺砸的就好,沒生氣就好。
輪到問他最不要緊的一個問題了,“萬歲爺今兒是特地召你?”
夏和易想了想,搖頭說不是的,“萬歲爺臨走的時候,我無心中聽見那位廠公的話,萬歲爺似乎還有別的地方要去,今兒路過泾國公府,順道來的。”
這個回答,比皇帝是特地來一趟,聽上去要合理得多,夏公爺“哦”了聲,“他老人家是有什麽旨意示下?”
時隔太久,夏和易重新端起天不怕地不怕的無知表情,“萬歲爺問我願不願意進宮伺候太後娘娘。實話與阿爹說,那位要不是萬歲爺,我都以為是有人在打趣我呢。我可是公府小姐啊,哪兒會伺候人呢?我就說我不會。”
夏公爺眼白翻得比眼黑多,進氣更是比出氣多得多了,只差快撅過去了,“你就直接對萬歲爺說的,就說你不會?”
夏和易理所當然地挺起了脖子,“對啊,我不敢欺君呀。”
“胡鬧!我怎麽生了你們兩個混賬!”一重接一重的打擊襲來,夏公爺終于要暈倒了,往後癱在椅子裏,“天要亡我夏家,天要亡我啊!”
屋裏亂成一團,所有人都慌慌張張沖上來。
“公爺!公爺!”
“公爹!您醒醒啊公爹!”
“快去請大夫!”
“回來!”夏公爺艱難喘了幾口大氣,把撒腿往外跑的老大媳婦叫了回來,奄奄一息地指着夏和易問:“萬歲爺怎麽說?”
夏和易發現她好像把公爺氣得太過了,連忙往回收一收,還好現在胡編亂造已是輕車熟路,尤其是編排萬歲爺的,張口就來,“萬歲爺當時聽了……瞧着很是滿意,說以後要是宮裏差人來問了,也讓我這麽說。”
這麽說……是太後可能看上夏和易了,但是皇帝沒看上?
夏公爺才剛狠斥了潘氏一通,但臨了有事了,還得倆人商議,互相對了個眼神,想一想,萬歲爺走的時候什麽關于夏和易的話都沒說,可能真的是對夏和易不太在意。
說來說去,最嚴重的還是夏鳳鳴的皇後夢。今兒這種情況,要是萬歲爺他老人家開口怒斥,倒還算是給了人一個申辯的機會,而只是像這種不鹹不淡的敲打,是直接給定了罪,讓人永無翻身之日了。
泾國公府上是愁雲慘霧罩頂,夏和易也很為此犯愁,大姐姐要是當不上皇後了,那豈不是又可能會輪着她?
令人絕望,想起來就是絕望。
暴雨遲遲停了,厚雲還來不及散開,霧蒙蒙地堆在天上,夏和易趴在窗口,望着屋角袅袅升起的香煙沉思。
春翠在一扇一扇支開窗子,扭身回往,見夏和易眉心緊擰似在思考什麽曠世難題,便好奇問道:“姑娘,您是在想轍見威武将軍家的五爺嗎?”
“可再沒五爺什麽事兒了。”夏和易一下整個上半身都搭在窗戶棱上,哭喪了臉,“我都在萬歲爺面前誇下那種海口,以後只能一門心思心悅武寧王了,否則就是欺君啊。”
人啊,即便在逆境中,也要努力支棱起來尋找那麽一絲絲缥缈的希望。夏和易手撐住窗框,一蹦站起來,若有所思道:“武寧王此番進京,北地來此路遠迢迢,總不可能是單槍匹馬來的,必然有大部車隊從北地跟着來。我接觸不到王爺的心腹,但車隊那麽多人,總能找着個把牽馬挑擔的罷。”
春翠低頭想了想,沒太跟上她的邏輯,只能直問道:“照姑娘的意思是……”
夏和易緊緊一握拳,成竹在胸的模樣,“上回登門還是太莽撞了。我想過了,還是得先找熟悉武寧王的人打聽打聽,他是個什麽樣的性子、喜歡什麽樣式的女人,才能投其所好,事半功倍!”
春翠聽得有點迷糊了,“可人要不是心腹,怎麽能曉得王爺的喜好呢?”
話是很有道理,不過夏和易是個很善于從困境中想轍鼓勵自己的人,“道聽途說,總能有幾句罷?多試幾個人,拼拼湊湊的能有個五六分,也比現在兩眼一抹黑的強。”
說幹就幹,讓丫鬟們找到外院常來往的小厮,名叫胡猴,人也長得跟猴兒似的,精明利索,
春翠和秋紅常托他出府買個東西傳個話的,一來二去已經很相熟了。
胡猴出去沒頭沒腦一通瞎掃聽,居然還真尋覓到一個跟着師傅在北地車隊裏打雜的小碎催,不過二兩碎銀子就答應知無不言。
夏和易思索再三,還是決定親自出門去見一面。
先乘馬車出府,進了一間京中夫人小姐常去的渴水鋪子,從後門出來,走幾步到了約定的小巷,見着了那小碎催,十來歲的孩子,一瞧就不是京城人士,身材高大,黝黑的膚色,臉頰天然紅撲撲的,瞧着很是健康。
胡猴回話時說找着個小碎催,見了面發現,真的是碎催得不能再碎催了,跟車隊裏稍微有點名號的将領都說不上話的小催巴兒。
但那小孩說起武寧王來拍胸脯,十分肯定的模樣,“我們王爺生性不拘小節,是最受不得規矩的人。”
夏和易回想起那回和武寧王的馬車會面,對他的話表示相當狐疑。
說不信吧,也不盡然,頭一回在假山洞裏碰面的時候,的确覺得是個很放蕩不羁的纨绔性子。
她本來就存着信一半留一半的心,也不多追究,繼續問道:“那你們王爺有女人嗎?”
小碎催是北地來的,不像公府裏的小厮講那麽多繁文缛節,直接回問道:“都是王爺了,還能沒有女人?”
夏和易堵了下,“你見過啊?”
那小碎催也噎了噎,“那倒沒有……”
想了想又說:“不過我聽我師傅說了,王爺不喜歡大家閨秀,喜歡真性情的女人。”
夏和易不知道他說得是真是假,讓胡猴多塞了二兩銀子,把人打發走了。
還行吧,甭管真假,總算是獲得了一些聽起來算是有效的信息。
打道回府的路上,馬車照舊吱呀吱呀晃悠,夏和易靠着春翠快睡着了,突然聽秋紅“哎”了聲,“姑娘,您看前面的那架,是不是咱們上回遇見的,武寧王爺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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