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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身養性◎
挨過了最先頭的喪氣階段,夏和易決定重振旗鼓,她的大志向是征服武寧王,不能剛出門被這麽一個小石塊絆倒,只要活絡起來,辦法總比困難多。
“瞧我的罷!”為了鼓舞一而衰的散亂軍心,她相當自信地揚起了小巧的下巴。
為了方便在外行走,夏和易窩在馬車裏,讓兩個丫鬟為她梳攏頭發、換了一身小厮裝扮,搖身一變扮作一個清秀小哥,從車上跳下來,不費力氣就沿街找了一家賃車馬的鋪子。
掌櫃的眼尖兒,打量了來人的打扮。富貴人家的丫鬟小厮,手頭比外頭人家的當家娘子還要寬綽得多,于是掌櫃的笑呵呵地熱情迎上前來,詢問道:“客人有什麽招待啊?”
夏和易學着爺們兒的樣子,沉下嗓子說:“我家主子要出城。”
掌櫃的“哦”了聲,“好說,好說。”一邊指了指店堂門口停的馬車,車頭上挂着記裏的小鼓,“一裏地擊一次鼓,一次鼓算兩錢。”
“您這兒能不能包長期的?我們府上有車,只想借個車把式。”夏和易擺擺手,沒忘記特地放重了音強調“要持駕馭證的。”
掌櫃的自然說成,胸脯拍得咚咚響,打包票道:“小店一概持證駕車,童叟無欺。”
然後在櫃臺上翻着冊子尋找空閑的車把式,“客人是想上哪兒去啊?”
夏和易很自然地答道:“我家主子要去北地。”
掌櫃的翻冊子的手在半空中停了會兒,收回來,勾起小指撓了撓太陽穴,“姑娘,我看您的衣着打扮,也不像是那種會來閑消遣人的。這麽的,這話您姑且一說,我姑且當玩笑聽了,我們這兒忙着呢,您請回罷,啊。”
夏和易急了,一連蹦出好幾個“不不不”,試圖辯解,“我是說真的,我——”
掌櫃的沒耐煩和她周旋,揚手招上來了幾個夥計。
夥計們把她當鬧事的,不過态度還算客氣,半推半趕的,沒直接上手揍人。
“掌櫃的,不是,你聽我說啊——”夏和易雙腳都被擡離地了,十根細手指還倔強地摳住櫃臺邊緣。
到底是力氣不敵衆人,架不住幾個夥計連撓帶扯的,最終還是被推出了店堂大門。
“姑娘!”在門外候消息的丫鬟們見夏和易要被扔出來了,白着臉驚慌失措地沖上來,胡猴和羅布都做好飛身撲地墊底的準備了。
結果幾個夥計在石臺階下輕輕把她放下了,領頭的那個小夥兒紅着臉,姿勢擰成挺別扭的麻花,含羞帶怯道歉,“對不住啊姑娘。”
夏和易困惑地摸了摸腦瓜頂,沒錯啊,頭發上是一格一格的縱感,明明是只有男子才會戴的網巾啊,怎麽誰都看穿了她是個女的了?
罷了,事态緊急,先不管這些了。
她馬不停蹄地又跑了兩家租馬鋪子,掌櫃的一聽說她要去北地,都當她是失心瘋了。
第三次被夥計擡出店堂門的時候,夏和易終于沒忍住,揪住扛着她往外的夥計,“你們是不是都看出我不是個爺們兒?”
那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夥計,小黑臉一紅,不好意思直視她,“嗐,您要不是個姑娘,我瞧您也別在大宅裏頭給人當碎催兒了,幹脆去相公堂子謀份生計,一定能成頭牌。”
胡猴猛地從旁邊的巷子裏蹦出來,怒叱道:“狗東西!收起你的臭嘴!”
“算了算了。”夏和易主動從黑裏透紅的小夥計肩上蹦下來,上下拍了拍灰,“就當他是在誇我好看了。”
眼下要集中矛頭,對準主要矛盾,她及時将注意力偏差的胡猴拉了回來。
所以還是沒能成功找着車把式。
今兒天也太熱了!
夏和易累得氣喘籲籲,接過春翠遞過來的水咕嘟咕嘟灌了幾大口,豪邁地用手背一擦,半點沒有未來相公堂子頭牌的嬌羞架勢,惡狠狠的,“實在不成,咱們先雇一個短期的,先到了城郊,等跟镖師們彙合了,瞧情況再作商議。我就不信我走不成了還。”
城西的郊外,火燒雲彩,四下無風,車簾全掀起來通風,馬兒熱得吭哧吭哧瞪着眼睛喘大氣,随從們紛紛從車馬上下來了,靠坐在四下的樹蔭底下散暑熱。
新提督寸步不離地守在趙崇湛身邊,擠着皮笑肉不笑的笑臉陪着一道曬太陽。在心裏暗罵這活兒可真不是人幹的,遭大罪了,今兒太陽太毒太辣,他後脖子都快曬禿嚕皮了。
新提督是武寧王……啊,不,現在已經得改稱一聲聖上了,新提督是當今聖上的心腹。與其說他今天是來為太上皇送行的,不如說是聖上不放心,特特兒派他來監視的。畢竟聖上今日告太廟即位,太上皇多在京城待一日,聖上就多一日的隐患,因此務必要親眼将人送出城才好。
當然,太上皇這個稱謂,只是新提督自個兒默默存在心裏的稱呼。
古往今來的內禪皇帝,榮封太上皇是老例兒,那些封了太上皇的都不一定能有好下場,更別說連個榮號都沒混上的,結果不是被毒死就是被餓死,凄涼得緊。
再觀趙崇湛,自打即位就不是個令人省心的尋常皇帝,君子的皮囊下生了一顆反叛的心,說不立後就不立後,說禪位就禪位,竟然還自請降封武寧王。
當今聖上昨兒夜裏高興,吃酒時貪多了幾杯,喝高了,抱着大紅抱柱打着酒嗝劃拉着大舌頭由衷感嘆道:“原,原來這九五之尊……真,不是好當的,想……想我弟弟,當,當年,也就比我聰穎那麽一丁點兒,結果才當了三年皇帝,就把腦……腦子當傻了。”
新提督換位思考了一下,大概是,一直視作此生大敵的敵人忽然有一天腦子不好了,他自問很能理解那種傷痛和快樂并存的感情。
于是新提督懷着萬分好奇的心情,認真觀察了一路太上皇爺的待人接物,溫雅和煦中隐藏着一點傲慢,腦子不光不傻,瞧着還十分具有帝王魅力,倒令提督這個聖上心腹都差點跳牆惋惜了。
話說回來,本來吧,太上皇爺都主動從位上退下來了,一時興起想享受一下大千世界,甭管要當王爺還是庶民,想要肆無忌憚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問題是太上皇爺主動接手了“武寧王”這個舊日封號,弄得現在一衆人都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
太後底下人還是慣稱“萬歲爺”,弄得當今聖上敢怒不敢言,氣得悶在次間裏摔了好幾回東西;被當今聖上帶進京的人,有正兒八經按例稱“上皇”的,叫“太上皇爺”和“老皇爺”的也有,一氣兒把翩翩君子叫老了好幾十歲;而君子自個兒身邊帶的親信倒是适應良好,一個個早都“王爺”“王爺”的叫開了。
說到親信,新提督覺得還有點傷自尊,他都是堂堂提督了,是當今聖上最緊密的心腹,但太上皇爺和太上皇爺的親信連多的眼神兒都沒給他一眼,明知道他是來行監視職責的,照舊在他眼皮子底下無所顧忌,想走就走想停就停。
要知道,雖然他看上去就帶了兩列侍衛,實際手裏握着大把兵權,只是這裏不是動手的好地方,太上皇爺要是剛一出城門就出事,聖上在太後那裏交代不過去。
橫豎太上皇爺到底走得是不是心甘情願,提督心裏不知道,但即便他老人家再不樂意,眼下這不走也不說回的,在大太陽底下暴曬一天了,這兒黃土漫天的也沒什麽景致,又是何苦呢!
最好是退回去,只要有半只腳邁進城門,藩王無召進京,下一秒就能名正言順拿人,大家都省了事兒。
提督東想一茬西想一茬,心裏正泛嘀咕呢,遠遠瞧見從城裏快馬奔來的身影,是之前太上皇派回去掃聽的侍衛。
侍衛翻身下馬,伏在太上皇身邊低聲禀報了什麽,然後就見那位永遠波瀾不驚的太上皇爺,露出了提督有史以來見過的最生活的表情,先是極為詫異,迅速發展成驚奇,兩道英挺的劍眉高高挑起,仿佛聽見了什麽天底下最滑稽的事情。
新提督用盡渾身氣力豎起耳朵尖兒,含含糊糊聽見太上皇爺怒斥中的後半句“……她是悶頭亂竄的蒼蠅崽子不成?”
新提督空茫地眨了眨眼。
偷聽是偷聽見了,卻比沒有偷聽見時更加迷茫。
而後太上皇爺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層無可奈何,在短暫的怔松過後,無力地擺了擺手,“給她帶一個回去。”
侍衛剛領了命要走,又被太上皇爺叫住,“回來。”
太上皇爺有氣無力地說:“帶兩個,不,三個,以防萬一,讓她挑。還有什麽雜碎,一并給她解決了再回來。”
給誰?帶三個什麽?有什麽雜碎需要解決?
一連三問浮在心間,讓新提督的眉頭逐漸緊擰。
太上皇爺這是在布置什麽陰謀詭計?不會是改主意了,要回頭謀朝篡位罷!
提督退到樹蔭的陰影裏,招招手,召來方才派出去跟蹤的探子。
探子跪地認錯,慚愧道:“那人有意甩開小的們,小的們無能,跟丢了,只大老遠地瞧見個大概。”
提督冷笑,難怪方才連遣人都不避着他,合着是對手下人有信心哪。
不過能有個大概,總比沒有強。
“快說!”
“好像……”探子回報得吞吞吐吐,因為他也感到十分疑惑,“好像……是回去找一個在車馬鋪子裏撒羊癫瘋的小厮?”
提督像看傻子一樣乜他,“你确定?”
探子回想了一下剛才說過的話,也覺得自己要麽眼神兒不大好,要麽腦子不大正常,“不……不太确定。”
“打量爺剛上任,膽敢把爺當傻子糊弄?滾!”提督懶得再跟他聒噪,怒極一腳把人踹開,再像沒事人一樣從樹後繞出來,站在樹蔭後頭,繼續暗中觀察太上皇爺的動向。
太上皇爺眼下正擡手将拳握在口鼻前,出奇鎮定地靜靜望着眼前的一片雜草。瞧那眼神,大概是陷入了某種自我懷疑式的沉思。
在沉思片刻後,太上皇爺緩緩籲了一口氣,回到卷起車簾的馬車上坐下,從一旁拿出了一卷書,卷在手裏,避在車陰裏,對着陽光默默誦讀起來。
新提督眯着眼睛探着腦袋張望了一下,大致判斷出是一本佛經。
朝廷失去了這麽一位随時随地修身養性研讀佛經的帝王,實在是一國的巨大損失。
排開站位不談,新提督不得不承認,這位推拒了太上皇封號的新武寧王,實在是更适合當一國之君的材料。
哪怕他身為當今聖上的心腹,也難免為此感到神傷啊。
唉……
新提督萬分痛心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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