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祝福之杯

[你們不能喝主的杯,又喝邪魔的杯;你們不能共享主的筵席,又共享邪魔的筵席。]

“您今天這麽在這裏?”瑪蒂娜·施密特女士端着手裏的咖啡問道,從杯子裏散發出來的氣味來看,那杯東西肯定不是從安全局一層那個難喝得人神共憤的咖啡機裏接出來的,“今天是不是個什麽節日嗎?”

她問這話的時候聽上去有點心不在焉的,但是拉米雷斯罕見地有些心虛,就好像你高中的時候被老師問為什麽沒有完成科學課的論文一樣。

——因為今天是主日,而且還是個不大不小的節日,基督聖體聖血節本應在天主聖三節後的星期四舉行,但是按照規定,由于它不是霍克斯頓的法定節日,所以移到了下一個主日。

雖然基督聖體聖血節不需要什麽特殊的慶祝方式,但是彌撒還是應當十分重視。拉米雷斯把他教堂的工作十分合理地扔給了威廉·梅斯菲爾德神父和整個永不停歇的教堂聖職團,沒人有任何異議:雖然神父說白了真的是個全年無休的辛苦工作,但是威廉真的見過拉米雷斯帶病上班,當時他都要哭了。

說不定威廉沉浸在某種莫名的“我們的大主教終于明白合理休息也是人之常情”的激動中,絕不會知道拉米雷斯轉頭來了安全局——之前他倒是問過一句蘭斯頓的事情,被拉米雷斯一筆帶過了。

“今天的确是禮拜日,”拉米雷斯相當溫和地回答,努力地把自己那種翹班的負罪感抛之腦後,“所以我才有些擔心的。”

“對,莫德之前答應了阿德裏安去參加主日彌撒。”施密特女士稍微晃了一下杯子,微笑着回答,“但是您其實不用這麽在意的,菲爾格蘭特市的小隊都是最精銳的團隊;況且,不為了這裏的事務而影響您的日常工作,這不是作為顧問的意義嗎?”

這話拉米雷斯真的沒法接:的确如此,這些“顧問”對于安全局來說只是兼職,在他們有本職工作要做的時候完全可以推掉這邊的邀約。在任何人眼裏,拉米雷斯在聖若翰洗者大教堂的主日彌撒可能都比加蘭的任務更重要些,但是……

有很多話,他難以說出口。

好在他真的不用一一說出來,因為下一秒,愛德華·科爾森就大步走進了這間屋子,一如往常風風火火的。他見到拉米雷斯倒是沒有多吃驚,只是微微地點了下頭。

“保羅。”

保羅·阿德裏安正把聖帶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面:這畢竟并不是一個正式的教堂,儀式的各個環節也會簡單一些,他們沒有唱詩班也沒人能來彈奏管風琴——他們就沒有管風琴,雖然阿德裏安懷疑自己提出來的話伊萊賈可能真的會去買管風琴回來,但是還是算了吧——但是他不在意這種細節,甚至他覺得其實這個農莊都有點太奢侈了。

他曾是教堂裏的執事,那些教堂裏陳列了幾百年之間的精美藝術品、修建了奢靡的廳堂和大而無當的挑高的穹頂。他們因此更愛神了嗎?阿德裏安覺得未必,羅馬教會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被腐敗從中蛀空只不過是實際問題罷了。

他回頭的時候随着姿勢的改變,能感覺到被緊緊地綁在腿上的苦修帶牽扯出一層細密的疼痛,一般信徒把它們綁在腿上兩個小時,而他腿上這一條或許遠超兩個小時了,他并沒有計數。伊萊賈總是擔心這樣的事情(他還擔心破傷風和敗血病),阿德裏安應該勸他寬心才對。

這些念頭從他腦海裏一閃而過,某些部分讓他微笑起來,他說:“伊萊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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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萊賈·霍夫曼站在他身後一點,露出了一個和藹的笑容。

“我聽說上次你見的那個小女孩也要來參加禮拜?”霍夫曼的目光掃視過廳堂——椅子已經擺好了,雖然他們沒有唱詩班和玫瑰花窗,但是至少他們有個十字架,對阿德裏安來說,或許這樣就足夠了——他不經意地問出了問題。

從老兵互助會被介紹來的那個女孩其實無論如何也不“小”了,但是阿德裏安基本上明白他的意思:那女孩有一張很年輕的臉,更為重要的是,她很……單純。

如果你也見過戰場上的死人,最後卻會為了男朋友劈腿而精神崩潰,或許也就只能用“單純”這個詞來形容了。

“是我希望她來的,”阿德裏安笑了笑,說真的,這種類型的人他見過太多了,“她需要一個精神寄托,不是嗎?”

霍夫曼露出了一個奇怪的表情:“精神寄托——”

“……我可不是什麽心理醫生,真的。”阿德裏安回答道,他似乎顯得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她之前的男朋友難道不也是一種寄托嗎?就為了讓她忘記參軍的時候的糟糕經歷?我聽說她是由于‘特殊原因’受了處分才退伍的。”

霍夫曼微微地挑了一下眉。

“我相信你的判斷。”片刻之後,他平和地回答。

“判斷得挺有道理。”施密特女士端着杯子評價道。

他們兩個面前的音響正相當清晰地播放着保羅·阿德裏安和某個信徒對話的聲音,音質清晰得令人潸然淚下。

拉米雷斯終于忍不住問道:“這是……?”

“竊聽器。”科爾森冷靜地說,“加蘭上次去的時候,那個阿德裏安不是帶她參觀了一下農莊裏的建築嗎?她一路安裝了至少二十個。我們有個輔助小組負責篩選這些錄音,到目前為止還沒發現有什麽直接證據指向他們向信徒使用致幻劑。”

“她要是不幹這一行,當扒手估計也會很成功。”施密特女士帶着微笑評價道。

拉米雷斯:“……”

也就是在這一刻,投影儀伴着低聲的嗡鳴又一次啓動了,被分割開來的畫面浮現于其上,這意味這整個小隊嚴陣以待——為了一場彌撒——這讓拉米雷斯感到了某種諷刺意味。

他聽見了滴的一聲,某一條線路被接通之後會發出的那種聲音。

“早上好。”他聽見莫德·加蘭說道。

加蘭覺得自己好多年沒去過教堂了。

誠然,從某些角度上來說她“完全”是個基督徒——我們指她的的确确受了洗這個部分,其他部分,她幹的事情能讓大部分神父暈倒,某個特定的神父心事重重。

她當初去過菲爾格蘭特市的聖若瑟教堂和南菲爾格蘭特教堂,但你是為了你的神去那個地方還是為了某個人去那個地方的呢?當她和拉米雷斯的關系發展到了某種……怪異的地步的時候,她就不再去教堂了;彼時拉米雷斯已經成為了教省的大主教,而她未曾踏入過聖若翰洗者大教堂一步。

現在她坐在這個“教堂”的後排——誠然,把這地方稱為教堂還是有點太過随意了,不過如果阿德裏安想要的就是那種質樸的氛圍,或許還剛剛好。坐在長凳上的有不少人,其中大部分都是長期居住在這個農莊裏的那些信徒:以男性為主,而且按照克萊普的調查,其中有一大部分人可疑地受過軍事訓練。剩下的則是從各處趕來的信徒,消瘦的老年人、沉默的年輕男性和面色憔悴的女性們,許多這樣的組織都喜歡挑經歷悲慘、內心有着深重的創傷的人下手,總有些人需要信仰的支撐。

而此時此刻,保羅·阿德裏安站在祭桌的前面,穿着簡單的長白衣和聖帶,在這樣的顏色的襯托之下,他顯得特別的蒼白且纖瘦。人群逐漸安靜下來,然後,儀式就開始了。

進堂詠、光榮頌、集禱經——加蘭非常、非常地熟悉這樣的流程,當然,她坐在教堂裏面的時候,站在祭桌之前的往往是拉米雷斯。拉米雷斯任職過的三個教堂,無論規模大小,全都恢宏莊重,有着漫長的歷史。加蘭記得那些管風琴的顫音掠過他金棕色的發梢的樣子,祭批上用精致的絲線織就十字架的紋樣,他垂下眼睛祈禱的樣子,近乎是聖潔的。

她走神的時候前面的流程還在一絲不茍地走,負責讀經的那位女士手指顫抖到令人懷疑她血管裏面流的酒精要比流的血液更多;阿德裏安選擇的福音書還算中規中矩,是《若望福音》的第六章,還算很适合基督聖體聖血節的氛圍。

她随身攜帶的通訊設備裏面靜默着,但是她知道有人在對面。

“那時候,耶稣對群衆說:‘我是從天上降下的、生活的食糧;誰若吃了這食糧,必要生活,直到永遠。我所要賜給的食糧,就是我的肉,為使世界獲得生命。’猶太人彼此争論說:‘這人怎麽能把他的肉,賜給我們吃呢?’耶稣向他們說:‘我實實在在告訴你們:你們若不吃人子的肉,不喝他的血,在你們內,便沒有生命。誰吃我的肉,并喝我的血,必得永生;在末日,我且要叫他複活。因為我的肉,是真實的食糧;我的血,是真實的飲料。誰吃我的肉,并喝我的血,便住在我內,我也住在他內。就如那生活的父,派遣了我,我因父而生活;照樣,那吃我的人,也要因我而生活。’這是從天上降下來的食糧。不像祖先吃了‘瑪納’,仍然死了。誰吃這食糧,必要生活,直到永遠。”

保羅·阿德裏安的聲音裏似乎一直帶着一種踟蹰的溫柔,是溫和而猶豫的,但是在他布道的時候,聲音相應地會堅定許多,聽上去就好像那種坐在落地窗前沙發椅裏面的心理醫生。

“今天我們宣讀的是若望福音,從天上降下的食糧,誰若吃了,從地下升上。誰吃我的肉,并喝我的血,必得永生——”他正說着,吐字清晰緩慢,“這是一種隐喻性的說法嗎?還是确切地指出我們應該相信,在彌撒中所領受的一小片無酵餅就是基督聖體?……”

“專業人士有什麽評價嗎?”加蘭稍微變換了一下坐姿,小聲問道,小心地确認了周圍沒有人在盯着她看。

“你還真悠閑啊,”她聽見懷特海德·蘭斯頓抱怨道,對面一片寂靜,大概正是一個埋伏在水塔頂上的人周圍應該有的環境,“你至少還有一場彌撒可以聽,我這邊天上連一只鳥也沒有。”

”我寧可不聽彌撒,”克萊曼婷流暢地接話,“我們這邊汽車旅館的停車場上有不少車輛停着,看上去都是來參加彌撒的;亞瑟正在挨個查他們的車牌號——你猜怎麽着,他們大部分都挺窮的;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接受社會救濟都養活不了自己的人,怪不得需要找個精神寄托。”

“我真的沒有在問你們幾個話。”加蘭低聲說。

公共頻道對面靜默了幾秒鐘,她其實不确定對方真的會開口。

片刻之後,她聽見拉米雷斯平靜地回答道:“差強人意。雖然福音的內容選的沒什麽錯,但是他要是主持更多場彌撒,可能會傾向于首先提到《若望福音》第三章的內容,上一個主日是天主聖三節,從‘世界籍他而獲救’那個段落引入到基督聖體聖血,通過講述基督的死亡與複活,會比較承上啓下——”

克萊曼婷好像“呃”了一聲,大概意味着這個從來不進教堂的人完全沒聽明白他在說啥。

加蘭只不過是輕輕地笑了一聲,她說:“死亡與複活,是。神這樣愛這個世界,甚至賜下了自己的獨子,人們吃了他的血肉就可以獲得永生……他通過犧牲自己拯救世人。”

不知道為什麽,然後拉米雷斯就忽然突兀地陷入了沉默。

與此同時,加蘭聽見阿德裏安正激昂地說道:“聖體聖血仍是對我們信仰的考驗!沒有信德,祂不會在我的體內;如果我們否認祂的血肉化為聖體,便是否認我們的根源;如果我們否認祂的死亡與複活,就是拒絕進入天堂之門——”

//“那是什麽?”那個女孩問道。

二十九歲的拉米雷斯回過頭去:他正坐在書桌前面,小拇指上沾了一小塊藍墨水。臺燈的光圈之外,莫德·加蘭——只有十三歲——看着他,她的眼睛下面有一小塊擦傷,上面粘着創可貼,不知道怎麽讓她顯得比實際上更小。

因為這孩子在學校又和別人打架了,而且如果拉米雷斯沒搞錯,在學校試圖請她家長——領養家庭的家長——的時候,她把憤怒的養母和副校長丢在辦公室裏溜之大吉。領養家庭氣憤地給社工打電話,而社工則心力交瘁地聯系了拉米雷斯。

這樣一來,加蘭就又刷新了“最快擺脫領養家庭”的紀錄,還是老樣子,拉米雷斯一個單身男性不适合照顧小孩,他會把加蘭送到斯圖爾特先生家去住——斯圖爾特先生是一名警察,是加蘭的父親生前的同事,而且那孩子自己和斯圖爾特先生的長子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

“幫主教寫的主日彌撒布道的講稿,”拉米雷斯回答,那個時候的加蘭有一種小動物一般的眼神,讓他很難拒絕對方的任何問題,“下一個主日是聖體聖血節——”

“天主竟這樣愛了世界,甚至賜下了自己的獨生子,使凡信他的人不至喪亡,反而獲得永生,因為天主沒有派遣子到世界上來審判世界,而是為叫世界,藉着他而獲救。”加蘭越過他的肩膀,讀道,她的聲音聽上去依然很稚嫩,“照您的說法,我們會因此獲救是嗎,神父?——因為他的犧牲?”

這不太像是一個她這個年齡的女孩會問的問題,拉米雷斯跟這個年紀的孩子們打過交道,他們會為了偷吃廚房裏的餡餅或者惹哭了小妹妹而忏悔,他見過頭發上紮蝴蝶結的小女孩可憐兮兮地問“如果我不乖以後是不是不能上天堂”,還見過拿着科普讀物的小男孩去問主教世界上到底有沒有上帝……孩子們有千奇百怪的問題想問,但,他們好像不談及“犧牲”。

對于這個年齡的孩子來說,“死”似乎依然是一個相當遙遠的話題。

“那是當然,”神父說,“他就是為此而來的。”

那女孩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然後她問:“那您呢?如果能做到的話,您願意通過犧牲自己來拯救別人嗎?比如您的親人?或者就僅僅是一個陌生人。”

拉米雷斯因為這個問題而愣了一下。

片刻之後,他平緩地開口了。

“我想我會的,”他溫和地說,“只要我能做到。”//

整個彌撒波瀾不驚地進行到了領聖體的環節——也就是說,阿德裏安和一個助祭模樣的人分別拿着聖爵和聖體盒,那裏面分別裝着葡萄酒和白色的、被祝聖後的無酵餅。加蘭參加過不少次這樣的儀式,一般都選擇在領聖體之前離開,除非她真的想讓拉米雷斯把聖體親手喂進她嘴裏。

實際上她并非不能這樣做,作為受過洗的基督徒,領聖體絕沒有什麽道德上的錯誤,但是她知道,拉米雷斯大概并不真的希望她那麽做。問題就在于,盡管在有的神跡裏人們宣稱無酵餅和葡萄酒甚至真的能變成耶稣的血肉,但是加蘭其實并不相信耶稣會降臨那些食物之中。

既然拉米雷斯總是知道她是為何來教堂的——那麽,在他把無酵餅喂進她口中的那一刻,不知道他是否會感覺到某種罪惡。

她明白拉米雷斯是如何想的,也知趣地在某些時候不會出現。但她記得所有的細節,她記得南菲爾格蘭特大教堂有一個鍍金的聖體光,上面的寶匣周圍鑲嵌着三十三顆珍珠,外圍的琺琅裝飾上面繪制着手持火劍的天使圖案,是十九世紀法國工匠的藝術珍品。在拉米雷斯在南菲爾格蘭特主教座堂短暫的主教任期之內,加蘭曾見過他在某年冬季的感恩聖事上使用那器具。

在加蘭十八歲之後,實際上就再也沒有去過教堂。

不過既然今天是為了調查的目的才出現在這裏的,就算是為了給阿德裏安留下一個好印象,加蘭都得在儀式裏從頭待到最後。現在這位神職人員捧着相當寒酸地聖體盒站在祭桌前面,在家裏跟着排隊的隊伍走過去的時候,可以看見他的嘴角是一個非常溫和的笑容。

他低聲說道:“基督聖體。”

加蘭當然張開嘴讓他把那一小片無酵餅送進她的嘴裏,然後低聲回答“亞孟”。阿德裏安的臉上常顯現出一種異常的坦然,至少他布道的時候是真心誠意的,這令他顯得好像只是一個行為稍微過激的虔誠教徒——或者他真的只不過是個虔誠教徒,只不過是喜歡用鐵鈎在自己的腿上打孔而已。

加蘭總覺得怪怪的,這個人的表現和他們的前期情報總有點對不上的地方。她一邊想着這個問題,一邊從助祭手裏接過裝葡萄酒的聖爵,喝了一口。

領完聖體的人們坐回到長凳上面去,許多人都垂頭閉着眼睛,大概是在向神祈禱——這是一個人們相信可以與上帝近距離交流的奇怪時刻,加蘭在最後一排坐下,注視着挂在牆上的簡陋的十字架。阿德裏安就站在屋子的一角,溫和且緘默,要是不知道他大腿上有一條苦修帶,這個場景簡直正常得不得了。

她的嘴唇之間還有葡萄酒的餘味,而周遭很寂靜,過于寂靜了;有的人壓低聲音的祈禱聲就好像怪異的旋律一般在牆壁之間回響着,聽上去好像是連綿不絕的弦樂。而這些純白的牆壁似乎正在向後方移動,讓空間更開闊、更廣大,窗棂和潑灑而入的陽光都泛着珍珠色的光芒——

“我得承認,許多我想象的場景都沒有發生。”克萊曼婷承認道,“我以為他們會蒙住眼睛,然後用利劍抵在胸口發誓——”

亞瑟很符合時宜地開口:“我不知道你看了些什麽書,但是我覺得你說的那個是共濟會儀式。”

“……”

實際上他們心裏都轉着同樣的念頭:如果沒有在這場儀式上找到正确的切入點,他們之後應該怎麽辦?誠然加蘭可以繼續在這裏耗下去,但是他們的時間也并不是無限的……

也就是這個時候,加蘭開口了。

“朋友們,”她低聲說道,聲音很輕很緩慢,“關于他們把致幻劑放在什麽地方那事,我可能有點思路了。”

克萊普在通訊裏聽見科爾森先生問:“什麽?看你傳回的錄像,沒有什麽——”

加蘭打斷了他。

她說:“我懷疑他們把那種藥放在聖爵裏了。”

//“阿米妥。”等他們從辦公室出來,又一次站在病房前面的玻璃之前的時候,莫爾利斯塔用和之前一模一樣的語氣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他們俘虜了她不到兩天就開始用藥——相當大的劑量,要我說,她沒有在我們找到她之前就死于用藥過量就是一個奇跡。”

實際上,他并不能肯定拉米雷斯就真的在聽他說話了。對方站在玻璃前面,把一只手慎重地按在上面。愚蠢,莫爾利斯塔想象着他的手指重疊在玻璃窗之內誰的影子上面,莫德·加蘭的面色和她身下的床單蒼白得不相上下,他的手指拂過冷冰冰的玻璃平面,就好像真的能碰到誰的臉。

“您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嗎?”莫爾利斯塔加重了語氣。

于是大主教轉頭看他,這個人眼裏的神情難以描摹。他說:“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就算是她能僥幸順利離開加護病房,也會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出現糟糕的藥物戒斷症狀。”莫爾利斯塔平靜地說,“醫生對我說,如果她真的有戒斷症狀,會暫時繼續給她用巴比妥類鎮定劑,以免她在身體最糟糕的時候還要被戒斷反應折磨——然後,假設我那些白癡上司真的不打算因為她的抗命而起訴她的話,我們會試着想想辦法怎麽讓她活下去。”

他看着大主教的臉,笑了起來。

“能讓人感覺到痛苦的方法有很多,”這位陸軍中校說道,”不只是愛,對嗎?” //

注:

①本章宣讀福音和後面傳道的部分參考了網上現有的一些資料,如果連這我都能憑空自己寫出來,那我也幹脆去從事這個職業好了……

②天主聖三指的就是聖父、聖子、聖靈(天主教一般翻譯成聖神)。

③當年拉米雷斯寫的布道講稿內容就是《若望福音》第三章的內容。

④本文中會提到一些看上去并不能推動劇情的情節,比如說加蘭父親的同事斯圖爾特先生啊、安全局顧問G·摩根斯特恩啊,什麽什麽的,甚至包括本章整段的童年回憶殺啊……

不要奇怪,他們對劇情的确沒有半毛錢推動作用。

但是他們其實是其他篇目的伏筆——如果我能堅持到那個時候的話。

⑤本章中提到的聖體奇跡:通常是指無酵餅和葡萄酒真的變成了人類的血和肉,例如發生在十二世紀的著名的“蘭其亞諾的聖體奇跡”,據說在這個事件中,當神父祝聖完無酵餅和葡萄酒,它們就變成了真的血和肉。

⑥聖體光:天主教一種用來展示聖體的祭器,又被稱之為“聖體顯供架”,一般是銀鍍金材質,主體是用來鑲嵌聖體的寶匣,寶匣四周環繞着放射性光芒狀的裝飾物,以此表現“聖體發光”的寓意。

⑦關于領聖體:按天主教《彌撒總論》的說法,似乎一般情況下信徒應該口領聖體(也就是說神甫直接把聖體送進信徒嘴裏,過程中信徒不能用手碰聖體),而有特殊需求想要手領聖體(就是神甫把聖體直接放在信徒手裏,然後信徒自己吃)的需要主教向梵蒂岡聖部報告……不過其實很多美劇裏領聖體都是手領的,但這有可能是因為美國基督新教盛行的緣故,甚至有一種說法是,手領聖體最開始就是新教推行、為的是對抗天主教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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