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火中游行

[因你罪過衆多,亵渎了你的聖所,所以我要使火由你中間冒出,将你燒毀,在衆目昭彰之下,使你成為地上的塵埃。萬民中凡認識你的,都因你而驚駭。你将成為恐怖的對象,且永遠不複存在。]

//一個很簡單的道理——神父自己也需要忏悔,因為人無完人,就好像心理醫生自己也得去看心理醫生一樣。

拉米雷斯無法自認為問心無愧,他第一次坐在忏悔室另一端的時候還沒有成為霍克斯頓的大主教,那個時候他在南菲爾格蘭特教堂任副主教一職,一年之後,本篤十六就會因為他身上的那些“神跡”把他特別委派為菲爾格蘭特教區的助理主教,而正權主教會在再一年之後因病逝世。他在天主教會的晉升之路簡直平坦到夢幻的地步,當他第一次坐在忏悔室的另一邊的時候,身份實際上已經比對面的那位老神父高一些了。

那位神父的名字叫做赫伯特·舍夫爾,是聖若瑟教堂的本堂神父——唯一的神父,這個小教堂裏執事都少得可憐。舍夫爾神父自神學院畢業之後就在聖若瑟教堂工作了,鑒于拉米雷斯是在同一個街區長大的,所以神父認識他很多年了:毫不誇張地說,實際上是這位老神父給拉米雷斯施洗。

也正是這位神父向教區主教推薦了拉米雷斯,所以不如說,在這條道路上,對方是他的導師和領路人,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麽在那個時候他會選擇去這個教堂忏悔。

聖若瑟教堂對他們意義深重,拉米雷斯在這裏第一次見到了莫德·加蘭,而——他說不準自己是不是情願這件事從未發生。這是加蘭去參軍之後的第三天或者第四天,大地上早就沒有下過雨的痕跡,糟糕的是,拉米雷斯還記得對方被水沁得冰涼的嘴唇的觸感。

他跪在忏悔室前的墊子上面,依然感覺到膝蓋疼痛,指尖顫栗。

他們的第一句話永遠都是:“神父,我有罪。”//

莫德·加蘭其實真的是一個不省心的下屬。

是莫爾利斯塔·梅斯菲爾德把她推薦給科爾森的,要不然這人被軍隊除名之後很難再找到工作。梅斯菲爾德的家族向來跟軍方和安全部門的人交好,而科爾森則是因為……另外一件事認識莫爾利斯塔的,他了解對方的為人和看人的眼光。

但盡管如此,加蘭當年進入安全局的測試成績其實也不完全合格。

或者說,她的格鬥、射擊和各項體能測試都拿了不得了的高分,但是心理測試的分數完全不合格——不合格到就算是你稍微應和一下測試題的選項也不會拿這麽低分的程度。總之,局裏的心理醫生曾經在科爾森的辦公室裏義正言辭地指出:他們這位待定的新員工,難以控制、不夠忠誠、缺乏責任感、道德觀念較差、有很嚴重的心理創傷——科爾森看過她的履歷,鑒于她從八歲開始就在證人保護計劃的名單裏面,他一點也不懷疑她有心理創傷——還有點微妙的自毀傾向。

“這是一種相當客氣的說法,長官。”當時,那個心理醫生說,“不客氣的說法是,我們覺得她稍微有點反社會傾向。”

……好吧,總之在這個大前提之下,加蘭還是成為了科爾森的手下,就在他直屬的特別行動組裏。不過鑒于他直屬的行動組裏就沒有幾個人是以正常途徑招募的,那也就無所謂了。

所以說,某種意義上科爾森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被他的組員們挑戰自己承受能力的底線,所以在加蘭忽然彙報都不會彙報一聲就紮進爆炸的建築物中去的時候,他甚至還沒有爆炸那一刻那麽驚訝。

但是,理由,他想,至少要有一個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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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科爾森把目光投注在大主教的身上:後者站在桌子前面,手指緊緊地抓着桌沿,就好像指望那些東西可以支撐他的體重一樣。科爾森能看見他臉頰側面緊張地繃緊了。可憐人,他甚至抽空想了一下,一定很少看見這樣的場面吧。

“大人?”他自己提起話茬。

“莫德很了解這個教堂。”主教說,而科爾森估計他大概沒太注意到自己是怎麽叫加蘭的名字的,“您應該知道,她是從小在這裏長大的。”

不,她不完全是。科爾森想,她八歲以前一直生活在菲爾格蘭特城的另一邊,直到她八歲那年準備第一次領聖餐禮那天父母慘死在家裏——那個時候她的名字甚至還不叫“莫德·加蘭”——按照證人保護法的規定,她本來應該離這個城市遠遠的才對;但是據說當時的她完全不配合負責保證她生命安全的探員的工作,因此只能被送回到了斯圖爾特警官所居住的教區的福利院中,就此才安頓下來……當然了,拉米雷斯不應該知道這些細節,那份加密檔案就算是在整個安全局裏也只有各個部長和在他們級別以上的局長有權利看,既然那涉及到……

但,科爾森本來以為加蘭自己至少會告訴拉米雷斯的。

——顯然她并沒有。

“所以她知道,”拉米雷斯繼續說,他的聲音裏有某種東西,會被形容成擔憂或者恐懼,“……舍夫爾神父是一個人住在聖若瑟教堂裏面的。”

//赫伯特·舍夫爾沒想到會在那樣的場合下遇到拉米雷斯。

希利亞德·拉米雷斯是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他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時候就确認了這一點。他的父母虔誠且慈祥,這樣,他最後走上了與神父自己相同的道路,舍夫爾神父完全不感到驚訝。

一種誇張的說法是,他承認自己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看見了遠大的前程,所以後來被人們稱之為“神跡”的那些事情發生的時候,舍夫爾神父完全不感覺到驚訝——如果上帝一定要在誰身上顯現自己的聖跡的話,祂合該是應當挑選這樣的年輕人的。

所以說神父沒想到會在拉開忏悔室的窗簾的時候、在木質的格子窗另外一端看見拉米雷斯,用一種誇張的形容,就好像聖若翰洗者沒料到耶稣會讓他給自己施洗一樣。

拉米雷斯在一個夜晚來到了忏悔室前,唱詩班的練習已經結束了,整個教堂都空蕩蕩的。舍爾夫神父看見對方的臉色蒼白,仿佛遭受重擊,盡管如此,他也沒想到對方是為什麽來忏悔的。

“您記得莫德·加蘭嗎?”拉米雷斯問道。

神父是記得的,那是教區孤兒院的小女孩,她之前不是在這個教區受的洗,但是是在這裏領的聖餐禮。舍夫爾神父之所以對她的印象特別深刻,是因為她是個特別陰郁寡言的小孩,實際上不太像是九歲的樣子。

那孩子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裏特別黏在教堂裏幫忙的拉米雷斯,所以神父還經常能看見她。後來在拉米雷斯神學院畢業、去南菲爾格蘭特大教堂當執事之後,加蘭也不再來教堂了,舍爾夫神父最後也沒有了她的消息。

“我記得她,”神父回答,他能回憶起那雙大大的、顏色怪異的眼睛,“她怎麽了?”

然後,他聽見拉米雷斯說——

“她愛我。”//

加蘭只想說:謝天謝地,教堂的側門不是關着的。

那是一扇相當宏偉厚重的木門,如果是鎖着的,就算是她也沒辦法馬上把門給撬開。她從虛掩着的門縫擠進了教堂裏,一片熱浪撲面而來——似乎是有一枚炸彈炸毀了教堂北側側廊的柱子,雖然還沒有影響到整個教堂的承重,但是碎石以相當慘烈的方式噴了一地,教堂北側和西側正門所有彩色鑲嵌的玻璃全都碎了,中廳的地毯和一排排桌椅正在熊熊燃燒起來。這種不正常的火勢讓她真的很懷疑大廳裏到底爆炸了什麽,很有可能是炸藥和燃燒彈混合在一起的玩意兒。

但是現在那不是最重要的——

“舍夫爾神父?!”她迅速穿越被氣浪掀了一地的殘骸,試圖尋找那位老人的身影。她有種預感,等她回去以後科爾森準又要吼她,因為加蘭探員不但一向掌握不了打趴和打死之間的微妙差距,也從來掌握不了全身而退和一頭紮進陷阱裏把自己弄死自己的差距——當年溫斯洛市的事件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莫爾利斯塔應該早就警告過科爾森了才對。

她的長官肯定會說,為了救一個七十多歲(而且于案子的進展無益)的老爺子而損失一名特工是一個非常愚蠢的選擇。作為差點被心理醫生蓋章反社會的人,加蘭大體上能明白科爾森是怎麽想的,但是問題在于……

問題在于,赫伯特·舍夫爾是拉米雷斯的——

她穿過了相當一堆不辨形狀的障礙物,整個教堂內部發熱的空氣都在滾滾向上騰升,令人呼吸不暢。側廊的柱子至少斷了兩根,這些柱子支撐着中廳穹頂的骨架券,加蘭真的希望整個屋頂不要馬上砸在她的頭上,雖然這種可能性可能比果醬面包抹果醬那一面掉在地毯上的可能性還大一些。

然後,她看見了倒在地上的那個身影。

神父身上還是穿着黑色的羅馬常服,他的頭發似乎比加蘭最後一次見他之後更白了,但無論如何那也是十二年之前的事情了。他倒在祭桌後面,銀質的祭器和燭臺倒了一地,或許爆炸發生的時候他正在整理祭器。石頭的祭臺在原地紋絲不動,這是個好現象,說明在它後面的神父雖然有很大可能性腦震蕩或者鼓膜出什麽問題,但是估計沒有斷太多骨頭。

她沖過去把對方扶起來,舍爾夫神父明顯沒有暈過去,只是暈頭轉向地眨了眨眼睛,然後問道:“……加蘭?”

加蘭是真的沒想到過了這麽些年對方還認得她,但是她只能相當粗暴地把對方拽起來,讓他踉踉跄跄地靠在自己的身上,說:“我得把您帶出去——”

估計對方的耳邊嗡嗡作響,明顯沒有聽見她說什麽話。

就在加蘭要直起身的那一刻,槍聲響了起來。

拉米雷斯通過視頻投影看見加蘭扶起舍夫爾神父的那一刻,完全不知作何感想。

視頻信號不太好,一幀一幀地卡頓,還斷斷續續的,但是即便如此也能判斷出神父确實還活着。另一邊,克萊曼婷正在聯系警局和消防隊的人,事到如今這事已經不是安全局大包大攬能解決的了。霍夫曼的定位還留在原處,完全沒有動,會是他身上帶了引爆器,讓教堂爆炸的嗎?

或者說,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麽呢?

拉米雷斯對此毫無頭緒,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們聽見了那聲槍響。

這一刻,拉米雷斯忽然真切地感受到某種據他很遙遠的聲音也可以産生猶如洞穿人的心髒一般的效果——而屬于加蘭的那一方屏幕裏,畫面劇烈地晃動了一下,然後忽然突兀地黑了。

那枚子彈幾乎是在加蘭的眼前爆開了,它深深地嵌入了旁邊的柱子中,許多粉末飛濺出來。

在開頭的兩秒鐘,她并沒有感覺到疼痛,倒是覺得有某種發熱的東西沿着面頰滴了下來——她在感覺到身後有人的那一剎那就低頭了,但是那枚子彈還是擦過了她的耳邊,子彈的高速旋轉帶動的氣流撕裂了一部分耳廓的皮膚。她按着暈頭轉向的老神父重重地摔在地板上,盡量把對方護在身下。

這甚至并不是最重要的部分,重要的是,她看見僞裝成胸針狀的針孔攝像機一路滾過地板,落進了火堆裏。

人倒黴的時候或許事情就是會變成這樣,現在給她的通訊收音也不可能了,她只能聽見耳機的通訊頻道裏一群人焦急地想要聯系上她。老神父倒在祭臺後面看上去暫且是安全的,但是很顯然祭臺對面有一個人正拿槍對着他們。

加蘭估計那個人本來就在側門的入口處監視着教堂內部,有很大可能性是不想讓舍夫爾神父活着逃出去——雖然暫且不知道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這個人看見加蘭進入了教堂,當然也就在後面尾随了進來,因為噪音太大、環境太混亂加蘭才沒有發現他,現在這句話顯然打算把他們趕盡殺絕了。

但是加蘭真的不想在他身上浪費時間,說不定整個教堂馬上就會塌,再拖下去就真的太危險了。

實際上她的情況也不算好,疼痛感漸漸地泛上來了,因為子彈擦過的時候離耳朵太近,現在她耳邊也在瘋狂的嗡嗡作響,和噼噼啪啪的燃燒聲混合在一起,連綿成了一段奇怪的交響曲。她皺了皺眉頭,在祭桌後面盡量壓低了身子,然後撈起落在地上的一只銀質的聖爵,從祭桌的左側扔了出去。

那清脆的金屬碰撞聲沿着地面一路叮叮當當而下,祭桌對面那個人反應極快地向着聲響傳出的方向開了幾槍。同一時刻,加蘭從祭桌另一邊滑了出來,舉槍瞄準——随着一聲槍響,他的前額上被開了一個洞,腦漿從後腦巨大的創口中噴濺出去。

那具身軀緩緩倒下,加蘭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再一次把老神父架起來,對方看上去也是灰頭土臉的,目光在加蘭滴血的臉側逡巡許久,但是她認為現在還是不要在這種事情上費工夫了。

情況有點糟糕,她身上只有一把槍和兩個彈匣——是懷特海德留在摩托上的,因為她去保羅的農莊本來是沒帶武器的。希望這樣的事情不要再發生,要不然她的子彈真的不夠了。

而另一個問題在于:加蘭很懷疑剛才爆炸的那個并不是教堂裏唯一的炸彈,因為顯然以那個炸彈的威力破壞不了教堂的整個承重結構,只能說不知道怎麽炸彈們并沒有一起爆炸罷了。之前爆炸的炸彈是在教堂的西北角,這樣說南側有別的炸彈的可能性比較大,為了安全起見,加蘭最好不要從之前進來的南門出去。

但是加蘭也很清楚,剛才那個人就是從南門那邊跟過來的,這樣說,北門方向有埋伏的可能性比較大,而克萊曼婷他們實際上是在西側,況且現在她也聯系不上他們了……

實際上她的判斷完全沒錯,她扶着舍夫爾神父跌跌撞撞地走向北側的側門,與此同時他們背後的火已經大到了有點不科學的地步,教堂裏絕對是被人放了助燃劑。在她離門還有五米距離的時候,在身後的某個方向傳來了一聲地動山搖的爆炸,火光挾着熱浪滾滾而來,火星呈噴射狀從門內炸了出去。

如果當時加蘭回頭——她或許會被巨大的光芒灼傷眼睛——但是如果她回頭,會看見一排細長的石柱齊齊崩塌,這些十六世紀中期的藝術傑作在現代武器的面前是如此不堪一擊,她會看見失去了石柱的支撐,教堂穹頂一半的骨架券和其上的石板全都漸次崩塌下來。

她不知道的是,這并不是一次爆炸,而是連綿在一起的多次爆炸,它們同時摧毀了教堂兩側的飛扶壁,巨大的屋頂失去了側面和下面的大部分支撐,毫無懸念地整個砸了下去。

當時,加蘭和舍夫爾神父被巨大的氣浪掀了出去,唯一幸運的在于,他們沒有被甩在牆上,然後給整個教堂陪葬,而是直接被掀出了門外——實際上整個厚重的橡木門都在爆炸中轟然向外倒塌,然後整個教堂的石頭牆壁都在屋頂的重壓之下崩潰了,教堂平面的拉丁中心點伫立的那座尖塔向着一側緩慢地倒塌下去,撞碎在了街道上。

拉米雷斯通過克萊曼婷那邊反饋的錄像,看着整個教堂的尖塔在下一次爆炸中緩緩地倒塌,火光把建築物的尖頂吞噬其中,一道閃電掠過天幕的盡頭,就要下雨了。

然後拉米雷斯鎮靜地離開了桌邊。

他能聽見椅子拖動的聲音,除此之外室內一片寂靜——他們仍然聯系不上加蘭——他聽見科爾森問道:“您要……”

“我要去菲爾格蘭特,”大主教冷靜地說道,“您知道,兩個城市之間最多也只有四十分鐘的車程。”

加蘭落地的時候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巧勁扭轉了身體,盡量把自己墊在了神父上面——她不願意挑戰老人肋骨堅固的程度,而那個動作簡直值得贏得一個體操上的高分。他們落地很重,她的肋骨和脊椎全都撞得生疼,但是同一秒她就把神父從自己身上推開了。

她被爆炸和氣浪搞得眼前發黑,耳鳴的征兆進一步加重,但是即便如此她還是注意到了視野邊緣一閃而過的黑影。自藏身處現身的、用槍指着她額頭的家夥絕對沒料到下一秒就被她的腿重重掃中腳踝,被掀翻在地上。

然後加蘭踉跄着撲上去,這打法既不優雅也不靈活,但是至少管用。對方伸手卡着她握槍的手腕,用力一擰,把她手上握着的那把屬于懷特海德的槍磕掉了;然後事情迅速發展成不體面的扭打,因為她也拼命按着對方持槍的手,在對方試圖用槍口對準她的時候,她用手握着槍身,用拇指一推套筒卡榫,把整個套筒向後從槍身上抽了下來。

與此同時,她努力翻到對方上方,一只手卡着對方的脖子,用膝蓋壓着對方的身軀,把手裏的手槍套筒捅進了那個人的眼睛裏面。

那家夥發出了吓人的哀嚎,在套筒一直戳到他腦子之前瘋狂地掙紮——但早就說了,這是一場很不體面的戰争。

加蘭劇烈地喘息着,直起了身子,與此同時,她聽見天上傳來了滾滾的雷聲。

半個小時之內,聖若瑟教堂周圍就被圍得水洩不通。

最先到場的當然是警察和消防員,他們疏散了周圍的居民,封鎖了街道,然後試圖滅火——實際上這是徒勞的舉動,教堂整個坍塌了,木質的房頂蓋在最上面,受某種不知名的燃燒劑的影響,整個教堂都在熊熊燃燒。他們現在能做的只有保證火勢不蔓延到周圍的其他建築物上面去,然後等着大雨把整座建築物澆滅。

實際上雨的确越下越大,天幕今天不斷有滾滾的雷聲傳來。但是封鎖線外面,被爆炸聲驚醒的居民還是越聚越多:如之前所言,住在周圍街區的全是虔誠的居民,大部分人都經常來教堂禮拜。這座教堂——這個城區的标志性建築物,某種不可言說的精神象征,在大部分人來之前就已經成為了一堆難以分辨的殘骸。

有不少虔誠的教徒聚集在封鎖線附近,其中有不少人在無聲的落淚,更多是人目光茫然地注視着被火光映成橘紅色的天際——他們中間許多人在這裏長大、受洗、在管風琴前唱過贊美詩,看着教堂的坍塌就好像忽然失去了一個熟悉的老朋友。

一位老婆婆跪在人群的最前端,淚流滿面,她和舍夫爾神父年齡相近,對教堂的感情也極為深厚。而這個季節的夜雨還是很寒冷的,她的白發被浸透、整個人都在雨幕中發抖。

然後,一件外套忽然被輕柔地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擡起頭,看見清楚了眼前的人——和所有人一樣沒有撐傘,金棕色的頭發濕漉漉的、一縷縷貼在額頭上面,被雨水浸透的襯衫領口上佩戴着一枚羅馬領。

——她看見了希利亞德·拉米雷斯,霍克斯頓的大主教。

注:

①聖若翰洗者和耶稣的故事見《瑪窦福音》第三章(其實福音書基本上都提到了這個故事,但只有《瑪窦福音》裏明确提及了本文中的細節)。

聖若翰洗者是耶稣的表兄,他在約但河裏給信徒施洗,耶稣也讓聖若翰洗者為他施洗,若翰想要阻止他說:“我本來需要受你的洗,而你卻來就我嗎?”

耶稣回答:“你暫且容許吧!因為我們應當這樣,以完成全義。”

耶稣受洗之後,人們看見有聖神(基督新教一般譯作“聖靈”)以鴿子的形象從天上降臨的耶稣頭上,又聽見天上有一個聲音說:“這是我的愛子,我所喜悅的。”

②骨架券:又稱之為肋架券,是哥特式建築物支撐穹頂的、用于承重的框架結構,架在柱子的頂端,再在券上架設石板。

③手槍套筒:手槍最上方可以前後移動的部件,就是電影裏向後拉一下就可以給手槍上膛的那玩意(但是其實這并不是唯一給手槍上膛的方式,但是展開講就太麻煩了)。

套筒卡榫一般在手槍左側槍柄附近,通過按下卡榫(有的槍上是釋放按鈕)來拆下套筒。

另:據說(據說啊,我搞不太懂),有的手槍沒有套筒卡榫,可以直接用空倉挂機杆拆卸套筒。不過加蘭那把槍估計是沒有空倉挂機設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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