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索多瑪
[索多瑪人在上主面前罪大惡極。]
雨中有個濕漉漉的牌子。
那上面挂着一串絲毫沒有品位的小霓虹燈,拼出了一連串扭曲的字母:S-O-D-O-M,旁邊畫了一個抽象的圖案,可能是鹽柱或者牛角面包。“鹽柱”這個認知是聯系上下文得出的結論,實際上它還是長得更像牛角面包一些。
這個時間,基本上只有酒吧還開着門。拉米雷斯站在門前,手裏打着一把傘,加蘭站在他身邊,幾乎肩膀挨着肩膀。雨水從傘的邊緣傾瀉而下,交織成一片幕簾。
拉米雷斯本身是不喝酒的,除了在主日彌撒的時候有需要會喝一點——他并不沉迷于這種肉體的享受,亦不願意放縱自己。因此,他其實基本上沒來過這樣的酒吧。
而此時此刻,拉米雷斯其實沒有在想着這種事,實際上他回想着剛才在醫院裏的場景,舍夫爾神父落在他耳中的最後幾句話,“要誠實”——拉米雷斯當然明白他的意思,那麽簡單明晰,但是實際上卻很難做到。加蘭一句話都沒問,或許她根本不感覺到好奇,或許她已經知道了舍夫爾神父的意思,因此覺得沒有開口的必要。
拉米雷斯不願意去猜測到底是哪一種——他在這個事件上這樣的患得患失,甚至連自己都唾棄自己。
所以,他最後說的是:“這是——?”
“希利亞德,”加蘭打斷道,她的聲音倒是很平緩,“聲音稍微大一些,或者至少讓我看清你的嘴唇,我是真的聽不清楚。”
拉米雷斯愣了一下,他知道對方在近距離接觸爆炸之後的确會有耳鳴,但是他以為剛才只是……
他稍微轉過身,加蘭望着他——望着他的嘴唇,興許對方真的能讀出唇語,但那就是拉米雷斯不知道的另外一個故事了,時至今日他已經不敢妄稱自己确實了解對方。他只能有耐心的重複了一遍:“為什麽要來這裏?”
他一直以為他們從醫院出來之後就要打道回府的。
“科爾森讓我找的那個線人,您知道的,那位摩根斯特恩小姐,這個時候正是去找她的好時間,那位是個晝伏夜出的夜貓子。”加蘭聳了聳肩膀,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不甚愉快地做了個鬼臉,“講道理,我真的不是很想來。”
拉米雷斯不知道她和這位摩根斯特恩小姐有什麽過節,按理說似乎是不應該的,如果這位顧問是莫爾利斯塔·梅斯菲爾德推薦給科爾森的話。但是還沒等他問出什麽,加蘭就忽然傾身過來,她的臉色很蒼白,眼裏面有血絲,而眼睛下面有着深深的陰影,嘴唇看上去有些幹裂了。
拉米雷斯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往後仰了一點點,但是強迫自己頓住了——他一動傘就晃動了起來,一連串雨滴落在了加蘭的肩膀上,在那件衣服上沁出了一片深色的痕跡。
不知道為什麽,那讓拉米雷斯聯想到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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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蘭的手指落在他的咽喉上面,碰到了那片羅馬領。就好像是聖神降臨節的那個夜晚,加蘭出現在他家的門口,手上纏着紗布,她的手碰到拉米雷斯頸間的羅馬領的時候,上面的血跡已經幹涸了,并沒有把污漬蹭在那片潔白的紙片上面。
“您要是跟我一起進去的話,總不能穿成這個樣子,神父可不進酒吧,對嗎?”加蘭輕輕地掀了一下唇角,手指繞到他的頸後,解開了後面系着羅馬領的扣子。拉米雷斯一動不動,就好像一尊靜默的雕像,她把那個羅馬領抽了出來,紙片的邊緣微微地擦過他的皮膚。“當然,其實您不跟我一起進去也可以。”
可拉米雷斯看着那雙疲憊的眼睛——不了解加蘭的人不會看出這種疲憊,但是拉米雷斯簡直覺得那種神情張牙舞爪地從她的眼裏生長起來,這讓他不禁有點擔心。所以他一只手撐着傘,另一種手把羅馬領從加蘭的手裏抽了出來,握在掌心裏面。
“我會去的。”他說。
加蘭停頓了幾秒鐘,然後笑了一笑————他會苦痛的意識到她的笑容裏面好像有點驚訝,就如同本來就沒有想到他會答應——忽然伸出手去。
她的手指穿過了拉米雷斯的頭發,手指穿過了那些被發膠攏在一起的頭發,一點一點地把它們梳開了。拉米雷斯的頭發不用發膠就一直有點卷,被她用手指梳開了之後,一部分略有點淩亂地落在了他的額頭上。加蘭把他的頭發弄得亂蓬蓬的,用手指耙梳了幾下,然後退後看了幾眼。
“我得讓他們認不出您才行,要知道您的演講視頻好像在電視上反複播出來着。”加蘭把手放下了,往後退了兩步看了看,然後伸出手去解開了他領口的兩枚扣子。“我能把您的袖子挽上去一點嗎?”
拉米雷斯能說什麽呢,他只能點點頭,任對方擺弄而已。他一只手拿着傘,當下也不敢動,只能感覺到加蘭的手指落在他的手腕上面。她的手還是那麽、那麽的涼,指尖擦過皮膚,把他的袖口挽到了手肘附近;但是……她仍然是這樣鮮活的,讓人心底感覺到安慰。
“好了,”最後她把手放下去了,這樣輕輕地說道。
拉米雷斯的喉嚨發緊,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他最後還是微微地轉身,看向了那家怎麽看都特別不高端的店。
“走吧。”他盡力維持着平靜的語氣。
——事實證明他本不應該這麽淡定的,他們先走上了一道長長的臺階,進門之後就一腳踩在了非常、非常柔軟的厚實地毯上面,簡直就要人往未知的深處陷下去。前方是一條狹窄、黑暗的走廊,等走到走廊盡頭他才發現門口站了兩個身材高大的保安,瞧上去特別能打,這看上去可不見得是正常酒吧該有的配置。在他們走進門口的時候,其中一個人向着他們伸出手去,問道:“證件?”
拉米雷斯愣了一下,當然,為了查顧客有沒有到合法飲酒年齡應該是要看證件的。他當然有證件——他駕照還帶在身上的,但是正如加蘭所說,他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所以他也當然不應該把自己的證件給別人看,要不然有可能會引起大麻煩的。加蘭按住了他的手肘,向前走了一步,把自己的駕照遞給了對方。
那個保安看了看加蘭的證件,不知道為什麽,他好像稍微皺了皺眉頭,只是安靜地把證件還給了加蘭,然後稍微往邊上錯了一步。但是在加蘭進去之前,那個人提醒道:“每人二十歐元。”
拉米雷斯忍不住問:“等一下……”
他雖然真的沒怎麽去過酒吧:他之前在劍橋上大學的時候,倒是受自己的朋友邀請去過那種邀請制的酒館,就是進門要求着裝穿白襯衫的類型。但是,好像無論如何酒吧都不用在進門階段收錢吧?
那個保安因為似乎因為他的疑問而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加蘭轉向他,她好像很享受現在這個過程,很是愉快地笑了笑,簡單地說:“演出是要收費的。”
盡管她這樣解釋了,這也算是相當貴的價格。她說完了,見拉米雷斯沒反應,就直接非常坦然地伸出了手指,催促道:“我身上一分錢也沒帶。”
這倒是像加蘭會做出來的事情,她看上去就很不像是那種會随身帶錢的人。其實拉米雷斯對她的收入一無所知,按理說,國家安全局給她開的工資不可能很低,但是她還是除了員工宿舍之外連自己的房子也沒有,她似乎一向對自己太不在意了一些。
而現在拉米雷斯稍微跟上思路了,實際上他在英國的那時候滿大街都是小酒館,其中也不乏提供音樂演出的酒吧。無論如何,拉米雷斯拿出錢包,從裏面抽出幾張鈔票。
一個保安從他的手裏接過了錢,然後他幾乎立刻就被加蘭抓着手肘拖了進去。那兩個人從善如流地給他讓開,不知為何完全沒有要查看他的證件的意思。
他們穿過了那扇門——跟門外那個堪稱難看的招牌不同,酒吧內部的裝潢十分優雅。穿過那條漆黑的走廊之後屋裏倒是蓬勃的暖色調,這個酒吧的裝潢是一種略顯複古的風格,牆角是一些看上去非常柔軟的沙發椅,環繞成稍具隐私性的卡座;圍繞着屋子正中的舞臺周圍,是木色的椅子和小圓桌。離舞臺近的小圓桌邊做了幾個男人,都在安靜地喝酒。
拉米雷斯看見舞臺附近有一架鋼琴,看來這的确是那種提供音樂演出的酒吧,大概和他在英國的時候去過的那些店沒有什麽區別;只不過以加蘭的品味,這是個是會提供搖滾樂表演的店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拉米雷斯跟着加蘭在最靠牆的卡座坐下——加蘭沒告訴他她挑這個位置是因為能看見屋子所有的出入口,還是不要給對方增加這種心理壓力了——對方把手肘撐在桌面上,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主教問道:“你那位線人在哪裏?”
“我懷疑她已經看見我們了,稍等一下,有點耐心。”加蘭安靜地說,她的目光從空無一人的舞臺上掃視而過,目光銳利。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個侍者打扮的人走過來,把手中托盤裏的東西放在了加蘭的面前——是一籃鹹味的扭結面包、還有兩杯啤酒。
“給老顧客的贈品。”那個侍者說,然後無聲地離開了。
拉米雷斯看了看手邊放着的那份菜單——那一籃面包是在一般的酒吧裏會直接贈送的類型,但是這這份單子上就要二十歐元,這顯然是一家很貴的店。
“您是不喝酒的吧?”加蘭問道,拉米雷斯搖搖頭,而加蘭則伸手拿了一個面包過去。拉米雷斯意識到加蘭一整天根本就沒有好好吃飯,因為不知道聖殿聖徒會的人會不會把致幻劑加入日常飲食中去,所以她根本沒吃多少。他看見她靠在椅子上面百無聊賴地吃着面包,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到有點心酸。
也就是這時,舞臺那邊傳來了輕微的騷動——拉米雷斯看過去,看見一個人坐在了鋼琴琴凳上,他身後,另外兩個拿着大提琴和小提琴的人也已經分別坐好了。
——三重奏。
這些人奏出一連串輕快的爵士樂,随着音樂聲,一連串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傳過來:一個身材高挑的、皮膚白皙的黑發女人從舞臺後面走到臺前來,她上身穿着一件很緊的黑色吊帶,襯托出她曼妙的腰肢和發育良好的身材來,下身的裙裝同樣是黑色的,層層疊疊的黑紗襯托着裙裝側開叉露出的長腿,那個女人穿着質地輕薄的薄絲襪,吊襪帶的蕾絲隐沒進裙裝的深處;她腳上踩着一雙黑色皮質的涼鞋,那雙鞋在腳踝部分的設計上有一圈水晶裝飾,襯得她的腳踝愈加纖細得驚心動魄。
她站在舞臺的最前端,像一個技巧娴熟的舞女那樣随着爵士樂的調子搖擺着身體。坐在靠近舞臺的位置的那幾個男人微微地坐直了身體,與此同時,那個女人優雅地側過身——上衣的側面是纖細的系帶,帶子泛着絲綢光澤,她伸出手去用手指捏住了最下方帶子蝴蝶結的尾巴,輕柔地拽開了那條帶子。
她緩慢地把整條帶子都抽了出來,動作輕柔地繞在了手指上面,富有暗示意味地親吻了一下指尖,然後脫掉了那條吊帶,把它扔在了腳下。
那片布料無聲地落地,坐在前面的那些男人之間爆出了一陣低低的歡呼。
——而希利亞德·拉米雷斯猛然轉頭看向了加蘭。
加蘭端着手裏的那杯啤酒,真心顯得不動如山,她懶洋洋地問道:“您沒來過脫衣舞酒吧嗎?”
怎麽可能去過!
“你們的線人……在一家脫衣舞酒吧嗎?”拉米雷斯艱難地問道,他之前掃到的最後一個場景是那個女性——上身顯然就穿着黑色的抹胸——從舞臺上走了下來,腳步永遠踩在音樂的點子上面,鞋跟如同利刃般在燈光下反射出金屬的光澤。她把那條絲帶從手指之間松開,用它環繞過一個坐在最前面的男人的脖子,借着那個姿勢把他拉了過來,親吻了他的額頭。
加蘭聲音平板地說:“她的個人愛好。”
拉米雷斯聽見一陣陣歡呼聲,估計每一陣都意味着她脫下了一件衣服,她大概正在人群之間穿行,把那些脫下來的衣物挂在周圍的椅背上面。拉米雷斯感覺到自己的耳尖有點發燙,他的皮膚可能已經逐漸紅起來了。
他不知道加蘭那句話是不是那個線人個人喜歡當脫衣舞女的意思,他不願意往這個方面細想。
誠然他從未來過這種場合,連想都不願意往那個方向想,但現在他克制着自己落荒而逃的念頭。加蘭眼底的某種神色釘住了他,讓他想起多年前的一個夜晚,就是加蘭第一次從寄養家庭逃跑,然後按響了他當時的住處的門鈴的那個晚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面。
那是一只很柔軟的手,上面沒有任何繭子……加蘭的手指上都是粗糙的槍繭,右手掌心裏有一道細長的白色傷疤,對那條疤痕的印象如同白色的閃電一般自他腦海中貫穿而過。那個脫衣舞女郎——現在身上只剩下了吊襪帶、丁字褲和同樣是黑色的抹胸。她低頭的時候海藻一樣的長發掃過了拉米雷斯的肩膀,他看見那血一般的紅唇扭曲出一個甜蜜笑容。
然後那女人就順勢坐在了拉米雷斯的腿上,腿上潔白的皮膚壓着他褲子的布料,那些血肉透出蓬勃的暖意來。她的一只手按在拉米雷斯的手上,另一只手單手解開了文胸,把那層黑色的布料脫了下去。她實際上在文胸下面貼着胸貼——因為實際上據加蘭所知這是那種禁止完全裸露的脫衣舞店,雖然對于拉米雷斯來說這兩者之間可能沒有任何區別——胸貼中間綴着小小的白色水晶,豐滿的胸部和水晶下面綴着的珠鏈随着她的動作顫動着。
加蘭估計拉米雷斯這個時候已經完全僵硬了,她甚至在這個時候回憶了一下那些肌肉在她的手掌之間緊繃起來的手感。她好整以暇地把玻璃杯放在桌子上,用手撐着下巴看着他們。
拉米雷斯看向她,目光裏明明白白地寫着求救的意思,這可真罕見。
在對方的胸口幾乎都壓在拉米雷斯身上的時候,她才慢悠悠地開口:“你坐的那個地方是我的位置。”
“你這個人真沒情趣。”一個略微低沉的女聲在加蘭身後說道。
加蘭根本沒有回頭,她清楚地知道後面那個女人的長相——高挑的紅發女人,頭發被打理成精致的卷,一派妩媚的樣貌,身材好到天理難容。她只是看着拉米雷斯,那個脫衣舞女已經從拉米雷斯的肩膀上滑下去了,假裝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地走開了。
她冷哼了一聲,聲音透着慢慢的嫌棄:“我可沒記得我點過什麽特殊服務。”
“這是店老板對老顧客的傾情回饋,你看我特別挑了個身材相當豐滿的呢……飛機場。”最後一個詞是那個女人血一般的紅唇貼着加蘭的耳邊說出來的,然後她稍微擡起頭,看見拉米雷斯的時候微微笑了笑。
她有一雙棕綠色的眼睛,眼尾平滿如刀,目光同樣淩厲。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拉米雷斯有一種奇怪的錯覺:他覺得對方對他和加蘭的關系一清二楚。
“所以你就是為了擠兌我是吧。”加蘭不滿地說道。然後她潦草地向後指了一下,對拉米雷斯說:“簡單介紹一下,這位是加布裏埃爾·摩根斯特恩……這家店的老板。”
拉米雷斯不适地動了一下,他的耳尖的紅色還沒有散去,他低聲說道:“……您好。”
然後他才想到,剛才那個侍者和摩根斯特恩小姐都說加蘭是這裏的老顧客嗎?
“你好久沒有來看我了,莫德。”加布裏埃爾在她耳邊說道,把手指輕柔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你沒有把我最喜歡的莫爾利斯塔帶來,真讓我傷心。”
加蘭哼了一聲:“我讓他賣身給你的店,你願意把我想查的東西告訴我嗎?”
“你又想查什麽了?”加布裏埃爾慵懶地站直了,用那種毫不在意的語氣問道
加蘭稍微轉了一下頭,終于肯看她了。她說:“伊萊賈·霍夫曼,幫我查查這個人。”
加布裏埃爾笑了笑,向她比了幾根手指:“現在是這個價位。”
“有什麽發現就盡快通知我。”加蘭哼了一聲,然後她站了起來,她動作相當的迫不及待,就好像巴不得可以馬上離開一樣。盡管如此,她的臉上還是帶着一種譏诮的笑容,這讓她顯得不太友好,“另外,讓科爾森去給你簽支票。”
“加布裏埃爾是——您不如這麽理解,她是個情報販子,有一半踩在黑道上面。是莫爾利斯塔把他推薦給科爾森的,所以她勉強算是安全局的半個顧問,雖然據我所知科爾森為了從她手中拿那些情報也花了大價錢,誰知道莫爾利斯塔是怎麽認識這種人的。我建議您在沒有什麽特別需要的時候不要跟她打交道,實際上她很……”加蘭停頓了一下,好像斟酌着想出一個詞,“……危險。”
拉米雷斯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雖說他也實在想不到自己有什麽跟對方打交道的需要。他看着加蘭掏出車鑰匙,然後說:“接下來不如我來開車吧?”
“嗯?”加蘭看了他一眼。
“身上很疼吧,你剛才站起來的姿勢都不對了。”拉米雷斯簡單地說道,然後不由分說地探身從加蘭手裏拿走了車鑰匙。他記得她不太舒适地把自己的重心壓在一只腳上的樣子,當時她站得不太直,不知道胸腹部淤青成了什麽樣子。
加蘭定定地看了他兩眼,好像是有點驚訝——難道她以為他連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情也看不出來嗎?——然後她輕輕地說:“好。”
這是漫長的車程,加布裏埃爾的店鋪的地址離加蘭的安全屋還是很遠的,等到第二天開始的時候,她還會回到那個農莊去,拉米雷斯不知道她打算用什麽話去糊弄阿德裏安和伊萊賈·霍夫曼,他承認自己因為這種事情而擔心着;可,他自己也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舍夫爾神父說得沒錯,現代發達的媒體也是一種優勢。
他盯着前面被燈光照亮的路面,道路看上去仿佛沒有變化,似乎是在不斷不斷地重複。雨已經小了許多,有節奏地敲打着窗戶,和廣播裏流瀉出來的歌聲合在一起。加蘭上車之後就沒有說話了,拉米雷斯走了兩個路口,在紅燈前停下的時候,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加蘭睡着了,她微微地向一邊歪着,落下來的發絲貼在結着水霧的玻璃窗上面。她的眼睛下面有着深深的陰影,就好像是某種鳥類逐漸張開的翅膀,她實際上是在安全帶下面稍微蜷縮起來,有點像是在徒勞無益地保護身上的淤傷,看上去好像格外地年幼。
拉米雷斯掃了一眼紅燈的倒計時設置,時間還有很多,所以他松開安全帶,回頭把後座上的一條毯子抽了過來,去程的時候他就看見它在那裏了。那些毛茸茸的觸感溫柔地纏着他的手指,然後他把那條毯子蓋在了加蘭的肩膀上面。
加蘭稍微動了動,并沒有醒過來。她向一邊歪了一下頭,發絲落下來的時候擦過了拉米雷斯的指縫,帶着一種奇怪的癢意。
如果拉米雷斯處于克萊曼婷的位置,就會知道如果一般人接近她,加蘭就會立刻爬起來拔出身上的刀、毫不猶豫地在對方身上開洞,她從困倦到清醒之間的切換幾乎不需要時間,這讓她看上去不似人類。可現在沒有,她根本沒有醒過來,是這樣、這樣的安靜。
拉米雷斯給她蓋好了毯子,重新系好了安全帶。然後他伸出手去,輕輕地關掉了一直低聲唱歌的廣播。
一切陷入了突兀的寂靜,紅燈跳到了綠色。
注:
①索多瑪城因為淫亂被上帝毀滅,羅特的妻子在按照神的旨意逃離索多瑪的時候向後回頭,看見了被毀滅的城池,因此被變成了鹽柱。
②感謝服裝顧問Aspirin太太。
③一種未知的神秘力量在我們中間注入了脫衣舞女郎。
而脫衣舞女郎穿的是全套麥昆的服飾,而這來自于神秘的Aspirin力量。
脫衣舞女郎為什麽這麽有錢,則來自于全知全能的加布裏埃爾·摩根斯特恩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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