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白冷之星
[你們衆人都是光明之子和白日之子;我們不屬于黑夜,也不屬于黑暗。]
巴克豪斯·阿登納回家的時候已經快晚上十一點了。
有一份正經工作的人往往都很忙碌——想要競選市長的人則更加忙碌,他一整天都把時間花在跟他的公關團隊開會上,他的競選口號相當尖銳,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也同等的遭受了很多的争議。
不過從民意支持率上來說,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走進了他那布滿最先進的安保系統的舒适住宅,那房子至少表面上比較簡單樸素,這關頭不是搞奢華那一套的時候。弗羅拉——繁華的首都,有着無數年輕人趨之若鹜的閃閃發光的寫字樓、游人如織的古老街區,也有紅燈區和污水橫流的貧民窟,更不用說錯綜複雜的黑幫勢力了。
傳說霍克斯頓本國黑手黨勢力的誕生要追溯到三十年戰争前後産生的秘密結社組織,當時的大部分參與者都是失去領地的小貴族和來在于沿海地區的窮苦漁民。霍克斯頓本身物産不算豐富,因為夾在德國和丹麥之間的敏感地理位置,他們直到普丹戰争結束之前,都一遍又一遍地被兩方的侵略者反複劫掠,這些黑手黨的勢力在1929年世界經濟危機之後可怕地膨脹起來。當然,現在再上歷史課也毫無宜處,只需要知道的是:這些組織勢力根深蒂固,甚至成為了這個國家文化的一部分,因而很難清除。
所以,當他看見從黑暗的縫隙中走出來的那個影子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他終于惹毛那些人了。
科爾森見到他的第一句話說的是:“您來得可真不巧。”
此時,拉米雷斯剛剛返回弗羅拉,他在菲爾格蘭特逗留了相當一段時間,把日子花在了和梵蒂岡無窮無盡地通信、采訪和記者會、還有安撫菲爾格蘭特教區的神職人員團體上面。這天是星期四,沒有節日、沒有紀念日,聖若翰洗者大教堂那邊的早課、晚課和彌撒之類座堂聖職團還尚且能夠應付,又不像周五下午那樣有拜苦路敬禮要主持——總之,他不算是特別忙,盡管如此,他也是十一點多才到安全局的。
一個神職人員的“不是特別忙”,在普通人眼裏也算是不得了的工作量了。更況且聖若翰洗者大教堂還要負責霍克斯頓王室的所有宗教活動,那種事的麻煩根本就是另外一個級別的東西。
總而言之,他好歹抽出了一個時間邁進了安全局的大門,他來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科爾森發給他的那份筆記副本的事情——他對那些拉丁文內容還沒有什麽頭緒,只能看出寫的那個人語法掌握得真的是一般——所以他本想要聽聽科爾森這邊的人的意見。
結果現在科爾森心情複雜地看着他,他身後的大屏幕——科爾森是想用身體擋住那個大屏幕嗎?——上面,加蘭正把一個被揍腫了的人在椅子上五花大綁起來。
能讓科爾森向着他露出那種偷情被老婆發現的詭異神情,絕對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拉米雷斯在幾秒鐘之內逼近了真相:實際上以他對這些人的了解,逼近真相真的不是很難,只不過是有時候他不願意去想罷了。他沉默了兩秒鐘不到,然後突兀地問道:“那是一個無辜的人?”
科爾森沉默了一下,然後把拉米雷斯讓進了屋裏。
“不算是全然無辜,”科爾森低聲說道,他的聲音是冷酷無情的,像是殺手和軍人的混合體,對于許多人來說,這兩個職位也并沒有什麽區別,“他名叫巴克豪斯·阿登納,您應該聽說過這個名字,他是弗羅拉市議會的一名議員。”
有那麽一秒鐘,拉米雷斯想,哦,現在莫德也在弗羅拉——下一秒鐘他就為這樣的想法感覺到了愧疚,他們現在顯然應該是在談論一個什麽人的性命,本不應該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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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夫曼希望加蘭殺他,為了贏得對方的信任,我們恐怕不得不那樣做,事到如今無法忽略有大量炸彈掌握在一個瘋子手裏這個事實了,我們必須得盡快掌握那東西的位置。”科爾森毫無感情地表述道,“之前的五天我們進行了詳細的背景調查和風險評估,而且,啊,好吧,還和局裏的人吵了很多架……巴克豪斯·阿登納并不是個背景幹淨的議員,過去,他一直在暗地裏和錨幫合作,從他們的毒品交易裏賺取巨額的提成,在他試圖競選市長之後,他又試圖把錨幫抛到一邊,反過來去打壓他們的毒品交易。就算是我們不按照霍夫曼說得去做,安全局也要逮捕他,或者錨幫會報複他,無論如何——”
“您的意思是,無論如何他都得死?”拉米雷斯問道,聲音比自己想得要更尖銳一些。
“他身上有人命官司!不止一條!”科爾森猛然提高了聲音,這并不是他的本意。調查一個滴水不漏的議員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他們時間有限,就算是他拜托了加布裏埃爾·摩根斯特恩也尚且花了 五天,他真的不喜歡和那個女人打交道,現下神經也緊繃到了極限。“無論我們做或者不做,他都是會死的!既然一個人無論如何都要下地獄,那麽其中的區別到底在哪裏?!當你們這些鼓吹自己慈悲立場的人——”
他想要說,他們耽擱的每一分鐘都有人可能會死去,但是他又覺得拉米雷斯可能也是明白的。
“我明白您的意思,”拉米雷斯冷冰冰地反駁道,“但是您為什麽覺得您能代替法律——”
科爾森憤怒地揮了一下手,動作非常激烈:“我們不能代替法律,這就是問題所在!這就是為什麽人人知道有安全局存在,但是我們的部門從未對外公開過!你以為電影裏全是人們對英雄主義的瘋狂幻想嗎?‘如果你們被抓或被殺,局長将否認對你們的行動知情’——當年她在溫斯洛執行過那個軍方的任務之後,有被拯救的人質會感謝她嗎?她的小隊在這幾年的任務中拯救了多少人、有多少陰謀被挫敗,就有人會因此感謝他們嗎?!如果她現在做的事情被曝光出去,您就得在防彈玻璃對面看着她被執行注射死刑,您以為那就是我想要的結果嗎!”
拉米雷斯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麽激烈,他突兀地沉默了。
然後,他聽見加蘭在通訊裏涼涼地說道——傳輸所帶來的雜音并沒有削減她聲音裏的那種冷意——“好了,先生們,別吵了,介意我把之後的事情做完嗎?”
而在此之前,拉米雷斯以為加蘭那邊的通訊是關閉的,一般他們執行任務的時候,只要不需要總部時刻指揮,他們一般都會關掉通訊系統,以免其他線路上的人影響加蘭的行動。拉米雷斯簡直感覺到自己的心髒猛地一跳,就好像什麽龌龊事毫無防備地袒露在對方的面前。
誠然,他并不覺得自己的立場錯誤,絕不認為自己是個空談道德的僞君子。但是……但是如果他先前就知道加蘭在聽的話,他可能不會這樣措辭。
(“僞君子。”那聲音在他的腦海裏反複回蕩)
所以他選擇沉默,這是一種可恥的逃避,他把目光轉向了搖晃的鏡頭。那個小小的攝像設備貼在一個人的胸膛之上,在此之下的血肉之中,應當有一顆心。
在莫德·加蘭嫌棄地打量着被綁在她對面的人的時候,懷特海德·蘭斯頓從屋裏拐了出來,顯然,他看上去比加蘭要更吓人一些,阿登納看見他就是一抖。
阿登納開始說:“你們要幹什麽?不要傷害我,你們想要什麽,我都會——”
加蘭一腳踢在了他的小腿上,他發出一聲誇張的慘叫。
她身側的落地窗的窗簾是拉開的,都市繁華的燈火從窗外奔湧而入,如同在天際盡頭滾滾燃燒。蘭斯頓走過去,謹慎地把窗簾拉住了,那些光芒緊縮成一線,飛掠過她的面孔,然後又消逝不見。
蘭斯頓聲音平緩地說道:“沒有什麽特別的:一把應該沒有登記過的槍,一些顯然不合法的藥物,保險櫃裏有些顯然來歷不明的大額現金。”
阿登納的臉色越來越奇怪,顯然沒想到自己在這麽短時間之內家裏就被搜了一個底朝天。
然後蘭斯頓揚了揚手裏的東西:“還有這個。”
——一張裝在塑料殼子裏的光盤,上面用油性記號筆寫了個日期,看上去毫不起眼。
但是阿登納的臉色變了,他本來就皮膚慘白,現在簡直有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加蘭抱着手臂,一根手指跟玩一樣勾着手裏手槍的扳機護圈,輕松地搖晃着,就好像沒有打算用那危險的金屬玩意在誰的頭上開個洞一樣。
她點點頭:“放一下。”
可以看出,就算是她和懷特海德從來都看對方不順眼,但是在中心任務的時候這個小隊還是以她為核心的。懷特海德二話沒說就去擺弄電視了——客廳裏有一套相當不錯的家庭影院設備,全都散發着昂貴的光芒。
“別!”阿登納基本上是在尖叫,“你們是錨幫派來的吧?!我之前不是跟你們老大談過嗎?我并不是真的要——啊!!!”
加蘭又給了他的小腿一腳,椅子危險地搖晃了一下,蘭斯頓簡直聽見那個人的腿骨發出岌岌可危的咔的一聲。
與此同時,電視屏幕亮了起來。
//地毯、窗簾、牆上厚厚的挂毯、沙發,一切都有一種華麗的絲絨質感。牆角立着落地式的臺燈,昏暗的燈光給一切背光的事物腳下頭上了濃重的陰影。
空氣中散開一聲喟嘆。
那個年輕人趴伏在地上,滿身都是情欲的潮紅,纖長的手指痙攣着陷入厚厚的地毯裏面。他有一頭美麗的、濃密的栗子色卷發,及肩或者更長,全都淩亂地堆積在額頭,随着身後男人撞擊的動作在一顫一顫的搖晃。
随着他的手臂因為無力而打滑,能隐約看見他被亵玩地腫大的乳頭上穿着環,金屬物在昏黃的燈光之下一閃一閃的發光。他的陰莖已經硬了,被什麽的東西綁住,往下可憐兮兮地滴着液體。
他的腰被什麽人掐住,手指過于用力地、粗暴地抓着他的皮膚,手指之間那些柔軟的肉體白得晃眼。在他下一次重重地進入那個年輕人的身體的時候,對方的手指終于支撐不住身體,這個人徹底趴在了地上,只有腰被對方卡着,臀部被迫高高翹起。
那個年輕人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嗚咽,他說道:“求求你,求求你……”
“閉嘴,”那個沒有被拍到臉的施暴者說道,“婊子。”
——那是巴克豪斯·阿登納的聲音。//
科爾森難免擔心地看了一眼拉米雷斯:他估計對方沒有直面過這種場面,當下難免無法接受,更不要說他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他們的《聖經》是怎麽描述同性性行為的來着?科爾森小時候也跟父母去過教堂,但是當你在這個工作中見證了那麽多慘無人道的行為之後,就很難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神了。
他見過妓女被變态殺人狂切成一塊一塊的,炫耀性地把殘肢扔在警察局門口;他見過母親殺了嬰兒,把孩子的軀體凍在冰箱裏——說真的,希利亞德·拉米雷斯這種神職人員真的知道世界上存在那麽多罪惡嗎?他知道這個人的經歷了履歷,童年家庭環境優渥,本人也很優秀,在教廷內部的進階簡直順風順水到不可思議。
這個人身上有着所有人對無知的聖潔的美好妄想,所以他擔憂地看着對方,瞧見拉米雷斯用手指緊緊地抓着桌子的邊緣,臉色蒼白。
就在他想着要這麽出言安慰的時候,拉米雷斯忽然說:“蘭斯頓先生,勞駕往前倒幾秒,我要看看他的臉。”
沒有人說話,懷特海德一頭霧水地照辦了。
那個年輕人哭泣的臉以一種令人不适的方式呈現在電視屏幕上,加蘭稍微調整了站姿,讓身上攜帶的攝像設備清晰地拍到整個電視屏幕。科爾森能聽見拉米雷斯竭力深呼吸着,好像要穩定自己的情緒。
然後他稍微站直了一點,語速緩慢,聲音痛苦:“我沒看錯的話,那個年輕人名叫多米尼克,是弗羅拉教區下面一個教堂的助祭……三年前失蹤了。”
連科爾森也露出了一個吃驚的表情。
“還有,綁着他的……”拉米雷斯比了個手勢,聲音又低又疲憊,“我要是沒看錯,那是一個十字架。”
加蘭猛然轉身,在這種情況下她的動作幹淨利落地像是精心調試好的機器,幾乎稱得上是優雅——她幹脆地向着阿登納的腿開了一槍。
消音器并不能把槍聲降低多少,只能面前讓槍聲聽上去不太像是槍聲。血肉和碎骨飛濺出去,硝煙自槍口盤旋而上,阿登納扯着嗓子尖叫起來。
蘭斯頓眉心一跳:“你會驚動警察的。”
“沒事,很快就能結束。”加蘭懶洋洋地回答,她調整了一下站姿,幾乎整個肢體語言都改變了,沒有什麽可以形容這樣的場面,只能說一切都令人聯想到輕巧地穿過樹叢的、有着斑斓斑點的貓科動物。她向着電視屏幕的方向揚了下下巴:“解釋一下?”
阿登納簡直屬于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狀态,一連串詞語從他嘴裏傾瀉而出:“那是霍夫曼那個混蛋用來威脅我的!為了掌握我的把柄——就這樣還不夠!我一說要打擊毒品生意,他就找你們這些人來報複我,他手裏明明有這種東西,我又不會真的對他們……”
好的,他們還沒問,伊萊賈·霍夫曼的名字就自己出現了,加蘭的聲音聽上去毫無動搖,她繼續問:“霍夫曼和這事有什麽關系?”
“那個人,”阿登納聽上去都快磕巴了,“那個婊子是霍夫曼帶來的!”
加蘭歪了歪頭,一個字也沒說,但是不知道怎麽,阿登納就從那雙可怕的灰色眼睛裏看出了她要問的問題。
“……他帶我去的!我不知道那個地方在哪!”阿登納崩潰地喊道,“我們從弗羅拉機場上他的私人飛機,他在飛機上就蒙上了我的眼睛,說‘他的甜蜜小家不希望被外人打擾’之類的話,下飛機之後還要乘車,路面比較颠簸……最後到了房間裏面他才摘了我的眼罩!那個時候那個婊子就已經在裏面了!對了,我聽見了有海浪的聲音,那一定是在沿海——”
“感謝您知無不言,”加蘭等着他再也說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開始車轱辘話來回倒的時候才打斷,“最後一個問題,你知道聖殿聖徒會嗎?”
阿登納露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那是什麽?”
然後,還沒等那個表情在他的臉上消逝,加蘭就擡起手,她握槍的手平穩到足以讓所有軍人心生羨慕,三聲槍響快速、連續的響起。兩槍在胸口,一槍正中眉心。椅子被子彈巨大的沖擊力掀翻了,砰的一聲倒在地上,軀體在徹底落地之前就已然毫無生氣。
血跡開始沿着地板悄悄蔓延,窗外遙遠的某處,有警笛響了起來。
伊萊賈·霍夫曼的手機一響。
他拿出手機,一條新消息彈出來:那是一張血肉模糊的照片,一個人倒在地上,鮮血在他身下流淌,他的手腳無力的攤開了。這個人身上有好多流血的洞,顯然殺人者對着他開了多槍才把他置于死地。
莫德·加蘭在圖片下面寫:這樣,你滿意了嗎?
霍夫曼對着亮光的屏幕微笑起來,他靠着牆壁懶散地站着,身旁就是保羅·阿德裏安的房間緊閉着的門,那裏面毫無聲音,令人心生安寧。
他猜測保羅正跪在地毯上進行夜禱。
“之前還發生了什麽?”拉米雷斯的聲音冷冰冰的。
科爾森收拾手裏的文件的動作頓了頓,他轉過身,臉上好像是真實的關切:“您不用回去稍微冷靜一下嗎?”
“之前還發生了什麽?”拉米雷斯重複了一遍,他的眉頭皺起來,他這個人真的很奇妙,忽然嚴肅起來的時候就顯得有點吓人,“莫德不可能沒頭沒腦地答應幫霍夫曼殺人,霍夫曼也不會忽然對一個自己不信任的人提出這種要求,有什麽事情發生了,但是您沒告訴我,是嗎?”
科爾森保持着沉默,就好像是一尊無情的雕像。
“您在您的顧問面前也不願意說實話,是嗎?”拉米雷斯逼問道,他的目光十分銳利,簡直想要令人逃避。
“……有一個人死了,”片刻之後,科爾森聳了聳肩膀,低聲說道,“一個無辜的人,你的莫德殺了她。”
懷特海德·蘭斯頓在開車,陸離的燈光在車窗外流動,他的目光直視着前方,然後問道:“你還好嗎?”
加蘭坐在副駕駛座上,一只手虛虛地按在胸口下方,好像是要保護什麽——蘭斯頓知道,衣服下面是用來保護骨折的肋骨的胸帶。人人都不敢小觑爆炸的威力,而加蘭是不在聖殿聖徒會戴那東西的,在伊萊賈面前她非常非常謹慎。
——這也就意味着,這個人随時可能成為安全局第一個死于二次傷害、肋骨紮進髒器的特工。
“康複至少要一個月呢,你不能指望我才十天就活蹦亂跳吧。”加蘭用管用的那種諷刺調調回答。
“很疼嗎?”蘭斯頓多問了一句,聲音裏倒是聽不出什麽特別的意思,汽車異常平滑地拐過了一個街區,“人有的時候會把這種疼痛和胸口別的地方的疼痛弄混。”
加蘭白了他一眼:“這麽說你還是個浪漫主義者了?”
“随你怎麽想吧。”蘭斯頓沒接受她的挑釁。
他聽着加蘭的呼吸聲,她把一口氣吸進去然後緩慢地吐出來的聲音,他知道加蘭特別讨厭止痛藥,可能是因為幹他們這一行的不得不時時刻刻都保持着狀态良好,或者是因為……但是,然後加蘭滿不在乎地說:“行行好吧,浪漫主義者先生。幫我找找前面有沒有夜間營業的藥店,我得給自己找點鎮痛藥吃。”
或者向現實妥協——但是那個時候,蘭斯頓還沒想那麽多。
[上主,求你使我認識你的法度,并求你教訓我履行你的道路。]
聖母像有着莊嚴的石頭面孔,她懷裏抱着襁褓裏小小的聖嬰,石像背後有一個巨大的金屬裝飾物,是聖母頭上的光圈和高高升起的白冷之星。
拉米雷斯在祈禱。
[還求你教訓我;引我進入真理之路,我終日仰望你,因你是救我的天主。]
他沒有刻意計算時間,但是石頭的地面真的是又冷又堅硬,他的膝蓋甚至已經感受不到疼痛了,只有一種怪異的麻木感——這是聖若翰洗者大教堂後方盡頭專供神職人員祈禱的小禮拜堂,眼前的聖母像是文藝複興後期的藝術精品,是三十年戰争後期、菲爾格蘭特被丹麥占領之後,逃難的王室和僧侶從南菲爾格蘭特大教堂帶來的。
他真的感到了冷且虛弱,他毫不懷疑如果他閉上眼睛,會在黑色的簾幕之後看見血——血永遠存在,忽視這樣的事實只不過是愚蠢而已。實際上理智已經為他們指明了道路,涉及到立場、法律、道德底線,但是……
他聽見了小禮拜堂沉重的木門被推開又合攏的聲音。
他的嘴唇顫動,那殺人者的手落在了冷冰冰的金屬的門栓上面。
[求你回顧,求你憐憫,因為我是孤苦伶仃。]
腳步聲越走越近,因為他知道是誰——他在腦海裏栩栩如生地描繪那個畫面,所以他既沒有起身,也沒有回頭。然後腳步聲停下了,可怕的沉默吞吃了他,那是結局将近的休止符。
[求你減輕我心的苦難,救拔我脫離我的憂患;垂視我的勞苦和可憐,赦免我犯的一切罪愆。]
“您生我的氣了嗎,神父?”
——莫德·加蘭在他身後輕輕地問道。
注:
①“如果你們被抓或被殺,局長将否認對你們的行動知情”:湯姆·克魯斯的《碟中諜》系列經典臺詞。
②向軀體射擊兩槍、頭部一槍:所謂的“莫桑比克”射擊法,美國陸戰隊員傑夫·庫珀提出的近戰射擊技術,一切目的都是為了迅速瓦解敵人的反抗能力、保證對方死透。
但是阿登納都被綁着呢,加蘭這麽打純屬心裏不爽在洩憤。
②之前聖若瑟教堂爆炸的時候,拉米雷斯只看見加蘭耳朵上面的傷口,就只以為她那裏受傷了,她姿勢不對的時候也只懷疑她身上有淤青。但是實際上是她肋骨斷了,而且斷了不止一根,因為沒位移沒有血氣胸什麽的所以她根本沒處理——現實生活中也的确可以這樣,沒有位移的情況下用胸帶固定,然後等它自己痊愈就可以——不過她去伊萊賈那裏的時候為了不引起對方的懷疑,所以也根本沒戴胸帶,這天是跟同事一起出來,所以戴着。
③白冷之星:白冷,和合本譯作伯利恒,耶稣在這裏降生。耶稣降生之後,在日出時分人們看見一顆明亮的星星在白冷上空升起,據說這就是人們挂在聖誕樹頂端的那顆星星。
④結尾部分的黑體字出自《聖詠集》第二十五篇,據說有的時候殡葬彌撒的答唱詠會選這段。
⑤拉米雷斯沒生加蘭的氣,一出這種事他就生自己的氣,覺得如果當年他好好處理各種事情現在的一切都不會發生。覺得如果他能再努力一點,他家小姑娘就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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