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2)

來,顯然有一個活結可以把帶子抽緊。

霍夫曼用手抓住一邊的帶子用力一拉,繞在多米尼克脖子上的鏈子猛然收緊了,那十字架就那樣卡在了多米尼克的咽喉下面一點,他不得不在窒息的威脅中跪着向前膝行了兩步,最後就停在了霍夫曼的兩腿之間。

拉米雷斯覺得自己明白對方要幹什麽了,他不會要——

霍夫曼摸了摸多米尼克的頭發,溫和地說:“乖孩子。”

多米尼克的雙手條件反射一樣地背在身後,一只手把另外一只手的袖子都抓皺了,這是某種殘忍的訓練之後能達到的成果。他的嘴唇慘白,但是還是顫抖着附身下去,用牙齒慢慢地拉開了霍夫曼褲口的拉鏈。

拉米雷斯轉開了臉。

“看着他,主教大人。”然後他聽見霍夫曼的聲音慢悠悠地響起來,一陣布料摩擦的聲音,多米尼克喉嚨中發出一聲卡住的哽咽,“我真的不願意威脅您,但是如我所說,這是一個懲罰……如果您在我的島上,現在跪在這裏的就是您。而如果您不希望別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的話,我建議您看着他,然後把每個細節記到腦海裏去。”

霍夫曼的聲音裏某些不見血的威脅确實起了作用,拉米雷斯不得不把頭轉回來,看着多米尼克一邊發抖一邊把那粗長猙獰的性器官吞進嘴裏。那年輕人閉着眼睛,睫毛顫抖着,眼睛下面全是縱橫的淚痕,霍夫曼把手插進他的頭發裏,用手按着他的脖頸、毫不憐惜地把他往下按,看着他在窒息和不可避免地嘔反射裏輕微的掙紮。

“親愛的,”他說,聲音更低、更粗粝了一些,“把你的襯衫解開,給拉米雷斯樞機看看。”

多米尼克照做了——而拉米雷斯之前看過那位市議會議員家裏的光盤,對自己會看見什麽稍微有點心理準備。多米尼克的皮膚是一種牛乳一般的白色,兩邊的乳尖上穿刺着兩個環:不對稱的設計,但是都綴着紅寶石,和那個十字架一般應用了蛇和蘋果花的設計。多米尼克似乎已經對霍夫曼這樣的命令很熟悉了,因此盡管發着抖,還是伸出手去玩弄着自己的乳頭,動作粗暴,看上去就很疼。

“霍夫曼先生!”他終于聽見大主教提高了聲音,他很喜愛對方這種漸失從容的時刻,“夠了——!”

“這您就錯了,拉米雷斯樞機。”霍夫曼向着他微笑,終于如願以償地在對方眼裏看見了什麽東西逐漸破碎的神情,“夠不夠向來都是由我說了算的。”

莫德·加蘭的嘴裏有一股血腥味。

說真的,她的人生中好像經歷了太多這樣的場景了,她的一邊臉貼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看着對面站着的人好像終于累了,甩着自己的手,鮮血從他的骨節上不斷地滴落下來,落在地上的時候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那可不是他的血。有那麽一兩秒鐘,她會恍惚地想起自己還在陸軍特種突擊隊的那些日子,莫爾利斯塔·梅斯菲爾德曾經不止一次把她拖進了類似的麻煩之中,而嚴重的一次則造成了她的服役生涯的終結。

但是那是不一樣的,因為這個時候你會知道,只要你堅持下去一切就終會結束。然後……然後希利亞德會回來,她在苦痛的間隙裏回憶對方的手伸過欄杆,溫暖的手指擦過她的指節。這個世界都在背景裏面怪異的嗡嗡作響,然後她聽見一個稚嫩的童聲問道:“那邊是什麽聲音啊?”

——那個小女孩,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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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蘭看見那個打手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笑容,仿佛這麽長時間以來等着就是這個時刻,就是為了看着她在這樣的突發狀況之下是怎樣的狼狽無措。他慢慢地退出房間,然後擡手咣的一聲鎖上了鐵門。

“你聽見了什麽聲音嗎?”加蘭問道,她努力把自己的聲音平複下來,但是估計說話的時候還是抖的。她現在每吸一口氣都覺得自己的胸腹部疼得更厲害了,希望她尚未康複的肋骨沒有徹底斷掉。

“對面是個大姐姐嗎?”那小女孩歡快地說道,“我以為這裏只有我一個人。”

“……算是吧。”加蘭回答,她努力把自己撐起來,好歹讓自己靠在牆上。說真的她搞不懂自己現在一陣一陣的眩暈是因為低血糖還是因為腦震蕩,有血正順着她的頭發流下來……最好不要上那麽大的小女孩看見那一幕。

“大姐姐,我能看看你嗎?”那個小女孩問道,加蘭能看見簾子在抖動,可能是那孩子正努力掀開厚重的布簾,“我一個人住有點害怕——”

“不……別,聽話。”加蘭出聲阻止道,她努力把痛苦的、粗重的呼吸聲放到盡量低,沉默了好幾秒鐘才能繼續說話,“你叫什麽名字?”

她努力岔開話題,并且寄希望于那個孩子不要追究。

“伊洛娜。”片刻之後那孩子回答,聲音就好像甜蜜的小鳥。

最後伊萊賈·霍夫曼射在了多米尼克的臉上。

他全程手都沒有動一下,手指就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摸着多米尼克的頭發。年輕的教士着直起身,撫平霍夫曼襯衣下面的褶皺,把拉鏈拉回去,抖着手指給他系皮帶扣,這時候那些黏糊糊的液體還在一滴一滴地順着他的睫毛往下流。

霍夫曼帶着笑意轉向了拉米雷斯,後者臉上的表情沒法用語言形容,讓人想要用鏡框裝裱起來珍藏。

這場景似乎是讓霍夫曼滿意了,“我想您記住教訓了,”他柔和地說道,“那麽我們就可以繼續——您別忘了,還有一個饑餓的小女孩在指望着您呢。”

他心情很好地瞧着拉米雷斯拿起刀叉,手指跟多米尼克一般也在發抖。多米尼克退到屋子的角落去了,手忙腳亂地系起扣子,用擺在櫃子上面的備用餐巾把臉擦幹淨;他的眼角還是紅的,這個時候表情就會格外地像保羅——或者,像霍夫曼幻想之中的那個保羅,有一天保羅也會露出這樣的神情的。

拉米雷斯低着頭切東西,把已經逐漸涼下來的食物送到嘴裏慢慢地、慢慢地嚼。霍夫曼把一只手伸到了餐桌潔白的桌布下面,又一次落在了拉米雷斯的膝蓋上。他用手指推着紅衣主教的長袍那柔軟的衣料,把長長的下擺全都推到拉米雷斯的膝蓋上去,然後手指就順着那圓潤的膝蓋往內側一路摸了上去。

“您的皮膚真是柔軟。”他貼着霍克斯頓的樞機主教的耳廓,用氣音說道。

拉米雷斯微微地顫了一下,終究是沒有動。

牢房的門又一次打開了。

加蘭靠着牆坐着,擡眼看着那邊的動靜:是那個年輕的神職人員,就是阿登納的光盤裏出現的那個人,雖然穿着燕尾服但是應當沒有錯。這是他來的第四趟,每次來都是送一盤菜到隔壁小女孩的那間牢房去,加蘭估計再下一道就該往甜品過渡了。

那個年輕人面色非常蒼白,加蘭在他從伊洛娜那裏出來以後終于開口了,她的聲音又低又啞,但是還是勉強能讓對方聽清楚。

她說:“多米尼克。”

那個年輕人驚惶地看向她,好像不明白她為什麽會知道他的名字。加蘭站了起來往門口那邊走了兩步,她一動外面就是拉開保險栓的嘩啦聲響,那幾個打手用槍指着她的時候神情簡直就好像深信她會暴起殺人。

多米尼克猶猶豫豫地向她走了兩步,如同受了蠱惑,把後面那幾個打手兇狠的“你他媽站住”的叫罵抛之腦後。他的目光是那樣的脆弱且——透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希望,如同期許着有人能把他從現在這樣無邊的痛苦中拯救出去。加蘭計算着他們自己的距離,然後猛然伸出手從欄杆之間抓住了多米尼克的衣襟,粗暴地把他拖了過來。

多米尼克猝不及防地重重地撞在欄杆上,慌張地掙紮着,兩秒鐘之內加蘭的額角就挨了一槍托。她踉跄地後退、松開了手,感覺到更多鮮血沿着面頰滑了下來,她看見多米尼克正被那幾個人推推搡搡轟出房間,那個打手站在欄杆外面俯視着她,暴怒地問道:“你他媽想幹什麽?!”

加蘭上氣不接下氣地笑起來,她聽見另一邊那個小女孩焦急地訊問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過會兒再安撫她吧,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直視着對方,挑釁地問道:“如果他死了,你們老大會不會傷心?”

——她閉上眼睛,聽見了對方拉開鐵門的聲音。

霍夫曼沿着對方大腿柔嫩的皮膚往上摸到他兩腿之間去的時候,聽見對方低低地嗚了一聲。某種程度上,這符合了他的想象——人難免會考慮這種問題,在你對對方做出這種事情的時候,他會咒罵嗎?他會哭泣嗎?

拉米雷斯僵硬地抓着桌角,這個時候菜已經上到第四道了。他們面前的盤子裏擺着下面襯着奶酪醬的烤蘋果,紅酒醬汁周圍寶石一般散落着晶瑩的石榴顆粒。

蘋果的象征意義是顯而易見的,伊萊賈·霍夫曼覺得這件事情最後發生在了這樣的餐桌面前,也并不算差。對方當然沒有硬起來,但是也無所謂——

“因為人的肉體十分軟弱,不管人本身如何虔誠,最後都會向肉欲屈服。”他貼着拉米雷斯的耳邊低聲說道,嘴唇擦過他發燙的耳垂,聲音依然令人聯想到毒蛇;拉米雷斯終于沒法控制自己了,他在小幅度地掙紮,但是被霍夫曼牢牢地圈在了臂彎之間。“加蘭探員有一點判斷失誤了——她好像低估了她自己的重要性,确實我為了保住您的性命不敢對她下手,但是同樣……只要她還活着,您就不會死,是嗎?您怎麽能忍心把您親手養大的小姑娘留在這個世界上呢?”

加蘭,他總是在這種情況下提到加蘭,這是一種低級的威脅,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眼前卻依然能浮現出對方灰色的眼睛——

拉米雷斯不知道他到底調查到了多深入的程度,才能知道關于加蘭小時候的那些事情,他下意識地咬着嘴唇;而霍夫曼指甲修建整齊的手指輕輕地擦過他的陰莖,繞過其他的部分,手指一路摸下去用指尖按壓他的會陰。他的嘴角挂着一抹不明顯的笑意,用牙齒輕輕地咬了一下拉米雷斯的耳垂——那顏色紅得跟滴血一樣。

“我記得您的家境很優渥,是嗎?”霍夫曼低聲說道,他的手指終于肯環上對方的性器的時候這位紅衣主教劇烈地掙紮,讓他不得不威脅性質地騰出另外一只手壓住了拉米雷斯的咽喉,稍微用了力,他知道自己的手指壓迫着對方的氣管,這會讓對方感受到些微的窒息,“我想您不曾面對威脅也不曾體味到絕望……但是我希望您在這種時候千萬要謹慎。”

他把聲音又壓低了些,溫柔地重複了一遍。

“千萬要謹慎,”他的聲音甜得好像要淌出蜜來,能感覺對方正在自己的手指之間絕望地硬起來——心神固然切願,肉體卻軟弱;聖伯多祿三次不認主,當然如此——呼吸急促,血液的流速加快,前列腺液流出來的時候沾濕了他的手指。霍夫曼看見拉米雷斯微微地偏着頭,十分痛苦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他毫不懷疑那會留下一個帶血的牙印,但是又有什麽用呢?他壓制着對方輕微的、絕望的掙紮,“……您在這個時候可以想想那個等着自己的晚餐的伊洛娜,想想那位助祭,想想您最愛的莫德……‘躺下來,想想英格蘭’這種話在什麽時代都适用,對吧?”

“或者,就算是不為了那麽大的土地,您也會獻身的,對嗎?”霍夫曼用手卡着他的下巴往回扳,然後湊過去親了拉米雷斯。

這是一個色情而深入的吻,舌尖探進他的嘴唇之間去描摹他的齒列,《聖經》上寫“柔軟的舌頭能折斷骨頭”,真是一句十分精妙的箴言。霍夫曼在這時刻想着這位大主教是不是曾經和自己的愛人分享過這樣的吻,摩根斯特恩的情報模棱兩可,又或者只是這位虔誠的神父擁有了一份絕望而難以言明的愛情,而他只不過是在備受情欲煎熬的同時無助地向神祈禱罷了。

就在這時刻,他感覺到希利亞德·拉米雷斯體內好像終于有一根弦蹦斷了——一些人稱之為理智,一些人稱之為驕傲——他開始不管不顧地掙紮,好像盡一切辦法要離開對方的身邊,霍夫曼聽見他從牙齒之間嘶嘶地擠出一句:“雜種——”

霍夫曼愣了一下,然後好像是被他逗笑了。

下一秒,椅子在重壓之下發出了咯吱一聲,霍夫曼把他按在了座位上,手指終于用力地陷入了對方頸間的皮膚,力度足以留下淤青。只要位置準确,在壓迫到頸動脈的情況下在幾秒鐘之內就能造成昏厥,他當然還不至于粗暴到那個地步。他看着他的獵物在呼吸受阻的時刻絕望的掙紮,絕望不折損他的美麗,或者,在絕望的時刻爆發的力量才是最值得玩味的。

霍夫曼的手指揉捏過格外敏感的一點時從對方嘴裏擠出一絲壓抑的氣音,破碎的、在半途就被掐斷了。拉米雷斯緊緊地皺着眉頭,睫毛亂顫,在他卡着對方頸間的手指之間絕望地呼吸着;這位紅衣主教的眼睛大睜着,瞳孔放大,發絲有些散亂。

而那些溫暖的皮膚就在他的手指之間顫抖,大腿內側不自覺的在巨大的快感之間抽搐,皮膚上面覆蓋着一層薄汗,這是如此的真實,真實得幾乎到了苦痛的地步。拉米雷斯的嘴唇顫動,下唇被他咬到發紅,泛着一絲刺目的血色。

他的指甲惡意地擦過尿道口附近的柔嫩皮膚,終于如願以償地從對方的嘴唇之間逼出一個小小的、貨真價實的聲音,那聲音簡直像是吹拉米雷斯的胸膛裏生生碾出來的,像是哀嗚也像是詛咒,異教神引誘人堕入深淵的鼓聲和天主的聖言。最終弗羅拉大主教在他的手指之間射出來,是理智最終向污穢的獸欲不得已的蟄伏,因為人依然是這樣的脆弱,是完美的理念世界不完美的摹本。

他的眼角都紅了,在霍夫曼終于松開對他脖頸的鉗制,此時此刻他的皮膚上覆着一片刺目的紅色,在那些不見光的白色皮膚上格外顯眼,很快就會青紫。霍夫曼把手抽出來,用另一種手把長白衣和禮服打褶的下擺拉了回去,細心的撫平了那些褶皺。

而他的一只手上還沾着往下淌的黏膩液體:天主教不贊成婚前性行為,也反對單純為了享樂而放任自己沉迷于欲望,要是對方真是一位虔誠的神職人員,應該甚至都不會手淫;霍夫曼打量着手中之間拉出的細絲的時候嘴角帶着難以描摹的笑意——他就伸出這只手掃過裝着烤蘋果的盤子的邊緣,把最外側那枚石榴粒捏在了指間,然後動作柔和地把這小小的水果推進了拉米雷斯的嘴唇之間。

“珀爾塞福涅吃下了四粒石榴籽,因此一年中有四個月要留在冥府。”他輕柔地說道,用手指強硬地敲開他的牙齒,把微鹹的體液和那粒水果一起推進大主教的嘴裏。拉米雷斯在他的環繞的手臂之間微微地打顫,但是最終沒有咬他。

他猜測這個人确實是很愛莫德·加蘭,這就是故事的可悲之處。按照但丁的說法,過分地愛一個人本身就是一種原罪,更不要說對于這神的牧人:他們之所以發誓獨身,也就是因為不能把對神的愛分給這些庸庸碌碌的凡人。

也就是在這一刻,門忽然打開了。

霍夫曼帶着一種紳士一般的笑容松開了手,拉米雷斯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咬着嘴唇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他依然輕微地打戰,手指揉皺了血色的禮服的下擺,指節是一種驚心動魄的慘白。門外一個霍夫曼的手下一邊道歉一邊急匆匆走進來,他的手裏端着一個似乎是銀質的盤子,上面放着一張紙片,他把這盤子放在桌子上,然後在霍夫曼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麽。

霍夫曼稍微皺起眉頭來,片刻之後他忽然掃了大主教一眼,他的表情就在這一瞬間又變成了溫柔的笑眯眯的了:“是你的小女朋友,她剛才差點弄斷了親愛的保祿的喉嚨,還在我的一位下屬試圖給她一點教訓的時候把他的手搞脫臼了。”

他頓了頓,然後好像不打算再對拉米雷斯做什麽了,而是重新拿起叉子,開始認真地切他面前的烤蘋果。

“有的時候我很好奇,比如說您為什麽會喜歡她這個類型。”霍夫曼聲音輕松地說道,“我挺想讓您看看她現在的狀況,但是不幸的是……那恐怕會敗壞您的胃口。”

霍夫曼微微笑了笑,繼續說:“但您可以看看那個……這是較早之前的狀況。”

他向着桌子上的那個盤子揚了揚下巴,拉米雷斯遲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伸出手去翻過了盤子裏的那張紙:那是一張照片,可能是不久之前剛剛拍下的。

霍夫曼瞧見大主教微微地縮了一下,就好像是被不可見的針刺傷了。

莫德·加蘭倒在地上,黑發沾染了塵土,鮮血從她的皮膚上面緩慢地滴下來。

有些血色烙在多米尼克的眼底,讓他進廚房的時候手指還是抖的。

在伊甸島上,伊萊賈·霍夫曼當然會對不聽話的囚徒給予懲罰,但是他在這方面是有一個限度的,不會給他們造成什麽不可挽回的傷害——正是因為他對這種東西的執念就好像資深收藏家想要收藏完美無缺的藝術品——所以多米尼克實際上沒見過真的刑訊的場景,直到現在他在牢房裏看見的最後一幕還深深地烙在他的腦海裏,讓他的手指發抖。

而最讓他感覺到深深的恐懼的是……他知道那個安全局的特工不是毫無緣由地把他拽過去的;那個有着奇異的灰色眼睛的女性把他拖過去的時候,在他掌心裏塞了一樣東西,現在還濕漉漉地團在他的手指之間。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道甜點沒上了,那是點綴的杏仁的藍莓冰激淩。廚房裏已經過了最忙碌的時候,正是一派輕松愉快的氛圍。霍夫曼雇傭的“阿卡迪亞”餐廳的廚師團隊的主廚是個很年輕、總是露出充滿活力的微笑的年輕人,稍微有點長的金發被嚴嚴實實地束在廚師帽的下面,現在正在那裏調整甜品的擺盤。

多米尼克過去的時候,那個年輕人轉身迎向他。下一秒,多米尼克腳下踉跄了一下,不小心撞在了那個年輕人的肩膀上面。

“您還好嗎?”那個年輕人輕快地把他拉開了,關心地問道,“您的臉色很差,是不是不太舒服?”

多米尼克搖頭告訴他自己沒事——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真的沒事——他的心跳很快,幾乎産生了一種痛苦的幻覺。可他還得把甜品送到樓上去才行,顯然神對他的考驗還遠遠沒有結束。

又或者痛苦永遠不會結束,或者天堂并不存在,地獄的火湖永遠燃燒。

“當時正是愛神維納斯的節日,人們把祭品獻在維納斯的祭壇上,然後向她許願……”拉米雷斯被霍夫曼的一個手下帶回牢房的時候,正聽見加蘭的聲音這樣平穩地講述着,“于是皮格馬利翁也在祭壇上獻上了祭品,向她祈禱說——”

加蘭聽見了外面的響動,講故事的聲音戛然而止了。她轉過頭來,拉米雷斯的目光就對上了那雙灰色的眼睛。

莫德·加蘭靠牆坐着,隔着那層厚厚的挂毯和窗簾給伊洛娜講着一個故事。她的額頭上有血,臉上另有一個吓人的傷口,好在不是很深,流出來的鮮血已經快要幹涸了,拉米雷斯注意到她的左手不自然地蜷在身後,剛好就在拉米雷斯看不見的位置。

“然後呢?”伊洛娜顯然在一心一意地聽故事,聽見加蘭停了下來,她就急不可耐地追問着。

“稍等一下,親愛的。”加蘭輕飄飄地回答,她看着拉米雷斯被推進另外一邊的牢房,就踉跄着站起來,緩慢地把自己挪到離他更近的那一邊去——她用右手撐着牆壁,就好像不那樣做自己就會倒下去一樣——她的聲音依然輕快,如同堅不可摧,就好像那張照片的主角根本不是她:“你還好嗎,希利亞德?”

他還好嗎?拉米雷斯沒想到要由加蘭來問他這個問題,但是他的手指發顫、喉頭被某種苦澀的東西哽住了,要讓他承認這種情緒是“委屈”其實很難,但是他現在只想碰碰對方……他現在非常非常想要擁抱他的莫蒂。

可是他最後只能低聲說:“把你的左手給我看看。”

加蘭輕輕地說:“希爾——”

她很少、很少會這樣叫他,拉米雷斯也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會聽見她以這樣的語氣念出這個名字。在這一刻他甚至願意向上帝承認他在後悔,後悔自己确實浪費了那麽多時間。

他盯着對方,聲音非常輕、語調震顫:“……莫蒂。”

——于是加蘭妥協了,她把手伸了過去。

她的那只手幾乎被血污覆蓋了,拉米雷斯注意到除大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都不自然的扭曲着,顯然是被折斷了;無名指的骨茬從皮膚下面戳出來,是骨頭斷掉的時候造成的開放性骨折,指根上亂七八糟地綁着止血帶。

“要是我現在告訴您我真的沒事……您不會相信吧?”他聽見加蘭小聲說道,聲音裏依然浮動着怪異的笑意。

拉米雷斯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他甚至不敢開口,覺得自己只要一張開嘴,某種早已破碎的東西就會沿着喉嚨流瀉出來。他徒勞無益地眨了眨眼睛,感覺眼眶一陣酸澀。

——然後加蘭把完好的那只手從牢籠之間伸了過去,輕輕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噓,”加蘭的聲音更低了,低得就好像是一陣風或者飄飛的絮雪;他們沒必要對彼此說謊,拉米雷斯知道她能感覺到指縫之間那一片濕潤的觸感,莫德·加蘭知道一切,向來如此。“……靠近一點,希爾。”

拉米雷斯當然照做了,他懷疑現在加蘭想要什麽他都會去做的;一切,關于靈魂和肉體、生與死的一切。他的臉側貼上了冷冰冰的欄杆,然後就能聞到鐵鏽那股鮮血一般的味道。然後加蘭隔着欄杆輕輕地親了親他的嘴唇,手指還是沒有從他的眼簾上挪開。

“沒事,”她貼着大主教的嘴唇小聲說道,“馬上就要結束了。”

伊曼紐爾·弗格爾是阿卡迪亞餐廳的主廚兼美食評論家。

不如這樣說:他年輕、熱情、富有創造力和一群社交媒體粉絲,他有自己的店面和忠實的主顧,在一般人的眼裏,他相當的成功且富有見識——但他得承認自己今天遇到了一位非常奇怪的顧客。

這位顧客的車子已經把他送到自己公寓的門口了,他站在路邊看着那輛黑色轎車消失在街燈閃爍的街道盡頭。很少有人會用高級轎車了接送主廚,換言之,由于來回都坐在挂着窗簾的高檔轎車裏面,他完全不知道那個雇傭他的富豪的宅邸到底在那裏。

這不是他第一次為那位富豪服務,三年之前,那個人曾經雇傭過他為十二個人準備将臨期第四主日的晚宴,那次宴會在一座私人小島上,全程都由對方的人接送。

有的有錢顧客就是這樣保密成性,但是伊曼紐爾卻覺得這次晚宴有些奇怪:侍者太少,而且看上去也不太專業的樣子,對方又特別要求小孩和大人的餐點不要一起送上去,無形中增加了很多不必要的工作量。但是事情是這樣的:很多人有自己的秘密,在某些時候,永遠不把這些秘密說出去是最安全的,盡管這樣往往會造成痛苦……非常、非常的痛苦。

他一邊想這些問題一邊皺着眉頭轉過身,在他要邁上公寓的臺階的時候,感覺到自己口袋裏有一樣東西。

這位年輕的主廚還穿着那件廚師服,口袋裏應該是空的才對。他皺着眉頭伸手一摸,完全是意料之外地從口袋裏拽出了一張紙片。

——那是一個神父的羅馬領。

而那片潔白的羅馬領上面,沾着一大片已經幹涸的血跡。

注:

①見《瑪窦福音》:你們背起我的轭,跟我學吧! 因為我是良善心謙的:這樣你們必要找到你們靈魂的安息,因為我的轭是柔和的,我的擔子是輕松的。

一種說法是,羅馬領被稱之為“主的轭”,就是從這些段落裏衍生出來的。

②盧卡斯·凡·萊登(1494-1533),荷蘭畫家,版畫家,雕刻家。

本文中之所以出現的是萊登的那副《聖安東尼的誘惑》草稿素描,是因為耶羅尼米斯·博斯的那副我估計就連草稿伊萊賈也搞不到手。當然,并不是說凡·萊登的畫伊萊賈就能搞到手的意思……凡·萊登畢竟也是一副素描拍賣了一千萬英鎊的傳奇人物。

(另:凡·萊登的《聖安東尼的誘惑》草稿素描是我杜撰的,這位畫家已知的草稿素描只有二十八幅)

如果伊萊賈真的有錢到我可以為所欲為,我就讓他騰出一面牆擺博斯的三聯祭壇畫《塵世樂園》,我才不管畫是不是被收藏在馬德裏普拉多博物館……

③伊萊賈“人類也只不過是理念世界的拙劣模仿”那一段,指的是柏拉圖的哲學和美學觀點,在柏拉圖看來“理式”是世界的本源,現實是“理念”的影子,而藝術是對現實世界的模仿。因此藝術雙倍的脫離現實,只算“影子的影子”。

④“柔軟的舌頭能折斷骨頭”是和合本翻譯,思高本是“柔語能以粉碎硬骨”。

⑤鑒于埋伏筆總是無法被人發現而寫的注釋:

文末出現的羅馬領是拉米雷斯的,他把衣服脫掉的時候把羅馬領和神父常服放在了一起,然後加蘭把那件神父常服隔着欄杆抽了過去。

上面的血是加蘭的,因為她今天又被按在地上一通摩擦。

加蘭在把多米尼克拽過去的時候把羅馬領塞進了多米尼克的手裏,多米尼克在去取甜品的時候把羅馬領放進了伊曼紐爾·弗格爾的廚師服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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