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厄裏亞審判以色列王國

[厄裏亞的确要來,且要重整一切;但我告訴你們:厄裏亞已經來了,人們卻不認識他;照樣,人子也要受他們的磨難。]

在羅馬皇帝尼祿的統治時期,伯多祿在羅馬殉道,他的遺體就被安葬在梵蒂岡山下;四世紀上半葉,君士坦丁大帝在其上修建了聖伯多祿大殿,天主教會最重要的禮儀場所之一。

伯多祿原名西滿·刻法,希伯來語源為“磐石”,基督對這位他最喜愛的門徒說:在這磐石上,我要建立我的教會。

六月二十九日,聖伯多祿及聖保祿宗徒節。

威廉·梅斯菲爾德神父正穿過走廊。

聖若翰洗者大教堂裏彌漫着一種難以言喻的不祥氣息——當然是因為希利亞德·拉米雷斯的失蹤以及聖若翰洗者誕辰當天《菲爾格蘭特先聲報》上面那篇驚人的報道——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具有諷刺意味的,畢竟聖若瑟教堂的爆炸案發生時,這位樞機還在公衆面前露面、安撫人心,但很快自己也遭逢不幸。

但即便如此,聖伯多祿、聖保祿瞻禮還要如期舉行;就算是主教座堂裏沒有主教,整個座堂聖職團也能保證儀式的順利進行。于是那些嗡鳴的不安就隐藏在這一層井井有條的薄紗之下,現在還有三十分鐘就到六點,三鐘經的鐘聲将要敲響,儀式就将開始了。

教堂裏照常已經聚集了不少虔誠的信徒和游客,但是威廉還是能在座堂聖職團的同僚臉上看見一絲憂慮的神色:當你敬愛的主教被綁架的時候,一個人心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很好受。但是他們別無選擇,聖伯多祿、聖保祿瞻禮是一個這樣重要的儀式;就算是沒有紅衣主教,他們的教會也必将是堅不可摧的,更不要說這天的彌撒上用的紅色祭披實際上就代表着聖徒為教會和主所流的鮮血。

可有點不對勁……教堂的拱頂之下的竊竊私語有點太多了,不少人用手戳着手機屏幕,一部分人面色憂慮,另一部分人臉上只寫着好奇。威廉習慣在儀式開始之前最後檢查一邊需要的物品是否都準備好了,他走過長長的走廊的時候每落下一步腳步都踩着這樣嘤嘤嗡嗡的議論聲,這聲音直到他走到教堂後方的小禮拜堂才逐漸小下來。

這座教堂是丹麥占領菲爾格蘭特之後,在曾經的弗羅拉教堂原址上重建的,或許是出于對曾經作為教省總主教座堂的南菲爾格蘭特大教堂的一種紀念,聖若翰洗者大教堂雖然是那個時代最流行的巴洛克樣式,但是內部結構和南菲爾格蘭特大教堂一模一樣。

——意思是,這個教堂也有作為皇家墓地的地下墓穴和教堂後方用來供神甫祈禱的小聖母堂,連聖母堂裏的那座雕像都是三十年戰争之後逃難的王室從南菲爾格蘭特大教堂帶來的。

現在這個小禮拜堂裏面展出了不少相當有年頭的藝術品,雖然平時是專供神甫們祈禱用的,但是每天的固定時間也開放參觀,自從這個小禮拜堂在二零一二年的時候發生了那次著名的“聖母奇跡”,來這裏參觀和朝拜的人就更多了。彌撒時那裏一般是不開放的,他們會在小禮拜堂前方禁止參觀的标識牌,不過這幾天教堂裏人心惶惶,座堂聖職團裏不少人做事難免出錯,不知道這個時候把那個标識牌擺放出來了沒有。

也正是因為威廉先一步走進了現在沒有人在的小禮拜堂,所以從某種程度上錯過了一些劇情:比如說,有一些便衣——但是臉上緊繃的神情很快出賣了他們——的安全局探員或者軍人走進了教堂,正把已經開始進入教堂的游客有序地勸離大廳,那是無聲無息地,甚至并不引人注目,甚至不明就裏的人只會覺得身邊的人流忽然減少了。

而威廉剛剛走進小禮拜堂就愣住了:因為他看見禮拜堂側面的高窗不知道怎麽被撬開了,有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正試圖往裏跳。

而那個男人那一頭燦爛的金色長發他真的是到死都不會認錯。

“——莫爾利斯塔?!”

Advertisement

年輕的奧勒留公爵從高高的窗臺上跳下來,落地簡直如同鴻毛一般輕。威廉都快回憶不起來自己有幾年沒好好的看着對方的臉了,但是這個人看上去也沒怎麽變,臉上還是帶着那樣不讨喜的笑容。

莫爾利斯塔·梅斯菲爾德向着他微微一笑,說:“弟弟。”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威廉·梅斯菲爾德都并不是一個普通人。

因為大概沒有什麽人印象深刻的童年記憶是穿着對于小男孩來說過于拘束了的西裝三件套在弗羅拉大教堂參加小王子的洗禮:肅穆的,帶着哀悼意味的洗禮,畢竟那個時候距離那場震驚世界的刺殺還不足月餘。某種意義上,這可以說是一個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孩子的縮影:嚴肅,拘謹,且要把自己的一生平攤在鎂光燈和公衆的窺視之下。

威廉出身于高貴而古老的家族,母親是先王的堂姐弗麗德爾夫人,父親則是尊貴的奧勒留公爵——一般人無法想象擁有這些稱號意味着什麽,實際上它們意味着許多在普通人看來并無意義的條條框框,諸多枷鎖和有限得可憐的選擇。

早逝的奧勒留公爵只有兩個兒子,莫爾利斯塔和威廉。熱愛王室八卦的三流小報都知道,這個家族的長子是個雙性戀——這個同性婚姻合法的國家從政治正确的角度來說對雙性戀當然沒有什麽歧視,但當一個人是雙性戀并且是一個“品行不端的花花公子”的時候,輿論對他往往不會特別寬容。

莫爾利斯塔·梅斯菲爾德就是那個備受八卦報紙關注的花花公子,并且忠于人設地在到飲酒年齡之前就給人們貢獻了比這個人丁凋零的王室的其他人加起來還多的桃色新聞。在傳言中,這位法定的爵位繼承人跟家裏的每一個人關系都不好,他父親曾經被他的肆意妄為氣得一度要與他斷絕父子關系。

但是最終這樣的事情并沒有發生,老奧勒留公爵英年早逝,家族年輕的長子心不甘情不願地去讀了軍校,算是繼承他父親的遺志或者家族一貫的傳統,幾年之後,家族的次子——霍克斯頓王室第八順位繼承人——選擇成為一名神父。

只有威廉自己知道能達成這樣的結果,其中經過了怎樣的博弈。

因為,曾經的老奧勒留公爵确實是想要讓一心想成為神父的威廉成為他的繼承人的。

現在威廉怔怔地瞪着對方——他哥哥——這還沒完,因為下一秒另一個人跟在莫爾利斯塔後面跳進了禮拜堂,落地的時候微微搖晃了一下。那是個身材嬌小的女人,長着一張年輕到仿佛還沒到飲酒年齡一般的臉,面孔大理石似的慘白。

“事不宜遲,簡單地介紹一下,”莫爾利斯塔聲音輕快地說道,他哥哥的這種懶洋洋的語調就是最讓人生氣的,“這位是莫德·加蘭,不是我女朋友,她來阻止毀滅世界的陰謀。”

威廉:“……”

這兩個人确确實實是從菲爾格蘭特趕來的,本來至少需要四十分鐘的路程被莫爾利斯塔開車開到只花了二十分鐘出頭,感謝尚未到早高峰的街道和不限速的高速公路。剩下的幾分鐘讓他們花在順着一棵相當有年頭的老樹翻進教堂的窗戶裏:事實證明這麽做是十分有必要的,莫爾利斯塔很确信教堂正門口那幾個探頭探腦的人是霍夫曼的探子。

所以說這糟糕的一天裏少有的一件好事了,本來,莫爾利斯塔已經做好了等他們到達現場的時候霍夫曼已經占領了整個教堂、然後他們還得腥風血雨地殺進去,活像是《奧林匹斯的陷落》之類的僞科學大片。

他們仍然不知道霍夫曼的計劃具體是什麽、那些人會什麽時候來——或者他們根本就不會來,只是轟隆一聲把教堂炸毀了事——等待的過程仿佛也充滿了變數,同等地令人不喜。但是只有一點是确定的:假使加蘭的推斷是正确的,霍夫曼打算在六點鐘毀滅聖若翰洗者大教堂,那麽他們的時間确實不多了。

而到現在安全局的人也只是把游客撤出了這個區域,甚至沒有明目張膽地讓拆彈小隊的人進來排查炸彈:這不怪科爾森,真的。因為“霍夫曼選了聖若翰洗者大教堂”是加蘭個人的意見,除她之外很可能沒人跟上了希利亞德·拉米雷斯的思路,也并不理解那句模棱兩可的聖經摘抄是什麽意思,就算是有人用指甲把它刻在了牆上也是如此,現在的舉動更像是以防萬一的行動。

畢竟現在這個案子理論上已經不屬于科爾森了,他還沒有手眼通天到可以左右整個國家安全局和軍方的行動。

另一方面,就算是他們真的完全相信加蘭的推斷也絕不會輕舉妄動:他們已經沒有別的抓住霍夫曼的方法了,在教堂方面大肆布置埋伏肯定會引起對方的警覺,在對方手裏還有大主教的情況下,他們不可能冒這樣的險;不如說,把無辜的群衆撤出去就是軍方那些草菅人命的家夥能做出的最大讓步,莫爾利斯塔太了解那些老奸巨猾的混蛋了。

沒人确定霍夫曼和大主教真的會在這個地方出現,但是他們在這局棋上差了太多步了,所以別無選擇,只能等對方主動現身。

所以最好的可能性:安全局的人正荷槍實彈地在暗處窺視,等到霍夫曼現身再與對方談條件,有拆彈小隊在遠處待命;最壞的可能性:安全局幹脆把指揮權拱手讓給了軍方,而那群混蛋只在乎國際形勢,才不在乎社會輿論和會炸幾個教堂。

不管哪種可能性更大,在營救任務這種事情上,莫爾利斯塔知道都不可能有後援了。

威廉當然并不知道這些,他甚至還沒有看見霍夫曼唯恐天下不亂地在電視上播放的那段視頻,要不然他決計不可能向現在這樣冷靜。他看着他的哥哥——加蘭注意到兩個人有着極其相似的藍色眼睛,要是她再八卦一點,就會知道這是一種備受贊譽的藍色,來自于他們的曾祖母、雷奧妮女王強大的遺傳基因——頗為不贊同地皺起眉頭來。

可能在他眼裏莫爾利斯塔的形象也着實算不了太靠譜,他比他哥哥小五歲,而他真的過早地遭受了“哥哥喝醉以後帶着各種不同的男伴女伴回家而且就睡在我的卧室隔壁”的摧殘了。

所以他開口的時候聲音裏盤桓的困惑和無奈完全可以理解,他開始說:“莫爾利斯塔……”

“綁架拉米雷斯樞機的那個恐怖分子,”莫爾利斯塔先知先覺地打斷了他弟弟,“他的下一個目标就是這個教堂。安全局擔心打草驚蛇,顯然不打算通知你們這件事,不過我猜他們至少會疏散——”

就算是對于一個心髒強韌的人來說,用這句話開頭也實在是有些過分了。

威廉狠狠地愣了一下,加蘭同情地看着他的嘴巴張合數次,就好像說不出一個合适的詞來表達他的疑問或者形容他的心情,一段漫長的沉默,然後這位一向處變不驚的神父艱難地從嘴唇之間擠出幾個音節:“……什麽時候?”

——很有趣,他的第一句話說的并不是“為什麽”。

此時此刻,如果他們中間有一個人看表的話,就會知道現在的時間已經到了五點四十,陽光從那扇敞開的窗戶傾瀉而入,像是牛乳、河或者剪不斷的命運的絲線。

加蘭微微地挑了一下嘴角,回答了他的這個問題。她的嘴唇蒼白幹裂,現下只顯得神情可怖。

“馬上。”她說。

下一秒,他們都聽見從前面大廳裏爆發出了一聲槍響。

此時此刻,克萊曼婷和亞瑟也正在聖若翰洗者大教堂裏。

克萊曼婷在南菲爾格蘭特大教堂受傷之後就返回了弗羅拉的總部,雖然她堅持認為自己現在的狀況足以應付接下來的任務,但是顯然科爾森并不會這樣壓榨員工。可能是為了安撫她,科爾森把她和亞瑟安排在一起,編入了弗羅拉對伊甸島事件的調查小組,畢竟突襲那個島只是事件的第一步,後續調查足以讓所有人頭疼。

這幾天以來克萊曼婷聽了太多受害者筆錄,活活聽到了覺得自己也應該去看心理醫生的地步——伊萊賈·霍夫曼是個變态,這話應該用加粗字體寫在關于這個案子的文件的第一行——然後,意料之外的,今天克萊曼婷和亞瑟忽然被抽調到了另外的小隊裏,來到聖若翰洗者大教堂疏散信徒和游客。

這種安排并不奇怪,自那個名叫伊曼紐爾·弗格爾的年輕廚師報警之後,大部分精銳的外勤人員就都被抽調到了菲爾格蘭特,安全局留在弗羅拉的、有經驗的外勤人員實在是不夠多。此時此刻,他們已經在教堂外面拉了警戒線,隔開了探頭探腦的行人,官方給出的理由是懷疑教堂裏有個通緝犯……好吧,比起“有人要炸教堂”,教堂裏有通緝犯可讓人容易接受多了。

現在亞瑟站在人群中,正輕聲示意一對母女離開教堂。他難免有點緊張:說實話,他才剛剛加入安全局行動部,之前甚至沒有怎麽出過外勤,現在連持槍證都沒有考下來,更不用說安全局內部的那些體能測試了……克萊曼婷還有一只手吊在胸前,現在正站在他的身邊,如果——

然後一聲槍響忽然在他耳邊炸響。

他身邊的那個小女孩發出一聲尖叫,聲音刺得人的耳膜發疼,與此同時他身邊的克萊曼婷踉跄了一下,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就直直地向前倒去。

沒法形容那一瞬間亞瑟·克萊普的心情,克萊曼婷倒地的時候發出了一聲悶響,鮮血飛濺上光潔的石頭地面。亞瑟的世界背景裏嗡嗡作響——他應該幹什麽呢?他當然應該沖過去檢查克萊曼婷的狀況,子彈從她的腰後射入,應當不是立即致命的,但是不知道有沒有損傷到髒器,無論如何都應該立即止血……

他這樣做了嗎?他回想不起來了,亞瑟的頭腦迎來了幾秒鐘短暫的空白,他轉過頭去,看見人群散開,就好像躲避瘟疫或死神。從冷酷無情的灼熱槍管裏升起了白色的硝煙,伊萊賈·霍夫曼握着槍看着他們,只是有禮貌地微笑。

“我猜你們在找什麽人。”他溫和地說,“是在找我嗎?”

此時此刻亞瑟終于反應過來了,他撲過去檢查克萊曼婷:對方的眼睛緊閉着,但是無疑在呼吸;他的手終于壓在了那傷口上面,溫熱、黏膩、鮮血自他指縫之間湧出。當時他半跪着,只能仰起頭看那個人——人群正在驚恐地潰退,場面頗像是梅瑟分開紅海,霍夫曼依然保持着那個微笑,然後他微微地、微微地往一邊偏了一下頭。

更多槍聲響了起來。

——這樣說,霍夫曼手下的人扮成了來教堂的信徒或者游客,與混進教堂的那些探員發生了交火。安全局的人一直在外面監視這些人的蹤跡,這樣看來實在是有些落後了;如果他們早在這些探員到場之前就已經在教堂裏了的話……

這就是問題所在,這個教堂的內部結構和南菲爾格蘭特大教堂一模一樣,所以亞瑟可以很負責任地說,這個教堂相當大,實際上真的是有點太大了;大到足以讓人早就藏在他們未曾注意到的角落裏,該死。

有些驚慌的人正試圖往門外沖,但是再大的教堂标準結構都是這樣,最多也就只有三扇門,更不要提一般情況下兩扇側門都是關着的,厚重的木門有幾米高,落着沉重的鎖——唯一敞開的大門那裏忽然出現的兩個持槍的人讓那些想要逃走的人踉跄地退了回來,那些普通人和神職人員擠在離這些拿槍的暴徒較遠的牆角,而這個時候混在人群中的安全局特工就就格外地顯眼了:他們全都站在人群之外,用槍指着霍夫曼。

後者似乎并不在乎有六七把槍對準了自己的頭,他慢條斯理地把槍放回了槍套裏面,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東西在衆人面前晃了晃:看上去像是個遙控器。

“不要輕舉妄動,朋友們,”他語氣平靜地說道,同時晃了晃手腕,于是他的幾個手下就把那扇厚重的大門用力推上了——所以事實證明本來就已經很糟糕的事情還能變得更糟糕一點,教堂的窗戶全都又窄又高,巴洛克式教堂的窗戶更比哥特式教堂的還少,現在外面的人連想安排個狙擊手估計都沒法安排。“雖然不太優雅,但是威脅你們很容易……比如說我動動手指就能讓整個教堂夷為平地,是吧?”

好的,所以這人果然在這個教堂裏安裝了炸彈。亞瑟一邊想一邊試圖不引人注目地拖着克萊曼婷挪到長椅的後面,雖然那東西看上去也擋不了子彈,但是總有東西會帶給人虛幻的安全感。

地上被擦出了一條斷斷續續的血痕,克萊曼婷小聲呻吟着。

“你們唯一需要考慮的問題在于,我已經瘋到了要跟你們玉石俱焚的地步了嗎?”霍夫曼忽然轉向了還沒把自己完全藏起來的亞瑟,很有禮貌地問道,“你覺得呢,年輕人?”

亞瑟就跟被蛇盯住了的獵物一樣僵在了原地。

那些槍口晃動,人群死寂。沒有人開槍。

霍夫曼盯了他兩秒,然後笑了起來:“真遺憾,站在這樣的藝術殿堂中央,大概也只能見到它的最後一面了;雖然我們都要被祂審判,但毀滅往往令人傷感……”他慢悠悠地環視四周,然後挑起眉來,“等一等,我沒有看見親愛的威廉。最後一幕沒有他的見證未免太可惜了——幫我把他找出來。”

他的兩個手下短促地點點頭,就隐沒在了人群之中,估計是去什麽地方搜索了,那簡直就像是上好發條的機器人。

威廉——亞瑟一頭霧水地想着,他是指的威廉·梅斯菲爾德嗎?因為那位神父很有名,畢竟身為皇室繼承人之一,願意放棄繼承權成為神職人員……

這個教堂動起來牽扯實在太多了,就如同科爾森所頭疼的那樣,但是霍夫曼偏偏就選了這個教堂。

“好了,無論如何,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了。畢竟連上帝工作了六天都要休息,讓我們把事情幹完……主教大人?”

他的聲音并不算大,但是亞瑟對天發誓整個教堂這幾百號人全都順着霍夫曼的目光看去——該死,他在心中不知道第幾遍說這個詞了,聖伯多祿及聖保祿宗徒節是天主教很重要的節日;而這是個天主教國家,意思是人群裏肯定還有記者——然後,亞瑟就看見弗羅拉大主教在兩個打手的嚴密看守下從教堂的袖廳裏面繞了出來。

他能聽見鐵鏈的叮當聲:拉米雷斯的脖子上綁着那個炸彈,在那個方形的盒子前面的蓋子蓋上之後,人們就能看清楚它的全貌了:諷刺地,它看上去确實是像一個聖物盒,象牙色的表面上雕琢着浮雕的圖案,是聖伯多祿被釘在倒十字架上,在羅馬殉道。

固定着炸彈盒子的那東西真的像是個項圈,帶着某種欲蓋彌彰的侮辱性質,項圈下方延伸出鐵鏈,連接着拉米雷斯手腕上質地柔軟但是堅固的皮革手铐。大主教的手被固定在身體前方,就這樣穿過了廣闊的廳堂——他身上穿着長白衣和血一樣紅的祭披,佩戴着主教權戒和十字架,只不過赤着腳,脊梁挺得筆直;他面色蒼白,除此之外看上去簡直鎮定自若。

這個人被束縛的手藏在寬大的衣袖之下,所以沒人看得見他流血的手指攏着一條木質的玫瑰念珠。

伊萊賈·霍夫曼站在教堂中央寬敞的走道中間,十字聖架和耶稣的聖屍之下,看着拉米雷斯向着他的方向走來。他的笑容看上去很溫和,開口的聲音甚至是體貼的。

“接下來的事情,只有我們就能夠做完了。”他說。

在他們聽見走廊另一端有腳步聲響了起來的時候,威廉眼疾手快地把莫爾利斯塔和加蘭推進了小禮拜堂的忏悔室。

這個年輕人接受現實的程度未免也太快了,簡直孺子可教,加蘭在黑暗中抛給莫爾利斯塔一個贊賞的眼神,可惜對方看不見。三個人擠在忏悔室的一個小房間裏未免太過狹窄,在一片沉寂之中,威廉緊貼着莫爾利斯塔站着,隔着衣服和皮膚莫爾利斯塔都能感受到他弟弟迅疾的心跳。

他也能感覺到加蘭的肩膀緊繃着——據他所知,雖然沒有嚴重到幽閉恐懼症的程度,但是加蘭也不太喜歡黑暗狹窄的空間,天知道她十八歲那年擠進忏悔室向拉米雷斯告白那次克服了多大的心理障礙。

腳步聲越來越近,有人走進小禮拜堂來了,聽腳步聲還不止一個人。威廉以一種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微小動作往他哥哥身後挪了挪,莫爾利斯塔的手指安撫地落在了他的手肘上,那只有一個指尖的面積,隔着神父常服的布料,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讓威廉稍微安心下來。

與此同時,莫爾利斯塔的另一只手握住了綁在大腿上的刀子,握着刀柄把刀刃拔出了一點點,冷光在一片漆黑中一晃而過。

腳步聲也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有人抓住了忏悔室門口的簾子的一角——

在他拉開簾子的那一瞬間,莫爾利斯塔猛然一步向前,一刀捅了出去。

注:

①這實際上是一個翻譯問題,即:

厄裏亞(思高本翻譯)=以利亞(和合本翻譯)=Elijah=伊萊賈(對這個英文名的常見音譯)。

Elijah這個名字的原意據說是“耶和華是我的神”,先知以利亞在舊約《列王紀》裏出場,按照上帝的旨意審判以色列、顯現神跡。同時,據稱新約裏重要的聖徒施洗者聖約翰(思高本譯作:聖若翰洗者)的心志和外貌都類似先知以利亞。

雖然Aspirin太太對天發誓她給伊萊賈起名字的時候腦內一個聖經梗也沒有,這就是命運吧。

②德國的高速公路不限速,所以我們就假設霍克斯頓也不限速好了。

③《奧林匹斯的陷落》:又譯作《白宮陷落》,2013年上映的美國電影,講述的是南韓恐怖分子攻占了白宮的故事,深刻地诠釋了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産之類的道理(并不

④《創世紀》中的故事:上帝用六天創造了世界,第七天,上帝休息了。從聖若翰洗者誕辰當天算起,到聖伯多祿及聖保祿宗徒節恰好是六天。

同類推薦

天王殿夏天周婉秋

天王殿夏天周婉秋

六年浴血,王者歸來,憑我七尺之軀,可拳打地痞惡霸,可護嬌妻萌娃...

凡人修仙傳

凡人修仙傳

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諸位道友,忘語新書《大夢主》,經在起點中文網上傳了,歡迎大家繼續支持哦!
小說關鍵詞:凡人修仙傳無彈窗,凡人修仙傳,凡人修仙傳最新章節閱讀

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校園修仙狂少

校園修仙狂少

姓名:丁毅。
外號:丁搶搶。
愛好:專治各種不服。
“我是東寧丁毅,我喜歡以德服人,你千萬不要逼我,因為我狂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