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罪惡的神聖證明

[通過一種與善行和祈禱相反的、奇異的厄運的作用,他沒有被伸過來的手所拯救;将他遺棄在門外的罪人卻給他打開了通向天國之路。]

威廉從喉嚨裏擠出一聲模糊的驚嘆,有點像是吓到了——加蘭不知道他對伊萊賈·霍夫曼那個案子的真相知道多少,但是鑒于他當時也在教堂裏,而他實際上又是奧勒留公爵的弟弟,那麽他可能所知并不少。這可以解釋,為什麽他接下來就把目光轉向了拉米雷斯。

加蘭也看向同一個方向,在這方面,他們真是維持着一種可悲的默契。

拉米雷斯的臉色并不好,但也就僅此而已了,他緊皺着眉頭轉向加蘭,開始說:“莫德——”

他沒說完,加蘭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那應該是設定過的一個特殊的鈴聲,因為加蘭立即接了起來。

“弗格爾先生。”她相當冷靜地說,她在接通電話的時候往拉米雷斯的方向邁了一小步,這讓她可以把自己的手指安慰般地搭在拉米雷斯的手肘上。這是個對于這位神職人員來說有些過分親昵的動作了,拉米雷斯有些窘迫地掃了威廉一眼。

“什麽?是嗎,”加蘭正對電話那邊的人說着,“也算是意料之中的,我這邊也遇到了類似的狀況——不,不會。我認為沒有其他威脅性。”

而拉米雷斯已經跟上事情的進展了:打電話的應該是伊曼紐爾·弗格爾,加蘭說過那個年輕人最近跟洛倫茲神父住在一起,難道……?

“你确定你可以自己處理嗎?”加蘭眨了眨眼睛,掃了拉米雷斯一眼,“好的,如果有別的問題請盡快聯系我。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她剛剛挂斷電話,拉米雷斯就問:“洛倫茲神父那邊也收到了類似的東西?”

“很有霍夫曼個人風格的小禮物,”加蘭冷笑了一聲,那一瞬間她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可怕,在她眼睑低垂的那一剎那,很難忽視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意。“弗格爾先生說他能處理現在的狀況,不如咱們暫且相信他一下——因為恐怕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門鈴聲響起來之後許久,多米尼克才去開門。

他真的不太想和陌生人打交道,知道這棟房子的住址的人八成都是社工和安全局的人,當然還有警察。他已經厭倦被卷入無邊無際的、小心翼翼的回訪中去了。

雖然他直到拖無可拖才開門,當看見門外空無一人的時候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這是個寧靜的、無風的早晨,天色灰蒙蒙的,籠罩着一層模糊的霧氣。在不讨喜的陰雲之下,年輕的助祭站在那所簡陋公寓的門口,疑惑地打量着自己腳下的那個盒子。

“你認為,”拉米雷斯慢慢地說,“以霍夫曼的為人,他不會單給我和洛倫茲神父兩個人寄東西,是嗎?”

“當然,諸聖節可是追思所有為教會殉道的聖徒的節日。”加蘭扯了一下嘴角,她低下頭,又開始飛快地敲打手機屏幕,顯然是在給局裏的什麽人發消息,“那麽——”

“該死。”拉米雷斯低低地罵了一聲,他的聲音雖然輕,但是足夠清晰,這讓威廉有些吃驚地看了他一眼。“也包括多米尼克,是嗎?”

“恐怕是的。”加蘭飛快地說,她把手機扔回口袋裏去,轉向了威廉,“梅斯菲爾德神父,我得離開一下,這東西——”她敷衍地指了指那副畫,“還請您幫我處理一下,如果沒頭緒的話您可以問一下您的哥哥,我猜奧勒留公爵很擅長把各種東西碎屍萬段。主教大人,您是跟我一起還是……?”

“我和你一起。”拉米雷斯迅速說,然後他又扭頭叮囑了威廉一句,“別聽她的。稍後安全局的人就會來,還是把這東西交給他們吧,他們可能會需要這種……證據。”

加蘭微微地挑了一下眉,她估計這幅畫上肯定不可能檢測出指紋,估計也很難通過快遞的路徑查出它是被誰寄出的,但是無論如何,拉米雷斯的表現讓她想要微笑。

“好吧,”她眨眨眼,“走吧,時間不多了。”

坐加蘭的車需要做挺多的心理建設。

她一路風馳電掣地開去多米尼克的公寓,一路上肉眼可見地闖了三個紅燈。而且還進行了小孩絕不應該貿然模仿的危險操作:在把車在市區裏開到這個速度以後還給安全局那邊打了通電話,安排電話那邊的什麽人立刻去聯系霍夫曼一案的其他受害者,以免有人也給他們寄了東西。

“那你呢,希利亞德,”在打完最後一個電話之後,他們離多米尼克住的地方只有兩條街了,“你感覺怎麽樣?”

“我……”拉米雷斯嗫嚅了一下,他的聲音聽上去很低,但是依然平穩,“我不知道,而且現在我并不是最重要的。”

“我可并不這麽認為。”加蘭笑了笑,與此同時她猛然一腳踩下剎車,那輛灰色野馬伴随着一聲刺耳的尖聲停在了多米尼克的家門口,“但是您既然都這麽說了——”

拉米雷斯打開了車門,迅速跳了下去。

多米尼克的公寓的門是半遮着的,拉米雷斯先一步推開門,裏面空蕩蕩的,顯然沒有人在,地上散落着一堆已經被拆開的包裝紙。在那堆包裝紙中間有個精致的皮革盒子,深色的盒蓋上面印着一個燙金的圖案,那是被押斬首在撒耳威雅水泉旁的聖保祿,他的屍首旁邊圍繞着撫掌大笑的猶太人,而其他聖徒則在遠處痛哭。

在那副圖畫下面,還印着另外一行字:

“因為在我看來,生活原是基督,死亡乃是利益:我現在選擇哪一樣,我自己也不知道。”

“《斐理伯書》,”拉米雷斯喃喃地說道,眉頭緊皺起來,“‘我渴望求解脫而與基督同在一起’……”

“……‘但存留在肉身內,對你們卻十分重要’。”加蘭接上了下一句,她從拉米雷斯身邊擠過去,伸手扒拉了兩下盒子的襯裏:“該死,我希望他不要選和基督同在一起比較好。”

“怎麽了?”拉米雷斯問。

加蘭把手裏的那東西展示給拉米雷斯:是天鵝絨綢緞的盒子內襯,看空出來的部分就能很清晰地知道那裏曾經裝了什麽東西——那赫然就是一把手槍的形狀。

“一把Glock 17,我猜。”加蘭嗤笑道,聲音冷得簡直能讓河水結冰。“非常好用的一種手槍,只要他提前裝進去了彈匣,多米尼克甚至在上膛都不會的情況下就能開槍。真貼心。”

“……所以問題來了。”拉米雷斯謹慎地打量着空蕩蕩的房間,這裏和他上次見到的時候一樣簡陋的可憐,只有灰蒙蒙的晨光從窗外不斷地流入,只是加添了一種凄涼的色彩。“他現在在哪裏?”

砰的一聲槍響。

亞瑟·克萊普盯着對面的胸環靶:離他只有二十五米遠,那是個被擊中之後會自動倒下的起倒靶,但是現在還好端端地、令人生氣地立在哪裏,顯然剛才那槍根本沒有打中。

他身後傳來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是克萊曼婷在他身後在吃薯片,一邊吃還一邊舔手指。

“不錯,亞瑟。”她一邊舔手指一邊說,“繼續努力。”

“我連靶子都沒打中,要是剛才有人站在地線以內可能就被我打死了。”亞瑟崩潰地說道,一面克制着他揉亂自己已經亂蓬蓬的頭發的沖動,“這次的測試我肯定還是沒法合格,我這輩子就別想配槍了!”

“你前段時間都沒有練習的,”克萊曼婷苦口婆心地說,“你看,你之前不是一直花時間在弄那個自動寫報告軟件……”

亞瑟頭痛欲裂地捂住了自己的額頭:“我掙的那些錢沒有花在房租和咱們的零食基金上面嗎——???”

他話音還沒落,門就被推開了,懷特海德大步走了進來,手裏拿着一部手機:“亞瑟,莫德打電話進來,她可能需要你幫忙。”

亞瑟比了個示意他開外放的手勢,一邊把護目鏡和耳罩摘下來,與此同時,電話裏的加蘭正說着:“亞瑟,多米尼克跑了,你能幫我查查監控錄像,看他往哪裏去了嗎?”

“多米尼克跑了是什麽意思?”亞瑟一頭霧水地問道。

“消失了,手裏拿着一把傻瓜也能擊發的槍。”加蘭冷冰冰地說,亞瑟他們能聽見她用力甩上車門的聲音,“總之拜托你了,我不希望再次看見他的時候只能看見一具屍體。”

“你還好吧?”莫爾利斯塔問道。

他又站回到教堂裏面來了,盡管多年以來他從來沒有喜歡過這種地方。威廉就站在他的身邊,他們身旁已經拉起了警戒線,負責痕跡檢驗的人員們正在檢查那副畫的畫框。

莫爾利斯塔知道這樣的檢驗是不會有什麽結果的:這幅畫無疑來自伊萊賈·霍夫曼,假設那個家夥在計劃進行之前就已經考慮過自己有一天可能會死、并且安排了眼前這些充滿了不詳意味的場景,那麽就說明他們應該不會蠢到把指紋留在畫框上的。

“伊萊賈·霍夫曼……”威廉緊緊地盯着那副畫,那上面聖伯多祿苦痛的面孔,“他确實是死了,對吧。”

莫爾利斯塔開口的時候聲音甚至算是溫柔的,他說:“那當然,你也親眼見證了。”

“是,”威廉點點頭,他頓了一下,然後又搖搖頭,“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把這一切算得——?”

“這麽精準?”莫爾利斯塔輕輕地笑了一下,神色卻似乎依然冷漠,“那并不是很難,實際上我猜測他不知道大主教會恰好在今天來教堂,他只不過是把東西按時送到了而已。因為今天是個節日,不是嗎?就好像他一直在類似的節日發起恐怖襲擊一樣。”

莫爾利斯塔沒有說的部分是:霍夫曼肯定還有手下沒有被逮捕,恐怕仍然有一個人在幕後操持着這一切,要不然這些東西是不可能在霍夫曼死後依然按時送達的,但是這樣的部分就不需要讓威廉來操心了。

威廉看着他哥哥,他的眼裏盤桓着一種疑問的神色,他們就站在小禮拜堂的聖母像附近,在冷冰冰的大理石雕塑和巴洛克風格的壁畫的簇擁之下,這個場景顯得格外的譏諷。

他猶豫了許久,但是還是問道:“那麽,主教大人他……确實愛安全局那個特工,是嗎?”

莫爾利斯塔轉頭看着他,這位聲名狼藉的公爵眼裏依然有笑意,就徘徊在真正的微笑和他常見的那種刻薄神情之間,他意味深長地頓了幾秒鐘,然後說道:“你要是想知道的話,為什麽不親自去問問他呢,威廉?”

洛倫茲神父大步穿過走廊,伊曼紐爾就緊緊的跟在他身後。

這位中年神父的神色看上去算不得太好:意即,他眼裏充斥着一種可怕的神情,令人聯想起天上的萬軍出行的時候伴行的雷電與火焰,足以讓他的那些年輕學生們感到畏懼。他的眼眶有些發紅,但是把自己剩下的心情掩蓋得很好。

“埃弗拉德,”伊曼紐爾快步走在他的身後,“你——?”

“我沒事,真的,曼尼。”但是他為什麽要在這樣的話語之間嵌入那些深呼吸呢?就好像他只有用這個方法才能平穩自己的情緒一樣。“咱們得把這些東西交給安全局,不是嗎?”

是,但是伊曼紐爾發自內心地覺得洛倫茲神父最好不要在這個時候出門,更不要在這個時候開車。他完全不知道怎麽勸對方才好——因為有一個瘋子就算是死了也不願意在這種時刻陷入永恒的沉寂,甚至在這麽久以後還要用自己的惡毒懲罰他們、把罪惡傾倒在他們的頭上。

他理解埃弗拉德的痛苦和憤怒,所以也更深的意識到了對方的那種可怕的無力:因為無論如何,伊萊賈·霍夫曼已經死了,他在死後留下的這些遺産卻必須由他們自己痛苦地消化。除了把那些帶着惡毒的譏諷的銀幣交給安全局方面,他們甚至沒有其他任何事可以做。

他思緒萬千地随着對方轉過教學樓的一個拐角,那是一個無人的走廊,現在正在上課時間,這附近又全都是教師的辦公室,于是人就更少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刻,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從角落裏竄出來,攔在了他們的身前。

“您是洛倫茲神父嗎?”那個男人問道,“我是《菲爾格蘭特先聲報》的記者裏奧哈德·施海勃,我想跟您談談。”

“抱歉,我今天恐怕沒有時間,”埃弗拉德皺起眉頭來,他已經努力把自己煩躁的情緒降到最低了,“如果您願意——”

“不不不,先生,我對您那些神學論文沒有什麽興趣。”那個記者說,他愉快地微笑起來,毫不吝啬地露出牙齒,不知道為什麽,這個表情讓伊曼紐爾的心裏很不舒服,“我是想跟您談談伊萊賈·霍夫曼——如果您不願意談他的話,我們還可以談談您和您身邊這位年輕的先生的……親密關系。”

埃弗拉德微微一怔,而在他的對面,裏奧哈德·施海勃向着他露出了一個近乎勝利的神情。

“……對,然後他打了一輛車,沿着康拉德大道一直向西北走,”亞瑟正在電話裏說道,通過手機的外放能隐隐約約聽見他敲打鍵盤的聲音,“那邊的監控就不是很多了,我們在這裏跟丢他——可以讓技術部門的同事幫我看周邊的所有其他錄像,或者現在開始做人臉識別,但是我懷疑已經沒有這個時間了。”

“我相當肯定是的,那把槍裏就算是只有一個彈匣也足以把他的腦袋打開花好多次了。”加蘭咬牙切齒地說,她簡直把車開得要飛起來,拉米雷斯坐在副駕駛座上,緊緊地握着車門上的把手。

那邊亞瑟挂了電話,加蘭冷靜地在那邊打着方向盤,她顯然已經在腦內把地圖過了一遍了,她開口說:“希利亞德,你覺得他會去哪?他再沿着那個方向走下去就要出城了,我不認為……”

“那個方向是舊城區吧?我想想——我記得還有一個小交通、墓地……哦。”拉米雷斯忽然頓住了。

“怎麽了?”加蘭敏銳地看了他一眼。

“多米尼克是屬于我的教區的,我也了解了一些關于他的事情。”拉米雷斯說道,用沒握着車門扶手的那只手輕敲着自己的膝蓋,“他是在法國出生的,母親離婚後帶着他搬到了霍克斯頓。他母親過世之後埋在了一個墓地裏面,應該就在他出城的那個方向上——你應該聽說過,名字叫做‘聖母子公墓’。”

加蘭好像明白了,她發出了一聲含糊的哼聲:“你是不是是指,我記得法國那邊有一個習俗……?”

“對,法國的話,諸聖節的時候人們會去墓地給過世的親人鮮花。”拉米雷斯點點頭,“雖然我實在是不願意想象他到底帶着一把槍去墓地幹什麽。”

“你說的對,”加蘭呻吟了一聲,把油門又踩得深了一些,“幫個忙吧,幫我打個電話給歐陽。”

“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麽。”埃弗拉德·洛倫茲看着對方,謹慎地說道。

“您是知道的。”施海勃微微笑了一下,把手裏的一份東西往洛倫茲眼前晃了晃:那是一封信,打印的字體,右下角附了一個簽名,“這是您失蹤——容許我先用這個詞吧——前後寄回給學校的辭職信,但是恕我直言,這下面的簽名看上去并不是您的筆記吧?”

“在伊萊賈·霍夫曼襲擊南菲爾格蘭特大教堂的那天,曾經寄給了我就職的報社一些大主教的照片,另附了一張他手寫的卡片,我這裏有照片為證。”施海勃揚了一下拿手機的那只手,“您可以對比一下這兩張圖片上的字跡——您看那個L和那個R,都很有特點是不是?”

他愉快地看着洛倫茲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而他身後的伊曼紐爾·弗格爾的臉色甚至更複雜一些,有趣。

他滿意地說:“您那封辭職信根本不是您親自寫的,是吧?讓我大膽地猜測一下,霍夫曼綁架了您,然後以您的名義送出了這封信,是嗎?”

“然後呢?”洛倫茲冷冰冰地說,他的眼睛可怕地發亮,但是這并不會吓倒施海勃。

“我想要真相,”施海勃說道,他壓低了聲音,在聲音裏面摻入了一絲溫和的誘勸,“請把關于伊萊賈·霍夫曼的那些事情的真相告訴我——我不會在報道裏提到您的名字,畢竟我猜霍夫曼當時并不只綁架了一個神職人員,對吧?告訴我一些關于別人的事情,真實的、未曾有人知道的事情……咱們就算兩清了。”

“兩清?我可不記得我欠過你什麽。”洛倫茲神父緩慢地說道,伊曼紐爾能聽見他聲音裏有些震怒在緩慢地滋生,“如果我不答應你,你打算怎麽辦呢?”

“我真不願意這樣幹,但是……”施海勃眨了眨眼睛,輕快地說道,“或許,公衆準備好看您和您身邊這個年輕人的親密照片了?”

因為他當然是有備而來的:他拿到那份辭職信以後先去找他認識的一個研究所的工作人員出了份關于筆記的鑒定報告,然後就開始加班加班地跟蹤洛倫茲,他最開始看到伊曼紐爾·弗格爾的時候以為他們兩個只不過是普通的室友關系,但是事情的發展很快讓他震驚起來。

他是真的、真的沒想到能拍到一個神職人員和一個年輕男性接吻的照片。

——好吧,好吧,那張照片是他埋伏在對面樓上、透過人家家的窗子照到的,但是誰會在乎呢?一個神職人員和與他同性的年輕人維持着不可言說的關系!人們最喜歡的關于梵蒂岡的醜聞的類型!

但是不,他是不會現在就把這樣的新聞報到出去的,他想要用這個真相換來另外一個更勁爆的真相:說真的,成敗在此一舉了。

“洛倫茲神父,我希望您好好考慮一下,”他看着對方震怒的神色,輕聲說道,臉上依然保持微笑,“我想要報道關于霍夫曼的那個新聞——我不會在報道中提到有關您的一個字的。我想,您肯定也不希望梵蒂岡和教衆們知道,您和這樣一位……年輕人保持着不正當的同性關系吧?”

那個年輕人憤怒地提高了聲音:“你——”

那位神父的嘴唇微微張合,那一瞬間,裏奧哈德以為他就要得到答案了,可惜并沒有,因為下一秒對方猛地上前一步——下一秒裏奧哈德的臉色感覺到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洛倫茲把拳頭狠狠地揍在了他的臉上,這位運動細胞不怎麽出衆的記者踉跄地往回退了一步,狼狽地撞在了牆上。

他眼前疼得發黑,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抹自己疼痛難忍的鼻子,摸到了一手的鮮血。操,他的鼻梁不會斷了吧。他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你他媽——”

“你願意報道什麽關于我的事情,請便。”洛倫茲神父冷硬地說道,那色彩與金綠寶石相近的眼裏流瀉出一種深深的厭惡。“關于伊萊賈·霍夫曼的那個案子,我沒有什麽可說的。”

車子猛然停在了聖母子公墓之前,加蘭下車的時候,天上的陰雲已經壓得很低了,看上去仿佛就要下雨。

拉米雷斯緊随在她的身後——聖母子公墓建于十八世紀上半葉,是弗羅拉最大的埋葬平民的公墓之一,這座古老的公墓外面的圍牆上同那個年代的許多墓地一樣,繪制着“死亡之舞”的壁畫:死亡天使吹響小號,巨型的死神手持鐮刀,從教皇到國王、貧民到瘋人,全都化身骷髅,騎着白骨做的馬,跟随着死神載歌載舞地向前。

加蘭和拉米雷斯很快穿越了那扇年代久遠的拱門,墓地的近處淨是已經有幾百年歷史的古老墓碑,古樹下豎立着生長滿青苔的天使和聖徒雕像,到了近郊,這些墓地似乎在上午這樣的時刻永遠籠罩着蒙蒙的水霧。

他們不得不往前走了好幾百米,才走出了層疊着古老墓碑的區域,眼前的墓碑較新了,而他們也很快看見了他們在尋找的那個身影。

他們看見多米尼克跪在不遠處,頹廢地委頓在地,面前的墓碑前方放着一束新鮮的花朵。就算是在這麽遠的距離上,他們也能看見多米尼克的背影在顫抖。

然後他慢慢地、慢慢地舉起了手,手腕在陰雲籠罩之下愈加昏暗的光線裏面白得像是枯骨。他的手裏拿着一把槍,冷冰冰的黑色槍口逐漸貼近了自己的太陽穴。

注:

①因為在我看來,生活原是基督,死亡乃是利益:我現在選擇哪一樣,我自己也不知道:

出自《斐理伯書》,聖保祿寫給他人的書信,下文提到的段落出自同一篇。

【愚人船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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