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故事
天漸漸地暗下來,四個人圍着小小的火堆,聽着帳篷外呼嘯的狂風,夾雜着碩大的雨點噼裏啪啦的砸下來,肆無忌憚地摧殘着這個搖搖欲墜的小帳篷。
他們已經沒有什麽話說,安靜的坐着,只剩下老師傅的煙槍一明一滅,引出許多壓抑氣氛。
許諾耐不住無聊,便纏着老師傅講故事。
老師傅在一旁的石頭上磕了磕煙槍,又新添了一撮煙土,不緊不慢地點燃,惬意地吐出一個個煙圈來,那些鄉間城裏最稀奇古怪的故事,便在這煙霧缭繞的夜晚,慢悠悠地從那杆長長的煙槍裏彌散出來。
那是一個常年奔波于山林之間的獵戶的故事。年輕的獵戶勇敢而又英俊,一把獵弓可以百步穿楊,敢鬥猛虎,不畏瘋熊,每一年的春天都會幫助住在山腳下的村民們趕走冬眠過後下山覓食的豺狼虎豹,很得大家敬畏。
但是獵戶的日子也并不好過,再好的獵手也不能保證每一次都可以捕獲獵物,這是一個偏僻的地方,也沒有太大的集市,所以很多時候獵戶只能看着獵物慢慢腐爛而失去價值,卻沒有任何辦法。
獵戶沒有田地,只能靠交換獵物換取一點米糧,和鄉親們的接濟。也常常為了捕獵一進山就是十天半個月,偶爾還會被獵物咬傷,又有一次碰到了靈獸被叼走了一只眼睛,留下一個醜陋的疤痕,因此,他一直讨不到媳婦。
平常人家是不敢把自己姑娘嫁給他的,要知道在這個小小的山村裏,一個家庭裏的男性要肩負起太多太多的責任,一旦他們倒下了,這個家就算是完蛋了。
這一年,獵戶很苦惱。已經快要入冬了,但是他還沒有攢夠足以支撐他度過這個冬天的獵物。
随着逐年捕獵,獵物們已經都躲進深山,很少再出來了,這大大增加了他捕獵的難度。
他必須敢在第一場雪來臨之前再進一次山裏,看看能不能有所收獲。
他去鎮上換了些幹糧,準備好了蓑衣和幾塊油麻布,還有結實的麻繩,連獵刀也仔細打磨了一番。
這一次他走了很遠很遠。他從來沒有到過這麽遠的地方,就算是小時候跟着父親,也沒有走的這麽遠。
但是他依舊沒有什麽收獲。
沒有野豬,沒有鹿,連狐貍也沒有。
他有些灰心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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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經黑了,他不敢再走遠,便尋到一個隐蔽的山洞裏,生了一堆火,吃着帶來的幹糧。
雖然他有些沮喪,但是他還是很警惕,血液裏獵人的基因讓他對黑夜有種與生俱來的敏感。
很快他就發現了不遠處草叢裏一明一滅的綠光。
是狐貍。
天已經黑了,毛月亮陰森森的,四周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他隐隐覺得身上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感覺這一次并不會那麽順利。但是他還是慢慢的摸了過去。
他太需要這個獵物了,希望可以獵下一張完整的皮毛,冬天就要來了,漂亮的狐貍毛皮可以換一個好價錢。
等到他走近的時候,才發現是一窩小小的幼崽,一共有三個,似乎正在幹草堆上打着滾兒,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這讓他不禁十分失望。幼崽的毛皮是不值錢的,而且如果是剛剛生下幼崽的母狐貍,毛皮的質量也會變差很多。
他已經在這裏呆了十幾天了,幹糧已經快吃完了,如果再不回去 等到大雪封山,他就要永遠留在這裏了。
他還是趴在草叢裏耐心的等待着,因為這可能是他唯一的獵物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睡着了,又隐隐感覺後背有人在晃他,想要把他叫醒。
他睜眼一看,是個老婦人,尖尖的臉,看不清長相,瘦巴巴的,正在焦急的哭着。
他吓了一跳,畢竟深山老林裏怎麽會有這樣一個老婦人,他也聽村裏的老人說過,不只是稀有的靈獸,有些有靈性的動物可以化成人的模樣騙人。不過好在他膽大,看着老婦人哭的傷心,也不像是假的,便定了定神,謹慎地上前詢問。
那老婦人便哭哭啼啼的開口說她是住在山林另一邊村子裏的人家,離這裏也不算遠,只不過樹林茂密,也沒有路,很難找到。
她家本是村裏的富農,家底殷實,可是山林裏野獸成患,經常下山吃人,今年春天的時候,家裏的男人都在田地裏被狼虎叼了去,村子裏又傳言山林裏有可怕的靈獸,會詛咒闖入它的地盤的人類,因此沒有人願意幫她進山尋人。
家裏沒了男人在小山村裏是可怕的事情,她們不僅失去了家裏最主要的勞動力,也失去了唯一的依靠。
三個美貌的女兒和殷實的家底成為衆人觊觎的對象。村長便托人來說親,她不願意把女兒嫁給那個道德敗壞的無賴,他就帶人來搶,老婦人只好把女兒藏進了深山裏,說是被狼叼了去,今天來尋,竟然真的找不到了,一路哭了過來,偶然遇見了獵戶,看見他的打扮,像是個有本事的人,想請他幫忙找她的女兒。
老婦人哭的撕心裂肺,獵戶也不禁為之動容,遲疑了一下便應下了。
老婦人見獵戶答應了很是高興,便許諾若是獵戶能夠幫她找到女兒,就把女兒許給他,只不過她家家大業大,要他做上門女婿。
獵戶本就無牽無挂,聽了自然是滿口答應。
兩人很快在一棵古木的樹洞裏找到了老婦人的三個女兒。
當真是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子,完全迷住了那個獵戶。
獵戶跟着她們回了家,那是一所建在山谷邊的大房子,青磚青瓦,正門上十八道朱漆刷的氣派,一看就是銀子堆起來的好房子。
當晚老婦人一家就擺了酒宴感謝他,幾杯烈酒下來,他看見身旁的溫香軟玉,不禁飄飄然起來,那老婦人卻也不惱,竟大大方方地許諾要把三個姑娘都許給他。
軟刀子最是掏心窩子,幾天下來獵戶的身體就被耗的虛透了。
第五天夜裏,獵戶睡得模模糊糊地摸着身邊一條毛茸茸的東西,多年的狩獵經驗告訴他,這是一條狼尾巴。這裏怎麽會也野獸的尾巴?他一激靈清醒了過來,定睛一看,那條長長的狼尾巴正是長在剛才還跟自己親熱的小娘子身上。
他不禁大為驚駭,不想驚動了睡着的女子,那三個女子一看事情敗露,立刻露出原型向他撲了過來。
一人多高的山鬼,腦袋像狐貍,獸耳直立,目如銅鈴,獠牙森森,不時發出“桀桀”的怪笑聲,身子像野狼,卻也像人一般直立着行走。
獵戶急忙下床逃走,可是腳步虛浮,沒走幾步便被追上,三個女子變成的山鬼牢牢地摁住他,那個須發皆白的老山鬼伸出鋒利的指甲,點到他的頭皮上。
他知道,這是要剝他的皮。
外面雷聲一響,下起雨來。
第二天風輕雲淡,陽光明媚。山谷裏安安靜靜的,四周皆是密密的樹林,那有什麽屋舍田野。空地上一堆幹草垛裏散落幾根新鮮的白骨,引來幾只擾人的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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