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風雷木

白月輝在客棧窩了幾天，終于熬過了這一次重感冒，卻還是不敢掉以輕心，時刻穿着厚厚的秋裝，這幾天總是打噴嚏，也不知道是因為感冒，還是那個缺德鬼在背後說自己的壞話。

他收拾了收拾東西，牽了紅雨重新上路，畢竟早點把祈福牌送過去，他也就可以早點去他的南方小城過冬了。

這幾天天氣甚好，一路晴空萬裏，紅雨也很賣力，一路狂奔，很快就看到了風雷木的影子。

風雷木生長在平原，方圓幾裏就只有這一棵獨木，樹高百尺，枝丫仿佛可以觸到雲裏，又因為枝葉稀疏，透過枝幹完全可以看到後面的天空，适逢電閃雷鳴之時，人們在樹下看到的仿佛烏雲與雷電具在樹枝之間湧動，由此得名風雷木，因為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棵這樣的樹，所以又被冠上天下無雙之名，許多人都會向他祈願祈福。

現在風雷木就遠遠地立在那裏，樹頂上漂浮了一朵巨大的雲。

白月輝站在風雷木下，擡頭仰望高大的風雷木，無數的祈願牌随風嘩嘩作響，仿佛無數的葉子一般，場面頗為壯觀，他頓時感覺自己确實是這大千世界中茫茫塵埃了。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裝有祈福牌的錦囊，把小小的祈福牌挂到離他最近的樹枝上，用紅絲帶細細的綁牢。

他剛剛系上祈願牌，樹頂的雲忽然變了顏色，黑漆漆地直壓下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道明亮的閃電就劈了下來，結結實實地打着他的身上。

待白月輝直直地倒了下去，那朵駭人的雲才漸漸恢複了原本模樣。

等了很久很久，白月輝才漸漸轉醒，身體又沉重了許多，似乎是因為躺在地上導致身體着涼，感冒又複發了。

他慢慢的站起身，發覺全身上下都又酸又痛，仿佛挨了一頓鞭打，風雷木依舊寂靜的立在他身前，樹頂上壓着那朵白絮似的雲朵。

他慢慢的退後，發現紅雨已經跑掉了，大概是被那一道雷給驚到了。

這裏除了草地什麽都沒有，他只好走着往回趕。

走走停停，腹中已是空空如也，傳來幾聲抗議的響動。可是這裏前後全是草原，那有什麽吃的可以填飽肚子。

無奈中白月輝只能重新幹起了老本行，想要抓一只兔子烤來吃，卻猛然間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那些特殊的能力。

他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他不可置信地一遍又一遍的确認，最後卻只能得出相同的結論。

他真的失去了那些能力。

他猜測可能跟風雷木有關，可是這些猜測對現在的他并沒有什麽用處――如果他找不到食物，紅雨再不回來的話，他很有可能會因為疾病和饑餓死在回城的路上。

他看着茫茫草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助。

現在已經是下午，天黑之前他一定回不去了，但是在野外過夜無疑會加重他的病情，這讓他十分擔憂。

他只能無可奈何地前行，只祈禱千萬不要下雨，不然他一定走不出去了。

雖然沒有特殊能力，但是他多少還是經歷過野外生存訓練的，如果他沒有生病的話，要活下去也并不是什麽難題，可是他現在幾乎提不起一點點力氣，全身仿佛灌了鉛似的沉重，腦袋裏暈暈乎乎的，阻止着自己思考，仿佛随時都可能會一頭栽進沼澤地裏再也爬不出來了。

他掙紮着走到天黑，終于看到了幾棵零星的樹木，只不過依舊沒有食物，還好生病暫時消退了他的食欲，讓他不至于有太多饑餓感。

他一開始想點燃整棵樹，可是因為樹葉還太潮濕失敗了，他費勁兒的把那些枯枝掰下來，做了幾個小火堆，提供短暫的溫暖。

他可是後悔自己沒有随身帶一把刀，哪怕是很小的刀對他現在的處境來說也是極大的幫助，他有些想念他那早就變成碎鐵的青燭劍了。

小小的火光簇擁着他，深秋的露水還是突破了這層微薄的防線，輕易地沾濕了他的頭發，留下一串串小小的霧珠。

第二天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肚子一陣絞痛，提醒着他身體已經快達到饑餓的上限，他只好一邊緩慢地向前移動，一邊尋找着可以捕獲的獵物。

結果知道夜晚再一次來臨還是一無所獲，幸而他發現一種可以吃的野菜，得以勉強填飽肚子。

越往前走，樹木逐漸密集，他終于能夠收集足夠多得樹枝度過一個溫暖的夜晚，每到這個時候，他都無比慶幸臨走時穿了一件厚實的秋裝和一個寬厚的鬥篷。雖然現在已經沾滿了泥土，弄得自己活像一個土撥鼠，但是它們卻是抵禦寒夜最好的武器了。

等到第三天下午，在因為滿胃野菜疼昏過去兩次以後，他終于抓到了一只短尾兔，他幾乎忍不住要把它生吞活剝，即使這只兔子已經老的跑也跑不動。

他渾渾噩噩地烤掉了那只兔子，勉勉強強填飽肚子，卻又發起燒來，在火堆旁沉沉的睡過去。

他迷迷糊糊地進入了一個沉重的夢境，裏面到處都是活蹦亂跳的小兔子，河水裏擠滿了密匝匝的肥魚，一伸手就能抓到，他貪心的抓了一條又一條，最後發現手裏的漁網是漏的，他一條魚也沒逮着，兔子和魚忽然間又全部消失了，不知道從那裏來了一群馬蜂，嗡嗡嗡地圍着他轉，一下子蟄到他的臉上，火辣辣地疼，他漸漸地被疼醒了過來，才猛然發現未熄滅的炭火引燃了鬥篷的兜帽，剛剛火苗已經燒到了自己臉上，所以才火辣辣地疼。

他趕緊脫下鬥篷，撲滅了火苗，可是為時已晚，右臉眉梢處已經是被燒壞了一大片皮膚，變得血肉模糊起來。

他癱坐在地上，默默地忍受着燒傷的痛苦，大口大口地喘氣，直到眼前一直暈眩。

半個時辰以後，他又開始啓程。

這仿佛是漫長到沒有盡頭的路程，終于在那天下午結束了。

他踉踉跄跄地回到客棧，那副模樣幾乎吓壞了店裏的夥計。

他托人買了燒傷藥，但是醫生說已經太晚了，治好了也是一片醜陋的疤。

機械般地灌下一碗粥，他又躺在了客棧的木板床上。

窗外下起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他麻木地看着一朵朵雪花飄落，仿佛朵朵都變成了殺人的利器，每個棱角都露出鋒利的光芒。

它們是寒冬派出的美麗殺手。

而自己幸運的逃過一劫。

此刻身下簡陋的木板床成了最溫暖的巢床，仿佛窩在這裏可以抵禦所有的寒冷與危險。

他慶幸自己之前多交了好幾天的房錢，以至于在這個可怕的時間不被趕出去，成為寒冬來臨的第一個祭品。

他現在面對的形式依然嚴峻，買完各種藥以後，他口袋裏只剩下一個金幣和兩個銀幣了，還有一個金幣不知道遺失在了那裏。

如果明天只喝粥的話，如果按每天都吃飽算可以撐八天。

客棧還可以住六天。

燒傷不論，感冒和胃疼必須要在五天之內大有好轉，不然他就沒辦法出去賺錢，沒錢，也就等于會被趕出去，跟寒冷的朔風睡在一起。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這些藥上。一定要好轉，不然自己很有可能熬不過去這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