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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某個下午,江城T大。
夏末的餘熱一直綿延到了初秋,烈日融化在校園各處,偶有一陣風也是裹着燥意,徐徐鋪開。
操場外沿。
溫喃穿了一條純白的吊帶裙,光影流淌在她瘦削的肩胛骨處,她輕擡着下巴,側頸白皙修長,微微有些淩亂的碎發勾在耳後,擦着耳垂看過去,後頸的一片卻被熱烈的日光灼得發紅,似綴着一朵玫瑰。
一眼望過去嬌美如畫,然而表情卻是與之不同的嚴肅。
她微擡着下巴,看着對面狂笑不止的男生,眉間隐着怒意,似在忍耐,冷冷開口:“我有這麽好笑嗎?”
那男生笑得捂着肚子,說話都不利索了:
“對...不起,溫喃,我一想到...你說從小到大,只有體育老師對你說過‘不要走好嗎’,我就想笑...”
溫喃:...
無語指數直線上升。
敢情還是她的錯了是嗎?
她其實是在拍一個小短片,學校官方視頻號每個月都會發布一條劇情視頻用來宣傳,每次的主題不一樣,這次的主題是愛情。
溫喃也不明白這樣的主題為什麽會找上毫無感情經驗的她,最後得到的回答是:長得好看的學長學姐比招生簡章還要管用。
OK,fine,就當你是在誇我了,她也就欣然接受了,順便把自己的好朋友黃月月拉來演另一個女主角。
這個視頻就三個角色,溫喃,黃月月,和一個男生。溫喃演的是那個男生的現女友,黃月月演他的前女友。
溫喃第一次演這種短片,本來還有點期待,誰知和她搭戲的這個男生,臺詞沒背好就算了,入不了戲也罷了,他頻頻笑場是怎麽回事?
每次一說到“不要走好嗎”這句臺詞時,他就狂笑,像被人抵住了笑穴,老半天都止不住。
這在太陽底下已經頂了大半天了,溫喃的好脾氣也漸漸被磨滅。
陳明齊,也就是這短片的編劇兼導演,看出來了她的不滿,就先讓那個男生在一邊去調整狀态,再熟悉一下臺詞,接着他轉頭安撫溫喃:“溫喃啊,實在是抱歉,要不你和月月先找個涼快點的地方歇一會兒?我們等會兒再拍。”
溫喃正好也覺得自己喉嚨幹得快冒煙了,就答應了。
她拿過礦泉水,輕輕一捏,瓶身就癟了一塊下去,瓶子已經空了,裏面一滴水都沒有。
...
幾分鐘後。
才開學不久,路上處處可見穿着迷彩服的新生。溫喃已經大三,雖然她不用軍訓,卻要和軍訓的學弟學妹們擠同一個超市。
剛一進去她就開始後悔,人黑壓壓地擠成一團,而且有好多大高個小夥子,她感覺自己四面都是牆,進也不是,退也不退不出去。
人與人注定不同,和她一起來的黃月月還有心思在這烏拉拉的人群裏找帥哥。
她小聲地跟溫喃吐槽:“這怎麽也沒個帥點的新生學弟啊,我都觀察好幾天了,是因為這幾天太陽太大,他們軍訓被曬黑了嗎?”
“長得好看的人,什麽樣的膚色都好看。”
“你說的有道理,那就是真的沒有帥點的小學弟。”黃月月發出哀嘆,“天吶,我們T大是不是要完了?”
她這一句音量稍微高了一些,引得前面的人頻頻回頭看。
等到前面有所松動的時候,溫喃趕緊拉着她走了。
溫喃買了冰鎮的礦泉水,結完賬走出超市時,一男生走過來,把她堵在了門口。
他穿着軍訓的服裝,是大一新生,站姿吊兒郎當,訓練服也不好好穿,褲腳挽起來一截,帽子反扣在腦袋上。笑得流裏流氣,眼神直勾勾地落在溫喃的臉上,打的什麽主意顯而易見。
“美女姐姐,加個微信呗。”
這男生的眼神讓溫喃十分不舒服,連頭都懶得搖,直接拉着黃月月繞開他準備離開。
下一秒,她的手腕卻被那人一把抓住,不僅如此,他的手還順着往下,想去拉溫喃的手,語氣油膩讓人想反胃,
“美女,給個面子嘛...”
沒有任何猶豫,溫喃直接甩開他的手,反身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聲音落下,周圍人都跟着怔住。
做這些的時候,她沒有想過會有什麽後果,就知道如果她今天不出這口氣,她會後悔一輩子。
她自認為還算手下留情了,區區一巴掌而已,可這都已經讓那男的面目猙獰,捂住臉痛得只顧得上叫喚連天,說不出話來。
“下次再這樣,可不止打一巴掌這麽簡單了。”
溫喃邊說邊嫌棄地拍拍自己的手,臉蛋上薄怒隐隐,狠剜他一眼,拉着黃月月走了。
一路上,黃月月不時地看看溫喃的側顏,感嘆道,
“喃喃,你知道嗎,雖然你是個女孩子,但是每次跟你走在一起,都特別有安全感。”
平心而論,溫喃給她的安全感,并不來自于長相。
相反,她長得太漂亮了,有一點貓相,唇瓣豐潤,慵懶和欲渾然一體。因為天氣太熱,這時黑長直被她随意地用發抓夾起,露出了修長白皙的脖頸,清清冷冷地站在那裏,和她本身的懶和欲并不沖突。
黃月月之前好像看過一篇推文,裏面說,這樣的女生更容易吸引年下的男生。
“喃喃。”
黃月月喚了她一聲。
溫喃轉過頭來,晃動的幅度讓她夾着的頭發散落一縷下來,垂在耳邊,她眨眨眼,看着黃月月,浮在長睫上的光影随之晃了一下。
“怎麽了?”
比起剛剛的對那猥瑣男的酷飒,她跟黃月月說話溫柔了不少,尾音拉得綿長慵懶。
黃月月問她:“這是你這周第幾次被大一的男生要微信?”
溫喃悶了一口水,淡然開口,
“不記得了。”
或許外人眼裏,溫喃看起來比較高冷,難以接近,所以這話要是被別人聽去,可能還會覺得溫喃高傲,可是黃月月知道,她确實就是沒把這當回事。
溫喃是偏慢熱的性格,混熟了後她經常會蹦出一些與之外表完全不符合的話來,也不會像小白花一樣任人欺負,用她自己的話來說,這叫該出手時就出手。
黃月月喝了一口水,繼續問:“這麽多弟弟喜歡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弟弟?”
“那麽多弟弟喜歡我,可是各個都跟剛剛那人差不多,我還不如孤獨終老呢。”溫喃摟上她的肩,笑着對她說,“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十個年下九個要錢。”
“那還有一個呢?”
黃月月問她。
溫喃抿唇笑笑:“還有一個讓你喜當媽。”
黃月月:...
夠精辟的。
黃月月的電話響了,她接起來,就說了幾個字:“馬上來。”
“陳明齊在叫我們回去了。”
“那快走吧。”
溫喃拉過她,加快了速度。
正好,她也有話想對陳明齊說。
...
他們剛剛是在大操場拍攝的,溫喃回來後,在休息處和陳明齊讨論起了有關拍攝的事情。
“實在不行,就把他換了吧,多耽誤時間。”
“還有這劇情,前女友和現女友為了一個男生争風吃醋這種情節真的有必要嗎,這觀感不太好吧。”
他們就只有這一天的拍攝時間,劇情上午才告訴了他們,當時溫喃就說這情節會膈應人,陳明齊說先拍拍看試試。
結果越拍她就越感覺不對勁。
“那要怎麽改?”陳明齊問。
“簡單,前女友知道他有女朋友後灑脫放手,然後現女友知道這個男生對前女友隐瞞他現在有女朋友後,也果斷把他踹掉,為了這麽個男人,至于嗎。”
陳明齊翻了翻本子,扶了下自己的眼鏡,思索一會兒後點頭應了下來:“我覺得你說的也有道理,讓我想想,我去多争取一天的時間,調整後再開始拍攝,今天就先到這裏吧。”
“行。”
溫喃和他說話的時候,一直沒聽到黃月月的聲音,轉頭一看,她脖子伸得老長,正到處張望着。
“你在看什麽?”
黃月月撅撅嘴,有些失望:“不是說操場帥哥很多嗎?”
“帥哥有什麽好看的...”
溫喃拿起兩人的包,拉着她往操場外走去。
兩人走到籃球場外沿時,黃月月視線一怔,激動地扯了扯溫喃的袖子,“喃喃,你看那邊,那個是不是挺帥的?”
溫喃嘴上說着不看帥哥,但還是抵不過好奇,視線跟着轉過去。
從那邊走來好幾個人,溫喃還沒來得及問黃月月說的是哪一個,突然間,後腦勺就遭到了猛烈的撞擊,像被什麽東西砸中了。
幾乎是下意識地,她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不受控制地慘叫一聲,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她的意識開始變得有些不清楚,就聽見黃月月在旁邊生氣地喊叫着:“是誰扔的籃球,還不滾過來道歉?”
溫喃迷迷糊糊的這才知道自己是被籃球給砸了,怪不得這麽疼,疼得她眼淚花都冒出來了,眼睛也睜不開,仿佛她流出來的不是眼淚,是膠水,把她上下眼皮給黏在了一起。
“先送她去校醫院吧。”
溫喃閉着眼,痛苦地癱坐在地上,突然間聽見一道男聲,是她完全不熟悉的聲音。
很好聽,像裹着薄荷味的夏風,足以吹散股股熱潮。
可惜她沒有力氣睜開眼睛看看他長什麽樣子了。
下一秒,她感覺自己被騰空抱起,窩在一個溫熱的懷裏,很快就沒有了意識。
...
再醒來時,先看到的是頭頂的吊燈。
她的視線還不太清明,努力睜開眼睛時睫毛上墜着淚花,把吊燈都拖出重影來。
先聽到的也是大夫的聲聲吐槽:“這開學才幾天,就有好幾個被球砸到的同學了,我說你們這些男生打球不要那麽野,注意一下周圍的人,這籃球這麽重,從高處砸下來可不是開玩笑的。”
“還有你們,離那麽近幹什麽,該繞着走啊...”
大夫唠叨的話被黃月月打斷。
“她醒了。”
幾個人圍上來,醫生問溫喃:“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頭還痛嗎?”
溫喃搖搖頭。
她慢慢坐了起來,擡眼瞥見了靠牆站的那人。
他的一頭黑發被剃得短而利落,單手插在兜裏,懶懶地倚在牆邊,垂着頭,另一只手漫不經心地滑着手機。
溫喃看了看周圍的人,除了醫生和那個人,剩下的人她都認識。
所以她下意識地問黃月月:
“是他砸了我嗎?”
那人好像也聽到了她的話,擡起頭,眼神朝這邊掠過來。
溫喃這才看清楚他的臉。
他長得極為好看,五官淩冽周正,黑短發更襯幾分幹淨和少年氣,眉眼烏沉深邃,聽了她的話後,低頭哼笑一聲。
再擡眼看她時,嘴角依舊續着那抹慵懶散漫的笑,尾音拖着,似在調侃,
“這就不記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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