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043 你不是一直想要這樣嗎

“大人, 不想進來坐坐嗎?”

暗夜裏,少女紅唇明眸,美得似是侵吞人心的妖。

白雨漸不語,靜靜看着她, 卻是在她轉身時跟着她走了進去。

少女點起了燈, 幽微的燭光中, 她回眸一笑,宛若暗室明珠。

“大人為何這樣看着我?”

“你當真不記得從前了嗎?”

“記得什麽?”她的目光微微一閃。

他沉默了許久, 方才輕輕道:“沒什麽。”

少女卻踮起腳,輕快地往前走了幾步, 他的外袍還披在身上, 蓁蓁手一擡起,那外袍便沿着肩膀滑落下來,露出纖瘦的身軀。

“大人, 我美嗎?”

她笑着, 指尖撫過自己的面龐,“我有這樣的美貌, 憑什麽不能萬人之上?”

她說着,一步一步走近,嗓音細柔, 她的睫毛沾着濕潤, 兩枚眼瞳脈脈,水潤得像是一汪清泉,要将人溺斃其中。

面前男子看了她一會兒,卻是忽地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答非所問道:

“以後莫要在雨天出門了, 若要出門,也記得帶傘。”

蓁蓁抿唇,他卻淡淡轉開了目光,打量起了四周,随即邁動長腿,默默去為她整理有些淩亂的宮室。

蓁蓁沒有事做,濕漉漉的衣裳穿着難受,她走到衣櫥旁,毫不避諱地換起了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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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響起。

少女脫得只剩一件嫩黃色的小衣。

小腿筆直纖細,長長的還有些濕潤的黑發淩亂披在後背。

她手指勾着系帶,故意慢條斯理的繞着。

身後忽地橫過來一只手。

那只手輕輕拉住她的系帶,瘦弱的肩膀被人按住,被他轉了過來,面對着他。

他垂着眼,修長的手指拈起系帶,靈活地給她系着。

然後彎身将被弄掉到地上的幹燥的衣物撿起,給她穿裙,最後穿裳。

他小心翼翼避過她的肌膚,偶爾不慎觸碰,便會低聲道一句,對不住。

随即加快了動作,幾下便給她穿戴整齊。

全程呼吸不亂,看着她的眼神實在清白,就好像看着一個孩子的眼神。

蓁蓁皺眉。

他卻是微微颔首,說:

“蓁蓁,我要走了。”

少女盯着他看,像是要看透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白雨漸抿着薄唇,嘆了口氣。

他伸出手将她抱進懷裏。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摟着她,蓁蓁能夠聽見他落在頭頂的呼吸。

一聲一聲,平和冷靜。

然後,男子身軀遠離,帶着那股藥香一同,他并沒有多遲疑地轉身離去,步履沉穩。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蓁蓁的視線才懶洋洋地掃過四周,室內比之從前不知整潔了多少。

她的目光倏地一滞,因為她看見,角落裏放着一把傘。

那是一把二十四骨的油紙傘,樸素得很,傘面微微泛黃,似乎是有些年頭了,卻依舊保存得很好,可見主人的愛惜。

上面還有水漬,順着傘面滑下,滴落在地。

她看了一會兒,便不感興趣地移開目光。

纖細的手指扯着腰間系帶,回想方才種種,她的眉頭越皺越緊。

白雨漸善于控制自己。

恐怕得找機會下一劑猛藥,要讓他在她面前,沒有底線才好。

……

碧梧宮。

蓁蓁一走進,便看到那抹負手而立的明黃色背影,“皇帝哥哥。”

姚玉書轉身勾起唇角,只是,掃過她全身時眼眸倏地一沉,道:

“你這是?”

蓁蓁微微一福。

“臣妾見過皇上。”

這殿內并沒有旁人,她簡單解釋道:

“方才淋濕了,恐禦前失儀,便去換了一身。”

姚玉書又看她一眼,移開了視線,他轉身坐下,“為何讓守衛都撤了?”

蓁蓁莞爾,“皇上,臣妾與白雨漸相處十年,他的為人我知。”

“愛妃,是不是把男人想的太簡單了?”姚玉書輕輕哼了一聲,指節在桌面輕叩,“要知道,他們一旦要是有了想要的東西,可是不擇手段的很。”

“臣妾知道,皇帝哥哥是擔心臣妾,”蓁蓁軟聲安撫着,她起身來,給他倒了一杯茶,“臣妾一定會小心行事。”

姚玉書接過了茶,面色好看了一些。

蓁蓁道:

“方才,白雨漸将他的傘送予了臣妾。”

“哦?這又有什麽深意嗎?”

“這把傘對他意義非凡,從他十三歲時,便伴在身側。”

“雁南明氏十六年前被滅,許是他家人留下的舊物也說不一定。”

姚玉書語氣一變,不悅道,“不過,你這養兄還真是硬骨頭,上回,他竟在朕跟前提起玉傾太子,叫朕好生着惱呢!”

他說着惱怒,臉上卻帶了一抹笑。

“皇帝哥哥,這有什麽嗎?”蓁蓁眨了眨眼。

“愛妃,你不知曉,”姚玉書無奈道,“從小,朕的太傅、還有那些禦史,便對朕耳提面命,要朕視玉傾太子為典範,就連朕的亞父也說,玉傾遠勝朕多矣。哼,什麽玉傾太子,不過是區區死人,朕,才是名正言順的太行天子。”

他将茶盞放下,嗓音有些冷冽。

“不過,若是當年華清長公主,也就是朕的姑母不死,這皇位,估計還輪不到朕來做,”

看向面前的少女,他輕輕一笑:“所以,白卿必須為你我所用。若是不能,便在獲取連枝之秘後,伺機殺之,以絕後患。”

走狗烹,狡兔死。

自古成大業者,便是如此。

他觀察着少女的神色,忽然意味深長地問道:

“愛妃不會,舍不得吧?”

少女笑了,一瞬間燦若春花,“怎麽會呢?”

她往前走了幾步,依偎向皇帝的懷中。

長發如瀑,垂落在他的手心。

她仰着小臉,嬌聲道:

“若有阻礙聖上大業者,必殺之。”

姚玉書撫着她柔順的長發,嘆道:“知我者,愛妃也。”

就這般靜靜地依偎了一會兒,姚玉書忽然道:

“母後要見你。”

蓁蓁有些驚訝,虞氏?見她做什麽?

虞氏所居宮殿,為寶和宮。

宮殿之中,并不華麗,至少比起碧梧宮,是有些過于樸素了。

且光線有些暗,走進去能夠聞到一股濃濃的旃檀氣味。

太後常年禮佛,殿內便供奉着一尊金佛。

蓁蓁屈膝,跪在玄香一早準備的軟墊上,正對着太後的床帳。

“你就是俪韋的義女?”

床帳之後,傳來一道聲音。

太後的聲音被病痛折磨得有些沙啞,卻仍舊可以聽出一絲悅耳動聽。

當今太後,不過三十六七的年紀。她性情端莊柔婉,先帝在世之時,極得寵愛。

蓁蓁低着頭,輕聲道:

“是。臣妾魏元貞,見過太後娘娘。”

太後道:“皇帝如今獨寵于你……”

她頓了頓,好像把什麽話給咽了下去。

只道,“後宮遲遲無子,到底惹人非議。你代掌鳳印,還是要多勸着皇帝,雨露均沾,為太行綿延後嗣,才是正理。”

她說着,輕輕咳嗽了一聲,“碧江,拿哀家的玉枕來,送予貴妃娘娘。”

“是。”那喚作碧江的宮娥,将一個長方形的錦盒遞上。

玄香接過,裏面竟是一只玉枕,通體碧綠,泛着涼絲絲的寒氣,真個價值連城的寶貝。

蓁蓁謝恩,正要告退。

身後卻驀地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她腳步一頓,垂下眼簾,俯身靠近道:

“臣妾略通醫理,不知,可否讓臣妾為太後娘娘把脈?”她心道,就當是那玉枕的回禮了。

裏面一靜,隔了許久,從中慢慢地伸出一只手來。

太後養尊處優多年,這手保養得極好。只是蒼白得過分,青筋極為明顯,幾乎瘦的脫了相。

蓁蓁将指搭在太後腕上,探着脈,眉頭越皺越緊。

這脈象……她大限将至。

心裏不免有些複雜,進宮這幾年,自己時常翻找醫書來看,自認醫術也有幾分精進,可到底,不是那天賦絕頂之人。

此等油盡燈枯之兆,饒是華佗在世,也難救之。

不知為何,她心裏竟是有些窒悶。

大抵,是那一分血緣牽系的緣故。

蓁蓁擡眼笑道:“娘娘且放寬心,并不是什麽大事。待臣妾開一副方子,好生調理,想必便能好上許多。”

“貴妃娘娘,連太醫院的全院正都……”

碧江有些為難道。

太後卻打斷道,“就按她說的做吧。”

碧江只得應是。拿了方子下去了。

蓁蓁又坐了會兒,陪着太後說了些話,見太後精神也乏了,便與玄香一同告退。

太後也沒留她,只是點了點頭。

少女走後,這偌大的寶和殿便安靜了下來。

虞氏倚靠在床頭,輕輕咳嗽了一陣。

她忽然說道,“方才,哀家瞧見了她的相貌。”

四周空無一人,竟是不知是在同何人說話。

虞氏只顧自個兒靜靜地說,“不想一轉眼,竟是這般大了。她長得很像哀家年輕的時候。這麽多年也不知是怎麽過來的。那身醫術,亦是不知,從何人那裏習得,有模有樣的。”

她臉上有淡淡的笑意,“是個好心腸的孩子。你看,哀家身子骨都這副模樣了,她還想着騙哀家呢。”

“妖妃?哀家當年,也經歷過先帝獨寵,也被叫做妖妃。可如今,哀家在這個位置,有誰敢議論。”

“世人只會敬畏現在,哪裏記得當初的你是什麽模樣,你說是不是,俪韋。”

一道輕輕的哼笑聲響起。

虞氏默了默。

這麽多年過去,他的性子還是如同當年一般,沒有什麽改變。

一道身影緩緩從暗處走出,身材挺拔修長,果然是俪韋。

誰也想不到,這位權傾朝野的司禮監掌印太監,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太後的寝宮之中。

俪韋立在帳前,撚動手裏佛珠,道:“當年那麽狠心地送出宮去,如今何必說這些?又何必找來安寧?”

“你不早就知道,安寧是誰了嗎?”

虞氏淡淡道。

俪韋嗤笑,“妙婉。最近,你兒子正計劃着對付我,我本可以讓他死。這太行的皇帝姓什麽,對我俪韋來說,都無所謂。”

“我留了他那麽多年,你不感激我麽?”

虞氏面如死灰,又驀地咳出一口血來,

俪韋一頓,他伸手就要撩開那道帳子。

虞氏卻道:“放肆。”

俪韋垂眸,跪在了地上道:“是奴才僭越。太後娘娘,您的病愈發重了,如今,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救您。”

虞氏道:“哀家命該如此。這麽多年了,哀家只有一個要求。将來,無論如何,留玉書一條命。”

俪韋沉默了。

虞氏緩緩道,“你也不想你的女兒,最後落得跟哀家一樣的結局罷。”

俪韋輕笑,“奴才可沒有太後娘娘這樣狠毒的心腸。只要奴才活着一天,她魏元貞就是除了您以外,太行最尊貴的女子。”

聽到這,虞氏有些想笑,狠毒?他俪韋竟然說別人狠毒。

虞氏閉了閉眼,“你送她進宮,讓她做玉書的妃子,是為了報複于哀家嗎?”報複她愛上了先帝。

可明明當初,是他将她親手送到了先帝的床榻之上。

俪韋臉色陰沉,聲線卻是溫柔的:

“陳年舊事,何必再提?娘娘,您可還記得明徽。他的兒子回來了。真是與當初的他,一模一樣呢。”

虞氏灰暗的眸子裏,出現了一絲波動。

“師兄……”她苦笑,心口又是一陣絞痛,“是哀家對他不起。俪韋,明氏那滿門冤魂,你當真不曾有過午夜夢回的時候?”

她倏地看向帳前,低低說道,“如今,他的子嗣回來了,你的報應來了。”

俪韋跪着,卻挺起上身,他的手伸進了帳子。

他将女人攬進了懷中。

她緊緊閉着眼,那蒼白的眉眼,竟是與蓁蓁有五六成的相似。

歲月剝奪了她的美貌,如今的她骨瘦如柴。

攬着病體沉疴的女人,俪韋低低地說。

“奴才不怕報應,奴才什麽都不怕。”

他俪韋送妻奪權,屠人滿門。

他有什麽怕的呢?

……

春末,白雨漸在明淵閣的事務結束,太行史書撰修完成。

皇帝嘉許,升任其為左谏議大夫,參知政事,職位相當于太行的副丞相。

這是太行有史以來,以寒門之身,接連升遷的第一例。

往來白府賀喜之人絡繹不斷,只是白雨漸卻未有喜色。

他向皇帝提出,願繼續兼任明淵閣修撰。

皇帝看重于他,禦筆批準,還時常邀他,至太極殿中一同下棋喝茶,君臣之情,令人豔羨。

這日,白雨漸于外殿等候,與皇帝議事。

他們商定,于下月初三,動俪韋根基。

男子垂眸沉思,他已探知,俪府中,東南角防守最為薄弱……思緒卻被打斷。

一聲女子的嘤咛傳來。

白雨漸微微愕然。

此處可是太極殿!

緊接着,一道細碎的銀鈴響動之聲飄進耳中。

夾雜着女子嬌笑,好似纏人的水妖,在耳邊萦繞不休。

很快,他就反應過來。

是魏貴妃。

那位三千寵愛集一身的女子。

他回想起,昨夜秉燭夜談,姚玉書敲着手中棋子,溫聲問他:

“事成之後,愛卿可有什麽想要的賞賜?”

白雨漸道:“微臣別無所求。只求明家沉冤得雪,奸佞得除,還太行朝政一片清明。”

姚玉書卻是悠悠地“哦”了一聲,慢條斯理道:

“若朕,複你雁南明氏之聲名如何?想當初,雁南明氏何等顯赫,身為四大家族之首,簪纓世胄。族中子弟遍布朝野,何人敢槊其鋒芒啊。“

白雨漸卻道:“不必。皇上,聲名于臣,皆是虛妄,不論姓氏是明是白,皆無不同。”

皇帝嘆道:“白卿果然玉潔松貞,雲間白鶴。”

今日,皇帝宣他進宮,內監令他于外殿等候。

誰知,就撞見了這麽荒唐的一幕。

女子低低的啜泣響起。

似乎歡愉又似乎痛楚,還夾雜着男子的悶喘。

不用猜都知道裏面正在發生什麽。

白雨漸渾身僵硬,他垂着眼,看着杯中冷卻的茶水。

他想起了冷宮裏的蓁蓁。

想起她提及貴妃時的嫉妒,提及皇帝時的落寞。

白雨漸的手緊緊地攥着,隐約有什麽破碎的聲響。

他知道,自己應該離開。

可是腳上像是生了根似的。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像是一尊凝固了的雕像。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聲音才雲歇雨住。

“白卿。”皇帝款款走出。

他的嗓音有些啞,俊朗的臉頰上還有淡淡的紅色唇印。

暧昧痕跡一路沿着脖頸往下,他随手披着龍袍,滿是餍足之後的慵懶。

白雨漸道:“微臣參見皇上。”

他禮數恭敬,嗓音清冷,面上看不出多餘的情緒。

“愛卿不必多禮。”

有宮娥端着一碗燕窩走進,皇帝卻攔了下來,親自舀起一勺,湊到唇邊淺淺嘗了一口。

帝王親自為妃嫔試膳,何等尊寵。

“端進去,給貴妃吧。”

提及貴妃,姚玉書滿眼都是寵溺,脖子上的吻痕有些刺目。

白雨漸看了一眼,便沒有多看。

“白卿,你這是?”姚玉書卻是有些詫異,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聲線微揚。

白雨漸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竟将茶杯捏得粉碎。

手心血淋淋得滲人,瓷片紮進肉裏。

“皇上恕罪,微臣一時不慎。”白雨漸的臉色卻是淡漠的,好似根本感覺不到疼痛。

姚玉書關切道,“愛卿還是去處理一下傷口為好。”

白雨漸颔首,他起身,沖着皇帝抱拳,臉色平靜。

姚玉書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一臉若有所思。

身後的少女撩開紗帳,走了出來,她赤着腳,腳踝上綁着一串銀鈴,丁鈴當啷地響動。

她柔弱無骨的手臂,攀上了皇帝的肩膀,眼眸含着水光,“皇帝哥哥,怎麽樣?”

“還是愛妃手段了得。”

姚玉書低頭看她,“看來白卿,當真是為了冷宮的‘元貞’神魂颠倒啊。”他的聲音帶着醋意。

蓁蓁挑眉,未免有點入戲太深了吧?

不過,她順着姚玉書的視線望去,男子背影依舊挺拔清冷,卻帶了一絲失魂落魄之意。

他的心裏有多煎熬,蓁蓁并不知道。

他們在此處尋歡作樂,對比冷宮中的那個元貞便顯得有多凄慘孤獨。

若他真的動情,豈能不心痛如絞。

“接下來,愛妃打算怎麽做?”

蓁蓁收起随性的姿态,福了福身:

“還請皇上借臣妾一個人使使。”

……

芳華宮。

蓁蓁剛拉開門,便看到了白雨漸。

他靜靜地站在那裏,月色籠在他的臉龐上,如同鍍上了一層雪色光暈。

他的眼中淡得沒有什麽情緒,看見了她,微微向前一步。

“蓁蓁。”他俯身抱住了她,抱得很緊。

卻是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

他在她耳邊問。

“蓁蓁,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啞,像是沒有休息好。

蓁蓁回答他:“不好。”

她的雙手垂在身側,任由他将她抱着。

男子的身體很冰,像是在外面站了很久很久。他的發上亦是沾染着薄薄的露水。

自從他在明淵的事務結束之後,蓁蓁便對他拒而不見。今夜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她。

他抱了她好一會兒,方才淡淡地問:

“為什麽喜歡聖上?”

如今白雨漸升官了,穿的都與從前不一樣了,雖然仍舊很素雅,雪白的衣袍上卻暗繡了飛鶴雲紋,布料極順滑。

她将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語。

“你從前,分明是喜歡我的。”他說。

他身上的松香之中夾雜了一絲淡淡的酒氣,蓁蓁恍然,原來飲酒了?難怪這麽反常。

她想要動,他的手卻放在她的後腦上固定住了,把她往懷裏按了按,讓她緊緊地貼着他。

“我不記得了。”她漠然地說。

話音一落,白雨漸手臂一緊,那麽用力地抱着她,好像抱着什麽失而複得的珍寶。

他低聲說,“以後你想要去哪裏都可以的。”

“你曾經說想去塞外看看,我陪你。”

“去小月洲,我也陪你。”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很輕,“我的筋脈沒有好全。你可以幫我醫治嗎?”

“你可以,醫好我嗎?”

白雨漸松開她,長長的睫毛低垂,掩住眸光裏淡淡的渴望。

他沖她攤開手心,裏面竟是一只長春花簪。

“我洗幹淨了,你看。”他笑意很淡,将簪子放進她的手裏,然後把她的手指阖上。

她卻看着他的眼睛,說,“我不要。”

蓁蓁掙脫開他的手,将那簪子扔在了地上。

她理直氣壯地說:

“你問我為什麽喜歡聖上?因為聖上待我很特別啊,而且他是天底下最有權勢的男人。”

“就算他不喜歡我,我也喜歡他,喜歡到願意為了聖上去死。”

他看着地上的長春花簪,耳邊聽着她的聲音,脊背一寸一寸變得僵硬。

“白大人。我一開始接近你,就不是來跟你玩什麽談情說愛的游戲的,”

她有點不耐煩了,直直地看向門口,他擡眼,就見少女眼尾勾着,輕輕地翹着嘴唇,“不能給我想要的,就永遠,都別來找我。”

“毫無價值之人,我不需要。”

……

宮門申正下鑰。

白雨漸與全子衿同行。

他從全子衿處借了一些醫書來看,順便抓了一些藥物,用于治療離魂之症。

全子衿頗有些好奇:

“師兄這是給何人抓的藥?”

白雨漸卻搖了搖頭,不多透露。

走過一處假山,身旁的白衣男子卻是忽然定住不動,全子衿難免奇怪:

“師兄,怎麽了?”

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卻只看見一片黑漆漆的園林造景,無甚特別。

白雨漸抿唇,臉色在黑夜中有些蒼白。

他道:

“你先走吧,我稍後就到。”

全子衿皺眉,不過心中惦念着嬌妻愛女,便作了個揖,徑直走了。

白雨漸則是轉過了身。

他避開守衛,一步一步,慢慢地往那個方向走去。他衣袖流雲雪白,身姿挺拔修長,如同雲中雪鶴。

那座假山不遠的地方,他立在樹下,五官被光影分割,顯得晦暗不清。

他的指骨,一寸一寸攥緊。

他看着前方相擁的兩個人。

背對他的男方穿着侍衛的服飾,身量高挑。而少女嬌小得過分,正被他抱在懷中。

他們正在親密地說着什麽,聲音絮絮,含着調笑,而少女懶懶地揚起小臉,不偏不倚,正正對上了樹下男子的視線。

她看見了他,卻沒有動。

她将腦袋靜靜地靠在侍衛的肩膀上。

烏發垂散下來,一張雪白小臉嬌媚,宛如罂粟花般,帶着劇毒。

她好像沒有看見他一般。

漠然地将目光投向了別處。

……

白雨漸拽着手上的人,大步往前走。

少女掙紮着小聲說,“疼,我好疼,白大人,你松手啊。”

白雨漸鉗住她的手腕,像是一道鐵鎖,任由她怎麽掙紮,他都拉着手上的人不松開。

他抄近路,直接一腳踹開了芳華宮的門。

蓁蓁的手鏈從袖口滑落,掉到了臺階上,她回頭看着,有點着急,“手鏈,我的手鏈。皇帝哥哥送我的手鏈。”

白雨漸停住。

他回頭看看,又拉着她轉身走去,彎腰把手鏈撿起,卻是牢牢地握在手裏不給她。

之後,他繼續拉着人往前走。

他拉着她走到內殿,又掀開簾子,眼眸低垂,看着空蕩蕩的床榻。

蓁蓁站在後面,有些怯怯地不敢靠近。

白雨漸轉過頭來,看着她。

“怎麽。”

她緊張地将手背在身後,“為什麽帶我來這裏。”

白雨漸聲線清寒,“你說為什麽。”

“我不知道。”

男子唇邊抹過一絲冷笑。

她不知道。

她不是想要一個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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