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044 白雨漸,你是不是瘋了
蓁蓁警惕地看着他的身影, 整個人是防禦的姿态。
男子忽然邁步向她走來,她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他卻是冷着臉擦過她的肩膀,走到門口, 将大開的門用力關上。
他關得嚴實, 順手還将門闩給拉上了。
這才又走向蓁蓁。
他走到她面前, 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榻上,說:“坐。”
冷冷的一個字, 沒有多餘的情緒。
蓁蓁沒有動。他也不管,徑直走到窗邊, 伸手将窗子也全部阖上。
蓁蓁在四處看着, 沒有什麽可以躲避的地方,她咬了咬唇,飛快地走到牆角蹲了下來。
白雨漸關上窗, 瞬間冷風被隔絕在了外間。
他墨發拂落, 擦過白淨的臉頰,襯得那雙桃花眼有些過于黑暗。
他長睫低垂, 在窗邊站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麽。
然後他轉過身,卻沒有看到蓁蓁。
門是緊閉着的, 她不可能跑出去, 他的視線掃了一周,就看到了角落裏蹲着一團小小的身影。
他不禁有些失神。
似乎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剛剛被他撿回,害怕得不行,就趁他不注意, 躲在角落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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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屋子裏又太黑,他一時間沒有發現,還以為是她走丢了。
他在外面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她。
直到筋疲力盡地回來,打開門,才看見小姑娘蹲在那個狹窄的角落裏,滿臉的淚痕。
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直盯着他,像一只委屈的小兔子。
而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走了過去。
少女蹲着,害怕地仰起小臉。
他面無表情的,抿着唇,輕輕地問道:
“不是想要一個孩子嗎?”
他拉着她起來,蓁蓁拼命地掙紮着,那條紅寶石手鏈,從他的袖口裏滑落出來。
她低頭去看,想要彎腰撿起,卻被男子給一腳踢開了去。
手鏈擦着地面滑出好遠,消失在了視線之中,遠遠閃爍着紅色的光,卻是她夠不到的距離。
他将她甩到了床榻上。
這裏之前就被他細心地整理過了,墊絮也都鋪好,所以她摔上去并不是很痛。
她趕緊爬起來,躲到床角,她的臉上寫滿了恐懼,雙手圈抱着膝蓋。
裙擺下露出蜷縮着的腳趾,像是十個半圓的月亮。
就像那天,那個婢女拿着鎖鏈靠近她時候的樣子。
純潔的,無辜的,引着人去摧毀。
他不免看向她纖瘦的手腕,想起那細嫩的肌膚上,出現的紅印。
她問:“你想要做什麽?”
白雨漸慢慢地靠近。
他站在那裏,修長高挑的身影把光都給擋全。
男子五官分明,面容俊美,一雙桃花眼卻是深邃晦暗的,“你不是想要複寵嗎。”
他把手放在帳子的鈎子上,冷淡說道,“是不是只要有了孩子,你就不會去找別人了?”
蓁蓁把臉別過去,不理會他,好像有點生氣,他的眼眸變深,手上就要用力把鈎子取下。
她忽然從床榻上跳了下來,就要往外跑,她赤着腳,鞋都不穿,卻被他攔着腰肢,一把撈了回來再次甩到床上。
這一次,白雨漸雙手将她身體摁在床上,緊緊地不讓她掙脫。他的臉色有些陰郁。
他問:“跟你糾纏不清的那個人,是誰。”
“不是說,侍衛又髒又臭嗎?”他靠得很近,發絲散落下來,“為什麽去找他?”
“你放開,你管我找誰。“她掙紮了一下,可是力道跟小貓似的,根本撼動不了他。
白雨漸不動,抓着她的手腕隐隐用力,直到上面又浮現了紅痕。
他一直不說話,清冷的呼吸灑在她的臉上。
忽然,輕輕的啜泣聲響起,他低頭,看見她的眼尾洇出紅色,裏面急遽蓄積了淚水。
她的發絲淩亂,臉蛋也是白裏透紅的。
她哽咽着說,“我,我不想做那種事,我只是戲弄你。”
白雨漸笑了,眼裏卻沒有多少笑意。
“戲弄嗎?”他輕輕地重複着,“可是我當真了怎麽辦?”
他按着她瘦小的肩膀,阻止她起身的動作,他的聲音從來沒有這麽輕柔過。
“我是郎中,我可以保證一切都很順利。你找他,不如找我,怎麽樣,嗯?”
蓁蓁搖着頭不說話。
她眼裏的淚掉了出來,臉上都是淚痕,她喘着氣膽怯地看着他,羊奶般白嫩的皮膚泛起了紅色,吹彈可破。
他有些失神地看着,修長的指節将她的手緊緊扣着。
他說:“今夜過後,答應我,不許再找別人。”
蓁蓁不願意,她一只手被他扣住,就用空出來的另一只手,手指很努力地去掰他。
可是她的力氣太小了,對上他根本沒有什麽勝算,于是她張開嘴,想要去咬他。
白雨漸盯着她的嘴唇,上次破皮的傷還沒有好,紅潤潤的唇瓣上被她咬出了一點齒痕。
他低頭狠狠地吻住了她。
杏花的香氣湧上。
她在他懷裏承受着這個吻,戰栗着,呼吸都微弱了起來。
她的身體在他懷裏蜷縮着發着抖,她連怎麽回應都不會,白雨漸是真的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麽做到,連續那麽多天,在他隔壁念那些污穢的詩。
又在他耳邊說,跟皇帝的房.事。
還要他給她一個孩子。
她怎麽說得出口。
少女好像在嗚咽,她口齒不清地說:“疼啊。”
她細白的手攀着他,柔弱無骨地挂在他的肩膀上。
白雨漸離開了她的唇,看着她唇上紅色的血。
他問她:“還敢去找別人嗎?”
蓁蓁嘗到了那絲血腥味,她睫毛被淚水浸濕,抽泣着說,“不敢了。”
他冷冷地不說話,一點也不理會她的裝可憐,一臉漠然。
反倒是少女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把臉往他的懷裏埋,她帶着哭腔地說,“真的好疼。”
白雨漸這才低頭看她。
他探出手指摸到她的唇瓣,将那絲血跡溫柔地揩去,然後兩指掰開來查看她的傷勢。
看到她的唇角似乎是咬破了,有絲鮮紅。
他的眼眸極深。
驀地讓她想起,那天他壓着她在梳妝鏡前,抹去口脂時的眼神。
他傾身,又覆在了她的唇上。
一只小小的白皙的手攀上他的背,欲墜不墜,像是妖一般地纏上了他。
她又開始嗚嗚地動,極不配合,他壓制住了她的掙紮,在她的唇上吻着。
這次的親吻卻不同于方才,他很溫柔,蓁蓁睜眼看着他,眸光很是清醒。
白雨漸閉着眼,就好像魔怔了一般。
他的睫毛長長地耷拉,像是一筆寫到了極致的墨,肌膚冷白像是易碎的瓷器。
少女在他懷裏很乖,漸漸地停下了抗拒,白雨漸心頭悸動,愈發想要更多。
他情不自禁地親吻下去,幾乎失去了理智。
可是在某一刻,他猛地清醒了過來。
驟然翻身下去,烏發散落了滿肩,他看着榻上的淩亂,雙眼泛紅,用力地喘着氣。
白雨漸幾步走到窗子邊,猛地推開窗扇,寒冷的夜風喚醒了他的神智。
他抓着窗臺的手,青筋暴起,額頭上全都是汗,沿着白淨的下颌骨,一滴一滴地墜落。
他用力地呼吸着,閉上了眼眸。
雪白的衣裳在寒風中簌簌鼓動着。
“白大人。”
少女有些畏懼的聲音傳來,白雨漸回過頭。
她抱着被子遮掩着,他視線向下,看到她被扯壞的裙子,還有光滑細膩的小腿。
他移開了目光,然後走到衣櫥邊,給她找出一件衣裙。像那天一樣的,他拿着那件衣裙,給她從裏到外都穿好。
她小衣的帶子被扯斷了,露出圓潤肩頭,散發着珍珠般的光澤,上面有他的指印。
他好像照顧小孩子一樣地給她穿好衣服,只是他的呼吸,不再像上次那般平靜。
他一直在控制着吐息,眼角點點猩紅,鼻梁上挂着汗珠。
他又給她将頭發給梳理好,然後彎身抱起她,很輕松,沒有費多大力氣,大概是她太瘦了。
他抱着她坐到了椅子上。
全程,她只是安靜地、乖巧地看着他,像是在觀察他的神情。
白雨漸倒了一盞茶。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喝水吧。“
蓁蓁抿了抿唇,他便又像那天一樣,端到她的嘴邊喂着她喝。
她将唇貼到杯沿,長長的睫毛垂着,像是小貓一樣小口小口地喝着。
等她喝完,白雨漸把杯盞拿開,他的視線落在她的鎖骨上。在那枚紅色的菱花印記旁邊,散落着零星的吻痕。
他呼吸一滞。
蓁蓁舔了舔唇。身前忽地籠罩下陰影,白雨漸将她整個人自上而下地抱住。
她被他牢牢地攬在懷裏,長發也被他緊緊地壓在手心。
他什麽也沒說,就是靜靜地把她抱着。
他的眼眸阖起,眉心緊鎖。
——白雨漸,你是不是瘋了。
少女甜美的嗓音響起,“……他叫印朝暮。”
白雨漸把她松開,看着她的眼睛。
她滿臉的天真,“就是那個侍衛哥哥,他說,他叫印朝暮。他說他認識我,在南星洲。”
這個名字,好像挑起了男子的怒火,他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隐忍着什麽,手上出現青筋。
好半晌,他才嘶啞着嗓音說道,“是我的錯,當初把你交到他的手上。”
他的臉色很難看。
蓁蓁皺了皺眉,雙眸圓睜,依舊懵懂地看着他。
白雨漸下颌緊繃起來。他不去看她的唇,還有露在外面的肌膚。
他喉結一滾,避開了那個話題,說:
“對不住。剛才,是我失控。”
“你……”
“蓁蓁,我們不能做那種事。”
他依舊沒有看她,一字一字地說,好像是在說服自己,“我們不是夫妻。”
像是怕她聽不懂,他解釋道,“夫妻之間,那是敦倫,天經地義。倘若不是夫妻,便是,”他抿唇,卻還是說了出來,“無媒茍.合。”
說罷,他的臉色變得蒼白。
“只有夫妻才可以嗎?”
她伸手,摸了摸還在發痛的唇角。
“只有夫妻才可以。”他說。
白雨漸忽然看向她,“只有你不是皇帝的妻妾,是我的妻子的時候,我們才可以。”
蓁蓁不滿地翹起了嘴角,“可是,你都已經這樣對我了,怎麽辦?”
他看着她的眼,很鄭重地說,“我娶你。“
“娶我?”
蓁蓁的眼眸一轉,白雨漸以為她又要說什麽,對皇上至死不渝的話。
卻見她從椅子上走下,赤着腳走向了梳妝臺。
她拉開了櫃子,從裏面拿出了一個什麽東西。
她低着頭,自顧自地念叨着說,“白大人,這是我從進宮時便揣在身上的,我不知道為什麽,覺得很重要,所以一直都沒有丢。”
她轉過身來,眼裏帶着好奇。
“印朝暮說,他以前認識我。既然你也認識我,那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麽?”
她将紅線提着,一件物事,從她掌心裏滑落下來。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比翼佩。
竟是連枝的另一半,比翼佩……
當年,華清長公主留下一對玉佩,一名連枝,一名比翼。
連枝由男子保留,比翼将來贈給有情人。
後來,池家主動提出聯姻,比翼也被帶走。
誰知兜兜轉轉,竟是到了她的手上。
白雨漸看着,有些恍惚……
少女将那枚玉佩,輕輕放在了心口,“你能告訴我,為什麽嗎?為什麽,我看到這個東西,心裏就有一種很難受的感覺呢?”
她眼角有些濕潤,怔怔地擡起頭。
白雨漸臉色愈發蒼白,他大步上前,将她緊緊地抱在懷中。
“蓁蓁,對不起。”
“不會了……再也不會弄丢你了……“
他嗓音沙啞,忽地微微松開了手。
他在懷裏摸索了一陣,取出什麽,沖着她攤開手心,掌心赫然躺着那枚連枝佩。
她的呼吸放輕了一些。
白雨漸淡淡地說:“此物名為連枝,原本與你手中的比翼,乃是一對。是我娘在我七歲那年交給我的。她讓我好生保管。”
白雨漸回憶着,只是女子的音容相貌時隔太久,竟是有些模糊不清。
他笑着,搖了搖頭,唇邊弧度十分寡淡,
“傳說,當各自擁有這玉佩的男女相遇,會在一起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你相信嗎?”她忽然問。
白雨漸一怔,旋即握住她的手掌,讓連枝與比翼合二為一。
“我相信。”他輕輕地說。
默了好一會兒,他又意味不明地說:
“此物事關重大,你且務必收好,不要給任何人看見。”
重要的,不是這枚玉佩,而是它們背後所代表的東西。
她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白雨漸叮囑完,将連枝收了起來,蓁蓁看他一眼,知道他理智尚在,還沒有到和盤托出的地步。
蓁蓁看了看四周。
她忽然從他懷裏起身,走到角落,彎腰将手鏈撿了起來,重新戴在腕上。
身後腳步聲靠近,白雨漸走了過來,聲音有些低沉:
“不要戴它了。我會送你其他更好的。”
“可是,這個好貴重的,”她擡起手腕癡迷地看着,上面紅寶石一顆一顆,閃耀着奪目的光芒。
她忽然轉身,撲進了他的懷抱。
白雨漸猝不及防被她撲了個滿懷,只覺得手心滑膩,他的嗓子有些發緊。
“白大人,把你最珍貴的東西送給我,我就嫁給你,怎麽樣。”
她墊腳,在他耳邊說,然後輕輕地笑了。
笑聲傳進他的耳廓,白雨漸的胸口驀地泛起一陣酥麻。
他低頭,薄唇冰涼,吻上她的額。
他不說話,将她抱進了懷裏,眸裏落了極深的陰霾。
……
玄香看到少女的模樣,不禁心驚。
她快步上前:“娘娘,您沒事吧?”
蓁蓁搖頭,她的小臉揚起,勾唇笑着,“我沒事,”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已是出乎她的意料。
白雨漸若是毫不猶豫,一口氣将連枝的機密吐露出來,她反倒要懷疑自己露餡了呢。
玄香卻還是擔心,“皇上那邊……”
蓁蓁注意到了她落在自己唇上的視線。
“那就瞞着他。反正皇上向來只看結果。至于其中的過程,用了什麽手段,想必他也不會在意。”
她指尖撫過唇角,輕輕嘶了一聲。
玄香應是。
翌日,早朝後,皇帝在禦書房議事。
蓁蓁端着湯羹前去探望,她從側門進入,一襲繡着雲鶴的雪白官袍,正好從另一端走出。
香風襲來,夾雜一絲杏花香氣,他似有所感,轉頭看去。
卻只見一片華美裙裳。
他擡手揉了揉眉骨。
當真是瘋魔了。
蓁蓁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
同僚輕聲,“白大人?”
他抿唇,目光看向前方,淡道:“無事。”
随即邁步離去。
蓁蓁端着蓮子羹,徑直進了禦書房。
姚玉書正在閉目養神。
他睜開眼,看見是她,眸裏頃刻間落了笑意。
“愛妃,”姚玉書俯身,擡了擡下巴,“朕這裏,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不知愛妃要聽哪一個?”
“哦?”蓁蓁将蓮子羹放下,袅袅婷婷,轉到姚玉書身後,為他捶着肩膀,輕輕柔柔地說,“臣妾素來喜歡先吃甜的,再吃苦的。是以,臣妾想先聽好消息呢。”
“朕就知道,“姚玉書哼笑一聲,一臉“猜中了吧”的表情,“朕的姜表哥,不日便會進京向朕述職。據說,他還帶來一個絕色美人,想要進獻給朕呢。”
“美人?”蓁蓁嗤笑,“池仙姬?”
她嘴一撅,故意作出吃味的神色,肩膀也不給他捶了,“皇上這是迫不及待了吧?”
姚玉書哈哈大笑。
他拉過蓁蓁,将她的手放在掌心,半真半假道:
“朕這一生,獨寵愛妃一人。任她美若天仙又如何,絲毫動搖不得朕的心。”
他看着她道:“弱水三千,朕只取一瓢飲。”
蓁蓁聽着聽着,笑了,“那皇上,壞消息呢?”
“壞消息便是,白卿向朕請求,扳倒俪韋之後,放出冷宮中的元貞。”
姚玉書看向她,臉色有些難以捉摸。
“皇帝哥哥,您便應了他罷。”
蓁蓁眨了眨眼,“把冷宮中的元貞,賜給我們的白大人,一來呢,救人一命,叫人感念聖上仁慈。二來,成就一樁大好姻緣——聖上賜婚,這是天大的恩典呢。”
“只可惜,安寧怕是要傷心壞了。”
姚玉書收回目光,幽幽嘆息道。
……
俪韋生辰,皇帝與貴妃親自前往俪府祝壽。
這位掌印大人,屹立太行朝堂逾十載,至今不倒,實在令人感慨。
宴會上,白雨漸稱病未至。
蓁蓁隐約覺得哪裏有些奇怪,又說不上來。
她搖着扇子,看向那正與皇帝推杯換盞的掌印大監,這位俪大人前幾日,往宮中送來了兩件雪狐皮,舉世奇珍,一件,進了太後的寶和宮。
另外一件,則進了碧梧宮,
面對他忽然的示好,蓁蓁有些不解,卻也沒有深想。喝了幾杯酒後,她有些不勝酒力,便向皇帝請辭。
皇帝酒意正酣,便讓下人請貴妃到後院歇息。
這俪府建造得低調,只那柱子都是漢白玉雕砌,可謂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富貴。
她被婢女引着,走進了一間廂房,只是剛一踏進,便發覺了一些奇怪之處。
一股檀香……還有熏香的氣味。
看到躺椅上的那道身影,蓁蓁震在了原地。
俪韋!
那宴會上跟皇帝相談甚歡之人,又是何人?!
一股驚悚直沖頭頂。
蓁蓁維持着冷靜,強撐精神笑道,“不知義父在此,是元貞攪擾了。”
她回身,卻見房門已被緊緊掩上。
“無妨。”俪韋笑道。
撚動着手裏佛珠,指骨有些蒼白。他笑起來眼尾有幾條魚尾紋,看着只覺得是個慈愛溫和之人。
他細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似乎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皇帝沒有虧待你。”
“還不是沾了義父的光。”
蓁蓁收起了臉上的懼意,甜甜地說道,她成天與皇帝打交道,最知道說什麽、做什麽模樣,最讨這些大人物的歡心。
不過,俪韋跟皇帝有一處不同。
他是有真正的權勢握在手裏的,生殺予奪,只要一句話。
俪韋看着她,一語道破,“不必緊張。”
“咱家請你來,只是想要同你說些話。”
他神情看上去很平和。
蓁蓁不信。那麽多溜須拍馬的等着,怎麽偏偏找她這麽個妖妃說話。
莫不是給她挖了個坑,等着她跳?
還是說,俪韋發現了她與皇帝合作,準備先下手為強了?
後背猛地出了冷汗,蓁蓁卻笑得極甜,“不知義父對女兒有何指教。”
她走近半步,小心關切道,“近來陰雨不斷,不知義父的腿可還有作痛?”
“用了你送來的藥,卻是好多了,”俪韋嘆道,又緩緩地說,“不過,這腿上的毛病好多了,咱家的心卻是寒了啊。不想咱家一片誠心待你,你卻幫着外人,對付你的生身父親。”
他笑,目光中卻有種讓人膽寒的陰冷。
她的心一沉,果然,俪韋知道了。
而且,他還知道,自己是他的女兒了!
蓁蓁步步後退,抵上了那扇門。
誰知,俪韋卻是悠悠輕笑一聲。
“咱家膝下單薄,收了個幹兒子,卻也是個沒有根的。咱家這偌大的基業,總不能沒了傳承不是,”
他撫了撫自己膝蓋上的虎皮,“咱家想着,既然你盡心盡力,為咱家醫治這條腿……咱家也不是那不記恩情之人。”
他甚至不用眼神,身後的侍女便奉上一物。
看到那是什麽,蓁蓁一驚。
“無功不受祿。”
她低着頭,“如此珍貴之物,蓁蓁怕是擔不起大人厚愛。”
俪韋倒也沒有發怒,只輕描淡寫道,“你當真那般信任你那,同母異父的皇帝。”
蓁蓁一怔,對上他深沉的眼眸。
屋外忽然傳來人聲喧嚣。
甲胄之聲,兵戈相擊,夾雜着馬蹄踢踏。
俪韋“唔”了一聲,偏了偏頭,道:
“瞧,這不,人來了。”
什麽人?
蓁蓁心口一緊,她飛快轉身,透過門縫看去,瞳孔驟然緊縮。
不知何時,這處廂房竟是被禁衛軍團團圍住!
火光照夜,那烏壓壓的禁衛軍四散開來,讓出其中一人。
清風朗月,含霜履雪。
蕭肅如松下清風,巍峨若玉山将傾。
他一振袖,舉起令牌,寒聲道:
“微臣奉旨,捉拿逆賊!”
白雨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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